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公主苦笑道:“我是但求有个容身之地,还谈得上什么屈不屈驾?”
杨婉道:“我有一位朋友,是一家山寨的寨主,公主到那里藏身最是安全不过。”
明慧公主好奇心起,暗自寻思:“寨主不就是强盗头子吗,我怎好到强盗巢里藏身?”问道:“这位寨主是男的还是女的?”
杨婉猜想得到公主的心意,笑道:“是个女的。她虽然是位绿林首领,却与别的强盗不同。她手下的喽兵恐怕比你们兵士的纪律还好吧。”
明慧公主颇有父凤,有一副豪迈的性格,笑道:“既然有这样一位巾帼英雄,我和她结识也是无妨。”
杨婉道:“好教公主得知,我这位朋友名叫屠凤,她是屠大侠屠百城的女儿。公主或许曾经听过这位屠大侠的名字吧?”
明慧公主吃了一惊,说道:“据我所知,屠百城曾经在金国闹得天翻地覆,后来逃到蒙古,金国国师阳天雷亲自来追捕他。当时我们和金国尚未交兵,阳天雷得到我们金帐武士的帮忙,在撒哈拉大沙漠中将他击毙。这位屠姑娘知道我是蒙古的公主,只怕会把我当作仇人。”
杨婉道:“这位屠姑娘深明是非,自会分清敌友。杀她父亲的是阳天雷和你们的武士,这与公主毫无关系,我敢担保她决不会迁怒到公主身上。公主无须顾虑。”
明慧公主道:“只恐她的手下未必能够像她一样明辨是非。”
杨婉想了一想,说道:“那就这样吧,公主你暂且不必表露身份,我写一封信给你带去,只说你们是我的朋友便行了。不过,有一件事,我也想向你们先说明白,他们乃是义军,贵国的军队若然打来,他们是一定会起而抵抗的。”
明慧公主甚是苦恼,半晌说道:“我明白。我们的士兵跑到你们的地方打仗,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真到其时,我避开便是。杨姐姐,请你也谅解我的苦衷。我是反对爹爹兴兵来占你们的地方的,但我也不能与本国为敌。”
杨婉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也明白。”庙中有留给客人签香油的纸笔,杨婉在“香油簿”下,撕下一张白纸,写好了一封信,说道:“你们到琅玛山去,先找一位名叫石璞的副寨主,他就会带你们去见屠姑娘了。”要知屠凤的山寨中只有石璞深知杨婉,杨婉与屠凤却还谈不上是知交,是以杨婉委托石璞代为先禀。
明慧公主收了信,笑道:“从前你逃难逃到我们蒙古的军营里来,如今我跑到你们汉人的山寨去求庇护,这真是无独有偶,先后辉映了。”
阿盖抬头一看,说道:“天己亮了,朝霞灿烂,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明慧公主道:“杨姐姐,多谢你的帮助,天已亮了,咱们应该分手啦。”
卡洛丝道:“杨姐姐,但愿你与李公子早日相逢,此后永不分离,就像我和阿盖一样,你是我们夫妻的大恩人,可惜我却没有本领帮助你。”
杨婉看见卡洛丝的那把东不拉(乐器)带在身边,想起往事,凄然笑道:“但愿如此,但就只怕我没有你这福气。卡洛丝!记得我是被你的歌声吸引因而认识你的,你能够为我弹一次东不拉吗?”
卡洛丝道:“好,我给你唱一首我们草原上的民歌,祝福你早日与情郎相会。”卡洛丝天真无邪,她身心沉浸在幸福之中,就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也愿别人获得与她同样的幸福。
卡洛丝拉一拉阿盖,说道:“咱们合唱。”当下弹起了东不拉,唱道:
“大风卷起了黄沙,
天边的兀鹰盘旋欲下。
哥呀,你就是这只英武的兀鹰,
但你虽然不怕风沙,
你也不要下来啦。”
阿盖接下去唱道:
“大风卷起了黄沙,
草原上的羊群惊逃骇怕。
牧羊的姑娘迷茫失措,
恐怕回不了家。
妹呀,我不是不怕风沙,
我是怕你迷失路途,回不了家。
任风沙多大,
我也要来带你回家!”
