“这里是布政使衙门,寻常人等不得靠近。”
“在下安远县廪膳生员吴宗睿,赶赴南昌府城参加乡试,专门到布政使衙门的礼房报备。”
“原来是参加乡试的生员,稍等。”
军士倒是没有苛刻吴宗睿,低声给其他三名军士交待了几句话后,转身进入大门。
吴宗睿也不着急,在衙门外面等候。
很快,一名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颇为精干、穿着官服之人出来了。
绿袍胸前绘海马,九品的官服,不用介绍,熟悉大明官服与官制的吴宗睿,知道此人是布政使衙门的知事。
“本官布政使司知事,你是参加乡试的生员吗。”
这名知事看着吴宗睿,楞了一下才开口,大概是吴宗睿过于的年轻了。
“原来是知事大人,在下安远县林膳生员吴宗睿,昨日刚到南昌府城。”
一边说话,吴宗睿一边将注引递上去。
知事接过注引,仔细看了看,接着抬头,看着吴宗睿。
“天启四年参加县试,天启六年参加府试,那应该是去岁参加院试,十五岁就是林膳生员,好厉害。”
“不敢,都是侥幸。”
“哪里来的这么多侥幸,好了,你随我进来。”
跟随知事进入到布政使衙门的甬道,看不见其他人,吴宗睿很自然的拱手开口了。
“在下第一次参加乡试,还请知事大人多多提携。”
捏在手中装着五两银子的布袋,迅速到了同样拱手的知事手中。
知事当然能够掂量出来银子的多少,他的脸上露出不经意的笑容。
“哪里哪里,他日高中,还要请你多多照拂啊。”
知事同样很自然的将布袋收进了宽大的袖口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很多了,知事亲自带着吴宗睿来到礼房,亲自去翻阅去年院试的资料,找到了吴宗睿的名字,在注引上面做出了专门的备注。
吴宗睿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几乎就没有怎么说话,当然他的态度还是谦逊的。
给予适当好处费的事情,其实是吴宗林提醒他的,告诉他到布政使衙门和巡抚衙门,都要特别注意,作为穿越之人,吴宗睿的悟性是很高的,马上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七品知县,每月的俸禄折合约五两银子,九品知事,每月俸禄折合二两银子左右,按说吴宗睿拿出来二两银子就可以了,不过他绝非吝啬之人,再说了,银子本来就是拿来用的,不是存着的。
给了知事五两银子,办事的效率出来了,也不用操心了,从进入布政使衙门,到办理完毕所有的事宜,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样的效率,其他生员压根不敢想象。
离开布政使衙门,吴宗睿迅速来到了巡抚衙门。
同样是巡抚衙门的知事,同样是五两银子。
巡抚衙门审阅注引,程序要复杂一些,因为巡抚衙门的礼房要发给考生带有编号的考引,凭着这份考引,考生直接进入贡院,找到编号的考棚,参加乡试。
乡试九月初进行,那时已经进入到深秋季节,早晚的气候颇为寒冷,而考棚的编排,也是大有学问的。
一般情况之下,最前面的考棚是最好的,其次就是最后面的考棚,排在中间的考棚是最差的。
吃喝拉撒都在考棚里面,有些时候味道是很难闻的,两头的考棚,味道挥发自然快一些。
更加关键的是,越是中间的考棚,考试过程之中受到的影响越大。
巡抚衙门的知事以及礼房的司吏和典吏,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异常熟悉贡院。
有关系的考生毕竟不是很多,当然这些考生不用担心考棚的位置,肯定是最好的,巡抚衙门的知事与礼房的司吏和典吏,绝不敢在这些考生的头上做文章,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为这些考生办理好考引,编排好考棚。
至于说其他的考生,那就是发财的路径了。
一些多次参加乡试的考生,明白其中的奥妙,巡抚衙门礼房三月份就开始报备和发放考引,不少考生三月份就来到巡抚衙门,他们或多或少都会带着一些银子,争取拿到好的考棚,这样对乡试也有利一些。
当然,礼房的司吏和典吏,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他们会待价而沽。
吴宗睿来到南昌府城的时间有些晚了,到了这个时候,没有报备的考生几乎没有了,也就是说,考棚几乎没有好的,留下的都是最差的。
巡抚衙门的知事走在前面,不经意的开口询问了。
“你怎么如此晚才来报备啊。”
“家中有些事情,一时间走不开。”
“原来是这样啊。”
知事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看样子不打算开口说话了。
考棚的好坏,对于吴宗睿来说,有一定的影响,但不是绝对的,本次的乡试,他本来就没有报多大的希望,他很尊重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人家十年寒窗的苦读,那都是有一些真本事的,不管几百年之后对于科举考试八股文如何的批驳,但是知识在这个时代的确是宝贵的。
吴宗睿当然想有一个相对来说不错的考棚。
