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绣道:“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
“你,”白承泽气极说不出话来。
安锦绣伸手从白承泽的脸上拭了些血在手上,小声道:“我与你同生共死,你不愿意?”
神情复杂地看着安锦绣的手,那手指上沾着自己的血,鲜红的一点,白承泽突然就道:“好,你若不怕,我就带你走黄泉路。”
安锦绣笑了一笑,笑容温柔,也决绝。
“王!”一个亲卫这时在苍狼王的身边,指着城楼跟苍狼王大喊。
苍狼王这会儿就在永康城下,他骑坐在马上,抬头看着永康城楼。
安锦绣走到了已经成了破洞的垛口前,目光一眼就盯住了千军万马中的苍狼王。
苍狼王笑了起来,大声冲城楼上道:“祈顺安后?“
安锦绣也是一笑,声音平淡地道:“漠北苍狼王?”
苍狼王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不见了,问安锦绣道:“你不怕?”
安锦绣道:“不过一死,哀家有什么可怕的?”
“你不过一个女人?”
“女人又如何?”
“你祈顺没有男儿了吗?”
“素闻苍狼王横扫大漠,未逢对手,”安锦绣脸上的笑容由温婉变成了轻蔑,道:“不过这几日看下来,你也不过如此,我祈顺男儿守这孤城,你损兵折将,到了今日不还是只能站在永康城下?”
苍狼王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女人有意思。”
“你也挺有意思,”安锦绣说:“明明心中害怕,却还要放声大笑,是不想哀家看出你这小儿心中惊慌吗?”
苍狼王弑父成王之后,还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说话,还叫他一声小儿。
“王,”军师在一旁急忙提醒苍狼王道:“您不要受她的激将。”
苍狼王冲安锦绣点一下头,道:“等我抓到你,你最好也像现在这样。”
“哀家会与我祈顺将士生死与共,”安锦绣大声道:“哀家怎会落入你手?”
“攻城!”苍狼王怒吼了一声。
白承泽将安锦绣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最后一战,”安锦绣小声跟白承泽道。
白承泽没有回头,只跟安锦绣嗯了一声,说:“你不怕就好。”
“不怕,”安锦绣道,她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白承泽,这个人是有机会走的,带着留下备用的那支兵马离开永康城,只是这个人最后还是选择了留下。
“我真的跟我父皇提过,”白承泽看着北蛮人涌向城楼的时候,突然跟安锦绣小声说道:“我想娶你,在你嫁给上官勇之前。”
安锦绣没有说话。
白承泽带着部下迎着北蛮人冲杀了过去。
“我们若是连一女子都护卫不住!”不久之后,乱军阵中传来白承泽的喊声:“我们算什么男儿丈夫?!”
安锦绣手里紧握着安元志给她的短剑。
“主子!”袁义挡在安锦绣的身前。
安锦绣小声道:“袁义,是我害了你。”
“别跟我说对不起!”袁义突然就心中火起,冲安锦绣道:“我自己愿意,与你无关!”
大漠这时狂风大作,黄沙将永康城这座小城席卷。
安锦绣静静地站在城楼上,祈顺的兵将们将她护卫在身后,这个女子跟这座城一样,是他们拼死要护卫的东西,若一个女子都不畏死,那他们这些男儿又怎能畏死?
血染了黄沙。
夕阳照着这边城一角的时候,永康的四方城墙都告失守。
百姓们纷纷避入了祖先们传下来的地道中,深入地下几十米的地道,在无数场战祸中,保护了永康人的性命。
整个永康城都成了战场。
白承泽一个踉跄,跌进了安锦绣的怀中。
安锦绣用手拭去了白承泽嘴角的血迹,看着白承泽的双眼,还是波澜不惊。
“也没什么可怕的,是不是?”白承泽跟安锦绣笑道,齿缝里都是鲜血。
“我就没怕过,”安锦绣也跟白承泽笑道。
白承泽以手中的剑为仗,支撑着自己从安锦绣的怀里站起了身来。
苍狼王这时走到了白承泽和安锦绣的面前。
“袁义!”白承泽高声喊了一声。
苍狼王往安锦绣的身旁看去,只道白承泽这是在下令这个叫袁义的带安锦绣走。
袁义却出现在了苍狼王的身后,手里的刀一刀斩向了苍狼王的后心处。
苍狼王听见身后的风声不对,侧身反手一刀,弯刀的弯曲处勾住了袁义的战刀。
白承泽这时也提剑到了苍狼王的跟前。
血战与安锦绣就这么近在咫尺地发生了。
从北蛮人攻上城楼开始,一个白天的时间,祈顺军没有被北蛮人逼退下城楼。
一个北蛮的将领终于是冲到了安锦绣的跟前,手里弯刀向安锦绣砍来。
安锦绣微闭一下眼睛,如果注定命尽于此,那她不过是先上路而已。
从安锦绣的身后飞来一支弩箭,正中这北蛮将领的胸膛。
身高近二米的大汉,倒在了安锦绣的脚下。
安元志一身是血的到了安锦绣的身边,看着安锦绣一笑,牙齿是安元志身上唯一还白的地方了,“姐,”安元志喊了安锦绣一声。
安锦绣拍一下弟弟的脸。
“我杀了不少北蛮人,”安元志说:“妈的,我死也值了,姐,我再替你杀几个,这样我们就都值了。”
“好啊,”安锦绣笑道。
“完了,我们去找娘亲去,”安元志将安锦绣护在自己的怀里,小声道:“下辈子我们还是一家人,你还当我姐。”
两个北蛮人同时冲杀了上来,神情狰狞,嘴里发出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叫声。
安元志将安锦绣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跟两个北蛮人战在了一起。
“擂鼓!”白承泽这时大声下令道:“让他们一起到北城来!”
