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整个人却呆在那里。
回忆像是沙漏一样,一点一点的从记忆的缝隙挤出来。
苏樱想起来了。
容靳修只说了一半。
五年前的那个圣诞节
正是她跟陆成灏分手的那天
那段日子,她正在和杂货铺的老板娘学针脚,希望在陆成灏回来之前给他织一件毛衣,只记得那天晚上风雪极大,问路的事情,她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就在那条街上,她接到了陆成灏的电话,陆成灏说:小樱,我要结婚了
苏樱觉得有些头疼。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她说了恭喜!
陆成灏叫她等他,说两年之后一定离婚回来娶她。
当时她破口大骂:王八蛋,你他妈都要结婚了,你还叫我信你什么,信你离婚后回来娶我?我苏樱才不捡二手货!
当时苏樱挂掉电话以后,蹲在雪地里面哭了很久。
她还隐隐约约的记得,有一辆黑色的车子就在旁边,车灯打出两束光,将雪地映的发亮,叫苏樱清清楚楚记得当时自己的狼狈。
没有想到当时容靳修就在那辆黑色的车子里面。
她还一直以为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酒店的阴差阳错。
原来那么早
竟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果真是缘起缘灭!
往事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苏樱觉得自己玩不起这个游戏了。
继续下去,只会有更多的秘密,更多的往事被挖出来。
她忽然起身,故作轻松的说:“我吃的太饱啦,去海滩上散会儿步。”
几个人都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
江菲也直觉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她知道姐姐和姐夫之间有隔阂,就想通过这个游戏都说出来,说不定误会就解开了。
但是又怕自作主张会弄巧成拙,这个游戏自然也不敢再玩下去。
江菲忧心的说:“姐,要不要我陪你?”
苏樱一笑:“不用,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樱走了,小哈那个狼崽子却跟了过来。
苏樱也不敢走远,就在海滩上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这夜景真美啊,天空还是黑蓝色,深邃,一望无际,还有这时涨时落的潮水,想在谱写一曲动听的歌。
海风中夹杂着咸湿的味道,叫人格外的清醒。
小哈也乖乖的立坐在她的脚边,和她一起看着眼前一片深蓝。
苏樱想了很多事情,一时陷入过去的回忆无法自拔。
等她察觉身旁有动静的时候,扭头发现容靳修已经坐在她身边好久了。
正百无聊赖的拿着手上的贝壳丢进海里面。
苏樱皱眉:“你来做什么?”
容靳修淡淡冷冷:“一个人发呆能进入忘我境界这么久,还真是一种本事。”
“我说了我就想一个人静静。”
容靳修微微挑着眉头看她:“静静是谁?”
好冷
容靳修还是这样,心血来潮讲起冷笑话来,还是冻死人不偿命。
但是被这么一搅和,苏樱的心情竟然好了一些。
苏樱坐在石头上,弯下身子将小哈抱起来:“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我们那么早就相遇过?”
容靳修又扔了一个贝壳:“我觉得你所认为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挺好。”
她认为的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在酒店?
苏樱黑线,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又问:“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
容靳修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我只是觉得怎么会有女人哭的这么难看。”
苏樱被气着了,什么人呀!
容靳修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当时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当时老马问路的时候,他只是无意抬头看了一眼,就被那双明亮的眸子吸引住了,那是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像是一颗璀璨的黑曜石,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没有消融的雪花,眨眼之间,他的心脏似乎也在跟着微微跳动,她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眉眼飞扬,口若悬河的说着路线,嘴唇却被冻得嫣红,像是熟透的蜜桃,当时,他竟然在想,如果亲上去会不会跟蜜桃一样甜
那时候,容靳修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
他从小生活在名利场,名媛美女见过无数,还没有哪个能叫他微微动过心。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扎了一个马尾辫,穿着也十分土气,看上去还不知道有没有成年,他怎么会动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后来,那个小姑娘好奇的往车后面看了一眼。
他竟然心虚的低下头,大约是怕自己眼中的灼热将她吓到。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自己,说完路线以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心里忽然有一些失落。
后来老马回过头说:“少爷,这个女孩儿是不是在耍我们?”
他说:“什么?”
