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睿倒抽了一口气,锁着眉头道:“看来这些人也活不成了。”
“杀林家全族的人是白承泽,”上官勇道:“这事若是传出去,天下仕林中人,能眼看着他这样的人成皇?”
上官睿点头道:“文人清贵之家,手中虽然无兵,可是光凭一张嘴,还有手中的笔,也能让他白承泽遗臭万年。”
“所以林家的人,一定得死了,”上官勇说道。
这事种若是安元志在,一定是安元志去做,只是这会儿,上官睿叹了一口气,跟上官勇道:“我带着袁威他们去做这事,哥你就不要出面了。”
“你去把他们中间,那个年轻最大的叫来,”上官勇跟上官睿说道。
上官睿脑子里过了一下,说:“那个叫林砚墨的?”
“嗯,”上官勇道:“砚字辈的老人,比林端礼高上两辈,你去带他过来。”
上官睿说:“这些人一定是留不下来了,哥你还见那个林砚墨做什么?”
“有些话总要说明白的,”上官勇小声道:“我杀人无数,可自问没有滥杀过。”
“我去带他过来,”上官睿没再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林氏族人跟着卫**一路上京,因为都是老弱妇孺了,所以卫**也没有为难这些人。这会儿在暴雨之中安营扎寨,卫**的军士们,也是替这些人先把帐篷安起来,让这些人进帐歇息避雨。
上官睿从囚帐中带出了年已七旬的林砚墨,让两个兵卒扶着老爷子跟他走。
林砚墨不敢问上官睿这个时候带他出帐是要干什么,看上官睿的神情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老爷子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上官勇看到上官睿带着林砚墨进帐,就让林砚墨坐下说话。
这个时候,林砚墨哪还有心思坐下?冲上官勇拱手一礼道:“不知道大将军,见小老儿有何事?”
上官勇看了站在了自己身旁的上官睿一眼。
上官睿走过去,将林砚墨扶坐了下来,开口道:“老先生一直就住在林家大宅里,应该清楚我们不是杀你林家的凶手。”
想起那日林家大宅的大火,林砚墨的神情又见了哀威。
“直说吧,”上官勇跟上官睿道。
上官睿低声,把白承泽要杀林家满门之事,跟林砚墨说了一遍。
林砚墨面色惨白,坐着静静地听上官睿说话。
上官勇在上官睿说完之后,跟林砚墨道:“抱歉,我护不了你们。”
林砚墨没有像上官睿担心的那样昏死过去,老人家只是瘫坐在椅子上,双眼发直,嘴唇哆嗦了半天之后,才道:“是我们林家让林端礼做了一家之主,大将军有什么理由要护我们?”
“我也有错,”上官勇道:“我可以保你们一子,在那些孩子中,你选一个吧,我连夜命人将他送走。”
“哥?”上官睿忙跟上官勇喊,这种时候这种好心能要吗?
林砚墨听了上官勇的话后,却是全身一颤,随即就滑跪在了地上,要给上官勇磕头。
上官勇起身,避过了林砚墨的大礼,道:“你尽快选一个男孩儿出来吧。”
林砚墨没有求上官勇为林家多留几个子孙,白承泽的手段他是亲眼看到的,上官勇能为他林家留下一子,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再求就是他这个老头儿不识好歹了。“众幼之中”林砚墨跟上官勇道:“有一子方半岁,父亡于林家大宅的那场大火,母还在,此子还没取名,也不知事,就留下他吧。”
上官睿道:“他的父亲是谁?”
上官勇冲上官睿一摆手,道:“这事我们不必知道。”
只剩下一子,那这个孩子是嫡出还是庶出,父母是谁,一点也不重要了。
林砚墨冲着上官勇站着的方向跪好了,还是要给上官勇磕头。
上官勇几步走上前,伸手就扶起了林砚墨,说:“我以为你要骂我。”
林砚墨悲哀道:“从龙失败,愿赌服输,年轻人有怨,我已风烛残年,没什么可怨的了。”
上官勇叹气,跟上官睿道:“带他出去,带上袁威他们,把这事做了。”
上官睿走到了林砚墨的跟前,道:“老先生,请吧。”
“将军,”林砚墨看着上官勇道:“五殿下心性阴毒,就算他胸有天下,身负不世之才,他也不是明君之选,日后还望将军好自为之。”
上官勇冲林砚墨一拱手。
林砚墨佝偻着身子,跟着上官睿走出了中军大帐。
467自取灭亡,能怨何人?
囚帐之中,上官睿跟着林砚墨走到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面前。
这妇人认识走到了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上官睿,抱紧了自己儿子,身子往后面蹭着,不敢抬头看上官睿。
“就是这个?”上官睿问林砚墨道。
林砚墨点了点头。
上官睿伸手就要抱小孩。
妇人惊叫了一声,抱着孩子往后躲。
“把孩子给二少爷,”林砚墨开口道。
妇人抬头看着林砚墨,面色惊慌地问道:“太叔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你们要我的儿子做什么?”妇人听了林砚墨的问话之后,更是抱紧了孩子。
熟睡中的小婴儿,被母亲抱得紧了,难受得在梦中哼哼了起来。
林砚墨冲这妇人伸出了双手,道:“你以为待在囚帐之中,这么小的孩子能受得住?”
