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子桐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他,“怕你冻感冒了。”他笑着说。
她这才恍然,他每次打电话来大都是在晚上,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宿舍里,她当然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和他聊那么久,要么是去门外,要么是到边上的空屋子里,好像有一次,她正接着电话,肖景荣喊她,“子桐,别在外面太久,小心感冒了。”想必他在那边听到了。
某次要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说,“桐桐,你其实也是在乎我的,是不是?”没等她回答,他便挂了电话。
而付子桐却因为他这句话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回来后,她一直拒绝去想这个问题,但显然,不能再逃避了。
她试着把自己对丁楚阳的那种紧张归结到类似于亲情的那一类感情上去,自己和他自小就认识,他就像自己的一个亲人,所以她才会那样紧张。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心里那些无法言喻的感觉要怎么解释呢,那明明是和亲情无关的……
因为心里的不坦然,再和丁楚阳说话的时候便有些支吾,所幸他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丁楚阳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正在给学校的孩子们上美术课,那天天气很好,她把孩子们带到了教室外面,让他们画近在咫尺的大山,正在讲要注意的几个问题时,有个调皮的小男生站了起来,“付老师,那边有个叔叔看你很久了。”
一回头,丁楚阳站在不远处,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她有些脸红,趁孩子们画画的间隙,匆匆跑了过去,把他拉到一边,“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了。”其实他来了有一会儿了,看她给学生上课,神情专注,那么认真,不忍心打扰。
“你什么时候成为这里的支教老师了?”
“学校里缺美术老师,我恰好是学这个的,就抽空给他们上几节课。”
丁楚阳拉过她的手,“孩子们恐怕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术老师吧?”
“别开玩笑了,”她挣回自己的手,怕学生看见,“你去屋里坐一会儿,马上就下课了。”
丁楚阳打量着她们的住处,虽然知道乡下的条件不会很好,但没想到会这么差,看来明年无论如何也能让她再来了。
付子桐下课回来,丁楚阳正坐在她床头翻看她无聊时画的几幅画。
她指指他脱下来的外套,“快点穿上吧,这里可不比你的办公室。”
“你为了躲我都宁可呆在这里,可见当初我在你心里是有多可恨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付子桐被他说得有点窘,“我哪儿知道这里条件这么差啊,再说那会儿你……”
丁楚阳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好了,我那会儿也确实挺可恨的,咱们不说以前的事了。”那会儿他心里也正恼着她,可是后来听公司司机无意中说起,那天在机场碰到过她,他才明白,原来她根本不是忘了去接他,而是在机场碰到了方敏,以为他骗了她,就故意装作忘了这件事。
虽然天气不错,但到底是冬天,付子桐的手有些冰凉,丁楚阳用自己的手给她暖和着,“怎么就你自己啊?其他人呢?”
“哦,肖主任和小李去镇上办事了。”
“嗯,她们晚上回不回来?”丁楚阳嬉皮笑脸地说。
“想什么呢?你,”付子桐推了他一下,“这里可没住的地方,你下午早点回去。”
丁楚阳只是和她开个玩笑,到了年底,事情特别多,他忙的都恨不能拆成两半了,就是有地方他也不能在这儿住。
“对了,家里有你一个快件,我给你带来了。”丁楚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封快件信函。
看到是国外来的,付子桐心里大约就猜到了,拆开后,里面有一张照片,年轻时的温卉和一个穿军装的男子。温卉的信很短,只有几句话:桐桐,你的父亲是一名军人,我们在一次旅途中相识,然后相爱,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你的到来,他就在一次抢险中牺牲了,洛庄是他牺牲的地方……
付子桐看着照片里那个英气勃勃的男子,却怎么也无法把他和父亲这个字眼联系到一起,即使是她身上流着他的血。
“这个温卉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丁楚阳拿过她画的一张肖像。
“你能认出是她?”她那张肖像画的只是一个大致的轮廓。
“少玙见过你和温卉的那个助理在一起,那个时候他们好像有意向和付氏合作,”丁楚阳沉吟一下,“我怕其中有别的,就多留意了些……”当时他很是奇怪,那个陈利仁和温卉对子桐没有恶意,但子桐从来没有涉足过商场,即使是他们要和付氏合作,该找的人也应该是子楠而不是子桐。
可是,后来在一次酒会上,他碰到了温卉,礼貌性地和她打过招呼后正准备离开,她却叫住了他,“丁总怎么没有带太太来呢?”
