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啃了两个馒头当晚饭,心里还惦记着兴王府里的钱财,放在他面前的菜,安元志是一点也没动。
袁义在嘴上贴了两片胡子,脸上也简单易容了一下,坐在安元志身旁喝着江南的贡菊茶,“你也不差这些钱,”安元志心不在蔫的样子,袁义就说:“你犯得着这样吗?”
“我自己是不缺钱啊,”安元志说:“可是我想了一下,我们后面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我不多弄点钱不行。”
“所以你就抢?”
“反正这钱交到国库也得被人吞了,我为什么不抢?”安元志理直气壮道:“光一个卫**,就把这我姐跟我姐夫这些年的家当都赔进去了,这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袁义刚要开口再说安元志几句,侧耳往外面听了听,说:“府外怎么有颂经的声音?有人给兴王一家作法事了?”
安元志跳起来就往屋外跑。
袁义说:“你要干什么啊?”
“我都说了兴王可能是白笑野的同党,再让人给他作法事,这不是我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安元志说着就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
袁义忙跟在了安元志的身后。
兴王府外,有淮州守备军守着,但热闹的老百姓还是不少。
安元志从府门里出来,就见几个僧尼坐在府外的空地上敲着木鱼念经,后面还站着不少人举着招魂幡。
“这是怎么回事?”安元志站在台阶上大声问道。
一个穿着儒衫的老者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冲安元志躬身一礼道:“在下等是给吉王妃作法事来了。”
安元志指着这帮人,就想下令将这帮人全都赶走。
袁义却在这时开口道:“你们是犯妇林氏的什么人?”
“在下等是符乡林氏的族人,”这位老者说道。
372往生经
“我……”安元志对祈顺的世族大家都没什么好感,听了符乡林氏这四个字,当下就想让人把这帮人拿下,不就是江南清贵第一家吗?当他会怕?
袁义死死拽住了安元志,符乡林氏,这可是安锦绣特意交待过,不要为难的人家。
“你干什么?”安元志回头瞪着袁义。
“夫人说过,这个符乡林氏不可得罪,”袁义跟安元志小声道:“你不会连夫人的话也不听了吧?”
安锦绣的话安元志当然会听,可是这些人当众为一个犯了谋逆大罪的妇人作法事,他要是不管,被世宗知道,能有他的好儿吗?
“你好好说话,”袁义说:“把人劝走不就得了?”
安元志变脸变得很快,方才还一张脸冷若冰霜,一下子又是一脸微笑,变成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了,冲这老者一拱手道:“这位老先生原来是林氏族人,久仰了。”
老者显然是被安元志的变脸弄得一愣。
安元志被淮州守备军放在了府门前的林氏王妃的尸体,道:“老先生,我们不说这个犯妇犯的是谋逆之罪,一个嫁出去的女儿罢了,怎么,你们林氏还要认这等背宗忘祖之人?”
“这位大人,”老者道:“不管她所犯何事,林氏族人死后都是要做一场法事,才可以上路的。”
“听见没有?”安元志跟袁义小声道:“这老头儿我说好话,他不听啊。”
袁义开口问这老者道:“你是这犯妇的什么人?”
老者说:“她是小老儿的女儿。”
安元志冲袁义吹了声口哨,说:“这下子我要怎么把人劝走?”
袁义着这老者,跟安元志说:“他没病吧?”
“我告诉你,”安元志说:“我刚才他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有病!”
袁义的嘴角抽了一下。
“怎么办?”安元志问袁义。
老者这个时候把手一抬,盘腿坐在地上的僧尼们竟又颂起了往生经来。
袁义的目光在台阶下的人群里扫了一圈,突然就站到了安元志的身后去了。
安元志说:“你又怎么了?”
“你往左边,”袁义小声道:“从边上数起,第三个人。”
“什么人把你吓成这样?”安元志好笑道:“你别告诉我白承泽亲自到江南来了。”
“你啊!”袁义在后面用手指戳了安元志的腰眼一下。
安元志往左边过去,袁义让他的人,戴着一顶宽沿的草帽子,将脸遮了个严实,安元志说:“我不到他的脸,不过身高这人不是白承泽。”
“他是白登,”袁义说:“我方才到他的脸了。”
“白登?”安元志说:“这个名字我怎么听着熟呢?”
“他就是贴身伺候五殿下的那个太监啊!”袁义小声跟安元志嘀咕道:“你怎么对五殿下的事一点儿也不在意呢?”
“他又不是女人,我在意他做什么?”安元志嘴硬道。
“我先进府去了,我怕他认出我来,”袁义说着就要走。
“走什么啊,”安元志说:“他肯定站那儿半天了,能认出你,他就已经认出你来了。你要实在担心,我去弄死他。”
袁义站着不动了。
“这老头儿不会是白登这小子弄过来的吧?”安元志这个时候,躲在人群后面的白登,再站在自己面前的老者,反应过来了,跟袁义说:“这老东西不会就是跑来让我杀的吧?”
