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奔腾,但没有人说话,只有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回响耳畔。
晴川最先打破这种异常的气氛,道:“无为,再次感谢你相救。哦对了,你不是走了吗?”
“其实我并没有走,因为我觉得那个地方处于繁华闹市,危机暗藏,是我把你们带到那里安身,所以我不可以走,我要对你们负责。”无为终于做声,在前面架着马车,一边道着。
晴川道:“哦,原来你一直不曾离去,既然如此,你这段时间为何不跟我们在一起相处?”
无为突然莫不做声了。
气氛再一次陷入沉寂与尴尬,晴川有意图的推了胤禩一把,道:“喂,这次是无为救了你一命,你怎么连句感谢的话也没有啊。”
胤禩有些窘迫,被动的“哦”了一声,可是话到喉头怎么也出不来,终究是没有言语。
第十九集(上)魂兮归兮
在异样的气氛中,马车行了良久,终于在一处荒郊停下。
晴川因为怀有身孕,虽然时间不久,身段尚且灵活,但刚才随同胤禩跃窗而下也难免令小腹有些难受,再加上这番疾行的颠簸,马车一停,她便赶紧放下怀中的弘晖,下车呕吐起来。
弘晖脱离母亲的怀抱,哇的一声哭出来。或许是因为刚才被母亲抱着跳窗,所以心有余悸,此时更加恋怀。但他格外懂事,只要在母亲怀中,无论受到怎样的挫折颠簸,都不哭不闹,安静无声,或许这就是一种安全感和归宿感。
胤禩抱起哭闹的弘晖,下车轻抚晴川的背,关切的道:“怎么了,好些了吗?”
晴川待身体舒适一些,直起身将弘晖抱回怀中,这才令他止了哭声。随后晴川摆摆手,深呼吸道:“我没事,只是有点晕车。”
无为引领他们来到一处宅院前,道:“这里是郊远地方,比起市井安全许多,你们在这安身,可以平静的生活下去。”
晴川道:“谢谢你,既然安全无事,你就留下来与我们一起生活吧。”
“不,我要走。”无为急切的道,随即稍稍一顿,眉目微微聚拢,“我不想搅入你们的生活,况且我有我的路要走。把你们带到这里,我就可以安心的离开了。如果哪日你们再度陷入危机,倘若有缘再见,我一定还会鼎力相助,会祝福以及希望你们一世安宁。”
晴川看到她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中分明有一丝痛楚,虽然一闪而过,但清楚地可以捕捉到。因此,晴川望着她的眼睛,道:“不需一世安宁,我与他还剩不到半年的约定,随后就会分道扬镳,各自步入自己的正途。”
无为神色中又闪过一丝惊疑,随后恢复常态,道:“我懂了,那么这个地方只要不出意外,应对你们的半年之期绰绰有余,足够你们生活些许时日。”
见到无为转身欲走,晴川连忙喊住,道:“不要走!留下吧,这段时间我们需要你。”
她说这话,其实真正的含义是“胤禩需要你”。只是想为了撮合无为胤禩,能在这半年里给胤禩找个情感上的归宿,才是最大的付出与收获,让他不至于落个伶仃下场。眼下机会不可错失,当然极力挽留。
而胤禩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又急又恼,道:“晴川,你……”
本已驻足思量的无为眼见胤禩这番举态,更加坚定决绝的转身,不再任何言语。
胤禩一时慌乱无措,连忙拉住无为的胳膊,道:“对不起,你不要误会我。我并不是讨厌你,而是……”
他突然噎住了话语,不知怎么说下去,不知如何解释,只是这样怔怔的拉着她的手腕。
无为没有回头,没有看他一眼,决绝的甩开他的手,快步跑开。
胤禩怔怔的望着她已经跑远甚至即将消失的背影,突然发疯似地追了上去。随同奔跑片刻,到了一处林间,相隔的距离也终于拉近了一点,胤禩远远的喊住了她:“等等,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远处无为的身影停住,但依然没有回头,在静静地等待他的疑问。
胤禩觉得难以出口,尝试几次都无法说出来,终于一咬牙抬头道:“那晚……是你吗?”