草原上这首民歌感情真挚,听得杨婉痴了。不觉暗自想道:“自从我与南哥分手之后,我当真就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没人给我带路。我几乎给屠龙所骗,这一次我也不知是否又做错了事,错怪了孟明霞?”
明慧公主赞道:“唱得真好。阿盖,我还未知道,原来你也是咱们草原的歌手呢。”
杨婉如梦初醒,说道:“卡洛丝,多谢你了,你弹得真好。”
话犹未了,只听得有人说道:“弹唱得真好,草原之歌当真是名不虚传。”又有人道:“果然她们还在这里。”
只见有四个人走进庙来,为首的正是贺九公。第二人是个老妇。第三人是个蒙古武士,也就是说话赞美卡洛丝之人。走在最后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杨婉见了此人,不觉大吃一惊。
原来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金国国师阳天雷的侄子阳坚白。
那天晚上,阳坚白和一个蒙古武士到李思南家里偷窃兵书,恰好孟明霞也来找寻李思南,在李家屋后的松山碰上阳坚白,两人斗剑,孟明霞几乎败在他的手下。幸亏李思南在击倒了那个蒙古武士之后,及时赶到,两人联手,这才杀得阳坚白大败而逃。
那天晚上,杨婉也正好来到,躲在松林之中,把经过的情形都看在眼内。
杨婉认出了阳坚白,跟着也认出了此际与贺九公、阳坚白一同来的这个武士,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蒙古武士。
来的这四个人,杨婉认得三个。只有贺九公的妻子她未见过。
杨婉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贺九公去而复来,定然不怀好意。阳坚白这厮的本领和南哥差不了多少,我决不是他的敌手。贺九公和那蒙古武士亦非庸手,再加上一个武功未知深浅的老婆婆!只怕阿盖也是难以对付的了。”
心念未已,只见那个蒙古武土已经站在明慧公主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说道:“窝阔台大汗和拖雷监国请公主回去。”
明慧公主道:“我到中原来散一散心,游兴正浓,不想回去。”
那武士道:“请公主珍重万金之体,不宜在敌国久留。待咱们灭了金、宋两国,统一中原之后,公主再来游玩不迟。”
明慧公主怒道:“勿奢,你敢管我!”
那武土道:“小人不敢,不过这是大汗和监国的命令。”
原来此人名叫勿奢,乃是金帐武士中排名第十八的人物,武功虽然并不很强,但却是拖雷的亲信,故此拖雷才会叫他陪阳坚白回国,负责监视阳坚白与他叔父,并为拖雷干几桩机密之事的。
公主的出走在阳坚白回国之后,拖雷立即派人来通知勿奢,叫他借助金国国师阳天雷之力,搜查公主的行踪。恰恰是三天之前,勿奢接到了这个命令。
勿奢找到了阳坚白,阳坚白是住在贺九公的家里的,恰巧贺九公也回来报讯,说是在一座破庙里碰见明慧公主和一个姓杨的女子。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阳坚白与勿奢带了贺九公夫妇,便马上赶来了。
屠龙与阳坚白并非一路,他与阳坚白的叔父又有杀父之仇,虽说屠龙已是决意卖身投靠,早已把父仇抛之脑后,但在面子上仍是不便与阳家父子一气。故而屠龙昨晚乃是独自走的。
阳坚白是个好色之徒,听说李思南的未婚妻杨婉也在那个庙子里发现,心里暗自欢喜,想道:“久闻这位杨姑娘乃是名门闺秀,绝色美人,屠龙千方百计也得不到她,想不到如今撞在我的手上,可不能将她放过了。”于是急急忙忙带了贺九公夫妇作为助手,便与勿奢连夜赶来。
至于熊庄主等人,一来因为勿奢不愿他们与闻此事;二来他们本领平庸,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故此阳坚白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叫他们各回原地,督促手下,侦察褚、孟二人的行踪。
阳坚白与勿奢一路担心,恐怕会扑个空。赶到这座破庙,发觉公主和杨婉都未离开,自是不胜之喜。
且说明慧公主拒绝回去,勿奢说出这是窝阔台大汗和拖雷监国的命令,公主怒道:“你拿大汗和监国的命令恐吓我吗?你回去替我告诉他们,这个公主我不做了,从今之后,我不沾他们的光,他们也别来管我!”
