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话，他的声音都似乎在颤抖。
“你在人间多年，想要回归，当然要将你体内的一切感情都清除掉…。我是不是该高兴，为了将我驱除，你竟是足足花费百年时间，布下这样一个局？”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最温柔时候的耳语，却带着无尽凄厉和酸涩。
这一刻，甚至比大婚之时，她那一刀，来的更疼！
凤长悦黑色的眼睛看着他，眼底毫无波澜。
“你是我体内，最后一丝人间意。”
虽然她觉醒的意识中，并非是故意为之，但那也是她自己做的事情，只是此时辩解这些，也都没有意义。
终归，她就是她。
他一字一句，眼底一片血红，却忽然有了一丝凉意。心底像是这无边旷野，吹过苍凉的风，空荡的可怕。
他嘴角含笑，抹去唇角的血。
“你是天地规则，谁能耐你何？”
☆、463 人间覆灭，和我无关
是的，这就是，她最大的秘密！
之前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她奇异的天赋，天堂火的跟随，小白以及诸多魔兽，尤其是神兽的亲昵…。。
在这一刻，都忽然有了最正当的理由。
天地之间，一切都遵循规则的力量，神火乃是天降，自然是受她掌控。
至于魔兽，一开始他还没有在意，后来才逐渐发现，一些低等级的魔兽，对她似乎根本没什么感觉，反而是高等级的神兽，会对她生出敬畏亲昵之心。
那分明是因为那些神兽等级比较高，可以靠近规则，隐隐触及到那一个层次，才会有从心底里生出的对凤长悦的尊崇和敬畏。
她是天地规则，掌控一切，纵然在人间多年，之前还没有觉醒，那种威压却还是存在的。
她既然降落人间，那么这片天地，就已经失去了规则，纵然一切看起来都如常，但是分明有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人间已经千年时间未曾出现过灵帝，或者，便是因为她的离去，让这片天地之间，再也无法让人成功突破。
甚至，许多地方的灵力浓度也开始下降，修炼变得越来越困难……
一切，不过是因为天地规则的离开！
这片天地看似一切如常，实际上却早已经开始偏离轨道！
而她的回归，便迫在眉睫！
但是，在人间这许多年，她身体之内，早已经沾染七情六欲，贪嗔痴，她一样不少。
而这些，便是阻拦她回归的最大的阻碍。
这些对她而言，是毒，是必须要清掉的东西。
于是，当她开始觉醒，她终于开始有意无意的清除体内的人间意。
而他，正是她最后花费最大功夫驱除的存在。
凤长悦看着他，天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肌肤如玉，然而那冰冷的神情，却仿佛覆盖了一层冰雪，让人看着便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涌出。
她已经没有任何感情，驱除了身体之内的所有人间意，自然不会再有曾经那样或狡黠或冷厉或温暖的眼神。
她早已经选择将一切抛去。
轩辕夜原本有这样的猜想，也曾经想过若真是这样，那他会是怎样的痛苦，但是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却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或者在她说“不爱”的时候，或者在她送出那一刀的时候，或者在冰帝墓穴之中…。。
或者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预感，于是当这一幕终于呈现，他居然没有幻想中的痛彻心扉。
反而，是涌出的一阵阵几乎无法控制的疯狂。
骨血之中，像是有一股热流在奔涌，不断冲击着心脏！
潮浪声声，他心底最深刻的声音，在不断的回响！
留下她！
必须留下她！
他顾不得去想那么多，只有这一个想法，一旦生出，便疯狂的蔓延生长起来，直到将一切理智通通淹没！
他手缓缓松开，血斧还深深的插在暗红色的土地之上，而他已经缓缓起身。
身体之内神火被撕扯的更加离开，天地之间的力量都听从她的调遣，此时全数压来，他便是再强，又如何能够应付这般磅礴的力量？
八股火焰已经再度融合，在他周身剧烈燃烧。
那河水几乎已经被尽数蒸发，可见温度之高！
他握紧拳头，青筋暴起，隐隐可以看到肌肤之下，似乎隐隐有红色的东西在不断涌动。
猛的看去，有些像是液体，仔细看，却像是火焰。
被他强行吞噬的神火，尚未来得及完全融合，就已经开始了又一轮的挣脱！几乎破体而出！
他臂膀一震，身体之上，忽然浮现一层黑色的铠甲！
那颜色是纯正的黑色，几乎敛尽所有光泽，一眼看去，几乎将一切都吸进去！
那铠甲是极为柔韧的软甲，紧紧贴在他的身上，瞬间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
他嘴角微微勾起，眼睛里却是无尽疯狂！
“你是天地规则，谁也不能耐你何，但——
他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如同一阵疾风猛的飞过！
“你也是我的女人！”
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而后他的身形，便是陡然出现在眼前！
凤长悦心中一惊，眉头微蹙，为轩辕夜这忽然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有些吃惊。