无为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依然留给别人一个毫无意义的背影。她只是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再次加快步伐跑开。
这一次,胤禩没有再追问上去,因为对方的默许已经回答了自己。一时间,他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无力的倚靠在一株树干,慢慢的顺着它滑下去,坐到了地上。
一只胳膊随意的搭在蜷起的右腿上,另一只手垂落在地,仰起头来,让后脑勺紧贴在树上,他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这处荒郊宅院果然僻壤安宁,不知不觉中已经平静的度过了几个月的光阴。
晴川抚摸着已经鼓起的圆滚的肚子,惬意的倚躺在花树下的倚榻上。任风吹花落,无声无息的落在身上,以及腹上。
她扭头看看在一旁安静沉思的胤禩,细细想来,自从上次无为离开,他前去追寻,回来以后似乎就变得成熟了许多。不再激动跳脱,对待眼前的事物也终于可以稳重的去考虑了。
“胤禩,你在想什么?”晴川笑着望他。
胤禩叹口气,道:“我在想,我们的半年之约眼看就要到期了。”
“是的,原来你算得很清楚。”
“当然,因为它对我来说很重要,每过去一天,我的难过就会增加一分,因为我觉得距离你离开的日子就更近了一点。”胤禩笑看着花树,但他的眼中分明写满了悲伤。
“胤禩,我不希望你难过。”
“既然不希望我难过,那就跟我一辈子。”胤禩转眼望向了花树下的晴川,随即认真的问道,“我们已经相处了快半年之久,现在,我想认真的问你一句,你的心此刻在何处?”
晴川深深嗅了嗅树下萦绕的花香,望着不时被风吹落的飘零花瓣,道:“你明白的,我的情,此生不换。此刻我身在这里,心却在异处。”
胤禩沉默了片刻,忽的笑出声来,似乎在安慰自己,道:“没关系,半年之约还没有过去,说明我还有机会,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会放弃。”
“倘若坚持到最后,我依然不曾改变呢?”晴川不想给他希望,不想再让他有任何幻想,就只能决绝下去。
胤禩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最终还是无法遏制哭红的眼眶,道:“倘若……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有你陪在身边的日子里,我不想去想这些。因为我想让这些日子美好一些,倘若今后真的要让它们化作回忆,来日方长,翻出来回味也能欣慰一笑。”
“你成熟了许多。”晴川的眼中泛着感激。
听了这话,胤禩笑起来,故作轻松的摇头道:“我早已不是小孩子了,再不成熟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随后两人很久没有再说话,都在静静的享受这份美好却带了点凄凉的气氛。飞花落地无声,泛着点点余香。
突然,门外一群不速之客的涌入,携了一股风入院,卷起了地上本已安息的落花。
胤禩目光一凛,眼见是一群黑衣人,正担心晴川之际,却发现来者都是冲着自己杀来的。原来这次是四哥的人手,胤禩心底松了一口气,因为晴川不会有危险。
晴川也心中明了,便上前阻止道:“你们住手!不要杀廉亲王了,再过几日我便可以随你们回宫。”
但是杀手因为接了圣旨,不敢违抗,所以对于洛妃的要求并不允应。
晴川挺着大肚子,身手已经不再灵活,此时阻拦在中间,与杀手们周旋着,让他们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击杀廉亲王的同时还要担心和照顾洛妃与龙裔,因此杀手的任务艰巨艰难。
晴川知道这些人受了皇上的命令没办法违抗,便也不再做多余的无用之举,一边保护胤禩,一边对他道:“你快跑,不用管我,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眼下胤禩也没了别的办法,留在这里孤军奋战,必死无疑。而晴川怀有身孕,此时肚子渐大身手已经不再灵便,不能再做剧烈的行动,因此不能带着她一起逃跑。那么,不如自己暂时出去躲一躲,等把这些杀手应付以后再回来。
