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当时他好像有意放我逃走。但却不知他与屠龙暗中勾搭,又是怎么一回事情?”杨婉虽然尚未明白全部真相,但来龙去脉,已是猜到几分。料想其中必是另有原因,褚云峰决非与屠龙一路,否则孟明霞怎会与他联手。
只听得饮马川的那个张寨主又说道:“原来如此,那我们就不用顾忌了。只不过这二人的本领都是十分了得——”
贺九公笑道:“所以我并不苛求各位将他们拿下,只须通风报讯就行。孟少刚那女儿服了我的酥骨散,料想跑得未远,各位若是发现他们踪迹,请马上到熊老大那儿报讯,我和阳公子自会对付他们。”
石帮主道:“好,那么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回去,各自多派人手,四出搜查就是。”原来贺九公今晚所召集的这几个人,乃是周围三百里内各路黑道的首领。这个命令一下,就等于是在方圆三百里内,布下天罗地网了。
杨婉虽是对孟明霞并无好感,但听得她已受伤,心里如是不禁为她担忧,暗自思量:“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忙她呢。嗯,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莫过于把要搜捕她的人全都杀了。但他们共有六人之多,武功深浅如何,我是一点都不知道,倘若杀不了他们,岂非弄巧成拙?我赔了性命不打紧,却连给她报讯的人都没有了。”
正自踌躇未决,只听得那贺九公已在说道:“好,就这样吧。咱们可以散了。”
杨婉蓦地得了一个主意:“看来这个贺九公乃是他们的领袖,会散之后,我单独跟踪他,先把他杀了。盂、褚二人的行踪,依理推测,不出两条路。一条是回屠凤的山寨;一条是前往飞龙山与孟大侠和南哥相会。若是前者,有山寨的人接应,大概可保无虑。若是后者,反正我也是要往飞龙山的,路上多加留心,说不定可以找见他们。”
杨婉打定主意,倒是巴不得这些人赶快离开。但想不到就在这些人纷纷起立之时,贺九公的副手熊壮忽地说道:“请各位稍待一会,有一件事我想弄个明白。”贺九公道:“何事?”熊壮道:“刚才有谁来过没有了?”那些人齐声答道:“没有呀,”贺九公道:“熊兄何以有此一问?”熊壮道:“我出去迎接各位之时,一时忘记添上柴火,按说是应该早就熄灭了的。但各位亲眼见到,在咱们进来之际,这火不是烧得正旺么?九公,我还以为是你老人家来过呢。”贺九公吃了一惊,说道:“如此说来,一定是有外人来过了。”石帮主也道:“这是一定无疑的了,只不知这人走了没有?”
熊壮最为鲁莽,立即说道:“这人只怕还躲在庙中,咱们且搜他一搜!”
杨婉手按剑柄,心情似绷紧了的弓弦,只待他们一拉开帐幔,就立即先发制人,跳出去和他们决一死战。杀得一个就是一个,杀得一双就是一双。
眼看熊壮就要动手搜索,贺九公忽道:“不,依我看这人一定是已经走了。你想这庙里能有多大地方,他哪会有这样笨躲在庙中束手待擒?咱们还是赶快分头去追,还可以及早将他抓回来!”
杨婉紧张的心情松了下来,心里暗道:“笨贼,笨贼,快快走吧!”她躲在神像后面,只能从帐幔的缝隙偷窥,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形,却不知贺九公此时正在向各人暗使眼色,这些人除了熊壮性情较为鲁莽之外,个个都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他们才不笨呢。
贺九公作势欲走,忽地一个转身,“呼”的一掌就向神龛劈去,喝道:“小贼,还不出来!”这一记劈空掌的掌力,登时把神橡推倒,压在杨婉身上!
