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纪涵也就无所谓地让他提着,还省了脚力。而且离开那个她度过离家出走后第一夜的酒楼,也让她舒坦不少。
到了一家小饭馆,他们走近后,只看见稀稀拉拉几个在喝酒的人,脸红脖子粗。她奇怪木隐停步,就径自走了进去。孰料那些酒客看见她进来竟道了句:“哟,哪楼的姑娘,挺水灵的。”
楼自然指的是青楼,受了这样的侮辱,她一握判官笔,心想必须得给个教训。可惜的是,前脚刚进门,她就被拦了下来。
“姑娘,这里是吃饭的,不是打架的。”小二甩了雪白的抹布到肩上,紧紧抓着。他眯着眼睛,表情跟地头老大似的。
纪涵就纳闷了:一个店小二抹布雪白干净还紧握着生怕人抢,对客人冷眼相对还试图恐吓是为哪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回头想去问问木隐那是不是黑店,就见木隐走了过来。
那店小二不可一世的表情见着木隐就蔫了,模糊不清地道了句:“吃饭找我,打架请便。”几个在喝酒的客人见了木隐,也抱着酒坛子把自己塞到桌子底下去了。
“兄弟别紧张,咱们也好一段交情了。”木隐热络地拍拍店小二的肩膀,“名震江湖的夺命抹布手,怎么说话这么没气势。”
发抖的店小二边听边流汗,纪涵看得莫名其妙,一个店小二怎么变成夺命抹布手了?夺命抹布手因为武器特别,武功不错,也算是高手,退隐江湖后竟然屈尊在一家小饭店当小二?
奇怪了一阵,对江湖恩怨现在没多大兴趣的纪涵就不管这些,只凑近木隐低声问道:“图呢?”
“不就在这小二哥的抹布里面?”木隐干脆地大声回答,毫不掩饰。
尖利的叫声划破夜空,听得纪涵皱眉,忍不住捂住耳朵。安静过后,她一低头,惊诧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店小二。
“你可知……这块抹布是我传家之宝……”店小二热泪盈眶,双手捧着抹布不住地抚摸,如摸着上好的绫罗绸缎,哽咽道,“不,我不信,我的抹布一直没有离开我,怎么会……”
不斯文地张着嘴巴一会儿,纪涵赶紧捂住口,其实她也不是故意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主要是……不就是块抹布,何必呢。而且……传家之宝未免了太新了……
当然,这些话只在心中想一想,她没有说,看夺命抹布手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倾家荡产了就是全家死光……
“兄弟,你急什么,我只是拍你肩膀的时候换了一下,”木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条同样雪白的抹布,“这才是你的传家宝。”
如同饿虎扑羊,夺命抹布手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一下子就……扑了个空。
木隐掐着夺命抹布手的脖子,提着他起来,森森地问:“我记得我将你手打折了,如今你安然无恙……”
“我说,我说!”夺命抹布手呼气困难,还不忘巴结,“木大少爷你问什么我都说,只要把抹布还给我!”
有点纳闷的纪涵跟着前面的两个人进了饭馆后院,心里还想不通:这夺命抹布手怎么会连自己随身带的传家之宝被调换了也浑然不知,而且小命不保的时候居然还想着一条看起来崭新且普通的抹布,实在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把夺命抹布手丢到地上,木隐甩甩手,如碰了什么污秽之物,嫌恶地看着他。
“是那位高人给的药吧?”木隐似笑非笑,月光洒在他脸上格外森冷,把一口白牙照得闪亮,更是骇人,“高人我就不逼你说了,是还是不是?”
“是,小的三天便痊愈。”夺命抹布手低着头,摸了摸被折断过的右手,可怜兮兮地小心打量着木隐的脸色。
点点头不语,木隐看了会儿站在后面的她,许久才道:“好一个神医。”
她莫名其妙,就算她前世和神医有点关系,今生可是完全无关,难道……是齐家?