袁义跟安元志想的不是一件事,跟安元志说:“夫人说过,白登是不会离开五殿下的,五殿下也到江南来了?”
白登这个时候,慢慢地转过身,然后撒腿就跑。
“那小子跑了!”安元志说着就要去追。
袁义伸手就把安元志抓住了,说:“你走了,这里怎么办?要是五殿下也在淮州城里,你就是抓到了白登,你能杀他吗?”
“可能吗?”安元志说:“圣上能让他私服离京?”
“我们不在京城,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清楚啊,”袁义说。
想到白承泽可能就在淮州城里,安元志的头涨得有些发疼。
“这是怎么了?”李延峰这时从王府里走了出来。
安元志冲李延峰摆了摆手,自己走到了老者的跟前,说:“老先生,你是不是事先听了什么人的话了?”
老者的神情紧张了一下,然后道:“在下只听说女儿死了。”
“不管那些人跟你说了什么,”安元志说道:“你都不应该相信。”
老者面带死气地站在安元志的跟前,不管安元志再问他什么,这老者是什么话也不肯说了。
“来人,”安元志回身走到了台阶上,下令道:“将犯妇林氏的父亲拿下。”
“他们要把林老先生抓起来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两个兵卒将老者架进了王府里。
“林老先生是好人啊!”人群里又有人喊了一声。
“可是架不住他生养了个不懂得安分守己的女儿,”安元志大声对着人群道:“谋逆是什么罪,你们不知道?”
安元志此言一出,人群里没声音再传出来了,谋逆是要诛九族的罪,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
“把这些和尚都赶走,”安元志又下令道。
一队兵卒跑上去,将这些僧尼,和举着招魂幡的人都赶走了。
安元志转身又指着地上的林氏王妃尸体道:“弄个棺材来,把这犯妇收殓了。”
“我去白登,”袁义这时跟安元志道。
“要是白承泽在,你就赶紧回来,”安元志叮嘱袁义道。
袁义下了台阶,挤过围在王府前的人群,匆匆地走了。
“四城城门都关上了吧?”安元志进了王府后,就问李延峰道。
李延峰说:“都关上了,出了这样的事,今天不会放一个人出城去的。”
“再派些人手,”安元志小声跟李延峰道:“查太监。”
李延峰下子就结巴了,说:“太,太监?”
“江南就是个金矿,”安元志笑道:“京里有很多人盯着这里呢。不过李大人放心,圣上不会派宫里的太监私服下江南的。”
李延峰说:“那是,那是皇子们?”
“你管这些做什么?”安元志把脸一沉,说:“李大人,结交皇子也是死罪,你可想好了。”
李延峰就不相信安元志在诸皇子中没有选边站。
“李大人,等你再进一步后,再想要跟着哪位皇子的事情吧,”安元志冲李延峰小声道:“一个淮州守备,哪位皇子能得上呢?”
安元志背着手往王府里走了,李延峰呆呆站了一会儿后,对自己的手下下令道:“在四城门加派人手,查行人里有没有太监,查到了,就抓起来。”
袁义拦着没让安元志去追白登,可是却让自己的一个兄弟跟上了白登,所以他要找到白登不是什么难事。
白登到了走到自己面前的袁义,也没有慌张,而是道:“我家爷就知道你来了淮州。”
“我只是路过这里,”袁义道:“发现五少爷在这里,自然要给五少爷请安。”
“给五少爷请安?”白登笑道:“袁总管,你是不是也要去给上官将军请一下安呢?”
袁义冲自己的这个兄弟挥了一下手。
把白登押在了地上的这位,松了手,但人还是站在白登的身后。
“你一个人?”袁义伸手把白登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的事与你无关,”白登甩开了袁义的手,道:“袁总管,你今天要是杀了我,我家爷一定会知道的,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杀人的念头为好。”
“五殿下人在江南?”袁义马上就问道。
白登说:“我的人就在附近,只要你动手,他们回京之后,一定会告诉我家爷的。”
袁义想着白登这话的真假。
“袁总管放心,”白登这时又冲袁义笑道:“凭着我家爷与安妃娘娘的关系,不管袁总管在江南见了谁,我家爷也不会去圣上那里告袁总管你的状的。”
袁义一笑,说:“我主子与五殿下是什么关系?”
白登忙就闭了嘴。
“林氏的父亲,是你叫过去送死的?”袁义问白登道。
“袁总管,您太高我了,”白登忙说:“林氏那样的人家,我怎么能进得去?我就是了一个热闹,安五少爷很威风呢。”
“你走吧,”袁义让开了路,说:“江南不比京城,公公小心一点。”
白登从袁义的身前走了过去,他也不急着走,迈步迈得很慢,最后拐了一个弯,才消失在袁义的眼前。
“大哥,”跟过来的这位气道:“干嘛不杀了他?”
