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一声长叹之后,老者的声音再起:“皓辰Qī。shū。ωǎng。,你还在吗?”
“在的,爷爷。”齐皓辰上前搀扶老者。
“唉,那些不孝子,以前总说着学医难,学医没意思。他们不是长子,我也没为难,让他们自个儿拿着家里的钱做生意。现在呢,一个个回来了,口口声声为了救人,要管家里的事情。”老者摇摇头,坐下。
齐皓辰不说话,静静立在一边,侧脸被烛光映得柔和,模糊了轮廓。身后,正是悬壶济世四个大字,倒是显得齐皓辰如仙人一般,浑身镀着金色光芒。
“其实,婚约可以……”老者皱眉,捋了捋胡须,“娶纪家姑娘,对你确是没什么好处,爷爷看那个……”
“爷爷。”不满地叫了一声,齐皓辰语气生硬,“皓辰自有法子,不劳爷爷担心。”
对自己的长辈这么说话,是为了她?纪涵躲在后面,心里很是酸涩,想到来这儿的目的,更是羞愧不已,垂头。
“好好好。”老者慈爱一笑,颤颤地在下人的帮助下起身离去,“你也长大了,爷爷是多嘴咯。”
在门口时,老者却顿了顿,回头,意味深长道:“说到底,他们也是你的长辈,得饶人处且饶人。”
后头的齐皓辰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只是温和一笑,意味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灭哈哈哈,我忽然写顺了,果然小黑屋不适合我QAQ(小黑屋就是某强制码字软件,码不完出不去……)
我要存稿,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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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死 。。。
等齐爷爷走远了之后,齐皓辰忽地想到了林卿,便把状况给纪涵说了。谁知,纪涵表面上是悲伤难过,眼睛却满是诧异,完全不像之前听见噩耗的反应。
他心中有了数,不多问,在外面观察一番确定无人后,带着纪涵离开。
这边的纪涵很不安,若是见着千面人,她必然会想起木隐的事情,而方才齐皓辰对她的好,她又不能视而不见,势必陷入犹豫中。这个犹豫,一旦被千面人发现,爱徒心切的她会做出什么,纪涵无从知晓,有些担心。
事实上,她不仅仅见到了千面人。
他们敲门的时候,许久没有回音,正要放弃之时,房门打开,仍是本来面目的千面人扫了一眼齐皓辰后,侧身请他们进去。
齐皓辰看见未曾蒙面的千面人也不惊讶紧张,点头表示谢意,便领着纪涵进屋。
一进去,她就见着了真正的林卿。林卿憔悴了许多,正闭着眼睛,羽睫轻颤,听到一点声响便将自己缩往床角,似乎极为不安。她担忧,要上前的时候,却顿住了脚。
不仅仅是因为千面人拦住了她,更因为自旁边蓦然伸出那只手,轻轻地附在林卿的额头上。而那个手的主人,在探过林卿的体温后,倾身上前,轻吻她的眉间。林卿感觉到了,睁眼,茫然过后,与那个人相视一笑,牵着他的手。
梦转千回的侧脸,让纪涵很快认了出来。只是一样的眉目,却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木隐?”脑子一片空白,纪涵喃喃。
此时的木隐已经没有了以前的病态,在烛光中似乎温和了一些,没了以前散漫的样子,专注于林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气闷,在胸口堵得慌,她咬唇,佯作镇定。眼前的一对璧人之于她竟如最可怕的洪水猛兽,她直觉想扭过头,那一幕却不断地在脑中回荡,避之不及,给她已然结痂的伤口生生撕开的痛楚。
“小涵。”最先打破这静默的,却是病弱的林卿。
深吸一口气,纪涵摆出最虚假的笑容,直面那一幕:“林卿。”
脑子一片空白的她,哪能想到应有的问候与客套,僵硬的笑容已经暴露了她的窘迫,她也就破罐破摔,复垂下头来,声如蚊呐:“我从皓辰那儿听了你的事,现在……还好吧?”
