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被我说中了心事,她慌了,急了,恼羞成怒,眉眼狰狞,要冲过来,却被夜一闪身挡住了。
“够了,如果你觉得不平,当初打你下崖的是我,杀了我,让一切了结!”背对我,看不到夜的表情,声音却是那样决绝。
“我说了我会留着你,看你美丽的千寻如何成为丑陋的蝼蚁。”
“宋词?!”三人同时回头,迎上翼的惊喜。他的身后是模糊的人影在向这赶,尚是清晨,旭日未全,后面依稀是拂晓和风流。
“雪翼?不!是临翼?!”忽然被抱个满怀,她一时不知所措。
“宋词,不要再消失!”让所有人都诧异不已,一向内敛的翼竟然上前紧紧抱住宋词,拂晓甚至惊讶地捂住了惊呼的嘴。
诧异同样划过她的眼,我看得真切,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底清澈无边,魔性抽离,然而很快,一切回归,我看见了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拥有他们的爱,你是我的替身,他们却借我的身体在思念你!”忽而狂笑自嘲,刹那间空气冻结,呵气成霜。
“你——你——不是——”
“不!”拂晓尖叫凄绝,晕了过去。
透过窒息的拥抱,剑穿身体,狠狠地,毫不犹豫,鲜血顺剑滴落,没有停息。
“你不是口口声声爱宋词吗?我就是宋词。丑女人,看着他,这是我回报你的第一个礼物。”
“疯女人!”不顾一切,爬起来冲过去,风流不知何时已默默在我身边,他和夜第一时间冲上前袭击宋词,分散她进攻我的注意力,虽然我们知道,此时的她已无人能敌,可是为了在意的人,我们都没有退缩。
“翼!”把他倒下的身体拥入怀中,泪已为枫流干,对他,我仅存的理智已被打破。
“这才是你该有的反应啊!我喜欢!今日就不陪你玩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枫没死,早在滑坡前一刻我就救下他了,他可是我未来的相公,我不会那么容易让他死!记着,我在北国等你,一月后希望你来参加我的婚宴。”
“滚!”没理她的离开,此刻眼里,只有大片的血和怀里的翼。
“哑儿?!——是——是你?!——原来你——一直——在我周围——而我——却只在意——我的画笔——不过——你现在——真的——好丑——”
拉开我的面纱,他恍悟。如同当初次展颜,他对我宠溺一笑,瞬时融化一切。说到末句时,不忘假装受我容貌惊吓,逗我一笑。
“看——你笑了——好美——对不起——伽蓝一年前——找过你——我自私——说你死——我知道——你——不爱我——”
伽蓝?!一个我尽力去遗忘的名字,我不怪翼,所以一直对他笑,笑到我的身上染满了红,笑到他的气息逐渐微弱,笑到我的心里满是荒凉。
“原来——你——你——才是她——我好傻——哑儿——早知——我一定娶你——帮我——照顾——拂晓——好吗?”
“好!”低下头,轻抚他的面颊,声没吻落。
“帮我带他回房!”再次抬起头时,忽觉阳光刺眼,旭日东升,红光映射半边天空,同样也照在他平静睡去的脸上。
夜幕降临。
翼的房间,只有我和他两人,还有满屋的思念,挂满整个房间,全是我,不同风情,却是千篇一律的神韵。
脑海里全是我们相识相伴的日子,短暂却值得回味。
我们初识,他看着我,玩味的笑,深邃的眼神,三分惊异,七分狠毒。我们生死相隔前,他再对我笑,温暖宠溺,同是深邃,却是百分百的爱意。
“翼,你要上路了,冷吗?我陪你一程。”
推门而出,身后是无情的火海,吞并了他和他一年来所有的思念,每一幅我都在笑,笑在他的心底。
三五沧海已过(岚夜篇)
梦千回,寻芳踪,千寻泯于夜。
自懂事起,记忆就被过去和未来分割。想要扭转未来,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明白了爹的苦,岚家子孙注定要承受无能为力的宿命。
心中有情时,便知晓我生命中的至爱,最终会因我而死,象爹一样,拿他最爱的女子许咒,含恨千年。
初相识,避无可避,朱帘半卷,伊人抚琴,恍入梦境,破暖轻风,随声荡漾,信手举杯,一饮酣畅。
一曲尽,天籁绝而意悠长——彩蝶双飞,灵犀一点。推帘而出,暗香盈袖,眉黛处,娇羞无限。
“小女子雪千寻有幸与岚公子相识。”
“梦千回,寻芳踪,千寻泯于夜。”
“什么?”
