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隔壁的李效静给我讲过,来西藏的游人大多是背包客,以单身和少数人组团居多,要想出游,最好先在拉萨结伴,确定好路线后再合租汽车。
我按留言条后面的电话号码先联系那个freefish,电话打过去才知道freefish也来自深圳,参加的组织是深圳比较有名的磨坊户外俱乐部,他已在达拉萨停留一个多月,把西藏的很多风景看遍后,就要启程去尼泊尔。我跟他商量能不能再拖几天等我一起去,毕竟刚到西藏很多地方还没来得及看。他犹豫了一下说签证已经办妥了,等我三两天还可以,时间再长就很难说了。
我们约好十点整在布达拉宫前的广场见面,接头暗号以手机短信联络。
十点钟的时候,我正身穿一套藏式女装请藏族姐姐帮忙拍照,手机铃声响起时,我看到了四处张望的freefish,他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一副书生模样。我突然想吓吓他,穿着藏裙跑过去,学着藏民的口气:先生,要照合影吗?
“不要,不要。”freefish害羞得很,满脸通红地一个劲摆手躲到一边,也不敢正眼看我。
“你不好意思呀?”我强忍着笑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
“我说了不要,谢谢!”freefish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转过身来板着脸一本正色的拒绝道。
“那用你的数码相机帮我拍一张。”我实在忍不住便笑出来。
“你???摩卡?不是吧!”他终于从笑声中猜到我是谁。
“哈哈,不是我是谁呀,没想到我们会这样子见面吧!”我得意地挥起藏裙的衣袖并摆好POSE让他拍照片。
“拍照倒是可以,你要跳一段藏族舞就更好了。”freefish一边摆弄相机,一边寻找镜头里的我。
这有何难,说到跳舞我便活跃起来,唱着《珠穆朗玛》跳起了藏族舞,freefish也来了兴致咔咔连拍数张。
“跳得不错嘛,有点那么意思。”freefish见我跳得不错,夸奖了几句。
“那当然,不是不错,是很不错。我对自己的舞姿有点自信,一边换掉藏装一边洋洋得意的又晃两下脑袋。
我问freefish在拉萨这么久,找到什么特色的小吃没有,他想了又想,最后带我去吃大盘鸡。
吃饭时,我们又讨论起尼泊尔之行,freefish说他的签证已办好,再晚了怕是难租车和找同伴了。我算了算时间,刚好赶上星期日,拿护照去签证要等两天,时间上太紧。犹豫再犹豫还是放弃了尼泊尔之行。
“我还是先去看天葬吧。想起留言板上的那条关于去看天葬的留言,我再联系阿放。
与阿放通完电话后,刚好freefish下午有空,他说可以陪我一起去见阿放。免得我人生地不熟的遇见坏人。
下午三点,我们来到了阿放所住的亚宾馆。阿放是个二十多岁学生模样男孩,他与一个朋友在亚宾馆合住在标准间,看房间的水准比我们这种背包族要富裕得多。
“你去看天葬?女孩子胆子这么大的不多,你不怕?”阿放刚刚吃过饭,手拿一根牙签不紧不慢的剔牙。
“怕什么,那么多人都去看,又不是没有女孩子。”我接过阿放递过来的一只苹果坐在沙发上啃了起来。
“你也去?”阿放转过脸去问freefish。
“我不去,我先到珠峰,再去樟木,然后转尼泊尔。”freefish说道。
“珠峰?你去珠峰?这么巧的,我也是,已经定好车了。”阿放的室友凑过来问freefish什么时候动身。想不到真的那么巧,原来阿放的室友就是freefish早在几天前电话联络过去珠峰的那个人。
于是,这边我跟阿放聊起了天葬,那边的freefish则跟阿放的室友聊起了珠峰,四个人谈得不亦乐乎。晚上五点,我跟freefish起身告辞,阿放与我约定第二天凌晨三点他与司机去八郎学的路口来接我,让我一定准时。