这座破庙一览无余,贺九公老奸巨猾,早已料到庙中若是有人的话,这人一定是藏在神龛后面,故此佯作离开,却出其不意地突施偷袭。
幸而杨婉轻功超卓,就在那神像向她压下之时,左掌一推一按,只听得“轰隆”一声、神像倒下,杨婉却已是腾身而起,右手亦已拔剑出鞘。
熊庄主哈哈大笑,叫道:“九公神机妙算,果然把这小贼揪出来了。好小子,跑不了啦。快快从实招来,是谁主使——”话犹未了,只见寒光耀眼,冷气森森,杨婉人未着地,已是唰的一剑,凌空刺下。
熊庄主在这班人中性情最为暴躁,武功却是较差,他练的是大摔碑手的功夫,以气力见长,碰上了杨婉轻灵迅捷的剑法,根本就没有招架的机会。
只听得“咔嚓”一声,熊庄主那蒲扇般的大手刚刚抬起,两根手指,已经给剑锋削断。熊庄主痛得“哇哇”大叫,忽觉身子一轻,好像皮球般给人抛了起来,跌出一丈开外。原来是石帮主见势不妙,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以极巧妙的手法将他抛出去的。
熊庄主跌了个四脚朝天,爬起来大怒说道:“石老三,怎么你也来欺负我了?”贺九公冷冷说道了:“不是石老三,你的吃饭家伙早已没啦。”熊庄主怔了一怔,方始恍然大悟是石帮主救了他的性命。
这个姓石的帮主使的一对判官笔,本领比熊庄主高强得多,此时已经和杨婉展开恶斗。
杨婉利于速战速决,当下剑走轻灵,以闪电般的剑法,一口气疾攻了数十招,杀得石帮主连连后退。可是他的双笔封闭得甚为严密,虽然失了先手,杨婉想要在急切之间将他刺伤却也不能。
熊庄主道,“咦,这小贼倒是有点难斗。石老三,不必着谎,我来帮你,好小子。他削了我的两根指头,我非斩他两条手臂不可!”拔出了厚背砍山刀,却是迟迟不敢上前,原来他给杨婉削了两根指头,心中已是颇有怯意,只因不愿当众失了面子,故此大呼小叫,虚张声势。
贺九公道:“老熊,你给我安静点吧。你到外面看看,看这小贼还有没有党羽。庙里的事,你就不必管了。”熊庄主正是巴不得他如此说,连忙应道:“对!我给你老人家把风,有你老人家在此,还愁这小子跑得了吗?”
贺九公抖出软鞭,叫道:“四面包围,要擒活口!”长鞭舞得呼呼凤响,在众人未曾合围之前,先抢上去,为石帮主解困。
此时石帮主在杨婉急攻之下,已是无法闪避。只听得“铛”的一声,剑笔相交,火花四溅,石帮主的判官笔损了一个缺口。
杨婉这一招“长河落日”尚未使足,剑势一圈,迎上了贺九公的软鞭,“咔嚓”一声,把软鞭也削去了一截。原来杨婉用的这一把剑,乃是明慧公主所赠的宝剑,有断金截铁之能,吹毛立断之利。
贺九公吃了一惊,说道:“你是哪条线上的朋友,快说出来,免得自误!”他见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厮”有这样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剑,剑法又是如此精奇,不由得惊疑不定,捉模不透杨婉的来历。
杨婉唰唰唰连环三剑,冷笑说道:“我是炎黄子孙,中华儿女,你等私通鞑子之辈,休要妄想与我结交。”
贺九公大怒道:“我不过看你年纪轻轻,本领还过得去,想饶你一命,你竟然不受抬举!哼,你以为我怕你不成!”贺九公鞭法也真了得,吃了一次亏之后,那条软鞭使得竟是矫若游龙!杨婉再想削断他的软鞭已是不能够了。
贺九公的副手熊壮和饮马川的张寨主等人四方齐上,合围之势已成。杨婉以一敌五,登时险象环生!