这个问题她觉着问的真是没有什么诚意,偷偷抬眼瞧了瞧林卿。林卿愣了一会儿,在木隐的帮助下坐起身。看得纪涵又将偷瞄的视线匆忙收起,那样亲密的动作让她很是胸闷,烦躁地将碎发勾至耳后,随着拉扯的动作,纪涵感到了些疼,也清醒了一些。
一边齐皓辰拍拍她的头,以动作示意她上前。立刻清醒过来,纪涵愧疚不已:她是在干什么!刚才她那样,齐皓辰面子哪儿放?
除了林卿,众人都退了出去,还关起了门。她站在出入必经之处,木隐经过的时候竟无一点异状,就像她不过是没有生命的一件家具罢了。也对,纪涵讥诮一笑,恐怕三年孝期之后,她就是齐家摆放的家具,戴着齐皓辰妻子的名号,糊涂过着日子。
“小涵,对不起。”
她甫一坐下,便听见林卿这句话。感觉自己刚才的掩饰忽然暴露在露天之下,刚才她做的一切都是滑稽可笑,她反而没了之前的害怕与难过,说话不仅有了底气,还带了怒火,质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林卿笑道,语气如常,“方才冷落了你,让你干站着。”
“哦。”
别人温柔识大体,她倒像个刺猬一样。大概是生自己的气,纪涵默默不语,僵持了好久,才说了句:“有事吗?现在有点晚,我得回去了。”一是因为自己难受,二是她也得考虑,若是被齐皓辰的叔叔姑姑看到她在齐老爷死后马上赶来,还偷偷摸摸,指不定说点难听话,齐皓辰也会难办。
“你不想知道,之后的事情吗?”林卿苍白的笑容晃了她的眼。她觉得不该拿林卿撒气,便收了一身的刺,挤了一个稍好的笑容,点点头。
“我们遇到了麻烦,”林卿的捂着左手手臂,面露苦笑,“本以为死路一条,却遇着了……”
说到这里,林卿幽幽地看着她,不说话。她觉得有些不对,直觉问:“遇着什么?”
“遇着了矜来。”林卿咬唇,直至鲜血初现,“所以小涵,对不起。”
她一向不灵光的脑袋竟然也想通了,吃惊地看着林卿,不知如何是好。半个月前,一向健康的矜来回家之后,却一病不起。她本想去看,却被父亲拒绝,心里已是不安。三天之后,矜来死讯传来,却马上入土,并不择日下葬,十分草率。这些比起她听到的师兄死讯,不值一提。现在想来,她却觉得不对,颤声问:“我师兄,是怎么死的?”
“中毒,死后三日必会化为血水。”林卿泪如雨下,“若不是他,我早已经……”
“你们回来干什么!”纪涵忽地疯了一般,站起身按着林卿的肩膀,一边哭一边骂,“师兄只是替我们去上香,怎么会遇到你们!为什么你们不走得越远越好!”
被吓着的林卿虽然惧怕,却没有闪躲,任凭纪涵胡闹。
随着她的摇晃,纪涵分明瞧见林卿的左手渐渐被血染红,显然是受了伤,便镇定了一点,停止了动作,只恨恨地看着她:“怎么回事?有我师兄,你还会受伤?”
“我……”林卿眼神闪躲,看着被木隐牵过的手。
“哦,让我想想。”纪涵冷笑一声,“你们一起遇到麻烦,你左手受伤,我师兄丧命,木隐……却毫发无伤?”
一个替一个挡着,不过是仗着那虚无的爱意,那么,她师兄死得多不值得?感激,伤心,不过是一瞬,之后林卿如没事人一样,他却尸骨无存,仅余一摊血水。
回忆起刚才木隐与林卿的亲密,纪涵狠狠一耳光挥了过去。她的确是在无理取闹,但却忍不住为师兄抱不平。他命归西天,为了眼前这个女人,无怨无悔。而这个女人,却用好不容易保住的命,为木隐做这做那,甚至幸福得看不出任何痕迹。
林卿默默地承受了这一耳光,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上头突兀地浮起一丝丝紫黑。
“为什么让千面人冒充你?”泄了气之后,纪涵避开那一丝丝紫黑,将关心压了下去,冷漠道,“你们有什么目的?”