刚到旅馆,就接到琛打来的电话,她先在电话里问我小说进展得如何,我讪讪的说这两天高原反应还没动笔。
“我靠——摩卡,你……”听到这句,我知道琛又要开始骂人了,便把手机高举过头顶,在房间里转过一圈后再放回耳边。电话里她依旧骂个不停:“死人,你就玩吧,我看你十二月交不出来稿子怎么办。”
“不就是十二月八号嘛,肯定误不了交稿时间。”我小心地应和着,这部小说已经写了六万多字了,离交稿时间还差两个多月,如果我再懒惰的话,确实难交差。
认识琛快一年了,刚走近琛时,吸引我的是她清灵细腻的文笔,因文字更喜欢上她的人。琛的爱情故事里总会出现第三者,而结局也必是两败俱伤令人心碎的,我问琛为什么不写些完美的爱情结局,琛说,不相信爱情。
琛依旧喋喋不休地在电话里给我讲写好这部小说的重要性,我的眼皮却不争气地打起架来。
“我困死了,明天再和你说。”琛还来不及反对,便被我挂上了电话。
“死摩卡。”我想她一定在电话那端恨得咬牙切齿。
翻开笔记本电脑,打开正在进行中的小说,《咖啡飘香》是一部发生在桂林阳朔西街的爱情故事,世外桃源般的桂林阳朔很适合有爱情,我一直这么认为。故事的男女主人因为在城市中受到伤害,而选择逃离阳朔,却想不到在异地相遇,遂发生了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琛问:“人世间有那么完美的爱情吗?”
“当然有,只要你还相信爱情。”我说。
在那个正在发展的故事中,女主人公摩卡已经开始喜欢上男主人公蓝山了,当蓝山把一本画册送到摩卡手中时,摩卡心底升起一种暖意……
会有这么美的爱情吗?一定会的,我边写边自言自语。
(6)
我两点四十分起床,已在寒风中站了二十几分钟后,一辆蓝色的北京吉普便停在我面前,阿放摇下车窗叫我的名字:摩卡快上来。
上车之后,才发现车内已坐满了人。另外的两男一女面孔很陌生。阿放一一介绍,北京来的男孩阿旗,宁波的一对情侣美娟和文冰。
“看天葬如果你会怕的话,我可以考虑借个肩膀给你靠一靠。”难得见到有女孩子同行,我与美娟坐在一起,开始与她套近乎。
“谢谢你。”美娟是个披肩长发看上去很秀气的MM,言语不多但很爱笑。
“你们要是害怕的话,我这里还有肩膀可以靠。”阿放坐在车后把头伸过来,不怀好意地坏笑。
“不用,你到时候自己别吓破胆就行了。”我与阿放打趣,心想自己还不至于会吓得要靠别人来搀扶。
天未放亮,整个拉萨市还在沉睡。
吉普车很快驶出了市区,一个小时后,上了山路。我坐在车前排,看着越来越险峻的山路,开始怕起来,这是一条太危险的山路,别说路线崎岖得要命,整条路更是狭窄得几乎无法错车,我开始担心如果此时对面驶过来一辆车的话我们会不会被挤到山下,一路上不停的在心中祈祷,老天,保佑平安。
“看天葬只有直贡寺一处吗?”我转过头来问坐在身后的阿放。
“色拉寺也有,但是不给生人看。这里只有直贡寺的天葬台是最著名的也是对游人开放的。”阿放说昨天是周日,按藏人的风俗是不能实行天藏的,一般周一的时候天葬最多,我们运气好的话,可以看到好几个人的葬礼。
我常听人说藏民们崇尚天葬的原因是认为人如果埋在地下,尸体让蛆虫吃了,灵魂就难以升入天堂,而天鹰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秃鹫是神圣的,天鹰吃人肉的时候也把人的灵魂带入了天堂。
路途越来越惊险,我的神经紧张起来。看着眼前的山路,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拉美娟,希望引起她的共鸣“这条路真的好危险。”
“还可以吧,我们从川藏过来的时候路况跟这都差不多。”美娟笑笑不以为然,看样子是个饱经风霜的战士了。
车行了两个小时后,后排坐的几个男孩子闭着眼睛打起呼噜,美娟也低下头昏昏欲睡,唯独我瞪大眼睛,看着前方路面不时的与开车的扎西师傅聊天。