“泯即泯灭,此生愿与你只做知己!”
出画舫,明知背后是她深情的双眸,却一直不敢回头。抬头看天,漫天飞雪,落在心间,冰心一片。
岁月消磨,往事悠然,害羞的娇颜依稀不见,我们真的成了知己,只是都不愿去碰触两人心里的禁忌。她眉黛间的哀思,映衬着我们之间若有似无的距离,由深入浅。
原本只是侥幸的想,和千寻只做知己,无欲无爱,相知此生,于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负气与耶家定亲,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不按宿命和她私奔,她便不会在我怀里消失。
直至糖诗的出现,我丧失了预知的能力,未知让我渐渐和普通人一样,开始喜怒于色。糖诗,一个奇异的女子,看不到她的过去未来,如同一颗飞星,刹那划空,锻造奇迹,搅乱了所有的注定。
自她出现,未来便脱离我的记忆,看不到将来,一切因她而充满转机,我甚至奢望,她可以改变我和千寻的悲剧,但是我依旧不敢赌,我怕输,我怕我们是意外,是糖诗无法改变的意外。
后来,当我亲眼看见翼死在糖诗怀里,我更肯定了,她终究是个平凡的女子,她想要守护的太多,可还是不能破解临姬的宿命——死于昭华,最终灭族。
再一次见到宋词,一个爱我至深,我却无法回报的女子。为了逃避千寻,和她相处五年,知她也是可怜之人,却选择了偏激的面对人生。尚在襁褓,亲娘就带着哥哥离开了她和爹,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被遗弃的那个,她长得象娘,便一直被亲爹所恨,名义上的娘和她也毫无感情。这也是我第一眼见她,竟然对她温暖一笑的原因,可我却没料到她爱我,竟是因为那笑。
不归崖上,以为她的死会是解脱,摆脱成魔的命运,却不料,反而是我的见死不救助她成魔。看着她将剑穿透翼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眼底的悲凉,她并没有报复的快感。
而糖诗,抱着翼,花容失色后,竟突然没有了任何表情,眼底如深潭,看不到底。透过死亡,我第一次看见了她心里隐藏的东西,冷冷的,泛着寒光。
“原来——你——你——才是她——我好傻——哑儿——早知——我一定娶你——帮我——照顾——拂晓——好吗?”
“是啊,我是哑儿,也是你的宋词,你千百次描绘的女子,我的眉,我的眼,全在你的笔下,你的心里,我怎能不知你爱我,只是我一直不想去承认,错过了枫,又失去了你,是我这一辈子无法弥补的,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我们的妹妹,今生错失,来世相随。”
她低下头,看他安静“睡”去,轻抚他的左脸,亲吻他的右脸。
沉默在左,承诺在右。朝阳起,一缕红光拂面,叹息落,生死相隔。
帮糖诗将翼的尸体送回他的住所,一抬眼,整个房间都是一个女子的画像,或悲,或喜,或怒,或哀,举手投足,眉梢眼角尽是同样的神髓。
“你们先出去,让我单独陪他一会。”
夜幕降临,风寒袭骨。
屋内突然火光跳跃,大惊,所有人都准备冲进去。
咯吱一声,门响人出,一脸清冷,眉边倦怠,悲伤无限,却硬是强打精神,淡然一笑,宽慰大家:“没事。我怕他一个人路上冷,就把所有的画烧了陪他一程。”
“忘记这一切,还做我的哑儿,好吗?”看着风流望她的眼神,我突然明白,千寻在他心里早已不及糖诗。
“哑儿是无欢的妻,我该离开了,我绝不会看着第二个人因我而死。”没有看他,只是木然的望着熊熊烈火。
“不!决不!哑儿是我买来的,人都是我的,不可以离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风流不羁的他竟然孩子气的耍赖。
“如果我再不赶去北国,你只能抱着我的尸体睡了,我还要去救枫和烙儿,烙儿他还是个孩子!”
