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居住环境来说,二楼是最好的,三楼其次,一楼倒是最差的。
围屋的四面都有上楼去的楼梯。
吴宗睿还是第一次到围屋的三楼去,以前他也就到过一楼,而且仅仅去过议事堂,其余的地方根本没有涉足,那个时候的他,自尊心太强,压根不想到围屋去。
酒宴已经备好,吴宗坤站在堂屋等候,见到吴宗睿和廖文儒之后,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这样的酒宴,家眷需要回避,不会上桌。
吴宗睿倒是不在乎吴宗坤的心情,毫不客气的坐下了,廖文儒也跟着坐下。
四方形的桌子,吴宗林坐在上首的位置,吴宗睿在左边,吴宗坤在右边,廖文儒则是坐在吴宗林的对面。
一股肉香味在屋子里面飘荡。
穿越的吴宗睿,很少有机会吃到肉。
吴顺贵一个人照顾着家里的一切事宜,压根没有时间和精力喂猪,家中若是想着吃肉,全部都是买来的,因为供着吴宗睿读书,家中不可能有什么钱财,也就很少有吃肉的机会。
穿越之前的吴宗睿,是真正的不喜欢吃肉,可穿越之后的他,喜欢吃肉,却不可能每天都吃肉,毕竟肉价不低。
有功名的读书人,吃饭必须要斯文,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是当兵的特权,读书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否则传出去之后,会成为笑话。
所以吴宗睿还是做做样子,不能够有狼吞虎咽的样子。
这一顿饭,自家的几个兄弟在一起,食不言就没有必要了。
吴宗林为所有人倒上酒之后,举起了碗。
“今日宗坤回到家中歇息,借着这个机会,我带着宗坤,给宗睿和文儒敬一杯酒。”
端着酒碗的吴宗坤,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不知道吴宗林为什么要给吴宗睿和廖文儒敬酒,在他看来,吴宗睿本就是家族的威胁,应该是不遗余力的打压才是。
“宗林哥,谢谢了,这杯酒我们互敬。”
吴宗睿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酒。
所谓的酒,度数很低,和米酒差不多,吴氏家族不过是新龙里一个寻常的家族,不可能存有什么好酒,多数时候喝酒都是以米酒代替的。
。。。
“宗坤,到县衙近一个月时间了,做了哪些事情,可否说来听听。”
或许是看见吴宗坤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吴宗林专门开口询问了。
吴宗坤看了看吴宗林和吴宗睿,面带骄傲神色开口了。
“前日,知县大人专门说了,马上就要收缴田赋,衙门的六房,包括承发房和皂班,都要开始忙碌,今年是崇祯元年,皇上励精图治,朝中气象一新,所以田赋必须要收齐,否则上面问罪下来,谁都不要想着走脱。”
“昨日户房的崔典吏找到我,说到了我们吴氏家族的田赋,一共是三十四两三钱二厘银子,本次需要缴纳田赋一十三两七钱三厘银子,剩余的秋季缴纳,崔典吏还专门拜托我了,我告诉崔典吏,吴氏家族的田赋绝无问题。”
。。。
一边说话,吴宗坤一边用余光扫视吴宗睿。
吴宗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等到吴宗坤说完,吴宗林连忙开口了。
“宗坤,吴氏家族的田赋,自是没有多大问题的,这些年以来,家族还是有些积蓄,应对春季的田赋还可以,你刚刚到衙门去做事情,这件事情爹和家族一定会支持,只是我要提醒你,万万不可表态其他地方的田赋。”
“为什么啊,我还准备主动承担新龙里的催课事宜呢,知县大人说了,县衙的吏员,若是能够催课赋税,到时候必定得到奖励和赏赐。。。”
吴宗林摆摆手,打断了吴宗坤的话语。
“千万不要有这等的想法,你到县衙才多长的时间,骤然得到奖赏和赏赐,其他的人会怎么看,再说了,新龙里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好多的人家就遭灾了,一些人家都没有粮食吃了,拿什么上缴田赋,前些日子,里正专门到围屋来,当着爹的面诉苦,说是今年可能有麻烦,有些地方根本无法收缴田赋。”
“谁敢不缴纳田赋啊,知县大人说了,凡有敢抗税不交之人,官府一定严惩,这几天守备衙门都在做准备,随时听候知县大人的钧令。”
“好了,宗坤,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你刚到县衙,老老实实做事情,至于说什么催课之事,你在兵房,这不是你的本职,就少操心了。”
吴宗坤还有些不服气,准备再次开口。
“宗林哥说的是。”
听见吴宗睿突然也开口说了,吴宗坤的脸色有些涨红,哼了一声不开口了。
其实吴宗睿本不想开口的,可如果不开口,吴宗林和吴宗坤两人发生争执,他和廖文儒坐在这里,就显得尴尬了,还不如自己开口,结束这场即将发生的争执。
至于说吴宗坤的态度,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酒饱饭足,吴宗睿和廖文儒告辞了。
两人刚刚离开,吴宗坤就不服气的开口了。
“哥,你是不是忘记爹的话了,我看宗睿不知道规矩,居然开口说到我的事情了,也不看看他算什么东西。”
吴宗林看着吴宗坤,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冷了。
“宗坤,我提醒你,你不要忘记了,你到县衙去做事情,绝大部分的功劳都是宗睿的,当初县丞大人已经应下了陈氏家族,要不是知县大人开口,你没有资格到县衙去做事情。”
“我知道,可宗睿也收下了四十两银子,哼,真的是贪心。”
“你懂什么。”
吴宗林突然发怒了。