“你忘了?和齐家作对过的鬼医?”木隐皮笑肉不笑,自动解惑,“紧张了吧,威胁我们的人也是你未来夫婿的敌人。”
鬼医是一个治病不用常法,药方不同寻常的神医家族,在江湖上也只有它能够与世代行医的齐家相提并论,只是同行间和平相处本就挺难,况且鬼医是群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做了些得罪人的事情,与齐家闹得不大好看,可以说是世仇。鬼医那门的还时不时下个毒为难为难,间接提高了齐家的医术,也害死了不少齐家的人,世仇就一点点加深,至现在可谓是血海深仇。
能威胁到木隐的人,武功也定是极为高强,也怪不得齐皓辰提及的时候,都是以谨慎的语气。
“他之后来过吗?”木隐思索了一会儿,提了问题。
一听这话,夺命抹布手就不住地磕头,每一着都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夜里回响。纪涵觉得有点残忍,怎么说这个人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打过木隐说不定还做了一件大好事(对于她来说),就出言提醒:“晚了,快点。”
只见木隐跺了跺脚,磕头的夺命抹布手大概以为木隐动了手,悬着头在半空中,几滴血从伤口顺着脸颊低落在地,全身发抖。
“把抹布剪开。”木隐丢了把剪刀在地上。
颤巍巍地拿起剪刀,再捧起抹布,夺命抹布手手抖得更厉害。她看那几乎相似的抹布,也知道其中缘由了:大概是怕一错手,一晃眼就拿错了抹布,剪成了传家之宝。
“闻闻药味就好。”柔声地提议,木隐一反常态的耐心更显得阴森,让抹布手禁不住呜咽了几声。最后,夺命抹布手小心翼翼地闻了闻,露出了困扰的表情。似乎顾忌木隐,夺命抹布手闭着眼睛剪了一下,一听到细微的咔嚓声猛地睁眼,抖了半天没继续。
“行了,”木隐看夜深,也不耐烦起来,一剑挑起左边夺命抹布手手上的一条,两剑劈开,掉落的毛巾中间有一抹暗黄的色彩,纪涵激动地走近,却被夺命抹布手的嘶嚎吓得住了脚。
“原来是这条!”夺命抹布手喜形于色,捧起另一条靠近脸庞蹭着,即使上面有脏污,看起来……她觉得十分的恶心。只是夺命抹布手已经忘了其他事情一般,只顾着看着摸着那条抹布,连他们要走了也没感觉。
察看后,把藏宝图收进兜里,她跟在木隐后头,却被木隐打发着走前面带路,他自己还走得慢的很。觉得自己尚可防身,纪涵就不管他自己先走了,心里只高兴藏宝图回来了,完全没发现木隐向另一个方向走。
看她走远之后,木隐击掌,林卿走到他的身边。夜风簌簌,凉意袭人,他没有多关心一下发抖的林卿,单刀直入道:“你用的是……”
“鬼医的药。”林卿有点失落,“想不到,幕后的人竟然……”
木隐一天前发现夺命抹布手痊愈,身上还有些药味,定是用了好药。而这么好的药,也就只有两家能办到,他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买了两条崭新的,外表与夺命抹布手的无异的抹布。
下午的时候他一让林卿去散消息,二让她试着分别把涂着鬼医的药和齐家的药的抹布与夺命抹布手的调换一下,齐家的药优先。但大概是因为最后林卿因为急着回来见鸢清,竟然真的偏心地只换了齐家的药,弄得后来他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万幸的是,她倒真的歪打正着。由店小二没有注意到自己抹布被调换的事情,便可知道……那是齐家的药。
作为他花了高价和师父与齐家的情分才弄到的那瓶专治跌打的药,它是不会随便被人弄到的。
“现在……”林卿轻声询问。
“先看情况,别告诉她。”他对林卿笑笑,离去。
轻易追上前头散步的纪涵,木隐经过的时候,带了一阵风,还“不小心”撞了纪涵一下,后面便传来纪涵气急败坏的声音:“要不是九转还魂丹,你能这么得意?”
