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站直了走路。
“我们得去城南旧巷,”走到这条街前的十字路口了,安元志跟上官睿说:“你带着平宁先回家等着吧。”
“我跟你一起去吧,”上官睿把上官平宁往上抱了抱,说:“你一个人能顶用吗?”
“我不是怕你触情生情吗?”安元志小声说了一句。
上官睿看着安元志说:“你看到那个院子就一点想法也没有?”
安元志说:“有,那个地方我不去看也记在心里,书呆子,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仇人都付出代价。”
上官睿停下脚步,望着安元志的眼中闪过了笑意。
“伤心,难过,流眼泪,这些玩意儿有用吗?”安元志的双腿这时候每走一步都发疼,但他还是将身体靠在上官睿的身上一步步地走着,跟上官睿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乐意花时间去报仇。”
安元志跟上官睿说着报仇的时候,上官勇也看到了一队身穿五王府侍卫服的人,护着四辆马车往自己这里跑了过来。
上官勇把落在脖子上的蒙面巾拉到了脸上,跟亲兵们说:“截了这四辆车,杀人不要紧,小心不要让自己被人杀了。”
亲兵们纷纷把脸都蒙上了,他们这些大头兵不会去关心来的这帮人是谁,在军营里呆着,他们也闹不清这些人是什么人,大头兵们就知道,将军让抢,这帮人就不会是什么好人。
蒋平度是白承泽的侍卫长之一,也是白承泽从江湖上收下的好手,所以当蒋平度看到上官勇带着人冲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慌张,只是在心里说了一句:“看来今天晚上要杀的人还没有杀完!”
上官勇提刀在手,看了看为首的蒋平度一眼,这双眼睛的主人他在白承泽的身边见过,这个人一身的杀气,却唯独双眼平和。上官勇冲自己的兄弟们挥了一下手,此时此刻多说无益,把银子抢到手才是正经。
两方人战在了一起。
五王府的侍卫们先只道这些人又是哪个皇子的手下,结果交上手了,才发现事情不对,这帮人用的套路不对,没有哪个侍卫挥刀就是拼命的架式,这帮人不是王府侍卫。亲兵们也觉得跟这帮侍卫大爷们打没意思,上了沙场你不拼命就等着被别人杀,谁有工夫跟你这儿摆花架子,玩辗转腾挪?
上官勇跟蒋平度打在了一起,上将军与江湖的杀手,用的路数倒是意外的相似,都是一击想致人死,只是上官勇攻守得法,蒋平度就攻强守弱了一些。
一声马的嘶鸣声传到了蒋平度的耳中,大惊之下,蒋平度回身望去。
上官勇的四个亲兵,分别跳上了四辆马车,将马车赶了就跑。
“追!”蒋平度忙就大声道。
上官勇的刀法却突然间就凌厉了起来,一刀砍折了蒋平度手中的短刀,“杀了,一个不留!”随即,上官勇便说了他与蒋平度对上后的第一句话。
“你,”蒋平度瞪大了眼睛,他是杀手出身,识人最有本事,上官勇的声音他听过不止一次,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上官勇的刀捅穿了蒋平度的胸膛,马车赶走之后,他们就要速战速决了,不然等白承泽带着人赶来,自己这帮人可能就难脱身了。
蒋平度不敢相信自己在上官勇的手下其实走不了两个回合,倒地后,还撑着最后一口气,瞪着上官勇。
“搏命之时,你竟然分神,你怪不得我,”上官勇与蒋平度又说了一句话,随后用刀将蒋平度落在地上的短刀挑起,往身侧一甩。一个要冲回五王府报信的侍卫,都冲出这个战圈了,被这把短刀从身后穿胸而过,倒在地上当场身死。
上官勇将蒋平度解决之后,这场打斗很快结束,五王府二十几个侍卫的尸体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将军,没活口了,”有亲兵把这些尸体又看了一遍后,跟上官勇说道。
上官勇回身看看蒋平度的尸体。
马上有亲兵走过去,也不管蒋平度是不是断气了,用刀将蒋平度的咽喉砍断。
“走,”上官勇刀入鞘后,下了一声命令。
一行人快速地消失在黑夜里。
片刻之后,五王府的一队人马冲了过来,看见这一地的尸体后,为首的忙就命手下道:“快去通禀爷,蒋平度一行人全死了!”
周围的住家里,其实人都醒着,只是没人敢出门来看。
安元志和上官睿带着上官平宁坐在当年上官家的废宅里,两个人看着这些破瓦残砖,满地的荒草,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安元志过了一会儿后,用手指戳了戳上官平宁的小脸蛋,小声说:“你那个哥哥叫平安的,就死在这里,他是横死的,做过法事了,但是大仇未报,也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甘心去投胎了。”
上官睿说:“到底谁是我们的仇人?”
安元志说:“你说这话,就不怕宁儿晚上找到你梦里揍你?”
上官睿说:“项氏已经亡了,皇后也已经生不如死了。”
“项氏算个屁,”安元志说:“谁把我姐抢走的?”