勿奢眨了眨眼睛,作了个为难的神态说道:“公主可以不接大汗的命令,奴才却是不敢不遵!”
明慧公主冷笑道:“你要怎样?”勿奢跨上一步,说道:“请公主回去!”伸出手来,想拉明慧公主。明慧公主喝道:“你敢无礼!”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蓬”的一声,阿盖已是出手抓着了他,将他重重地摔了一个筋斗!
勿奢素知阿盖乃是本国数一数二的摔角好手,本来已有防备。哪知仍躲不了。勿奢爬了起来,大怒喝道:“都是你们二人唆摆公主,非把你们押回去不可!”一个转身,突然便向卡洛丝扑去。
阿盖按照蒙古武土的摔角规矩,双臂箕张,准备他爬起来向自己反扑,不料勿奢却向卡洛丝扑去,倒是颇出阿盖意料之外。
杨婉展袖一拂,喝道:“无耻之徒,给我倒下!”袖中宠指,点中了勿奢胁下的麻穴。哪知勿奢的本领虽不如她,但名列金帐武士之中,武功亦非泛泛。他练有一身铁布衫的功夫,皮粗肉厚,穴道虽给点中,却只是一阵酸麻,身子并没倒下。
阿盖旋风般疾扑过去,大怒斥道:“枉你身为金帐武士,有胆的和我较量,为何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话犹未了,己与勿奢拆了几招。勿奢酸麻未过,双拳无力,打了他两拳,阿盖只当是抓痒,猛地足尖一勾,又把勿奢摔了一跤。
杨婉叫道:“小心!”阿盖忽觉背后劲风飒然,知道有人偷袭。当下肩头一矮,反手便揪。这是摔角中的“肩背式”,阿盖最得意的手法之一。不料他这一揪没有揪着那人,却反而给那人扣着了手腕。
阿盖沉肩拱背,借力使力,身躯一矮,呼的一声,把阳坚白掀了起来,从他的头顶翻了过去。阳坚白抓住他的手腕不放,用力一拖,阿盖半身酸麻,使不上劲,左拳疾出如风,一个“冲天炮”打他下巴。
阳坚白翻到了阿盖前面,使出“铁板桥”功夫,这一举恰恰从他面门打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杨婉已是侧的一剑刺来,阳坚白逼得放开阿盖,斜跃三步,避开杨婉的剑招。
阳坚白笑道:“杨姑娘,好剑法!但可惜你气力不足,恐怕还是打不过我的。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要是我一个不小心误伤了你,倒是于心不忍了,不如……”杨婉斥道:“油嘴滑舌,又有何用!看剑!”出剑如电,就在阳坚白说这几句话的当儿,她已是一口气攻了十七八招,剑剑指向对方的要害穴道。
阳坚白挡到最后一招,只听得“铛”的一声,双剑相交,阳坚白的长剑损了一个缺口。须知杨婉用的乃是一把宝剑,气力虽然不足,但给她的剑碰个正着,寻常的兵刃出是难以抵挡。
阳坚白吃了一惊,登时像给人封住了口,笑不出来,也顾不得再说风凉话了。杨婉乘胜追击,一剑刺他咽喉。阳坚白一招“横云断峰”,用上了九分力道,只听得又是“铛”的一声,阳坚白的长剑又掼了一个缺口。可是这一次却与上次不同了,杨婉给他这股猛力一震,登时虎口酸麻,手中的宝剑几乎掌握不牢,大惊之下,也逼得疾退数步!