“宗睿有功名在身,马上就要去参加乡试,我给他送去银子,是想方设法的交好,也是为我们家留下后路,以前父亲和家族是如何对待宗睿的,也包括你,你以为宗睿完全忘记了吗,根本不可能忘记。”
“从寒鸣寺回到家里,宗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连爹都感觉到震惊,我求着宗睿到县衙去拜见沈大人,其实没有抱什么希望,也就是看看宗睿的本事,可人家办好了,而且回来之后,丝毫不表功。”
“爹已经告诫我,必须善待和交好宗睿,可你是什么态度,以为你在县衙去做事情了,就了不起了,我实话告诉你,宗睿压根不在乎你,他可以让你到县衙去做事情,也可以让你灰溜溜的离开县衙。”
“爹说过,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不期望你能够帮到我,也没有奢望你在宗睿的面前低头,可你不要给我找麻烦。”
。。。
吴宗林的一席话,说的吴宗坤低下头。
看见吴宗坤的态度发生变化,吴宗林的语气软下来了。
“宗坤,今日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还好宗睿没有在意,他插话的意思,其实是阻止你与我发发生争执,而且时机把握恰到好处,这样的行为,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不会消除对宗睿的恨意,可我要提醒你,有恨埋在心里,绝不要显露出来,更不要让宗睿明显的感觉到,否则你有的苦头吃,到时候爹和我都救不了你。”
“我还要提醒你,短时间之内,宗睿与我们会相安无事,宗睿的志向并非是家族,所以你记住了,千万不要去撩拨宗睿,我是感觉到了,宗睿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杀招,你我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想想二叔的情形你就明白了,二叔曾经专门到宗睿家里去,回来之后随即改变了态度,对父亲恭敬了很多,你我都清楚,二叔是想着煽风点火,挑起宗睿与父亲之间的冲突,人家宗睿压根不上当,哪里像你,二叔没有撩拨你,你却拼命的往上撞。。。”
第十六章 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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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时间过去,吴宗睿足不出户,而且表现的沉默。
吴顺贵和廖文儒都认为吴宗睿肯定是在家里温习功课,毕竟九月份要参加乡试,时间不多了,他们没有打扰吴宗睿,每天一大早就去忙活了。
吴宗睿压根没有心情看书,也没有到田地去劳作,他苦苦思索,想着如何应对即将爆发的赣州农民起义,足足两天时间,他想破了头,也没有好的应对办法。
对于这场即将爆发的农民起义,吴宗睿知之甚少,只知道起义军首领夺天王是信丰县人氏,而夺天王为什么带着暴动的农民攻打安远县城,而没有直接攻打信丰县城,他不知道,史书上面也没有记载。
真正的穿越了,尽管有廪膳生员的身份,可手无缚鸡之力,无权无势,在小小的吴氏家族都没有多大的发言权,如何去应对农民起义。
吴宗睿真正担心的,还是家里的那十多亩田地,刚刚种下的玉蜀黍和大豆,以及播种下去的水稻,是绝不能遭遇到损坏的,否则季节过去了,来不及补种,下半年必定出现粮荒,自家倒是能够应对,可吴氏家族若是整体遭遇到劫掠,作为家族中的一员,难以独善其身。
鬼知道夺天王率领的暴动农民,会不会经过新龙乡和新龙里,如果经过,这些已经红了眼的暴民,会如同蝗虫一般,卷走沿途任何的东西。
至于说农民起义军攻打安远县城的事情,他倒是不会特别的关注。
眼下最为关键的,还是避免让吴氏家族遭遇到起义军的进攻,至少做到未雨绸缪。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每天一大早,吴宗睿就出门去了,在四周转悠,不断的查看地形。
“大哥,来了一帮讨饭的,看着可怜,伯父让我叫你回去,看看怎么办。”
正在仔细看着山坳地形的吴宗睿,扭头看了看廖文儒,没有特别的在意。
这年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新龙里已经出现好多讨饭之人。
“哦,我知道了,让爹拿一些吃的给他们,让他们吃饱,临走的时候带一些粮食,都是可怜之人,活不下去才讨饭的。”
廖文儒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吴宗睿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准备转身的廖文儒再次开口了。
“文儒,有多少人来讨饭啊。”
“有十多人,伯父就是感觉到麻烦,才让我来叫你的。”
“这么多人啊,问清楚是哪里来的吗。”
“还没有。”
吴宗睿稍稍思索了一下。
“好的,我们回去看看,十多人出来讨饭,人不少啊,究竟是哪个地方的。”
前些日子来讨饭的,大都是一个两个人,而且这些讨饭之人,只会到土墙屋那一带去,他们不敢到围屋去,害怕遭遇到痛打和驱逐。
每次遇见讨饭之人,吴宗睿都会毫不犹豫的拿出饭食,让讨饭之人吃饱,临走还让人家带一些粮食,他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人家的困难,也只能尽绵薄之力了。
“宗睿,你可回来了,看看这些人,真的是造孽,要不是遭灾了,也不至于讨饭。。。”