知道她的意思,大概是她轻功不如他恼羞成怒了,他止步,故作钦佩道:“对,多亏了齐家的九转还魂丹。”
作者有话要说:男二啊男二,乃没能出场就遛一遛名字吧……虽然不大好看… =
10
乞丐 。。。
这几日,大家都很忙。
他们在纪涵家乡的城郊客栈安顿了下来,虽然离家尚远,但她心底还是不舒服,忙着每一日提醒木隐三次寻宝的事情,时不时提一提鸢清的大名以振声势;木隐忙着每天听三次唠叨,对师父的大名从郁闷到无感,偶尔回纪涵那么一句以示在听,避免更多的麻烦;一般在旁边陪着的林卿不是奉茶就是奉汤药,俨然一个贤内助的样子,至于跟在纪涵后边的矜来,在每天变着法和师妹提出回去失败后,开始帮腔,想让师妹早寻宝早回家。
就这么平静了几天之后,纪涵对毫无成效忍无可忍,自己出去打听。
最会打听消息的,莫过于丐帮。
于是,她就同矜来到了大街上,于熙攘中找寻乞丐的踪影。清晨出的门,他们却在晌午才见着一个身形较小的乞丐。那乞丐蔫蔫然坐在路边,垂着头打盹,不管他们怎么叫嚷都不予理会。
灵机一动,纪涵从钱袋中拿了个铜板,丢在乞丐前面的破碗里,让它发出叮铃的脆响。
乞丐终于睁眼,眯着看他们,再凑到破碗抓了好久才抓到铜板,一副没睡醒的迷糊样。看了看铜板,他做了个更迷糊的动作,打了个嗝,爽快地把铜板丢回了他们身上。
“你……”矜来觉得被乞丐侮辱更是羞耻,就想口舌上讨个公道。
摆摆手阻止了他,纪涵想毕竟是有事相求,和气为上,加上今日着实有些奇怪,一个乞丐也难见到,便怀疑丐帮有大事。这么一想,她就放柔了声音,问道:“小兄弟,为什么不要?”
那个小乞丐长得弱小,五官稚气,她便以“小兄弟”相称以拉近点距离,孰料那小乞丐不领情,大大哼了一声,赌气般鼓着脸颊,含糊不清道:“谁是小兄弟,我是长老!”
长老?这么小?纪涵郁闷了:或许不是此时丐帮有大事,而是这个城里边的乞丐太少了,连个小孩子都能当长老……
似是懂得她的怀疑,小乞丐的脸拉得更长了,板着脸,字正腔圆道:“你,以后不许这么侮辱我们丐帮,放铜板的时候得这样!”
说罢,小乞丐站起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铜板,躬身后蹲下,小心地放入碗底,没有让一点声响发出。
“好,”纪涵虽然挺郁闷的,还是照着再做了一遍,看小乞丐面色缓和才客气问,“小兄弟能否向你打听个事?”
这回他高兴了,也笑脸相迎:“今天爷爷刘大寿,不做生意。”
刘爷爷?
把有名的乞丐都想了一通,她还是没找到一个姓刘的,而且看那小乞丐对丐帮的尊严很是看重,恐怕用钱买通更是适得其反。她只好叹气,想明日再来,却刚转身走了两步,就被小乞丐叫住,纳闷地回头。
“你是那个纪家分粥的姐姐,对不对?”小乞丐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指着她说。
心下一喜,她以为有通融的机会了,果真是好人有好报,欣喜点头。
三步做两步跑到他们跟前,小乞丐很真诚地说:“姐姐,上次那个和你打架的哥哥还在吗?刘爷爷找他。”
跟被泼了冷水一样凉透了心,纪涵闷闷道:“我这就去叫他。”
“等等!”
在他们转身又走了几步,小乞丐又开口了。纪涵又有了点期盼,期盼一句感谢的话,即使当时她分得有点闷闷不乐,但除去那些烦心事,对于分粥的好事还是心甘情愿去做的。而且施恩后她也不求回报,只是……帮助的人完全无视这件事情,只把她当做一个跑腿的,总是让她有点不悦。
期盼地看了小乞丐许久,她才听到小乞丐支支吾吾的声音:“姐姐,你们家的粥好稀。”
旁边一直默默跟着的矜来忍无可忍,想上前说些话,被纪涵拦了下来。
她当然也不高兴,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两人郁闷地回到了客栈,正巧遇到了正在往楼下走的木隐。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说:“你可认识一位姓刘的前辈?”