这么下定主意,胤禩冲出宅院,数位杀手紧跟其后也一同追杀出去。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晴川一人。她看着所有人向着一个方向散去,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安静的空间,却是如何也坐立不安。出于担忧,便抱起年幼的弘晖,追出门去。只想一看究竟,担心胤禩能否逃过这一劫。
但是她腹部沉重,又抱着弘晖,行动不便,只能慢慢的在后面追寻着。
走了片刻工夫,在一处河流边听到了厮打的声响,想必前方就是胤禩了,晴川想再走近一些瞧瞧情况如何。
正在搏杀的一个杀手看到远远而来的晴川的身影,忧心道:“洛妃娘娘怎么带着大阿哥来了。”随即指使身边另一个杀手道:“你去守护着洛妃娘娘,别让她过来,这里交给我们。等杀了廉亲王我们再来接应你,你守住娘娘在原地等着。”
胤禩听他这么一说,也发现了晴川,因为担忧会误伤到她,便决定继续逃向远处,将杀手引开。
晴川一看胤禩又被杀手追杀着逃窜得没了踪影,心里着急,想要继续寻去看看。不料被前来的一个杀手拦截住,只听那杀手恭敬道:“参见洛妃娘娘,奴才是来守护娘娘的,请娘娘在原地等候,等奴才们完成使命接娘娘回宫。”
第十九集(下)魂兮归兮
晴川被身前这个杀手阻拦着,没有办法离开半步,只得在原地心急如焚的等待着。只希望胤禩能够吉人自有天相,躲过这一劫,不受任何伤害的逃走。
她坐在河边,不时向远处张望一下,面色紧张不安。身后站着一身黑衣的杀手,静静守着娘娘,等着同伴们归来一同回宫。
少时突然觉得身后来了一批人,回头看去,依然是黑衣人。晴川以为是皇上的人已经杀死了胤禩回来接应的,当下紧张的站起身。
可是看他们的架势来者不善,心中正起疑,便听侯在一旁的杀手道:“你们是什么人?”
来者本是年妃素言派来击杀晴川的,上次刺杀失败,这次又逮到机会,所以不想再次失手。因此,他们按照上次的回答,依然不敢泄露了主子的身份,道:“我们是皇上派来的人,来杀洛妃的。”
“胡说!”护在晴川身边的杀手拔刀喝道,已经做好了护卫主子的准备,“我就是为皇上办事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况且皇上何时下了追杀洛妃娘娘的圣旨?”
来者也纷纷抽出了兵器,道:“由不得你知道了,你今天就给你主子陪葬吧!”
一话说完便冲杀过来,留守杀手冲身上前与之拼搏。虽然他在杀手群里算是顶尖的,但他孤军奋战,如何能敌过十多位杀手,很快便葬身乱刀之下。
眼下,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晴川,怀抱幼子站在河边。她面对缓缓逼来的杀手,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可是已经踏到了河岸边缘,没有了后路。
十多位杀手将她团团围住,任她插翅也难飞,并慢慢靠近,道:“洛妃娘娘,得罪了。念在娘娘曾服侍皇上的份上,我们不会让娘娘死的太惨。娘娘自己选个死法吧,算是我们对娘娘最后的尊重。”
晴川期待的望望远处,多么希望此时能有人来相救,难道自己的命运会终止在这里吗?胤禛在皇宫无暇分身,不可能出现;而胤禩也被杀手追杀着,生死未卜,自身难保;只剩下无为了,可她云游四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相遇?
远方终究没有人烟,她绝望的闭上了双眼:胤禛,难道我就这样即将离去,从此你我阴阳相隔吗?难道终究不能相见,兑现生死契阔的誓言吗?如果你能感受到我此时的危机,不求你来相救,只求你能为我再心痛最后一次,我心足矣。
她苦笑一下,睁开眼道:“既然我就要死了,你们不妨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是谁?”
黑衣人面面相觑,正在考虑。晴川又道:“我知道不是皇上,你们就不用隐瞒了,反正我就要死了,你们还怕什么?”