吴顺贵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宗睿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一行近二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须发皆白的老人,也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更有满脸菜色、面无表情的妇孺。
他们身上穿着的难以称之为衣服,用布巾和草巾形容一点不为过,少的可怜的衣物根本遮不住身体,没有人穿鞋,全部都光着脚板。
所有人都说灰扑扑的,脏的出奇,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污渍。
周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穿越以来,吴宗睿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形。
所有人的眼神同时看向了吴宗睿,他们大概明白,能不能讨到饭,就是眼前这个少年郎做出决定了。
吴宗睿沉默了好一会,讨饭之人他见过,可眼前这些人,明显是举家出来讨饭的,称呼他们为乞丐可以,称之为流民更加合适。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断了最后的一丝生路,没有谁会举家出来讨饭。
“爹,请王婶她们过来帮忙做饭,家里还剩下的两块肉全做了,让他们吃饱,文儒,准备一些热水,找一些衣物,让他们洗洗,穿上衣服,另外准备一些稀粥,让小孩子吃粥。。。”
吴宗睿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老人走到他的面前,扑通跪下了,其余人也跟着跪下。
吴宗睿连忙上前去,扶住了跪在前面的老人。
“老人家,快快起来,要不是迫不得已,也不至于如此,故土难离,我这也是尽微薄之力,您还是要想办法,带着家人回去。。。”
吴宗睿的几句话,让老人的眼泪流出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饭菜全部备好。
看着这帮人狼吞虎咽,吴宗睿只能轻声开口,让大家慢些吃。
王婶等人在一边看着吴宗睿,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们感觉吴宗睿心太慈了,这些年,新龙里不知道来过多少讨饭之人,如果每一次都这样做,再大的家业也承受不住。
何况吴宗睿的家里也没有多少的钱粮。
老人的胃口小一些,吃下两碗饭就饱了。
看着精神明显好了一些的老人,吴宗睿轻声开口了。
“老人家,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家里变成这个样子了。”
老人看着吴宗睿,颇为惶恐的开口了。
“回老爷,我们都是从虎山乡来的,家里什么都没有了,里正和征粮官开始收缴田赋,我们拿不出来钱粮,只好全家出来,这里一共有两家人。。。”
“不是说四月初一开始征收田赋的吗。”
“我也不知道。。。”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眼前的这些人,今天能够吃一顿饱饭,明天还不知道有没有饭吃,不出所料,这批人最终的结果是饿死。
正当吴宗睿准备吩咐廖文儒给众人准备一些粮食的时候,一个中年壮汉端着碗站起来,看着吴宗睿,神情有些畏惧。
吴宗睿看了看这个中年壮汉,挥了挥手。
中年壮汉上前来了。
“老、老爷,不知道您这里需要做苦力的人吗,我、我能够做事情。。。”
老人看见壮汉如此说话,脸上露出气愤的神情。
“老二,乱说什么,老爷给我们饭吃,还给我们衣服。。。”
“爹,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出来的时候,夺天王还要我跟着他干。。。”
“你敢,要是你敢跟着夺天王乱来,我打断你的腿。。。”
听见这一对父子的对话,吴宗睿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也有些发白了。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慢慢开口了。
“老人家,我家也需要一些劳力,一会我和爹商议一下,你们刚刚说到的夺天王,是怎么回事,这名字好奇怪啊。”
老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什么夺天王,还不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就好吃懒做不耕田,拖累了家里的爹娘,还说什么做大事,这家伙要是能够做什么大事,那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哦,这个夺天王也是虎山乡人氏吗。”
“是啊,隔着我们不远。”
“夺天王要您的儿子去做什么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情,里正和征粮官到家里来催缴田赋,夺天王说家里没有粮食,说是约上几个人,找到官府去说理,我看他是蒙了心。。。”
吴宗睿终于断定,老人家嘴里的夺天王,就是赣州起义军的首领,眼下这个夺天王,肯定是在聚集人马。
转身回到屋里,吴宗睿和吴顺贵简单商议了一下,接着出来。
中年人已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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