袁义冲这兄弟苦笑了一下,说:“我们也不能什么人都杀啊,回去吧。”
安元志在王府里等回了袁义后,开口就问:“弄死那个太监了?”
袁义说:“他死了,夫人那里也许会难办,毕竟这个是五殿下的亲信。”
“你把人放了?”安元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要是活着,我姐不是又多了一个把柄在白承泽的手里?”
“只要他人在江南,我们想杀他就不是难事,”袁义说:“现在我们还是尽快去见将军吧。”
“干嘛啊?”
“夫人觉得符乡林氏值得拉拢,那五殿下也许也会这么觉得,这个不怕死的林老先生,少爷你要拿他怎么办?”
“你是说,这是白承泽给我们设得局?要让我们跟林氏结仇?”安元志对袁义的话在意了。
袁义摇了摇头,说:“我说不好,只是觉得五殿下人一定在江南了。”
安元志坐回到了椅子上,突然就手握成拳,咬着牙,小声跟袁义道:“江南现在正乱着,白承泽再怎么也不可能带着一支军来,把这个人找出来,趁乱,”安元志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373先杀了安元志吧
三日之后,白承泽坐在江南符乡,林家大宅里的一间临水的客厅里。这间客厅四壁上分挂着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的画像,酷热的天里,这客厅却因为三面环水,而凉爽怡人。
一个贴身的侍卫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了白承泽的身后,小声道:“爷,淮州来了消息,兴王全家被杀,安元志和淮州守备李延峰将兴王府给占了。还有,安妃娘娘身边的袁义现在在安元志的身边。”
白承泽听到了兴王全家的死讯,没感觉意外,更不可能伤心,他们白氏皇族到了今天,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皇室宗亲了。至于袁义,白承泽就知道这个太监是安锦绣特意派到江南来的,探望病重的家人,白承泽笑着摇了一下头,这样的话,也只有他那个被安锦绣迷了眼的父皇信了。
“爷,”侍卫说:“要给白总管他们回个信吗?”
白承泽只是道:“安元志把吉王妃的父亲抓了?”
“抓了,”这侍卫道:“只是没关进牢里,安元志把人关在了兴王府里,还将林氏王妃给收殓了。”
白承泽挥了一下手。
这侍卫忙就退了出去。
白承泽将手里的鱼食,一起撒进了窗外的水面上,然后着水中的游鱼聚在一起抢食。安元志一向是个没什么好心的人,这一次还能想起来替吉王妃收殓,来符乡林家,也是安锦绣想拉拢的人家了。
林家的家主林端礼这时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走了进来。
白承泽将身子坐正,林端礼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吉王妃父女之事,林家已经知道了。
“五殿下,”林端礼冲白承泽躬身道:“在下得到了消息,在下的堂叔已经在淮州被抓了。”
白承泽道:“放心,我说过保你们林家无事,就一定会保。”
“那上官将军那里?”
“他就是再不敬读人,我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白承泽让林氏父子坐下,道:“吉王妃之事,说到底与你们林家也没什么关系,白笑野造反,事先就不可能跟你们林家说。”
“五殿下明鉴,”林端礼忙就说道。从吉王白笑野在兴城起兵造反开始,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闭上眼,脑子里就是他们符乡林家被全族诛尽的惨状。谋反之人要被诛尽九族,他们林家怎么算,也在白笑野的九族之内,林端礼甚至动过要举族外逃的心思,只是天下之大,他们又可以往哪里逃?
白承泽一脸的温和,说道:“你们林家十几人在外为官,都是官声清廉之人,这一点我父皇是知道的,他不会妄杀贤臣的。”
安锦绣想拉拢林家,不过就是让上官勇高抬贵手,放过林家一马,好让林家感他们的恩。他现在让林家相信,上官勇一定会把他们当作白笑野的九族诛了,那林家就只能寻求他的庇护,这样做比上官勇高抬贵手要省劲很多,白承泽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温和了一点。
林氏父子三人全给白承泽跪下了。
“起来吧,”白承泽道:“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林氏二子先行起身,又把他们的父亲扶起。
林端礼也知道,这一次五皇子保了他们全族,日后这份情,他们林家是一定要还的。“五殿下,”林端礼跟白承泽道:“我林家从此……”
“有些话不必说出来,”白承泽打断了林端礼要表忠心的话,道:“你我心里有数就好。”
林端礼只得带着两子退出了这间客厅。
“父亲!”出了客厅后,林大公子就忍不住道:“三叔爷就真的得死吗?”
林端礼摆了摆手。
“要不我们去找上官勇说说吧,”林二公子道:“万一他肯通融我们一二呢?”
“上官勇在兴城杀了多少百姓?”林端礼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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