夏夜废墟里,不少闪着蓝光的萤火虫在四下里乱飞着,星点大的光芒,数目众多之后,让人有一种天上繁星落到了人间的错觉。
“天下?”上官睿突然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微微笑了一下,抬手捉了一只萤火虫。
上官睿看着安元志慢慢张开手,萤火虫从安元志的手中飞离,蓝色的微光如同从安元志的手心升起一般,最终消失不见。
“校子,我不知道以后我们会干些什么,”安元志跟上官睿说:“也许我们以后只是普通人,也许我们以后会是王侯将相。我见过帝宫的样子,那里面的龙都是石头雕的。”
安元志的前后两句话完全就搭不上边,上官睿说:“你想跟我说什么?”
“这说明了一件事。”
上官睿说:“什么事?”
“我也是看了那些石雕木刻的龙才想明白的,”安元志凑到了上官睿的耳边,小声道:“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真龙!”
上官睿的眉头一皱。
安元志还是张开着自己的手,说:“只要手中有权力,你就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之人,原来皇权就是这么一回事。”
上官睿把手放到了安元志的手上,说:“不要再说了,我懂你的意思,只是一口吃不出一个胖子来,你说的王侯将相,我们一样也没有沾上边。”
安元志往地上一睡,说:“指点江山,书呆子,我也知道你想做的事。”
上官睿抱着上官平宁坐在安元志的身旁,抬头看着夏日的星空。羽翼未丰之时,江山这两个字,对于他们两个而言是个太过沉重字眼了,不过对于有野心之人来说,又永远是这个世上最致命的诱惑。
322天生的好命
上官勇带着人赶着马车到了家中废宅的时候,弟弟和小舅子把儿子圈在中间,三个人也不怕蚊子咬,坐在半截矮墙上都睡着了。上官睿和上官平宁还好说,一个书生,一个小孩子儿,安元志睡着没醒就说不过去了,他们这么多人,还有四辆马车,一路走过来的动静,竟然都没让安元志警醒过来?
“将军?”有亲兵小声问上官勇道“要不要小的去把五少爷叫醒?”
上官勇摇了摇手,说:“你们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吧。”
亲兵们忙活去了。
上官勇走到了断墙边,走近了才发现安元志的脸红的不对劲,忙就伸手摸上了安元志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上官勇顿时就急了。
上官睿这时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了上官勇几眼,才认出这人是他大哥来,“大哥,事情办成了?”上官睿忙就问道。
“元志这是怎么了?”上官勇问上官睿道。
上官睿这才扭头看靠在他肩上睡着还没醒的安元志,说:“他怎么了?他刚才还好好的啊。”
上官睿这一动,安元志的头就往下滑,上官勇忙伸手把安元志一抱。被安元志和上官睿圈在中间的上官平宁,这个时候小身子往下滑了,上官睿伸手没捞着侄子,上官勇双手抱着安元志,只能用腿把儿子挡了一下。
上官平宁滑到了地上,滚了一滚,四肢动了两下,就在两个大人担心这小子要哭的时候,却发现这个胖小子咂了咂嘴后,躺在地上还是呼呼大睡。
上官睿站到了地上,弯腰抱起了自己的小侄子,看上官平宁没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上官勇这边顾着安元志,看安元志这会儿烧得厉害,忙取下自己带着的水,喂安元志喝了两口。
安元志慢慢睁开眼睛,神情竟是有些软弱。
“元志?”上官勇忙喊了安元志两声。
安元志听见上官勇喊,一惊,忙从上官勇的怀里坐起了身来,说:“银子到手了?”
上官勇没好气道:“你浑身烧得滚烫了,还惦记着银子呢?”
安元志笑了笑,说:“我发热了?我说我这会儿怎么有点冷呢。”
上官睿抱着上官平宁走过来,担心安元志道:“怎么突然就发热了?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安元志摇摇头,说:“今天路走多了。”
上官勇说:“你能走路了?”
上官睿说:“他不但能走路,他还把京都府尹夫妻两个给解决了。”
上官勇望着安元志瞪大了眼睛。
安元志忙说:“我办事,姐夫你放心,没人能找到我头上来。”
上官勇说:“没被人发现?”
“没有,”安元志说:“房子我都烧了,还有,”安元志拍拍被自己背在身上的包裹,“那对贪财夫妻的宝贝,能拿的我都拿了!”
上官勇在安元志的额上敲了一下。
“银子到手了?”安元志笑了两声,站起身来去看上官勇今天晚上的战利品。
上官勇把外衫脱下来,披在了安元志的身上,说:“东西跑不了了,你急着什么?”
“五少爷!”正忙着从车上往下搬箱子的亲兵们看到安元志走过来,都跟安元志打招呼。
安元志看看把四辆大马车都堆满的钱箱子,笑道:“黑吃黑的滋味如何,兄弟们?”
亲兵们一起笑了起来。
有人就跟安元志说:“那些侍卫老爷们的武艺不够瞧的。”
上官睿开口道:“你们知道他们是侍卫了?”