“哪个?”木隐似乎对她忽然出现不高兴,神清气爽登时从脸上消失。
“……姓刘的,丐帮的前辈。”纪涵忍着不快解释。
恍然大悟的木隐点点头,嘟囔到:“他不会是找我算账的吧……“
这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她大惊,揪着木隐的袖子道:“你不会是得罪他吧?严重吗?今天是他寿辰,赶紧赔礼去!”
“……与你何干。”被她连环的话轰了一遍,木隐的脸更黑了,很明显地退开一步,好像她是多脏一样。
一怒之下,纪涵一拉木隐的手,刚使足了力气要拉他走,谁知轻巧得很,还差点和他栽倒到地上去了。趁着木隐没反应过来的劲儿,她向矜来使眼色,齐力将木隐拉走。
狂奔到小乞丐所在地,他们正赶上小乞丐拿着几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吃着。
“喂喂,姐姐,这馒头可不比你家的粥,好吃管饱,你特意踩出一地灰是吧?”小乞丐拍拍馒头,没好气道。
又被提到粥,一种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感觉油然而生,纪涵气沉丹田,大吼:“一会儿赔给你行了吧!”
说完,她吃了一嘴巴的尘土,也冷静了许多:那还是个孩子,她这么凶是不对的。
就在她开口要道歉自己态度不好的关头,小乞丐又发话了:“姐姐家的馒头肯定不好吃,不要。”
“你刘爷爷在哪里?”看矜来正拦着要爆发的纪涵,木隐也识相地转移话题。
小乞丐瘦小的手臂一抬,指向旁边的小巷。木隐只看了一眼,便提步往那边走去。矜来和稍稍冷静下来的她,同小乞丐跟在后面。幸而小乞丐忙着吃馒头,没有再发话,让她冷静不少,怒气也降了。
到了尽头,无路可走之时,小乞丐才开了尊口,指着位于墙角,被些许杂草掩盖的狗洞道:“门。”
默念了数次“他还是个孩子”的纪涵终究是崩溃了,摇着小乞丐咬牙道:“还有没有别的路?”
“没有哦,这里墙特别高,轻功过不去!”亮着与黑脸鲜明对比的白牙,小乞丐笑得如天上骄阳一般灿烂。
面面相觑,木隐望天做事不关己状,矜来目测着狗洞皱着眉头思考,耽搁许久,小乞丐催促起来,在纪涵决定去找绳子爬过去之时,轰然大响后,他们面前的墙倒下。
他们三人愣愣地看回木隐,对方却摆摆手,表示他什么都没干,还对着四周抱拳行礼,“谢谢这位高人。”
“往哪儿谢呀,我不在这儿吗?”头顶几声响亮的大笑,他们循声望去,正正瞧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着破旧补丁衣裳的老人站在墙头,周身还算得干净,棕色补丁很特别地泛光,满脸的皱纹被笑化成一朵花。
小乞丐乐了,脆生生叫道:“刘爷爷!”
“哟,老头。”木隐一副很熟悉的样子,问候,“腰好了没?”
刘爷爷也乐,从墙头跃下,稳稳落地后,拍着木隐的肩感叹:“小伙子知道跌打活血散不值钱,还把人家姑娘和跟班也偷出来啦?”
“我们和他没关系!”矜来和纪涵异口同声。
竟然和青蛇护法如出一辙,刘爷爷也了然地捋了捋胡须:“齐家势力这么大,我懂,只是……这跟班看起来很没用,偷来干嘛?”
愤怒得脸一红,纪涵刚想解释,却怕越抹越黑,半天没出来一句,之后又被刘爷爷话打断:“这么着,我送你们个礼物。”
话音未落,刘爷爷就从墙的那边拖了一大袋东西,哼哧哼哧地拉过来,豪迈一散,一大堆脏兮兮的破铜烂铁就从袋子里掉出来,撒了一地。
“挑挑吧。”刘爷爷慈爱地看着他们,颇为豪爽地说。
正在他们好奇打量,矜来只扫了一眼,就满不在意道:“不就是破掉的青阳剑和九节鞭,还有息影刀,金钱镖……”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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