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笑颜跃上冷峻的面庞,“晴川还活着。快,给朕更衣,摆架出宫。”
几个小太监又连忙上前为皇上更衣,高无庸“嗻”了一声,正要转身去操办旨意,不想又被皇上叫住。
“慢着。”胤禛的语气急切但又低沉柔和,仿佛怕惊醒了梦中人。
高无庸躬身道:“奴才在,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胤禛轻蹙眉头,深深吸了口气,望望窗外,道:“此时都这么晚了,如此行去倒有些突兀。况且晴川一定已经睡下,朕也不想扰她清梦。朕不如先撰好圣旨,明个儿一早再动身。高无庸,给朕碾墨。”
“嗻。”高无庸站在桌旁,一边磨墨,一边看着旁边的皇上撰写圣旨。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才将写好的圣旨收起,递给高无庸,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眉间一丝轻松,道:“明早带去费扬古府,顺便将启祥宫里的凤袍一并带上。”
高无庸接过圣旨收好,并派人去启祥宫取了那件凤袍来。看看天色,此时夜已深,高无庸早有了困意,便上前轻声道:“很晚了,皇上还是就寝吧,龙体为重,明早还要出宫呢。”
“朕没有睡意。”胤禛放下手中奏折,忽又抬头问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子时刚过。”
胤禛一声叹息,不再说话,继续低头批阅奏折。只有奏折带来的忙碌与疲惫,才会让他无暇顾及其它,才会欺骗着自己,在煎熬难安中尚且缓步前行。
黑夜的沉寂,点滴进行着,每一分每一秒都似乎成就一个过去。高无庸站在后面,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什么时辰了?”
听到皇上问话,他连忙打起精神,道:“回皇上,寅时。离天明尚有一段时间,皇上已经问了好多遍了。”
胤禛抬头望望窗外,一片漆黑,正如一双深邃的眼眸,让人心里压抑沉重,迫切想要冲破这道壁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搁下手中笔,道:“想不到一夜竟有如此漫长。”
“高无庸。”随即,他唤了一声。
而此时的高无庸早已难敌困意,两个眼皮直打架,当下被皇上这样一叫,赶忙瞪大双眼,打起精神道:“奴才在。”
“即刻摆架费扬古府。”胤禛起身道着。
高无庸不解的抬头,以为皇上刚才没听见自己的应答,便又重复了一遍:“皇上,此时尚在寅时,天还未明。”
胤禛走下来,左手微抬,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道:“等到了那里,天就快明了,晴川也快醒了。只要此番行动悄然无声,切勿虚张声势,就不会吵醒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奴才遵旨。”
皇宫驶出一辆黄顶黄幔的马车,后面跟着浩荡的侍卫,高无庸坐在马匹上跟随在旁边,一路毫无声息的驶到费扬古府。
因为没有声势,就连府邸看门的下人也只是在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皇上已经来到了门口,登时吓得脸色煞白,道:“皇、皇上。”随即赶紧跪拜:“参见皇上。”
高无庸怪罪的道:“不要这么大声,皇上的旨意不想惊动任何人。”
“是,是。”下人被允许起身以后,压低声音唯唯诺诺的点头,“奴才这就去给我家老爷通报一声。”
高无庸用手中的拂尘敲了他的脑门一下,小声道:“你这笨奴才,都说了不要惊动任何人,你怎么还去通报。”
“可是……”那个下人有些为难了,毕竟通报来客是他的职责,况且此时又是皇上到了府邸,这么大的事,万一事后老爷怪罪下来怎么办?
胤禛看出他的为难,便要给他吃颗定心丸,淡淡道:“让你家老爷明早醒来再来见朕领旨,倘若事后问起来,就说是朕的旨意。”随即嘴角一扬,望向他道:“晴川在哪?”