“是你们有目的,不是我们。”一股蛮力将她拉后,木隐挡在她前面,“去问你的皓辰,别找林卿撒气。”
床上的林卿无助地拉着木隐的手,眨眨眼睛,泪痕犹在,很是楚楚可怜。木隐依然看她如死物,将林卿护在身后,防卫的样子让她猛然间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是,她能做什么,狼狈离去?只能恨恨地瞪着他们,带着师兄在天之灵的心寒,她转身要走,后面的一句话却让她忍住的眼泪再次流下。
“你这条命,似乎也被我救过好几次吧?若是你去替齐皓辰挡刀,我不会有任何意见。”木隐的声音,依旧是语调平平,就像说着最寻常的事情。
不知怎么出的门口,她看见立即迎上来的齐皓辰,勉强一笑:“我怎么回去?”
“我送你回去吧。”千面人一直隐在一旁,此时却发了话。
“多谢前辈。”
一路上纪涵都没有说话,到了屋里,只想倒头睡下。千面人此时颇善解人意,不多话,看她撞到了床柱,还上前搀扶,询问:“你到底为哪件事伤心?”
为哪件事情?当然是矜来。矜来的死去重提,本已经受刺激的她分外脆弱,一个月来噩耗太多,一点点把她所剩无几的冷静消去。
“如果你是林卿,你也会这么做的。”千面人丢下这话,离开。
也?瘫坐在床上,纪涵已经分不出是动怒为了矜来还是为了她自己。
第二日,纪伯甫就高兴地送了好些补品给她,还有些首饰和新衣裳,让她这三年好好打扮打扮。正睡得迷糊的纪涵还忧愁地看着肿着的眼睛,迷茫道:“爹,你高兴什么?”
“高兴齐子贤那老不死的没有死!”纪伯甫摸着胡子,笑得没了眼,“你说,这齐家就是厉害,还能让人诈死一回。你说齐皓辰那些叔叔姑姑,竟然对自己的兄弟下毒,还好意思站在齐家闹腾。人证物证俱在,哈哈,他们怎么狡辩,自动滚蛋了!”
“哦。”纪涵惊讶了一会儿,就开始吃那顿品种多样的午饭。
“哎哟,”纪伯甫多给她夹了点菜,“我的宝贝女儿,多吃点,好好养。”
看一座小山似的菜,纪涵不耐:“你当你养猪啊?”
“呸呸呸,猪多难看,齐家才不要呢。”
“……”
“对了,齐家老爷快到了,等会儿乖一点。”
果然,齐家老爷虽然脸色不好,步履蹒跚,倒也有点精神。纪涵乖乖地行礼之后,依着齐家老爷的吩咐,纪涵和齐皓辰跟着他去散步。
本就没带下人,齐老爷也放开了些,说话很和气,像一家人一样对她,让她有点惊讶。照理说,就连齐爷爷那样宽容的人都看她不舒服,齐子贤更不会宽待她。
“可惜。”一个沙哑的女声自齐老爷口中说出,“我不是你将来的公公。”
“……千面前辈?”纪涵震惊了,这个女声不是千面人是谁!