“二少爷你不知道,”有亲兵跟上官睿说:“那帮人边跟我们打,边喊啊,说他们是五殿下的人,问我们是不是吃了熊心豹胆了。”
“五殿下,”安元志说:“五殿下能抢,我们为什么不能抢?”
一帮人,除了上官勇外,都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们以后纵横天下的资本!”安元志跟大头兵们道:“日后你们这帮子都成了将军,可要记住我们今天晚上干的事,都是***做强盗,谁也别说谁,只能说我们是天生的好命!”
上官勇站在一旁,看着安元志笑着摇了摇头。
大头兵们倒是被安元志说得热血上涌,有人就问安元志道:“五少爷,我们也能当将军?”
“你小子这么问,就没这个命了!”安元志指着这个亲兵笑道:“你为什么不能当将军?当将军还能是命中注定的事?从军之人,立下战功,就有为将的机会!不然你们以为,上官大将军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这将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上官睿听着安元志跟这帮亲兵们说话,他知道安元志这是在拉拢这帮亲兵,不想灭这帮亲兵的口,就只能让这帮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大哥了。
“平宁没事?”上官勇这时小声问上官睿道。
“没事,”上官睿说:“我和元志都不放心把他放在家里。”
上官勇摸了一下儿子的小脸蛋,脸上有了一个笑模样。
上官睿这时跟上官勇道:“这四辆马车不能留在这里。”
上官勇说:“一会儿我就让人把马杀了。”
上官睿看到四辆车后面都拖着不少树枝,这是行军的套术,车后面拖着树枝,一路拖在地上,可以把马蹄印和车轮的印记都扫掉,看看废宅外面,也的确看不到一点辎重车马走过的痕迹。
“别担心,”上官勇看上官睿往外面张望,便小声道:“没人会追过来。”
上官睿说:“这马不如赶到哪个王府去吧。”
安元志这时走过来说:“赶到四王府去?反正四殿下跟五殿下是最大的仇人了。”
上官睿摇头,“赶到二殿下的府外去吧。”
“啊?”安元志说:“二殿下?那五殿下不会相信的,他跟二皇子是同母兄弟,二殿下不会跟他作对的。”
“怎么想,那是五殿下自己的事,”上官睿小声道:“把马赶到二殿下的府外,这就是挑拨离间,挑拨他们两位皇子,若我是五殿下,只会认为这是争位对手做的事,我们这些没资格争江山的人,就洗脱嫌疑了。”
“把马赶过去,”安元志歪着头想了想,说:“这手段也太低了,能是争皇位的对手想出来的?当人是傻子呢?”
“争天下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事,”上官睿说道:“有半分挑拨的可能也要用。再说,二殿下也是皇子,他为什么就不能有争位的野心?五殿下也许就会想,这是不是他二哥跟他用得欲盖弥彰之计?”
“对啊,”安元志拍了上官睿的肩头一下,“读书人就是毒啊,让人过不了安生日子!五殿下的心里被你种下了一根剌,日后他们再想兄弟同心就难了。”
“滚!”上官睿把安元志的手甩开,知道安元志这会儿正发着热,所以上官睿也没敢用劲。
“姐夫,我带人去办这事,”安元志跟上官勇说:“这里你盯着。”
“我去吧,”上官睿把上官平宁交到了上官勇的手上,“马车上最好再押上点重东西。”
安元志上下看看上官睿,说:“你还是在家带孩子吧。”
“校子去吧,”上官勇说道:“元志你病着,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家,让大夫给你看看。”
“我没事,”安元志想向上官勇证明他没事,结果刚一抬胳膊,就疼得一吡牙。
“好了,就这么定了,”上官勇说:“这里有的是砖头,一会儿搬上去就是。”
安元志说:“把砖头运过去,然后这些砖头要怎么从二王府门前弄走?就地一扔?傻子也知道是有人陷害二皇子啊。”
上官睿没想到这一出,当下就是一愣。
“书呆子,”安元志冲着上官睿笑。
上官勇这时说:“树枝不要拿下来,就这样拖着过去,就没人会问车重的事了。”
安元志小声跟上官睿说:“你还得再好好修练修练,大主意还行,小主意上你还差点。”
上官睿从安元志的身边走了过去,他不想搭理这人。
“你就坐一会吧,”上官勇搀着安元志走到了一块祼露在外的基石旁,把安元志按坐下了下来,将水壶塞在了安元志的手上,说:“多喝点水。”
安元志看着这一箱箱堆在地上的钱箱子,说:“姐夫,这里面有多少银子啊?”
“没数,”上官勇说。
“几十万两总是有的,”安元志喝着水,一边跟上官勇小声道:“兴隆钱庄还真是财主,我敢打赌,国库里都没这么多现钱。”
上官勇说:“这钱我们暂时还不能用。”
“为什么?”安元志问道。
“银子上面有兴隆钱庄的刻印,”上官勇说:“要把这刻印融了,也不是一件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