下人连忙指引,道:“我家小姐在后院那间屋里休息,奴才给皇上带路。”
来到一处门前,下人刚要上去叩门,却被胤禛拦下。
只见胤禛将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他不要做声。随即转身拿过太监手中的盖着凤袍的托盘,轻声道:“你们只管在此静静等候便是。”
一话说完,便独自上前,小心翼翼开门,尽量不让它发出一点声响。胤禛的身影消失进去,又将门轻轻掩上。
第二十四集(下)百鸟朝凤
漆黑的屋里,胤禛轻踱着步子,悄无声息。因为已经快要天明,从窗外射进来的柔和阴暗的光线,洒在对面的床榻,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正熟睡的人儿。
胤禛将手中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坐到床边静静凝望。
依然是那曾伴在枕边的容颜,依然是那令自己魂牵梦绕的气息,一切不曾改变。这个人啊,让他日夜煎熬,望眼欲穿,只能用疲惫和劳碌折磨自己得以麻痹;让他每过一分钟就增加一份痛苦,又要用冷漠坦然的外衣来伪装起来,三年时间,已经让他伤痕累累。
他突然很想抚摸她的脸,然后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这个场景在他梦里已不知出现过多少回。但是伸过去的手又在面前停住,看着晴川安睡的笑靥,他好害怕将她惊醒以后,一切都又将重归镜花水月,到头来终究又是一场美梦罢了。
他收回了手,静默凝视她的容颜,珍惜着这份似幻非幻的幸福。多少次梦里的迫不及待,都让他一场空欢喜。假如这也是一场美梦,他宁愿这样寂静观望,多留住一点时间来享受这种久违的气氛,也不愿再一次承受美梦破碎后的无助与失落。
“胤禛,胤禛……”晴川在睡梦中轻声唤了两声,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
曾经多少个梦里,胤禛也曾听到过她这样的呼唤,但是无论自己怎样回应,怎样嘶声的喊着“晴川”,任喉咙叫破,晴川也如何都听不到,两个人就像殊途的彼岸花叶,只能悄无声息的相互凝望而不能相互依偎。
胤禛这次没有做声,而是直接弯下了身子,轻柔的印上她的嘴唇,这吻轻的仿佛春风抚柳,飘花落地。
他感受到了,晴川呼出的气息在他脸颊轻轻掠过,拨动了他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萦绕鼻尖,这种沁人心脾的久违感受,终于再一次置身其中。
这一次,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心不可遏止的加快了跳动,血液飞速贯穿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让他的身体开始热起来,直到渐渐发烫。
唇上的吻不经意间重了起来,惊醒了身下人。
晴川睁开了眼,看不清紧贴在面上的这个容貌,但是她没有反抗,因为这种感觉以及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让她知道是谁。借着阴柔的光线,她又看到了可以确认对方身份的龙袍,澎湃的心动再也无法让她安宁的享受这份寂静的喜欢。
她猛然坐起身,刹那间的对视,一瞬间的发愣,她突然勾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上去,“是你吗?”她的话里有了淡淡的哭声。
胤禛将手环在她的背上,紧紧拥抱,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胸口。他闭上眼,轻轻的耳鬓厮磨,在她耳畔轻声道着:“如果你心里希望的那个人是我,那么我是。”
“是你,是你!”晴川松开手,瞪大眼睛望着他,“我心里想的人一直都是你,胤禛!”
她就这样认真的凝望着胤禛,眼前这个一如当初的容颜,还是那么稳重自若,只是眉间的那份伤痛印痕似乎又加深了不少,眼中流露出来的心疼也暗暗埋藏在了深邃中,隐约可现。
胤禛嘴角微扬,抚上她的面颊,慢慢的移动到颈子上,又滑落肩头。俯身给她一记长吻,将她按倒在床榻上。
炙热的双唇摩擦着,舌尖被轻轻送入嘴中,翻卷着,吮吸着,逐渐激烈起来。晴川被他强烈的吻着,一时觉得天旋地转,闭上双目,不由得呼吸急湍。
胤禛的手不由自主伸进了被窝里,里面的温暖登时传递到全身。这种让他久违了数年的感觉,与重新萦绕周围的气息,犹如一把火焰在身体里瞬间升腾,炙热灼烧着,让他更加难以守舍。手在里面游离片刻,他的吻毫不停歇,又干脆将整个身子压上去。
然而他刚要解开龙袍上的第一个盘扣,门外却传来了费扬古的声音:“微臣参见皇上,微臣奉命前来领旨。”
胤禛这才清醒过来,发觉此刻尚在费扬古府,同时天色已经快明,便下床站起了身。回头看看同样坐起来一脸娇羞的伊人,他坐回床边,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嘴角微扬,道:“可以跟我回宫了吗?”