我害怕,真的很害怕,这样的路况如果以我的开车技术只怕行进不到二百米车便会跌落山崖了。扎西师傅刚一打哈欠,我便费尽心机的找些有趣的话题与他聊天。如此这般,三个小时后车总算平安到达直贡寺。
天还没亮,直贡寺外停满了来看天葬的越野车,在我们面对的一辆改装车引起了我的注意。怎么觉得眼熟?宋明!!我看清了坐在驾驶室里的宋明。哈,真是巧了,想不到在这里会遇见他,我拼命的对他挥挥手,此时他也看见了我,高兴的笑起来,学着我的模样同我们打招呼。
寺院要八点钟才对外开放,阿放走下车去不一会儿垂头丧气地回来,他听寺里的喇嘛说,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死人。
“啊?那我们不是白来了?”我惊叫出来,失望到了极点。
“我们这是今天刚到,那山上还有个日本人为了看天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了。”阿放不以为然的说。
“日本人?不如把他解决得了,就地天葬,也算我们没白来。”阿旗说话了,一两句就透着恨日的民族情结。
“好主意。你们去解决吧,我们等着看天葬。”我马上高声附和着。
“还是你去吧,美女出马,一个顶俩,不用一兵一卒就把他解决。”阿放出坏主意想把我推出去。
“快开门了,下去走走。”我没再理会阿放,走下车来,天已大亮。
“一起去看看,这个时间进去可能不用买票。”阿放说完带头向寺院入口处走去。
寺院的入口处是用栅栏围成的木门,足有一人多高。我用手推了推,栅栏还是晃动的。
“跳进去吗?趁喇嘛还没出来,这个时候溜进去不用买票的。”阿放看看四处没人,做好准备要跳栅栏。
我也活动着四肢,找个安全的位置跃跃欲试。
“摩卡,你要小心啊,给人家抓到可不是好玩的。”美娟好心提醒我,在她看来我这样一个女孩子翻栏逃票有些不可思议。
“没事儿,万一有人抓到我就说我是学生,没钱买票。”经常一个人到各地去行走,遇见的学生多了,也学会了各种各样的逃票方法翻墙,跳栅栏的方式早已司空见惯。
阿放身手灵活,轻轻一跃便翻过栅栏。我跟在他身后三下两下地爬到栅栏顶,跃起,稳稳落地。
“美娟,文冰快呀,等一下喇嘛出来抓住我们就惨了。”我转头去喊美娟,让她们抓紧时间跳过来。
“小姐,别喊了,来人了。”阿放用手捅了捅我,我再回过头一看,简直要吓得晕倒,一个小喇嘛站在那里神情戒备地望着我,他的旁边还驻立着一条虎视眈眈的大狼狗。
“嗨!您好。”我颤抖着声音同他打着招呼,想尽量笑得甜美一点来获取小喇嘛的好感。
“你们干什么的?想逃票?”小喇嘛不买我的帐,表情严肃的看着我。
“我们是学生,很穷的,通融一下吧。”我的眼睛一刻不敢离开那只狼狗,生怕它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冲上来。
阿放一定也被那只狼狗吓坏了,语无伦次的对狼狗威胁:“喂,我告诉你,你不要过来,我可是吃狗肉的哦。”
栅栏外的阿旗、美娟和文冰也跟着求起情来:“是啊,是啊,我们真的是学生,给点优惠政策吧。”说这话时,美娟还真的拿出学生证来给小喇嘛看。
小喇嘛看着我们可怜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他想了一下打开栅栏的门,低声说了句:“进去吧,进去吧,就当我没看见。”
我们五人灰溜溜的沿着小路走向后山。
“你们惨了,被当场抓现形儿。”看着小喇嘛把门关上并牵着狼狗走开时,阿旗拿我们取笑,阿放也跟着笑。
“你还笑,白痴啦,还威胁那条狗,你是吃狗肉的,你知不知道这里的狗都是吃人肉长大的?”我没好气的去骂阿放,都是他不好,没看清状况,连累我们被人抓住,出尽洋相。
“别抱怨了,快找找天葬台在哪。”一直少言的文冰说话了,我们的车还在门外等,没有太长的时间耽搁。