他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刚刚的对话。
老马将指路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他竟然忍不住笑起来
倒真是个有趣的人。
这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可是也没有想到,几分钟以后,他对她所有的印象就完全颠覆。
因为那个女孩没走多远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当时,他正摇下车窗。
那个女孩只离不到他两步的地方。
不知道是谁打过来的,她起先还是冷静,只是脸上的那种精灵一般的雀跃消失了。
然后竟然破口大骂起来。
他从来没见过女孩子爆粗口。
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女人,在他的面前总是端庄娴雅,淑女风范。
而她,张嘴就骂王八蛋!
可是,莫名的,他却觉得那个女孩浑身燃烧着火焰,生动的不可思议!
再后来,就看到她蹲在雪地里面哭。
嚎啕大哭,边哭边咒骂着什么,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
只知道,他静静的看着,最后脖子都酸了。
185。185站在他身边的,不该是个只会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女人()
潮起潮落,异常的喧嚣又异常的静谧。
苏樱和容靳修就这么静静的坐在石头上,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陪伴。
尽管在这座荒岛上,他们也经常斗嘴。
偶尔也吵得面红耳赤窠。
但是那种感觉不一样,没有了各种复杂关系的牵扯,没有了各种顾虑的牵绊。
就只剩下彼此,吵吵闹闹
有那么一瞬间,苏樱觉得,就算一直住在这个岛上也是好的。
与世隔绝,没有外界的纷扰,她贪恋他在她身旁的日子。
但是,也就是这么一瞬
她已经清醒过来。
既然注定不能厮守到老,现在越是美好,以后越是戒不掉,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
苏樱起身:我先回去了
“你想不想听听小元宝的事情。”
苏樱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元宝三个字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埋在她心里很深的位置,但是只要有人提,肯定会将她炸的粉身碎骨。
苏樱定了一会儿,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她不敢看他,她也觉得自己太亏欠那个孩子,她小心翼翼:“你愿意告诉我吗?”
容靳修目光悠远,看着前面的大海,声音却是平淡无奇。
“元宝和其他四五岁的孩子不一样,是个非常安静的孩子,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同人接触,我一度怀疑他有自闭症。”
自闭症!!!
苏樱只觉得胸口一窒。
这三个字叫苏樱有一种闷头一棍的感觉。
自闭症?为什么小元宝会有自闭症。
她的嘴唇微微有些发抖,不自觉的就抓住了容靳修的手臂:“怎么会这样,元宝为什么会有自闭症,怎么会这样?”
容靳修却有些冷漠的看着她。
那种眼神叫苏樱备受煎熬。
小元宝得自闭症是因为从小没有妈妈的缘故吗?
她自责:“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直到苏樱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的时候,容靳修才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后来带他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并不是自闭症,他并不是交流有障碍,只是不愿意交流,大约是天生的性格冷漠。”
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性格冷漠?
这是苏樱不能想象的。
容靳修继续说:“元宝的智商很高,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但是却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也不像其他的孩子,对任何东西都那么好奇,但是,对钢琴却很执着,有时候一个人能在琴房练习一天,我给他请了几个钢琴师傅,都说他是天才。”
苏樱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有点欢喜,又有点自豪。
她生的孩子是天才
那一定是遗传了容靳修。
“除了钢琴,他还喜欢什么?比如喜欢吃什么东西,喜欢什么颜色?有没有喜欢的玩具或者玩得来的朋友?”
苏樱有很多很多问题,恨不得一下子全部问出口。
容靳修现在似乎也及其有耐心,
“元宝最喜欢的是泡面,最喜欢的颜色是黑色,最喜欢的玩具是一只抱熊,没有喜欢的朋友,唯一不讨厌的就是宋梓晗的儿子宋御。”
苏樱有些困惑:“为什么元宝最喜欢吃泡面?”
容靳修的脸上透过一丝无奈:“我也不知道,泡面对孩子来说也不太健康,但是他就是喜欢,莫名的执着,心情好的时候就算了,不好的时候非要吃不可,否则宁可什么都不吃。”
苏樱面露忧心:“这个习惯一定要想办法帮他改掉。”
说完又问:“他的身体怎么样?像果果,体质非常差,三天两头就生病,元宝也这样吗?”
容靳修凝视了她一会儿,看的苏樱有些心虚,最后容靳修将眼神移开:“元宝的
体质不错,从小到大不怎么生病,就两岁的时候得过一次肺炎,后来也好了。”
容靳修虽然说得清淡,苏樱的心却被揪了起来。
小儿肺炎虽然很常见,但是可轻可重,果果很小的时候也得过一次肺炎,发了几天几夜的烧,那时候,苏樱一个人在医院都快急疯了。
可是,元宝生病的时候,她却没能陪在他的身边。
那个孩子究竟为何性格冷漠,为什么不喜欢交朋友?