转过头去,看一旁跟着的齐皓辰,他听得一清二楚,却只是继续赏花散步,没有任何异状,看局促不安的她,微笑安慰:“别慌,小涵。”
作者有话要说:木隐出来了……唉,救命之恩什么的,最难还了~
所以不要讨厌他TAT
57
道别 。。。
直至夜深,纪涵受不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感觉,起身打开窗吹风。不远处有只摇曳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舞,这让她顿时温暖了一些。小时候因为不能出去,在家里过中秋的时候,她总喜欢拿个灯笼,不管其好看与否,欢天喜地地提着在家中乱窜。
一时兴起,她翻箱倒柜,期望能找见当年的灯笼。上次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翻一翻总是能找到的。她没有找见正主,其他的小东西却丢了一地,里头有一朵金色花骨朵分外眼熟,等她拿起端详,才发现那不过是暗器罢了。
含苞待放的金色莲花,却包裹着致命的毒针,只需轻轻推,花开的刹那,便是夺人性命之时。有些黯然的她想到了今天自己的反应,竟如小时候一样逃避。
那时,千面人出现假扮齐老爷,齐皓辰非但不慌不忙,还说了些千面人模仿不到之处。她在旁边听了愈发的沉默,不是因慌张,而是因麻木。等齐皓辰发现她的异状,想和她解释的时候,她摆摆手:“这些东西,我不需懂得。”
她要的不过是作为齐家长孙,青梅竹马的那个齐皓辰,其余她不想也不必再知道。就像那朵金莲,即使见着了那根毒针倏然飞出,百步内刺穿无数障碍,她还是执意向师父要了它。
表面的美好足矣。
惊觉自己在伤春悲秋,她想出去走走,忘了这些东西。脚步却不自觉走近了那个地方,她停了犹豫一下,还是下定了决心,走了过去。
矜来的房间其实在弟子中很好,有一个独立的小院,里面有着武器架和很多练武所需的器具。起初,她爹看见矜来的时候,还觉得他适合练武。像纪伯甫这样靠老婆嫁妆发家的人,总想在江湖上有些地位,可一身武功只是上成,比起鸢清玄逸那些有着名师和天赋的人差太多,便打起了当个好师傅的主意,矜来就是第一个希望,也曾经被看做最后一个。
矜来让她爹有些失望,还好人老实孝顺,讨人喜欢,那个院子就留下来让矜来继续住着,练武的东西没有搬走,还多了好几样。矜来往好的方面想,还觉着师父对他还有些期望,实际上纪伯甫是为了把院子当成仓库而已。
想到这里,她鼻子有点酸,一点点地走近屋子。所有弟子里面,就矜来与她走得最近。她娘很不喜欢她和男子混得太多,但是矜来却是个例外。可矜来对她更多的是单方面的照顾,从不陪她玩,关心却从来不缺,俨然一个长辈。
矜来的灵位正放在这里,并不因为她父母不把他当自家人,而是矜来认祖归宗的观念太重,就连灵位上也是用了那对卖了他的父母给的名字,自然不肯进纪家灵堂。大家都明白这一点,随他的心意。
知道香放在哪里,拿出后她上了柱香,拜了矜来。此时,细微的一声脚步被她察觉,一回头,她却见到欲言又止,形容憔悴的木隐
“可以,给我上柱香吗?”相顾无言许久,木隐才开口。
拿了香给他,纪涵退到一边,看他认真地做完每一步,心里的滋味无法言说。看他上了两次香,纪涵明白了,平静地说了句:“麻烦你让林卿来一趟,先谢谢了。”
“下次吧。”
两人都没了话,各站一边直直地看着矜来的灵位,各有心思。终于,纪涵说了句:“究竟怎么回事?是谁?”
“不知道,那时夺藏宝图的人太多,杀手一批批地来,之前林卿和师父还能应付,可玄逸的死讯传来后,师父就不见了,我们却遇到了更强的对手。”木隐闭着眼睛,却准确无误地避开了所有家具,毫无障碍地走到了窗前,打开窗,迎进满地月华,“这时我们就遇到了矜来,我本以为我护好了他们,却没想到矜来那时候已经中了毒,没吭声罢了。直到林卿哭,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的纪涵没有忽略其中那一点,在木隐的回忆中,他一直在用听,不用看。她走了过去,仔细看着那无神的眼睛映着弯月,却没照出半点神采,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探了探,换得他两下眨眼。
“我没事。”木隐退了一步,远离了些。
又是一阵尴尬,纪涵想走但却想说些话,憋了半天才来了一句:“鸢清前辈还好吗?”
一声轻笑,他斜了她一眼,说到:“外头流言不可信。她在一个叫安宁村的小地方住着,天天数着金银财宝,自在得很。至于玄逸,我看不过是她多年来的执念,现在反倒放下了。”
安心了许多,纪涵实在是找不到话说了,再看一眼正背对他的木隐。夜色模糊了他的身影,她眯起眼睛,将他与黑暗混淆,分不出个中诧异,才心满意足地转身,默念:忘了,什么都忘了。
“得了灵丹后,我就要走了。”木隐听到脚步声,忽地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