他有些诧异,在这之前自己只和她见过一两次面,好像还没熟络到可以聊私事的地步,但还是很客气地回答,“我太太不在本市,她去外地了。”
“哦,我和丁太太有过一面之缘,娶了这样的女孩,丁总真是很有福气。”
她举止优雅,语气也很温和,但不知为什么,丁楚阳却觉得有种凌人的压迫感,“谢谢温总夸奖。”
“做人要知道珍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回头的,丁总这么聪明,想必一定不会犯这种错误。”
丁楚阳当然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和自己说这样的话,晚上回家后,他看着桌上关于温卉的那些资料,无意中看到自己放在书桌上付子桐的照片,惊觉她们俩眉宇之间居然有些肖似,联想到付子桐的身世,心中隐隐有些明了,后来又找人查了很多资料,虽然没有找到什么直接的证据,但总有些蛛丝马迹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桐桐,她是不是和你的身世有关?”
这下付子桐的表情就不单单是吃惊了,“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你别紧张,我只是猜测。”丁楚阳安抚地拍拍她,“看来还真猜对了,她是你什么人?”
犹豫片刻,付子桐低声说,“她是我亲生母亲。”
丁楚阳点头,难怪她会对他说那样一番话,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倒是无可厚非,“怪不得她会选上付氏,后来没有和付氏合作是不是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是,我不想爸爸妈妈他们知道这件事情。”
“你是不想付氏受制于她,”丁楚阳看着她,眼里满是怜惜和愧疚,“桐桐,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他曾经用付氏的股权威胁她,虽然知道自己决不会那样做,但她心里肯定是有了阴影的。
付子桐黯然,商场上的事情她不是很懂,但当初拒绝温卉,的确是想过丁楚阳那番话的。
丁楚阳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桐桐,我说那些只是气话,就像你和我说要离婚一样,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气话?”
“我当然知道。”他笑着看着她,“有温卉这个强大的后台,如果你真要离婚,岂会受制于我?”
付子桐最见不得他一副吃定她的样子,恨恨的说,“我 自己的事情不喜欢别人插手。”
“好,我们不说别人,就说我们俩人。”敛去了笑意,丁楚阳很认真,“桐桐,本来这些话从医院回来后我就想对你说了,可是你跑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又逃了,桐桐,你是不是一直恨我当初逼你结婚?”不等付子桐说话,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可如果不这样,你又怎么会和我在一起呢?我喜欢你,从很早就开始了,我一直告诉自己,桐桐长大了是要做我丁楚阳的老婆的,但怕吓着你,不想太早和你说……,其实,我后悔的是,没有一直陪在你身边,给了别人机会……”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你喜欢的就要不择手段 地得到,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在爱情上做君子向来就没什么好结果,潘云鹏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倒放手了,结果呢?”
“我姐姐心里没有他,就是他不肯放手,也未必会跟他在一起。”付子桐辩驳道。
丁楚阳突然展眉一笑,“所以说,我很幸运,你心里到底还是有我的,是不是?桐桐。”
付子桐被他将了一军。闷声道,“那不一样。”
“承认你在乎我,就这么难吗,你看到那张诊断书那么大的反应,你那么紧张我,别告诉我,就是朋友你也会这样,那个感觉不一样,桐桐,你心里明白的。”从医院回来后,她的逃避和不自然他都看着眼里,他不想她再缩回壳里,“你看,我做了那么多让你生气的事情,你怎么能这么便宜我,让我过得逍遥自在的,怎么也得让我鞍前马后地服侍你,稍有不满,你就警告我‘蔚阳总经理的位置你还要不要坐了?蔚阳的股份你还要不要了?’……”
付子桐被他的语气逗得“扑哧”一乐,“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
丁楚阳走后的第三天,他公司的司机开着一辆面包车来给付子桐送东西。
打开车门,吓了付子桐一跳,满满地都是御寒用品,羽绒被、电热器、暖手宝……,她一个人哪儿用得了这么多东西啊,结果是组里每人都收到好几件御寒用品,多余的两台电热器送给了小学的老师。
肖景荣打趣她,“不知下次丁总会咱们送什么来啊?”