看着伸过来的手,晴川无声的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中。
胤禛握住她的手,眉间跃上一份许久不见的轻松。
然而却又听晴川笑着说了一声:“不。”
胤禛的脸瞬间欢颜涣散,眉间那缕伤痛伴着不解又深刻的印上去。
又见晴川笑眼望他,道:“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跟在你身边。不管天堂地狱,永远不要与你分离。你是皇帝,我就跟你回宫,你是乞丐,我就跟你走上街头。”
胤禛的眼神里充满了认真,又流露出丝丝柔情,道:“晴川,我此时握住了你的手,今生将不再松开。”说着,将晴川揽入怀中,下颌轻触她的额头与面颊。深沉的双眸融合在柔暗光线中,淡淡的声音从他喉头中浑厚发出:“我要好好地把你呵护在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更不会让任何人再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晴川放松的依偎在他怀中,道:“尽管深宫争斗,饿虎豺狼,但有你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要想永远的处于上风,不受欺负,就让自己的心更强大。”胤禛说着,起身从桌上端来凤袍,递在她的面前,“朕给你一起承受的勇气,只是你能否愿意接受?”
片刻过后,门吱啦一声被打开了,看到晴川一身凤袍,被皇上牵着手走出来,费扬古一愣,显然一头雾水,心想莫不是一封信就让她摇身成凤了?但是在高无庸一声“乌喇那拉氏晴川,费扬古接旨”的呼喊中,他还是容不得迷惘,连忙与晴川以及府邸上所有人一同跪下。
高无庸打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当朝费扬古之女乌喇那拉氏晴川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其品貌仪德深得圣心,实能母仪天下。今宣召入宫,册封为孝敬宪皇后,以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赐居景仁宫。其父费扬古封为一等承恩公。钦此。”
听罢圣旨,晴川心中一怔:怎么回事?自己竟然会是历史上的孝敬宪皇后,难怪之前觉得金枝早死与历史有些脱轨,本以为金枝就是孝敬宪皇后,但她在雍正未登基前就死了,原来是自己填补了这其中的空缺。而费扬古获得一等承恩公的封号,竟然也是缘于自己。
此时不容她多加思忖,费扬古已经提醒她赶紧谢恩领旨。
接下圣旨后,费扬古看着皇上与晴川执手离去,又听着随后而来的马车远去的声响,这才缓缓起身,拂了拂老腿上的灰尘,看看手中圣旨,老眼眯成一道缝,呵呵笑了几声,转头对夫人道:“老夫命好啊,一共两个女儿,都成了雍正帝的女人。一个是曾经的四嫡福晋,一个做了孝敬宪皇后。”
皇宫之内,此时虽然时辰尚早,刚刚天明,但已经立满了文武朝臣以及三宫六院的所有妃嫔,他们正静静等待着,恭迎圣驾以及皇后娘娘。
册封皇后这么重要的事,自然要诏告天下,宫里的所有人都要迎接。已经站了很久的齐妃觉得无聊,便好奇的问身后妃嫔们:“哎,你们说这个费扬古家的女儿到底长什么样?皇上只是出去了一夜,就封她为皇后了。”
身后妃嫔们面面相觑,茫然的摇摇头。
齐妃又道:“她可别是什么狐狸精啊,用妖术把皇上迷住了。”
身后一个妃嫔“嘘”了一声,道:“齐妃娘娘可别乱说,人家已经是皇后了,倘若这话传到她的耳中,以后可有你的好受。”
齐妃连忙捂住口,但又不情愿的撇撇嘴,道:“我也是关心皇上安危嘛。”
站在她前方的素言微微摆头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深宫之内,管这么多事作甚?先把你自己的嘴管住吧。”
“年贵妃,皇后都册立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也是处在宫墙之内的啊,虽然你是贵妃,但此后同样要共处屋檐下,怎么你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要是换了以前,齐妃万万不敢这样跟贵妃讲话,但此时的她是三阿哥弘时的皇额娘,母以子为贵,就连说话都能变得强硬几分了。
素言冷哼一声,似在自语道:“谁是皇后,与我何干?”