卫**已经尽力在照顾这帮囚犯,只是暴雨的天里,他们没办法找到一处干爽的地方安下营帐,这会儿这些林氏族人的身下,就是一片烂泥地。
妇人看林砚墨也伸手了,将信将疑地将小婴儿交到了林砚墨的手上。
林砚墨抱了抱这孩子,随后就将这孩子交到了上官睿的手上。
上官睿抱了这孩子就走。
“宝宝!”妇人一看上官睿要抱着孩子走,忙就惊叫着要起身。
“拦下她,”林砚墨跟这妇人身边的族人道。
几个族人一起伸手,把这个妇人按在了地上。
“宝宝!”这妇人意识到不好,哭喊起来。
“闭嘴!”林砚墨狠狠地喝了这妇人一声。
妇人身旁的一个老妇人在林砚墨的视意下,伸手捂住了这妇人的嘴。
“是你一人的儿子重要,还是我们这么多人的命重要?”林砚墨故作无奈地问这妇人道。
妇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林砚墨,闷哼了一声后,便昏倒在地上。
上官睿抱着孩子出了囚帐,随即就把孩子放到了袁威手里拎着的一个大食盒里。
袁威说:“这要怎么办啊?”
“先带回去,”上官睿说道:“你就当拎着食物好了。”
袁威说:“这孩子要是哭呢?再让人传出来将军吃小孩的话?”
“你还真能想,”上官睿白了袁威一眼,“我大哥宁愿让人相信他吃人,也不想这个孩子让人发现的。”
“谁会发现啊?”袁威看看四下里,小声跟上官睿说:“这里就看守在,连只苍蝇都没有。”
“滚蛋,”上官睿往前走,说:“真有苍蝇,你能看得到?”
袁威拎着食盒,跟在上官睿的身后走,说:“少爷已经在军里清过一次人了,军里还能有外人的眼线?”
“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我们还是防着一点的好,”上官睿说了一句。
袁威嘟囔道:“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我。”
“你跟一般人一样吗?”上官睿回头又白了袁威一眼,“不信你,我能喊你过来?”
“水坑,”袁威下巴往上官睿的脚前抬了抬,说:“二少爷你走路看着路。”
上官睿回过头看路,说:“这路上全是水坑,我要小心什么啊?”
食盒这时平白无故地晃了晃,袁威吓了一跳,忙原地站下来。
上官睿走了几步后,看袁威没跟上来,忙又回头看。
“嘘,”袁威让上官睿不要说话。
上官睿也看到了食盒在晃,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袁威用空着的左手扶住了不停晃着的食盒。
上官睿大声说:“你别把给我大哥备下的酒菜弄翻了。”
袁威看着手中的大食盒,囚帐就靠着伙房安下了,他跟上官睿从伙房里拎了食盒出来,应该不会再惹眼线们的怀疑了。这种军士们的无意之举,是不是意味着冥冥之中,老天爷也要给林家留一条根呢?
上官睿等了一会儿,听这食盒里的婴儿没有哭出声来,这才放了心,又往前走去。
“别哭啊!”袁威冲着食盒小声念叨了一句,跟上了上官睿。
上官睿跟袁威进了上官勇的中军帐后,就看见袁白已经等在帐中了。
袁威把食盒放在了上官勇面前的桌案上,说:“将军,孩子带过来了。”
上官勇打开了盒盖,几个人就看见食盒中的小婴儿,吃着自己的手指,还是在沉沉地睡着。
袁白看看这个小婴儿,犯难道:“这么小的孩子,我在路上要怎么照顾?”
“让他吃饱穿暖,”上官勇道:“不要让他生病。”
“是,”袁白答应上官勇道。
上官睿伸手,在这小婴儿的身上翻了起来。
袁威说:“二少爷,林家人还能在这小孩子身上藏东西吗?”
上官睿说:“难说,最后的一个种了,总不能一点念想不留吧?”
上官勇看看这个小婴儿身上穿的衣服,说:“这身衣服都给他换了。”
袁白说:“军里没他能穿的小衣服啊。”
“去平宁那里拿几件衣服来,”上官勇说:“大就大点吧。”
袁威又跑了出去,
上官睿这时从小婴儿的身上摸出了一个玉指环来,借着烛光一看,指环的内环里刻着符乡林家四个小字。“方才林砚墨抱过他,应该就是这个林砚墨放的了,”上官睿跟上官勇道:“他这是还不死心吗?让人知道这孩子的身份,这孩子还怎么活?”
“算了,”上官勇道:“谁也不会愿意看着族中香火断绝的。”
上官睿说:“哥你不是给他们留了一个根吗?”
“这孩子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上官勇说:“你觉得林砚墨能甘心吗?”