三六小城落魄“哑儿,不要走好吗?”回到耶家收拾行囊,却被风流从背后猛然一抱。
“耶少主,不让我走,想我死吗?”用力去掰开他的手,却发现竟是徒劳。
“老太婆身体越来越差,我不能陪你去,答应我,事办完就回来,好吗?”
“你的妻是雪千寻,不能这么依赖我!”放弃挣脱,转过身,正视他,对上他依恋的眸,激情暗涌,却不能放纵,唯有冷淡。
“千寻,她是因为——”
“我不要听,你看清楚,我的丑样子。”用力扯开面纱,冷对他。“我只是你疲惫欢场,空虚寂寞的慰藉。你对所有女人都有亲切感,我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成为你的习惯。所以,请忘记我!”终于看见情场浪子眼里的痛,一用力,摆脱他,快步走出,长长的回廊,曲曲折折,我始终没有回头,除了背影,现在的我,给不起他任何东西。
“风流,若有命回来,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未知让我害怕承诺,就允许我小小的抛弃你吧!”心里默念,带着包袱,走出耶家堡,去找拂晓,带她离开。
^^^^^^^^^^^^^^^^^^^^^^^^^^^^^^^^^^^^^^^^^^^^^^^^城门外,和前来嘱咐我的夜挥手告别,拂晓一直躲在我身后,昨天的一幕让她还难以恢复,尚处于惊恐哀伤之中,象只受惊的兔子,全身颤抖,眼睛红红的,水水的,楚楚可怜。
“拂晓别抖了,跟踩电门似的!”决心诱导她成为原先活泼可爱的好孩子,再苦再难,笑对人生,乐观向前,才是正道。
“踩——电——门?”疑惑地看着我,终于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再抖了。
“电门就是——一种很特别的门——踩上去就像——就像这样——”为了让解释更生动,逗她开心,我夸张的抖动身体。
“哈哈——姐姐——你好坏——学我。”
为博红颜一笑,我算是牺牲大了,幸好有轻纱遮面,否则真要被笑话“丑人多做怪”了。
“这样笑多好,看我家拂晓多美,别伤心了。人有时要学着没心没肺,把怀恋的人刻在心里,想起他时,就微笑,他会感受到的。”
“真的吗?哥哥也会感受到吗?那好,我以后天天笑,我要哥哥也快乐。”
“这就对了,以后不许再踩电门了,知道吗?”
“好!”
“笑一个!”
“讨厌!姐姐逗我!”
笑声连连,两人一马,一路向北——三日后,迷踪城内。
迷踪城,去北国的必经之路,距北国还有一天的路程。在耶家收拾包袱时,拿了他几十块金条,当时还嫌它重,一路上吃香的喝辣的,有出无入,很快我就破产了,眼睁睁地卖了我英俊的“白马王子”,买了头已过中年的呆头驴,换了两馒头。
没钱住客栈,只有问老板可不可以住柴房。可是发现管事的全都色鬼,眼光在拂晓身上游离。
“看,这小美人漂亮。要不让这小美人——我就让你们住上房。”
“休想!再用你是色眼吃豆腐,我就把你打成豆腐花!”
“凶什么?我又没看你,看你那板车身材,又在脸上遮掩着,就知道一准是个丑女!”