一个兵卒冲到了倒在地上的战鼓前,正要擂响这鼓时,被一个北蛮人一刀砍在了后颈上。
战鼓被人血淋得鲜红。
几个祈顺兵卒同时冲上前,一个兵卒趁着众人都在厮杀时,用手里的刀把擂响了战鼓。
战鼓响起的同时,有人敲响了城楼上的铜钟。
都在苦战中的夏景臣和云苏听到北城这里的鼓声和钟声之后,都弃了已经失守的城楼,往北城这里靠过来。
“都来了也好,”苍狼王跟白承泽道:“省得我到处追着你们这些该死的祈顺人杀了。”
“谁生谁死还不一定,”白承泽冷笑着回了苍狼王一句。
“你不当皇帝真是可惜了,”苍狼王手里的弯刀在白承泽的身上又拉下了一个血口子。
白承泽如同痛觉神经已经消失了一样,没管自己身上的伤,手中的长剑还是直取苍狼王的心口。
一个人跟白承泽和袁义两个人打,苍狼王的身上不可避免地也带着伤,不过这些伤好像更加让这个年轻的漠北之王兴奋了,很久没有与他势均力敌的对手出现了。
安锦绣看着混战在一起的两军,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把苍狼王拖着与他们祈顺军在北城这里刀对刀,枪对枪的肉搏,北蛮人的骑兵就用不上,弓箭手也就成了摆设,两军短兵相接,对祈顺军来说也许就是生路,对于北蛮人来说,这就是败招。
苍狼王的军师同样知道这一点,骑马到了修罗地狱一般的厮杀场后,军师就到处找自己的王。
安锦绣看见了北蛮人的这个军师,喊安元志道:“元志。”
安元志退到了安锦绣的身边,道:“怎么了?”
“射死那个人,”安锦绣手指着骑在马上的军师道。
军师在安锦绣手指着自己的时候,也看见了祈顺的这个当朝太后,当即也是命自己的随从道:“放箭,射死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不能留,凭着这个女人可以在祈顺垂帘听政的本事,还有这副美貌,军师不敢想像苍狼王若是得到了这个女人,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安元志听了安锦绣的话后,手里拿着驽弓,对军师就放了一箭。
军师的亲卫替军师拨挡了一箭,只是安元志紧接着放的一箭,来势太快,让亲卫们来不及应付。
军师中箭跌落下马。
“姐!”安元志这里还不及高兴,就看着一只箭往他姐姐的面门射了过来,安元志再想拉安锦绣,已经来不及了。
斜刺里有人拿刀砍落了这只飞箭。
安元志扭头一看,砍落这只飞箭的人是夏景臣。
安锦绣冲夏景臣点一下头,又看向了远处的大漠,上官勇到底在哪里?
1020王的失败
眼看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也要消失的时候,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片的黑点。
永康城这里的人们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远方的这大片黑点,从军之人生命的最后一刻,谁都希望自己是壮烈地迎接死亡,如若马革裹尸,埋骨他乡是从军之人的宿命,逃无可逃,那就不如坦然接受。
白承泽用身体挡住了苍狼王的弯刀,温热的血飞溅到安锦绣的脸上。
安元志在苍狼王要往外拔刀,用自己弯钩一般的刀尖将白承泽胸膛里的物件钩拽出来的时候,一刀砍向了苍狼王拿刀的手,迫使苍狼王弃了刀。
白承泽半跪在地上,将苍狼王的弯刀扔在了地上,再抬头看自己周围的事物时,白承泽觉得自己眼前的人和景都是扭曲的,扭曲出无数个光影,让他目眩,耳边也听不到声响,世界一下子好像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安锦绣扶住了白承泽,大声喊着白承泽的名字。
白承泽昏眩了一会儿,看清了高喊自己名字的人是安锦绣后,他也看到了冲安锦绣跑过来的北蛮人。白承泽又一次将安锦绣护在自己的身后,当黄泉路就在眼前的时候,白承泽心里没有再想着江山,还有他的那些宏图壮志,他就想着在自己的气息断了之前,他不愿看着安锦绣死在他的眼前。
安锦绣看着白承泽,突然感觉到了人生的荒诞。前世里那么多的誓言,随着这个人的成皇,最终都成了泛空的笑谈,这一世这男人却这样将自己护在了身后,以命相护,生死关头,她终于比这男人心中的江山还重要了吗?