其中一位黑衣人点头道:“既然如此,奴才们不如就告诉娘娘,也好让娘娘死得瞑目。我们的主子是年妃。”
“素言?!”晴川吃了一惊,心想原来并不是熹妃,难道这是素言对福宜之死的报复吗?原来正是自己当初在宫里时对熹妃的一再放纵,埋下了祸根,才导致今天的劫难。如果还有机会可以回宫,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件事真相大白,不再让素言蒙在鼓里,也好让福宜的死得以昭雪,可是熹妃这只老狐狸该怎么让她原形毕露呢?
想到这里,晴川突然又苦笑起来:此时的自己即将踏上亡魂路,又谈何回宫,谈何与熹妃一斗。
环视了一下眼前的杀手,晴川突然想到,如果死在他们手中,弘晖也难逃一劫,倘若自己跳河,在河中用手托起弘晖,助他悬浮,虽然自己必死无疑,但至少弘晖或许会被路人发现得以挽救。当下,便毅然道:“既然你们让我选个死法,我决定投河而亡,也省的你们动手。”
随即转眼望向怀中的幼子,道:“晖儿,不用怕,有妈妈在你身边。”
话音刚落,她便扑通一声跃入河中。河水冰凉,胸闷的想要喘口气,却灌了几口水进去。她觉得身子在往下坠,好在河水不算太深,只有两人之高。坠到底时又恰好踩到一块高耸巨石,便连忙将弘晖高高举在头顶,刚好能让他将脸稍微露出水面得到喘息的机会,又用手托着他的身子,让他的脸悬浮在了水面。而自己,只能浸在水中做了砥柱,得不到一丝呼吸的机会。
因为缺氧,渐渐地,她觉得身子快支撑不住了,就快要窒息了,但她决心到死也不能放下手,即使自己死去,也要留给弘晖活的机会。
然而她突然想到,历史中弘晖年幼夭折,难道即使自己这般努力,他也终究难逃夭折的命运吗?不!不……她摇着头,谁说历史不可以改变?她决心保持这个姿势死去,晖儿就不会有事。倘若此后晖儿能被平常百姓家发现收留,就可以脱离历史的噩耗,远离皇室的纷争,也不无可能。
岸上的杀手看着水中没了动静,算算时辰洛妃不久就会窒息,这才想要离去,回年妃那里复命。
但是走出不远,一个杀手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叫住同伴回头遥望,道:“看那水面上隐约露出一个脸,虽然像大阿哥的,但万一是我们看走了眼呢?为了以防万一,我看还是给她补一箭吧。”
说着取下身后弓箭,瞄准水面,嗖的一声箭从弦上发出。“噗嗤”!箭稳稳的刺中目标,杀手们这才安心的离去复命。
而此时的晴川已经因为缺氧渐渐陷入昏迷状态,仅有的一点意识感觉到笔直高举的双臂传来一阵冲突感,随即嘴边的河水隐隐有了腥味。但她此时实在没有力气睁眼,只是这样迷糊起来,并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胤禩被一批杀手一路追杀着到了河岸下游,因为寡不敌众,最终胸口受了重重一刀,身子不由自主载入河中,顺着急湍的下游水飘走。
杀手们认为这一刀伤及了要害,况且又落入急湍河中,想追也无从去追,想必是无力回天了,便收手返回,去接洛妃娘娘回宫。
等他们到了与同伴约定好的地方,却纷纷傻了眼。因为看守洛妃的同伴已经惨死乱刀之下,而洛妃也已不在原地。倒是河面上隐约飘着一个人脸,以及一片源源不断散开的血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意识到了不妙,连忙下水打捞。果然在血水混合的地方发现了大阿哥,他幼小的身体中间赫然插着一支箭,已经气绝身亡,尸首冰凉了。
而大阿哥的身下,发现了洛妃,只不过因为溺水,此时已经昏迷过去。
他们将晴川救上岸,极力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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