熹妃“哎呀”一声,和气道:“妹妹们不要争吵了,皇上眼看就要回宫了,若是看到我们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说话间,已经传来高无庸高昂的喊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登时,全场的人齐齐跪拜在地,呼声震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车队缓缓驶入宫中,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紧张的等待着,急切的想要一睹孝敬宪皇后的芳容与光彩。
第二十五集(上)执子之手
黄色的马车在万人面前停下来,车内走下两个人。
当所有人看到皇上所牵的这个皇后时,都惊讶的张大了嘴,人群中不时传来惊疑的声音:“洛妃?”
所有宫女太监,以及大臣都在惊叹洛妃竟然没死,或者竟然有与洛妃如此相像的女子,难怪皇上会册立为后。
而妃嫔中的惊嘘声也不小,其中又多掺杂了嫉妒和恨意。熹妃也是惊异万分,手帕一时没握住,落在了地上,自然是心虚所致。毕竟晴川的死与她有一定关系,虽然不是她亲手所杀,但也是缘于她的诡计才会令晴川离宫,遭遇了死劫。
不过熹妃见到晴川复生,虽然心慌失措了一下,但不至于六神无主,并且稍后反而令她的心虚难安平复许多。只因这三年的教子生涯,弘历的乖巧懂事,让她修身养性改变了很多。此时的她已经在想,一辈子有个儿子可以疼爱能喊自己一声额娘就够了,岁数都这么大了,还争什么呢?名利,地位,身份,这些她都不在意了,那么还费什么心思去害晴川呢?
只是,她突然有些不安,弘历是晴川的亲生儿子,倘若晴川知道了,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怎么办?不过转念一想,她自认为晴川对自己先前那些诡计阴谋一无所知,因此在晴川的心中,自己的形象不至于狼籍。那么,就算晴川知道了弘历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念在自己对弘历这三年的养育之恩上,或许也不会狠心夺爱,顶多弘历就变成了有两个额娘而已。
想到这,她的心里安稳了许多,但还是不停顾虑,回想着以前的行迹,企图确认一下晴川是否真的不知自己的阴谋伎俩,万一知道,自己可就一无所有了。
她开始回忆,记得当初运送晴川出宫那晚,晴川是在昏迷被装入箱子之后自己才现身启祥宫的,所以晴川不会听到自己的声音,就不会知道是自己做的“好事”。而在她离宫的日子里,自己派出的杀手因弘晖夭折便一直没有再现身行动。倘若如此,晴川就不会想到这事有她的一份,也就不会将弘历与她隔离了,想到这,她终于松了口气。
她如此提心吊胆,只因太过喜爱弘历,认定了他就是她这一辈子最后的所求。没有了弘历,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本身没有做母亲的权利,因此拥有之后心性容易得到极大的转变。等她看开了一切,才发现自己以前所做所求是多么无聊,但是现在后悔莫及,只希望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如同雾霭永远被黑暗掩埋,永远不要重现众目之下。
她的情绪看上去平常,但身边的素言却仿佛身坠地狱,跪地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似乎快要瘫坐在地,两眼无神,不时轻摇着头,小声呢喃着:“晴川?晴川?怎么可能?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