天葬台距离寺庙还有一段距离,面对前面的几条路,我们不知选那条才对。
“听说死人天葬的时候都是由亲属背上山的,我想应该是那条平坦一点的路吧。”阿旗的分析还有点道理,我们开始跟在他背后向山上走去,山路两边零散的摆着着一些刻着经文的玛尼堆,和悬挂在半空中的经幡。
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我感觉到脚下异样的沉重,是否这样一条崎岖的山路上每天都有人背着死人的足迹走过。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走向终结,除了一副臭皮囊,什么也没有剩下。而藏民却比我们都看得开,连这最后的皮囊都献给秃鹫、献给自然。
终于看到了天葬台,那个像供台一样的建筑物也许就是天葬师念诵经文的地方了,整个天葬台的两边都挂满了五彩的经幡,在空中随风起舞。在这样一个清晨,这样一个地点,身上不由得生起了鸡皮疙瘩。
早上九点,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条早起的懒狗爬在地上呜呜的低叫,寂寞为这个特别的地方增添了几分凝重。
“快看,那是什么。”我们站在天葬台附近,阿旗指着不远处山顶上一团团黑乎乎东西。
“秃鹫,食人秃鹫。”阿放手拿望远镜看清了它们。
“藏人管这种鸟类叫天鹰。”我纠正阿放。
“天啊,这些秃鹫一定每天习惯了在这个时候守候这里等着吃人肉的。”美娟惊叫道。
“唉,为了你们我就贡献一次吧,现在我只要把衣服脱掉,再躺在这里,不出几秒钟你看秃鹫就会扑上来了。”阿放扮着鬼脸,一副舍身就义的样子。
“少来,秃鹫也挑食,你以为什么人肉都吃呀。”我知道他又在开玩笑,忍不住再次打击他。
阿旗一直没有说话,他低头沉思了片刻便抱起他的长焦相机,向远处那群秃鹫走去。
“你要去拍秃鹫?”我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
“喂,哥们儿你不要命了?”阿放也一路小跑跟上来,跟在阿旗的身后哇哇大叫。
“把这个拿好,等一下秃鹫要是袭击我们可以做个防护。”阿旗将三角架,展开,拉直后递给阿放。
“你怕了?”我笑着看着阿放。
“笑话,我会怕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怕过谁呀。”阿放不甘示弱,跟着阿旗向山上走去。身后的美娟与文冰早已目瞪口呆。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我阴阳怪气地唱歌,很快追上阿放和阿旗。
“他们疯了。”美娟和文冰互相对望。
(7)
我们与秃鹫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渐渐地可以看清秃鹫的翅膀、嘴、脚趾。阿旗的相机一直没有闲住,变幻不同的角度真实地记录秃鹫的样子。
“你别往再往前,就站在这里吧,太危险。”阿放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他忽然想到这样危险的行动还拉上我,有些不应该。
“我不怕,别想赶我走。”我变换着手中相机的焦距,在将目标锁定在阿旗身上,阿旗拍秃鹫,我拍阿旗。他的这种敬业精神实在令我敬佩。面对危险不放弃任何一个精彩的镜头,这是一个摄影师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素质,凭这一点,我就自叹弗如了。所以我决定这次一定要向他们学习,谁也别想瓦解我好不容易坚强一回的意志。
正说话间阿旗的身影不见了,向山顶望去,他已经走到数十只秃鹫的中间。
好精彩,一个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