但也只是如此。
她的身影甚至都没有动，双手变幻了一个动作，天地之间的力量，便再度挤压而来！
而后，她看到他狠狠踏出一脚！以更快的速度袭来！
一步落下，那地面之上，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无数深深的沟壑，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暗红色的地面本就因为神火强大的力量而裂开一道道的裂缝，他这一脚落下，立刻便是将那些裂缝再度加深！并且不断的朝着远处而去！
下一刻，他便是已经出现在眼前！
凤长悦看着他，毫不畏惧。
她伸出手，身前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结界。
轩辕夜一拳狠狠挥出！
那结界剧烈的晃动起来！
凤长悦眉间微蹙，而后才发现，轩辕夜的头发，不知何时，竟是已经长至膝窝！
黑发飘扬，他的眸色如刀！
强大的冲击力，并未让他后退，甚至连身形都未曾踉跄一下。
他腰身笔直，神态决绝，站在那里便仿佛如同一柄出鞘的剑！直指向天！
凤长悦看着他，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又何必执着？”
她的回归是必然的，离开太久，这一片天地的运行，已经开始偏离轨道，一切的一切，都在逼迫她快些回归。
虽然人间千年未曾出现过灵帝，但是其实她离开，已经足足将近上万年时间，在这漫长的时光中，她大部分时间，意志都是昏沉的。
她像是一片迷雾，零散而混沌的飘散在天地之间，却无法和人间产生任何的联系，也无法再掌控这片天地。
后来终于找到回归的方法，便是将神火分散开来，降落人间，她只需要将十三神火再度收集融合起来，就可以自然而然的回归。
神火蕴含天地规则，其实就是她将自己的意志分散开来。每一种神火都有着自己的特殊之处，其实就是天地之间力量运行的规则。
利用这样的办法，既不会引起什么动静，还可以将一切都完整的融合。
于是，她徘徊停留，终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
凤长悦，不过是她在人间的投影。
于是，一开始，她就遇到了小白，而后得到了天堂火。
因为天堂火是她最重要的意识幻化，所以有着将其他神火全部吞噬的能力，而神火之间，也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啊。
也正因为如此，随着神火融合的越来越多，她的实力也在飞快的增强，然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她真正意识的觉醒。
原本按照计划，十三神火，起码应该是十种汇聚起来的时候，她才会开始缓慢觉醒。
但是轮回之火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预想。
当然，实际上，轮回之火的出现，以及融合之后她的提前觉醒，却并不是预料之外。
因为出现了一个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轩辕夜。
她自己在开始融合轮回之火的时候，意识懵懂，但却已经觉察到轩辕夜的存在，是一个太过危险的事情。
他在她的心中，占据了太重要的地位。
以至于，当她终于开始觉醒，便已经敏感的意识到，她必须将他清除，才能顺利回归。
她是天地规则，便不可能有人间的一切感情，但是和轩辕夜之间，却远不是那样简单。
这像是一个死循环，她身体之内已经觉醒的天地规则意识，操控了这一切，利用那百年轮回时间，将轩辕夜从她心里踢出，将她身体之内的最后一丝人间意驱除。
在那结界之内，百年轮回，她沉睡的时间，他一直陪在她身边，陪着她在冰天雪地之中，不断行走。
他们看到三个场景——
第一个场景，是两个正在争吵的情侣，第二个，是一个正在生产的女子，第三个，是一个孤独终老的老者。
这三幕场景，她都出手相助了。
这个过程，便是她将自己身体之内的贪嗔痴念全部清除的经历。
人间七情六欲，贪嗔痴念，通通在那结界之中，通通消散。
那行走的过程，便是她不断觉醒的过程。
而轩辕夜陪在她身边，跟她一同经历了那些，其实正是帮助她，完成了这些。
换句话说，是他的行为，让她完成了开始觉醒的第一步。
最后的那一场大雪，更是将一切都完全清除。
一干二净。
“人间失去规则太久，你应当能猜到，会造成什么后果。“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清，神色冷清，像是站在最高处，俯视人间，而眼底却带上了几分悲悯和漠然。
那不是人可以有的眼神。
轩辕夜冷笑一声：
“人间会成什么样，关我什么事！”
就算是天地都毁灭了，他也不会看一眼！
她若是不在，不如大家一起死好了！
他眼底透着疯狂的执拗之色，此时看来，让人心惊。
他知道她的意思，她离开太久，若是最后回不去，后果不堪设想。
千年时间未曾出现过灵帝尚且是小事，但是若是继续下去，只怕连修炼的环境也会迅速枯竭。
到时候，任何人只怕都是无力回天。
但，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身体之内，黑白两色的灵力来回交缠，周身的气势也越发的雄浑！
天地之间，加在他身上的威压太重，但是再重，却又如何重的过她！？