结果,没用几天,果真就有更大的惊喜。市里有家公司给村里赞助了一大笔资金,用来修路和建学校,不但村里人乐得够呛,就连肖景荣也挺高兴的,“咱们总算没白来一趟。”
说到那家公司的名字时,付子桐愣了一下,那是慕少玙的一家分公司。
她给慕少玙打电话,“谢谢你,表哥。”
慕少玙在那边笑,“和我没关系啊,桐桐,钱都是你们家丁楚阳出的,我只是赚了个慈善家的好名声。”
远处是一片山林,隔着层层的雾霭,看不真切。丁楚阳那天说,“桐桐,我们俩就像长在一起的两棵树,根系都已经纠缠在一起,真要分开,彼此都会很疼很疼……”
爱恨纠葛,很多东西都是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而很多东西也真的变了。
70(完结)
付子桐到底没等到春节的假期,提前回来了,她怀孕了。
身体最初感到不适的时候,她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觉得应该是和上次一样,犯了胃病。倒是肖景荣觉得有些不对劲,提醒她,“子桐,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怎么可能?我……”话刚说了一半,突然想起上次回去的那个晚上,丁楚阳没有做措施,而事后她也忘了吃药,因为她的例假一向不是很准,所以对迟迟没有光顾的“好朋友”她也并没在意。
又拖了好几天,恶心干呕的症状越来越明显,肖景荣不敢再耽搁,一个劲地催她去市里医院做个检查,“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担不起这责任。”见她还拖着不想去,“你要再不走,我可给你老公打电话了。”
她可不想为这事惊动丁楚阳,他要知道了,只怕又得弄出些动静来,只好乖乖地坐车回了市里。
自己去医院挂了号,看了医生,诊断结果真的是怀孕了。其实,她自己也觉察到这次感觉和上次胃痛有些不一样,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想着那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一时间觉得那么不可思议,居然没有想像中的慌乱和紧张。
回家的路上给丁楚阳打了个电话,“我回来了。”
“真的?”他有点怀疑,“不是还要过几天才能放假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不能这么便宜你了,你马上回家。”付子桐看了下表,“五点之前必须回来,否则后果自负。”
虽然觉得付子桐有些奇怪,但丁楚阳还是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往家里赶。
打开门,见付子桐真的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忍不住笑了,“还真是回来了,我这一路上都在犯嘀咕,怕你逗我玩呢。”
见茶几上放着一本病历,“咦,这次不会是又陪谁回来看病吧?”
“是我病了。”付子桐恹恹地说。
“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他的语气立马紧张起来。
“你自己看吧。”
丁楚阳拿过病历,很快地翻看着,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从紧张变成了欣喜,“真的?桐桐,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难不成我还弄本假病历来骗你?”
结果下一秒就被抱了起来,丁楚阳抱着她转了两大圈,“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
“你这么喜欢孩子?”见他这个样子,付子桐忍不住问。
丁楚阳闻言,神情一僵,“你不喜欢?”
付子桐认真地想了想,“也不是,就是觉得太突然了,好像没什么心理准备。”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丁楚阳放下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桐桐,这个不用准备什么的,顺其自然就好,你放心,我会把你照顾的好好的。”
“现在哪儿有我这样的,刚毕业就结婚,刚结婚又生孩子?”付子桐有些沮丧地说。
“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再说了,早点生孩子,身体恢复得也好……”
晚上,躺在床上,丁楚阳轻轻地搂着她,一脸的幸福表情。
“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孩子,我一直觉得你不怎么想要孩子呢?”他好像从来没提过这个话题。
“我耍了那么多手段才把你抢回来,在你面前已经够掉份了,再求着你帮我生孩子,面子还往哪儿搁啊?”他说的惨兮兮的。
付子桐掐了他一下,“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丁楚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她耳边轻语,“没有,在这件事上我要是想动手脚,也不用等到现在了,那晚是你太热情了,我顾不上其他的了……”
嘴皮上付子桐永远也占不到他的便宜,索性不再吱声。
良久,丁楚阳在她头顶上轻轻说,“桐桐,你这么平静,让我有些害怕呢”
“我都成你孩子的妈了,还能怎么样?”她有些赌气地说。
“你真这样想的?”
付子桐醒来已经有些困倦了,听到他语气里的不安,又打起精神,认真地想了想,“没有人会喜欢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可能我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你改变了我对人生的很多设想,但是人生哪儿能都随心所欲,……而且换个角度看,这样未必就不好,……人不能太过苛求,这个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如果非要等到失去时才懂得珍惜,那我宁愿调整心态试着接受……”
这次沉默的是丁楚阳,付子桐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屋里流淌着舒缓的胎教音乐,桌上是一大堆和怀孕相关的书籍,付子桐有些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那天姚洁见到她,夸张地说她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她没有反驳,的确,怀孕带给她一种全新的体验,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后来全身心地接受,现在,这个新的生命已经和她连成一体,每天感知他的成长,内心洋溢的是浓浓的喜悦和满足。
她的早孕反应很重,有一段时间吐得厉害,明明是以前很爱吃的东西,可是吃完后就开始恶心,然后就再也不想吃了,甚至一想起来就会有那种恶心的感觉。丁楚阳急坏了,咨询了很多专家,可也没什么好办法。
“早孕反应都是这样的,熬过这段就好了。”付子桐见他坐立不安地,笑着宽慰他。
“怎么会这么辛苦?”他一脸的心疼。
“现在想想,当父母真是不容易。”付子桐心生感慨。
见她神色间似乎若有所思,丁楚阳心里一动,“你是不是一直恨她当初扔下你?”
“不,我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缺失过母爱,所以我不恨她,尽管我们有着血缘关系,但我对她从来都没有产生过那种类似于母亲的感觉,我想以后也不会,我可以把她当做长辈一样地去尊重,但我的妈妈只有一个。”
春节过后,她回妇联去上班,工作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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