上官睿小声骂了一声,递给袁白一封他亲笔写了,封好了口的信,跟袁白道:“我在西北乾州萍乡有一个同窗,叫林悟,五年前科举再败之后,便失意归乡了,年过四十没有子嗣,你把这个孩子送到他那里去。”
袁白点头说:“我记下了。”
“你就跟他说,我随大哥去江南,在江南的路边捡到了这个孩子,想着学长至今无子,便命你将这孩子给他送去。”
“是。”
“我的这个同窗也姓林,”上官睿又说:“这个小子注定此生是要姓林了。”
袁白说:“我丢下孩子就能走了?”
“带些银子过去,”上官勇道:“既是科举屡试不中,你的这位同窗应该家境不佳。”
上官睿挑了挑眉,这年头就是家境好,朝中无人,科举也是没戏啊。“大哥放心,”上官睿跟上官勇说:“我的这个同窗家中也有不少良田,养活这个孩子不成问题。”
上官睿这么说了,上官勇还是拿了一包银子给袁白,说:“你路上要小心,不要让人跟上了,有人问,你就说是我们从江南捡来的孩子。”
袁白接过了银包,装在了自己要带着走的包裹里。
袁威拿了几件上官平宁的小衣服跑了进来,跟上官勇说:“将军,你看看这几件行不行?”
上官勇亲手替这个小婴儿换好了衣服,低声说道:“我愿你能平安长大吧。”
上官睿这时道:“哥,我带着袁威去办事了。”
上官勇点了点头。
上官睿跟袁威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路上一定要小心,”上官勇看着袁白把孩子用绳带绑在了怀中,叮嘱道:“这孩子还太小,你不要让他着凉,发现孩子病了,要及时带他看医。”
袁白说:“将军放心,我明白,这个孩子是林家唯一的根了,我不敢大意的。”
“好,”上官勇道:“你连夜走吧。”
袁白又穿上了一件外袍,将林家的这个遗孤严严实实地掩在了自己的衣襟里,冲上官勇行了一礼后,就转身匆匆地走了。
上官睿与袁威又走回到了囚帐的外面,并排一共三个囚帐,烛火如豆,三个帐中都隐隐有女子的哭声传来出。
上官睿跟身后的军士道:“把东西抬进去,让他们每人喝一碗。”
几个军士分抬了三桶热汤进帐。
上官睿进了林砚墨所在的囚帐里,看着林砚墨道“军中给你们送来了驱寒的热汤,每个人都喝一点吧。一会儿我们还要赶路,喝了热汤之后,身子要是再撑不住,就不要怪我们卫**不照顾你们了。”
林砚墨看着自己的这些族人道:“都去喝一点吧。”
林氏族人们纷纷起身,走到了军士们的跟前,领了一碗热汤喝。
“喂她也喝几口,”上官睿看着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个孩子的母亲道。
一个军士盛了一碗热汤就要上前。
林砚墨道:“不劳军爷们了,你们哪个去帮她一下?”
一个老妇人上前接过了军士手中的热汤,另一个妇人在一旁帮忙,扒开了这妇人的嘴,让老妇人将一碗热汤给这妇人灌了下去。
上官睿看着帐中的每个人都喝了热汤,带着人走了出去。
不多时,三座营帐里都传出了呻吟呼痛之声,只是在暴雨声中,这些声音让帐外的人听不分明。
林砚墨按着剧痛不已的肚子,事到如今,老人家心中已经没有什么念想了。白承泽不仁,上官勇兵围林家大宅也算不上心慈,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争权夺利。这会儿他们死在上官勇的手上,可是真正想他们死的还是白承泽,为了自救,这个皇子殿下不惜弃他们这一族的人如弃草芥。
“他们要杀了我们!”有林氏族人捂着肚子在泥地里打滚。
更多的林家族人则是在大喊:“这是为什么啊?!”
“自取灭亡,”林砚墨像是在回这些族人的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地道:“已有富贵,却还想登天,能怨何人?”
“里面没有声音了,”半盏茶的工夫之后,袁威跟上官睿道。
“你带人进去,”上官睿小声道:“不管人死没死,都将喉管割断。”
468你姐不是范红桥
天亮之后,军士们从囚帐之中搬出了一百二十三具尸体。
袁威带着人在林间挖了一个大坑,把这些林氏族人的尸体埋了进去。
“不用埋严实,”上官睿站在坑边说道:“几日之后,说不定还要有人来看这些尸体一眼呢。”
袁威从坑下跳了上来,说:“这坑也不深,就怕尸体被野兽拖了。”
“我们管不了这么多,”上官睿说着,冲站在两边的军士挥了一下手。
几个军士拿起铁锹挖土埋尸。
上官睿跟袁威几个死士侍卫小声道:“对不起了,让你们还是要杀人,做这些事情,”说着,上官睿就往旁边的空地上又走了几步。
袁威跟着上官睿往旁边走,一笑,道:“从军本就是要杀人的,我们几个就是这个命,二少爷跟我们道什么歉啊?”
上官睿闭了闭眼,轻声道:“我大嫂那年,一定不是想让你与袁义过这种日子的。”
上官睿突然提到了安锦绣,这让袁威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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