他心念一动，掌间忽然冒出一团暗红色的火焰！
那火焰的颜色，似乎和这土地一个颜色，但是却又显得明亮一些，火焰腾跃，却似乎带着几分压抑。
轩辕夜手掌缓缓收紧。
那一团火焰也被不断压制！
隐隐有火花四溅！
他的脸上，浮现一丝笑。
“十三神火全部召唤回去，你会回去，那。。如果我将神火毁了呢？”
凤长悦的神色终于一变！
“你疯了！”
这一声，却不是凤长悦的声音。
一道迅疾的力道忽然从旁边袭来！
轩辕夜将神火笼在掌心，听到这声音眸色顿沉！毫不犹豫反手挥出一掌！
白色的灵力幻化成无数锋利的冰刃，迅疾飞出！
羽千宴瞳孔骤然一缩！身前瞬间布下结界！
他身前像是立刻出现了一道藩篱，将那些攻击都阻拦在外！
无数撞击声接连不断的传来！
而后，羽千宴身前的藩篱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而他已经到了凤长悦身前！
他眉色冷厉，右手狠狠一震！锋利的雷神之矛骤然飞出！
那上面，还有无数游走的冰蓝色的闪电！
轩辕夜掌间动作更快！
天地之间，尖啸之声愈甚！
天堂火仿佛疯狂一般朝着他扑去！
早已经呆愣的娃娃终于一声哭喊——
“爹爹！“
轩辕夜手中那暗红色的火焰，几乎疯狂的挣扎起来！
羽千宴一声厉喝：
“若是想要人间覆灭，你大可一试！”
轩辕夜嘴角微勾，眼睛却看着凤长悦。
“人间覆灭，和我有什么关系。”
羽千宴嗓音低沉，盯着他：
“那——你也想让她死吗！？“
轩辕夜的动作，终于顿住。
☆、463 情谁与共
她是天地规则，若是神火被毁，她便无法回归，到时候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甚至，是身死魂灭，最终完全消散在这天地之间，或者也会随着天地的毁灭而消失。
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轩辕夜死也不愿看到的结果。
他的动作停住，手掌微微颤抖。
无数锋锐的冰刃纷纷停下，而后在半空之中倾然消散。
落下一地碎裂的冰霜。
他似是有些失神，凤眸深深。
人间如何，他当然可以不在意，就算是都毁灭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然而她却不行。
他怎么可能看着她死。
羽千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的回归是迟早的事情，而且非常必须。否则，人间失去规则，一切都会脱离轨道，修炼环境会逐渐变得更加恶劣，最终全部都陷入永世黑暗。
而这个过程，也就是她逐渐死亡的过程。
他怎么能够，又怎么舍得？
羽千宴的雷神之矛距离他的喉间，只有寸许距离，只要再前进一点，就会刺破他的喉咙！
他却似乎毫无所觉，手缓缓垂下。
他看着她，是从未有过的暗沉。
当初在大婚的时候，她亲手送出那一刀，他没有放弃；
后来他亲口质问，她毫无犹豫，说出“不爱”；
再后来，甚至在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弃。
他总以为，他们之间，总还是有希望的。
那些记忆，她都完全记得，她怎么可能真的离开他？
她曾经为了他付出那么多，为他几次生死不顾，那些都历历在目，怎么可能转眼间，他们之间就划下了这样的一道鸿沟？
他过不去，而她，也没有想要过来的打算。
因为——人间要她回去。
她只有这一条路可以活着，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
他忽然觉得有些累，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虚脱无力。
羽千宴看着他，脸上神情是一贯的淡漠。
“你应当明白，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轩辕夜看着凤长悦，就算此时，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动容，这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似乎毫无关系。
那张最熟悉，最动人的脸容，此时是最陌生的神情。
可他连怪罪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是我错了…。”
他缓缓垂首，黑色的头发垂下，挡住他的眼睛，看不清神色。
他嘴角似乎勾了勾。
他以为，将神火占据，就可以阻拦她回去的步伐，却没想到，这也是在将她往死路上逼。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可是现在，却忽然发现，一切都抵不过一个她。
他不怕死，更不在乎天下人的生死，可唯独最在意她。
于是，很多事情，都别无他法。
“这神火…我可以还给你…。”
他声音低沉，虽然有些嘶哑，但是似乎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羽千宴警惕的看着他。
不是他不相信轩辕夜，而是这个男人对凤长悦的执念，他实在是不敢小觑。
轩辕夜却毫不在意，总是清冷如刀的眼神，直直的看向她，是别人都未曾见过的几多温柔。
“你过来，我将神火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