“你!”冲过去,想给那烧饼脸一脚。
“姐姐,别打架了,天快黑了,我们再找找!”我敢发誓,不是拂晓手快,他肯定立刻从烧饼升级到麻花。
“不用找了,这城里所有的客栈都是我家的,求我吧!”
“啪,啪!”恭喜我吧,麻花诞生了!
“拂晓,走!”
“哦!”嘴张成O 型的拂晓,被我拉出个客栈,有人猪嚎,有人作势要冲出打我,却迟迟不敢。
“看,那有个破房子,走,我们去看看!”
“那?”
“看着好阴森啊!”
“走!”
“不要!那一条街都是空的,刚进城就听说那闹鬼。”
“走,我最大,你必须听我的!”
“啊!什么声音?”刚推门,拂晓就大叫,我什么都没听到,倒是被她吓了一跳。
“孩子,你要冷静!”严肃地把她拖了进去,扔进一间房,然后一个人,走向叫声的源头。
“姐姐,你不怕吗?”
“看我这样子,跟鬼比,说不定谁丑,谁吓谁还不一定呢?”潇洒的甩甩头,打开那扇叫声凄厉的门,消失在夜色中。
安静,安静——一分钟后,我打开门,大叫,“拂晓,过来,帮忙!”
三七浮生若梦“哑儿姐,怎么了?”听到我的呼喊,过了会,门开了一条缝,然后逐渐变大,拂晓小心翼翼地伸入半个脑袋,见我满手是血,大吃一惊,床上一少妇,发丝凌乱,遮了半边容颜,汗泪盈面,双手撕扯锦被,不停痛叫。
“是个孕妇!快来帮忙!”来不及解释太多,其实我也没搞清楚状况,进门就见她在床上痛苦挣扎,发现我时只说了句“救我的孩子!”,见我没有夺门而逃,她似乎非常惊讶,毕竟她声嘶力竭地叫配上时隐时现的身躯,除了鬼怪,找不到第二种解释。
“别紧张!放轻松!深呼吸!拂晓,别愣着,去烧水——”一口气,对着同样慌乱的拂晓嘱咐了很多,多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没有用!求——求你——帮我——让我——寄生到你的身体里!”
“什么!”我和拂晓同时惊叫。
“我等了几十年,早该消失,可是为了这孩子,我一直用意念克制着,我被我丈夫牺牲,但孩子是无辜的啊!他是岚家的子孙,本来就要承担太多,可他可怜到连活一次的机会都没有,我不要——”
“什么?你就是岚家几十年前被牺牲的女子,当时你已待产,却没能生下你腹中的孩子便消失了。”
“是我,你竟然知道,可我的意念一直没有消失,为了我的孩子,我非人非鬼,非实非虚,飘无定处,到处游荡。所以,请你——”
“我认识你的孙子,他叫岚夜。可是,附身?!我怕我帮不了你!”
“原来如此——但是,你知道吗?他是当年许咒的新生,也就是诅咒的救赎,同样,一旦当年被诅咒的临家子孙全部死光,这孩子就再无法出生了,我不能再等了!”她看着我,满眼期待。
“临家子孙?!诅咒?!”听拂晓轻吐这些疑问,还是无忧的样子,只是简单的害怕失措,失去记忆,她已经对诅咒一无所知,她是唯一的幸存,他是唯一的救赎。救他,也是救她。
“好!”答应翼照顾好拂晓,就不得不答应面前的女子,再一次认真的看向床上,拨开她的乱发,湿湿的,带着泪的咸味,身体若有若无,容颜却依旧不老,明艳动人。
“谢谢!”她笑,一脸明媚,“我的虚壳将要依附于你,用你的实体,充实我的虚形,他才能出生。这孩子,几十年前就该出生,所以出生后,他会和其他孩子不同。三个月!他和我的皮囊只会随你三个月,过后他们都会消失,而你,恢复最初。”
她从床上坐起,身上和身边的血都已不见,我才明白那都是她给旁观者的幻象,这么多年,她一定是这样故意制造了很多次难产的假象,可一直没有人敢,或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