“在下前往巡抚衙门报备的时间有些晚了,一路上也是担心,若不是家中有急事无法脱身,也是早就来了,还请知事大人多多照拂啊。”
知事看见了吴宗睿手中捏着的布袋,略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
“唉,你来报备的时间太晚了,这样,将你的注引给我,你跟在我身边即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口说话。”
报备的过程异常顺利,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办好了。
接下来就是领取考引了。
来到礼房,知事让吴宗睿在外间等候,径直走进去了。
吴宗睿第二次交给知事的是十两白银,这就包含了给礼房司吏或者是典吏的打点。
十五两银子,谁都不会小觑。
当巡抚衙门的知事从吴宗睿手中接过银子的时候,就表示考棚的事情有希望了。
大约一刻钟之后,知事走出来,递给了吴宗睿一张考引。
考引上面的编号很清晰,一眼就可以看见。
考棚应该是在靠后的位置,接近最后了。
十五两白银,买到这个考棚,不算便宜,不过吴宗睿报备的时间太晚了,应该说是最后来报备的,按照道理来说,留下的考棚就是位置最差的。
走出巡抚衙门的时候,吴宗睿微微的摇头,其实礼房里间传来的话语,他听到了一些,他这个考棚早就分配出去了,这一次是知事与礼房的司吏硬生生的调整过来的。
吴宗睿拿到了较为理想的考棚,就意味着有人要到差一些的考棚去。
考引发下去了,乍一看好像没有办法改变了,其实很简单,每个考生都留下了详细的联系地址,若是调整了考棚,只要在乡试开始之前专门到客栈去说一下就行了。
巡抚衙门的知事、礼房的司吏和典吏,眼睛很毒,他们几乎可以看出来哪些考生老实,可以恐吓,哪些考生是不能得罪的,必须要变动的情况之下,他们会对老实无背景的考生下手,调整其考棚。
被考生视为异常关键的乡试,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奥妙。
吴宗睿只能感慨,大明朝廷怕是烂到骨子里去了。
穿越的吴宗睿,不会感觉到特别的奇怪,他所在的那个时代,有些事情也很正常,只不过这一次,他并非是反对者,而是参与者。
当然,已经到了王朝末日的大明,有如此之多的弊端,就值得警惕了。
第三十四章 大势所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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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巳时有两个人来拜访,说是参加乡试的考生。”
“他们说过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们都住在附近,这是他们的礼札。”
吴宗睿简单扫视一眼礼札,一共两人,全部都是此次参加乡试的考生,其中有一人还是赣州府城的生员。
曾先生曾经告诫吴宗睿,参加乡试的生员,或者是监生,一般都是会结社的。
参加乡试的生员或者监生之中,有一批人对于结社的事情是非常热衷的,他们能够想到办法,弄到参加乡试考生的基本情况,接下来四处走动联系,组织各种类型的集会,借以拉拢彼此之间的关系。
这类所谓的结社,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找寻志同道合之人,其二是结交必要的关系。
明初的时候,参加乡试的生员结社的情况还不是特别的明显,可是到了明末,这种情况异常的普遍,若是哪个生员没有结社,没有融入任何一个团体,会被视作异类,除非你特别的优秀,能够在所有读书人之中脱颖而出,否则你很有可能遭遇到孤立。
吴宗睿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对此类结社的行为异常的反感。
明末的党争,已经成为朝中的痼疾与癌症,不断吞噬大明的江山,而生员乃至于举人之间的结社行为,就是党争的根源。
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东林党。
吴宗睿对东林党的印象不是很好,这主要源于他是现实主义者。
俗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有一部分书生,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压根不知道社会底层的情况,除了读书做不好其他任何的事情,但是他们异常清高,认为读书人身份尊贵,认为读书人的建议能够左右天下大势,如果有谁瞧不起他们,或者不赞同他们的建议,将会遭遇到毫不留情的攻击。
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读书人,对于结社之事异常的热衷,当他们的热情被朝廷之中一些官吏利用之后,形成的力量就非常可怕了。
东林党就是在这种形势之下诞生的,明末有一批失意的官僚和读书人,他们的建议没有得到朝廷的重视,郁闷的情况之下,联合起来形成了一种力量。