阳坚白胜算在握,又得意起来,哈哈笑道:“杨姑娘,你纵有宝剑,也是难奈我何,不信你再试试。”
杨婉知道对方的功力远胜于己,只凭宝剑之利,不能一下子削断他的兵刃,硬拼硬打,终于还是自己吃亏。当下紧咬银牙,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把一口宝剑使得灵活无比。阳坚白急切之间胜她不得,只好暂取守势。
阿盖低头一看,只见手腕好像给铁钳钳过一样,现出两指血痕。阿盖大怒,解下围腰的长绳,挥了一道圆弧,呼呼风响,向阳坚白当头套下。
贺九公以为阿盖业已受伤,想捡现成的便宜,此时亦已取出软鞭,霍地向阿盖下三路卷来。
勿奢也没闲着,他用的是一对日月轮,双轮高举,替阳坚白挡着阿盖的长绳。他这口对轮子乃是罕见的外门兵器,轮轴有十二支尖锐的锯齿,阿盖的长绳若是给他锁住,不断也要大大吃亏,好个阿盖,绳子就像长着眼睛似的,半空中呼的转了一圈,恰恰拦着了贺九公的软鞭。
绳鞭相互纠缠,绳长鞭短,绳子的一端有一段垂下,阿盖用力一挥,那段绳子突然象蛇头昂起,只听得“啪”的一声响,贺九公的脚骨给打个正着。
贺九公用止了千斤坠的重身法,本来想仗着深厚的内功把阿盖拖倒的,不料反而着了阿盖的道儿。这一下打得他痛彻心肺,千斤坠的重身法登时破了。身不由己的便向前倾,反而要给阿盖拖了过去。
贺婆婆见丈夫不利,大吃一惊,龙头拐杖急忙伸出,向着长绳的中部一挑,阿盖的长绳此时已是绷紧得好似弓弦,贺婆婆的龙头拐杖挑了上去,竟然给它弹开,震得虎口发热!但也幸亏有她相助,转移了阿孟的力道,贺九公的软鞭方才能够解开,躲过一边,站稳了脚步。
原来阿盖虽然没有练过内功,但却是天生的神力。他在深山中以打猎为生,用绳子捕捉猛兽正是他的拿手绝技,这条绳子是揉合了牛筋搓成的,等于软鞭一样。他自己悟出来的一套使用长绳的功夫,其实也就是一套奇妙的鞭法,只有在贺九公的鞭法之上,决不在他之下。
勿奢将日月双轮盘旋飞舞,上前锁拿阿盖的长绳,勿奢深悉阿盖的功夫,他的日月双轮正是可以克制长绳的兵器,阿盖冷笑道:“枉你身为金帐武士,以多为胜,算得什么好汉!”勿奢道:“我是捉拿叛逆,谁和你讲究什么武士的规矩?”
阿盖怒道:“好,你们就是倚多为胜,我亦何惧!”长绳挥动,矫若游龙,或圆或直,打成圈之时,俨然是金钢圈的用法,抖直之时,又可当作软鞭缠扫,变幻无方,以一敌三,兀是攻多守少!
长绳可以打到三丈开外,在阿盖神力挥舞之下,圈子渐渐扩大,勿奢等人几乎给他逼得在庙中立足不住。勿奢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怪不得镇国王子对他也有几分顾忌,曾经想要笼络他,不敢抢他的卡洛丝。这厮的武学无师自通,确实算得是个奇材异能之士。我只道可以占得兵器的便宜,不料日月双轮也克制他的长绳不住。”
阳坚白的本领远在勿奢等人之上,他与杨婉斗剑,此时业已颇占上风。但给阿盖的长绳威胁,错过了许多可以取胜的机会。
阳坚白哼了一声,说道:“山沟里的把式也敢逞能。贺老不必惊慌,我给你打发这厮,突然一跃而上,闪电般的一剑削去。阿盖长绳一圈,却是不如他快,剑光过处,绳子短了一截。杨婉一招“玉女投梭”,攻敌之所必救,阳坚白转过身来,刚好又接上了杨婉的剑招。
阿盖天生神力,可惜没有学过上乘的内功,对于运气使力的法门,自是不及阳坚白那么高明,阳坚白在激斗中乘暇抵隙,一有机会,就跃出圈子削阿盖的长绳。他用的只是一把普通的青钢剑,但由于内劲贯注剑尖,居然也能断金截铁。阿盖的长绳给他一段段的削掉,不到一注香的时刻,二丈多长的绳子剩下来的只有六七尺长了。
杨婉情知阿盖若有不测,自己更是独力难支,当下豁了性命,急急抢攻,阻止阳坚白再削阿盖的绳子。杨婉的剑法本以轻灵迅捷见长,可是由于连番恶斗,气力不加,此际已是将近油尽灯枯的境地,出剑反而不及阳坚白之快了。
阳坚白又削断了阿盖的两段绳子,胜算稳操,哈哈笑道:“杨姑娘,只要你顺从我,我不会为难你的。这个蛮子与你非亲非故,你又何必理会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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