这些问题变成了一个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的划在她的心上。
苏樱终于没有忍住,问出了一个她自己最害怕面对的问题:“小元宝有没有问过自己的妈妈?”
容靳修扭过头来看她,她却不敢接容靳修的目光。
容靳修顿了一会儿,说:“问过,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生病的时候也问过一次,但这一两年,再没有问过了。”
苏樱闷着头,不敢抬头。
怕一抬头,眼泪就要砸下来。
其实她是不敢奢望小元宝惦记她这个妈妈的,也不指望自己在小元宝心里有个位置。
苏樱低着头,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分明:“四年了,你为什么没有给小元宝找个妈妈,毕竟是个孩子,最好还是在有母爱的呵护下成长。”
一句话叫空气冻结成冰。
海浪似乎也开始咆哮,像千军万马一样汹涌而来,冲到他们的脚下,然后在退了回去。
夜空中的月亮被一片乌云挡住,一下子失去了光辉,整个天地像是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当中。
苏樱觉得森冷,只感觉整个人置身冰窖。
容靳修越是沉默,她越是发冷。
最后容靳修终于说话了,那种叫人毛骨悚然的冷笑:“苏樱,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来,你就盼着我娶别的女人,然后,给小元宝找个后妈吗?”
容靳修的声线实在太冷,字字句句丢在地上都成冻成一个冰窟窿。
他是真的被触到了底线,豁然站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没有良心的女人,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自己生的儿子这么不想负责任,当初为什么又拼了命的要把他生下来,元宝摊上你这样的妈,还真是”
他实在说不下去,却是咬牙切齿。
苏樱的余光看到了他的拳头捏紧,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若不是他被所谓的不打女人的君子风度限制住了,她想,他肯定会暴起揍自己一顿吧。
但是没有。
他甚至不愿意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苏樱咬着牙,把眼泪憋了回去。
十六七的时候哭,别人觉得你楚楚可怜,二十六七岁还动不动就哭,那就太没有出息了。
容靳修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他问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苏樱以前是挺傻的,但是现在确实是装傻。
她稍稍耍了个小聪明,他如何看不出来。
但是,他还是被气到了不是吗?
甚至比暴跳如雷还要可怕,容靳修擅长冷暴力。
估计,好久都不会理她吧。
苏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非得将他们之间的退路斩断。
其实,她就是害怕,害怕他的靠近,害怕他的示好。
害怕自己再也撑不下去
已经风平浪静过了四年了,很多东西看上去没有改变。
实际上都变了,容靳修的再次靠近究竟是旧情难忘还是心有不甘,她对自己,从来没有自信
有些东西,她拥有不起了。
何况,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不配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站在他身边的不应该是个只会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女人。
对不起,阿修
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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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天,容靳修和苏樱之间,果然隔了一层纱。
他们两个,没有说一句话。
一个比一个冷。
江菲和霍景荣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菲在苏樱这边旁敲侧击了好几次,都被苏樱糊弄过去了。
因为船屋实在是小,一张小床铺睡觉最多只容得下两个人。
而且,就算是晚上,又要有人守着火堆,一则,晚上有火容易被救援队发现,二则怕密林里面真的会窜出狼来。
原本说好他们四个人分为两组,两个白天睡觉,两个夜里睡觉。
江菲当然想跟霍景荣一组。
但是,他们两个人,白天一起捕鱼也不说话,晚上也不肯躺在一个床上,有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必定有一个人出去溜达。
最后没有办法,江菲和苏樱变成了一组。
这下,除了偶尔一起吃饭的时间,几乎连面都见不到了。
他们在这个岛上整整呆了五天。
最后一天下午的时候,苏樱跟以往一样,去密林里面捡干柴。
原本是江菲要同她一起去的。
但是前天,她跟霍景荣爬上东边的礁石看日出,回来的晚,就在渔屋里面睡着了。
苏樱不忍心叫她,就一个人去了密林。
当然小哈也跟在她的屁股后面。
中午的时候,起了一阵海风,下了一阵密密麻麻的雷阵雨。
林子里面有不少小水坑。
小哈栽进了一个小水坑,瞬间变成了一个小黑球。
树枝都有些潮湿,这些烧不了火。
苏樱只好去找榕树叶密布挡雨的地方。
但是,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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