大火从北蛮人的军营里燃起。
“火!”永康北城这里,有人大声喊叫了起来。
狂风之下,这火势迅猛,转瞬间就吞噬了北蛮人的军营。
被黄沙遮盖的夜空因为火光而明亮起来,一片火红的夜空就这么压在了人们的头顶,可怖,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明言的诱惑。
“卫**!”
“是卫**!”
……
永康北城这里响起了祈顺人的欢呼声。
“杀了他!”安锦绣手指着苍狼王大声下令道。
女子的声音在全是男子声音的沙场上应该是很突兀的存在,只是安锦绣的声音冰冷,让很多人就此忽视了她的性别。
身陷火海的北蛮人无力阻挡卫**的冲锋,冲出了北蛮人的军营之后,卫**往永康城下冲来。
永康城中的北蛮人发现自己就要被祈顺人包围,从久战不下的焦躁,变成了心慌,而祈顺人则从决心赴死中,变成了相信自己才是这场仗的赢家。
当心态发生改变的时候,战局也随即发生了逆转。
当北蛮人开始不自觉往后退的时候,苍狼王陷入了几员祈顺将官的围攻中。
“杀!”
随着城外的这声喊,卫**与围城的北蛮骑兵厮杀在了一起。
“把他们逼出去!”白承泽在城中大声下着命令。
几个北蛮将领把苍狼王从乱军阵中拉了出去。
“慌什么?”苍狼王大声跟自己的麾下们道:“上官勇也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随着苍狼王亲手斩杀了几个逃兵之后,北蛮军又镇定了下来。
眼看着北蛮人又要成队往永康城中冲杀的时候,从永康城的东南方又杀出了一支骑兵。
火光冲天的情形下,有人一眼就看见了这支骑兵的旗号,喊道:“是玉关铁骑!”
绕道东南方的玉关铁骑很快就冲破了围城北蛮骑兵的阻挡,但他们也不往城中杀,将永康城护在自己的身后后,玉关铁骑开始把东南两面的北蛮骑兵一一剿杀。
苍狼王看得出来,上官勇这是想把自己往东南两面的退路都断掉。
“姐夫在那里,”安元志这时站在安锦绣的身边,手指着面前的军阵,耳语般地跟安锦绣说道。
安锦绣顺着安元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无数个身影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挥舞着手里的战刀,与一个北蛮将领战了两回合后,将这员北蛮将领斩落下马。看不清这人的面孔,不过看身形,安锦绣能认出这个人就是上官勇。
“他受伤了,”安元志看着上官勇动手,小声跟安锦绣道:“不过还能骑马打仗,说明他的伤可能还好。”
安锦绣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水。
上官勇在解决掉眼前的敌将后,也往永康城里望去。他眼前的城楼塌了近一小半,整个城就像豁了嘴一般,豁着的大嘴里还填满了尸体,祈顺人,北蛮人的尸体堆叠在一起,站在上官勇的这个位置也分不清谁是谁来。
“大哥,”一个卫**的将官跟上官勇喊:“苍狼王在城里!”
城里的厮杀一直没有停止过,上官勇站在城外,只能看见北蛮人在一点一点地被城里的祈顺军往城外逼,上官勇没能看出一片黑影里,谁是苍狼王来。
“那不是苍狼王的大旗吗?”这将官手指着一面军旗跟上官勇道。
上官勇看向这军旗,旗上隐约可见一只仰首啸月的独狼,“用火箭,”上官勇下令道。
一个将官往那面在城楼上飘扬的军旗射了一支火箭。
掌旗的北蛮人想带着这军旗躲开从城下射来的火箭,只是慢了一步,军旗被火箭射穿之后,布沾上火马上就燃了起来。
苍狼王的脸随即就被这火光印照了出来。
上官勇的手往苍狼王所在的地方一指。
一队卫**往上官勇手指的地方冲杀过去。
军旗还没有被火烧尽的时候,旗杆就被烧断了。上官勇看着烧着火的这团布往在地上的人群里落去,然后他看见了安锦绣。安锦绣的脸在火光中就闪现了那么一下,上官勇的目光就被钉在了那个方位上,确定自己的女人还活着,上官大将军长舒了一口气,只要这个女人活着,他好像就没什么可求的了。
卫**和玉关铁骑赶到之后,永康城的这场混战,从这天夜里打到了天色将明。
“王,我们不能把兵都拼光啊!”亲信的将领跟苍狼王喊着。
军营被烧,军中的粮草就全没了,这场仗是不是还可以打下去,再蠢笨的北蛮人都知道答案。
“王!”
耳边全是这种拼命喊自己的声音,苍狼王没有理会自己的将领们,他坐在马上,看向了安锦绣。
安锦绣还是站在如同危楼一般的城楼上,站的位置都还是入夜之后她站着的位置。
苍狼王舔了舔嘴边的血,腥咸的味道充斥着苍狼王的味蕾。
安锦绣的目光追随着上官勇,完全没有在意正看着自己的苍狼王。
苍狼王确定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叫安锦绣的女人后,做了一个撤的手势。
北蛮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有了粮草,这仗他们不可能再打下去。
“安后,”苍狼王跟安锦绣大声道:“我们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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