应该说,这种力量刚开始是忧国忧民的,对于推动社会进步有一定的作用,可是当商贾和官僚的力量参与进来之后,情况就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不能与民争利,这是东林党拼死命维护的观点之一,也被朝中官吏和绝大部分读书人推崇,这个观点本来不错,可惜东林党人所理解的不与民争利,与现实生活有着巨大差距。
说到底,东林党人拼命维护的是官僚与商贾的权益,维护的是自身的利益,他们不同意增加商贸赋税,维护有功名读书人不纳税,甚至维护土地兼并等事宜,可他们却对农户不断增加的田赋熟视无睹。
东林党人还有最为可怕的一点,清谈,对于天下大势他们能够侃侃而谈,说的天花乱坠,对于朝中出现的弊端,他们能够毫不留情的批评,遗憾的是,他们就是不能够提出来真正利国利民的治国策略。
这种毫无价值的空谈,一段时间形成了风气,被太多读书人推崇,也就是这种空谈,败坏了朝廷的规矩,让真正想着做事情的官吏缩手缩脚,不敢做事情,免得遭受无端的攻击。
清谈与攻击异己,成为了明末东林党最为主要的展现手段。
当东林党真正形成了势力,有了左右朝中局势之后,党争就变得异常的激烈,朝中的东林党、浙党等等,相互之间的攻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现象,也是避免独裁专政的必由之路,可是党争如果陷入到争权夺利的怪圈之中,陷入到无情打击异己的倾轧之中,那就会成为摧毁江山的毒瘤。
这些认识和见解,都是千年历史总结得出来的经验。
吴宗睿非常清楚这一点,可惜他无法也不敢说出来这些认识和见解,因为他的力量太过于弱小,还不足以抗衡外来的任何攻击。
申时刚过,敲门声出现。
廖文儒过去打开门,两个人站在客房门口。
“吴兄回来了吗。。。”
还没有等到廖文儒开口回答,吴宗睿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在下就是安远县廪膳生员吴宗睿,二位学长请进。”
“哦,你就是吴学弟啊,幸会幸会,介绍一下,这位是南昌府廪膳生员林宗平,在下赣州府生员戴明杰,今日特地来拜访吴学弟。”
林宗平和戴明杰的年级都不是很大,看上去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林宗平是天启四年的廪膳生员,而戴明杰则是天启三年的增广生员。
不管是从年龄上面,还是从考中生员的时间上面,林宗平和戴明杰都是吴宗睿的学长,所以初次见面,他们以学长和学弟相互称呼,是最为合适的。
不过这也表明了一个观点,那就是吴宗睿已经认可了结社的事宜。
大势所趋,吴宗睿个人是无法反对的,只是在之后具体对待方面,有自身的认识和办法。
坐定之后,戴明杰首先开口了。
“听闻吴兄昨日才到南昌府城,今日我等就在拜访,不会打扰吴兄吧。”
“不会不会,感谢戴兄与林兄的关心,因为家中有事情,在下出发的时间稍稍的晚了一些,昨日才赶到南昌府城。”
“报备事宜可否完成啊。”
“今日一大早就去了布政使衙门和巡抚衙门,该办的事宜已经办理完毕了。”
“那就好,那就好,后日南昌府城以及赣州府城参加乡试之考生,定在滕王阁集会,还请吴兄一定参加。”
“好的,在下一定参与。”
。。。
闲聊几句话之后,戴明杰和林宗平站起身来告辞,吴宗睿挽留两人一同吃晚饭,也许是因为事情较多,戴明杰和林宗平没有留下吃饭。
这个过程之中,林宗平几乎没有开口说话,脸上虽然一直带着微笑,可略显僵硬。
林宗平的心思和想法,吴宗睿能够分析到,看样子家境不错,生在南昌府城,面对其他地方来的考生,有着一种天然的优势,加之也是廪膳生员,在生员之中地位属于最高的。
读书人有这样的心态不奇怪,就算是穿越的吴宗睿,骨子里也是有傲气的,在面对家人的时候,这种傲气多半不会体现出来,但是对外就不一定了。
所以面对林宗平的态度,吴宗睿无所谓,依旧是笑脸相迎,客气的打招呼。
可能是被吴宗睿的态度所感染,走出客栈的时候,林宗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想着吴宗睿点头。
戴明杰和林宗平两人离去之后,廖文儒有些气愤的开口了。
“大哥,那个林宗平是什么意思啊,坐着一直不说话,明显就是看不起人,大哥你的脾气好,要是我啊,早就起身送客了。”
“没什么,每个人都有一些脾气,有些人天生就不爱凑热闹,我倒是感觉,林宗平能够表现出来自身的态度,不遮不掩,也算是不错了,人家可是南昌府城的考生。”
“我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能够和大哥比吗。”
“文儒,不要这样看问题,好了,你也准备一下,后日我们到滕王阁去,南昌府城与赣州府城的考生聚会,想必人还是不少的,我们顺便也去见识见识。”
“大哥,你还真的打算去啊,我可不想去,再说了,我还要守着银两呢。”
吴宗睿看着廖文儒,苦笑着摇头。
“文儒,不需要每天都守着银两,那样太辛苦,每日里想到的也是银两,我看有些东西还是寄存到客栈,人家开了这么大的客栈,难不成图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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