幸亏贺九公对她的宝剑也还有点儿顾忌,否则他只须和石帮主联手,已是可以稳操胜算。杨婉一见形势不妙,立即改变打法,展开了一套虚实莫测的剑术,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不求急攻,只是觅隙寻暇,设法使敌人各自为战,削弱对方围攻的威胁。
五人之中,以贺九公的本领最强,他对宝剑一有顾忌,便不能尽数发挥他的鞭法之长。其他四人在杨婉攻守莫测的奇诡剑术骚扰之下,急切之间,也是不能收互相呼应之效,杨婉这才能够勉强支持。
但终究寡不敌众,时间一长,杨婉气力不足,终于陷入了难以为继的境地。激战中只听得“嗤”的一声,杨婉一剑刺破了张寨主的衣襟,张寨主反而哈哈大笑;说道:“好小子,你使不动剑啦,这把宝剑给了我吧!”原来杨婉这一剑刺破他的衣襟,却已无力穿过,丝毫没有伤及他的皮肉。张寨主当然知道她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了。
张寨主在大笑声中欺身直进,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硬抢杨婉的室剑,贺九公的软鞭亦着地卷来,一个“枯藤绕一树”,缠绕杨婉的双足,眼看杨婉的宝剑就要给他们抢去,人也难免要遭活擒。
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忽听得在外把风的熊庄主大喝道:“什么人?不许进去。”随即听得扑通倒地之声,熊庄主叫道:“好小子,你敢打我!”话犹未了,一个人已经进了庙门!
熊庄主在同伙中虽然本领较差,在江湖上也总算是叫得响字号的人物,如今只不过一个照面就给来人击倒,贺九公等人都是不禁大吃一惊!只得得那人大叫道:“且慢动手!”声到人到,已是进了庙门!
贺九公这一伙人仗着人多势众,岂肯甘休?贺九公比较稳重,未出手,先动口,问道:“阁下是哪条线上的朋友,请报个万儿!”饮马川的张寨主却已一扬手就发出了暗器,冷笑说道:“好小子,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领,胆敢来管闲事!”
张寨主发的暗器是一枚铁盔蘸,在暗器中是属于比较沉重的一类,不料他这枚铁盔蘸射到中途,只见金光一闪“铛”的一声,已是给那人发出的一支金镖打落。那人淡淡说道:“在下没有什么本领,只凭这支金镖,想请各位赏个面子。”
用黄金铸道的暗器乃是极为罕见之物,贺九公见闻广博,登时想起了一个人来,心头一震,连忙叫道:“住手,住手!不可鲁莽!”
那支金镖打落了铁盔蘸,余势未衰,“咔嚓”一声,插入梁柱,兀自颤动不休。这一瞬间,众人都嗅到一般淡淡的腥味,这才知道这人的金镖,不仅是罕见的金镖,而且还是淬了剧毒的毒镖!
贺九公等人固然是大大吃惊,但最吃惊的还是杨婉。当这人未曾出现之时,她还以为来的乃是救星,如今方始知道,来的非但不是救星,反而是祸星!这人是一个比贺九公他们更阴险的敌人,也正是杨婉最痛恨的一个仇人!这刹那间,杨婉不由得又惊又怒,险些晕了过去。
幸而贺九公等人已经住手,杨婉晃了两晃,蓦地一咬牙根,心里想道:“反正今日是必死无疑的了,拼了性命,也得叫这贼子两败俱伤!”
那人一出手把贺九公等人震住,得意洋洋地说道:“各位都是见多识广之人,毒龙镖的名字,各位大概会知道吧?”
贺九公道:“前任绿林盟主屠百城屠大侠是阁下的什么人?”那人哈哈笑道:“老前辈果然好眼力,看出了在下的来历了。实不相瞒,屠盟主正是家父。”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屠龙。
贺九公松了口气,立即也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屠公子,这真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了!”
原来贺九公以前虽然没有见过屠龙,但从阳坚白的口中,却已知道屠龙也是投靠了蒙古鞑子的人物;不过他是和淳于周一伙,并非属于阳天雷、阳坚白叔侄这一路而已,虽然不是属于一路,却总是同恶相济的自己人了。
熊庄主此时正在哼哼叽叽地走进来,听了贺九公的言语,不觉怔了一怔,说道:“九公,这小子不是分明来搅局的吗?怎的忽然又变成了咱们的自己人了?”
贺九公喝道:“熊兄弟休得无礼!这位屠公子和阳公子乃是一条线上的朋友,红花绿叶,同出一家,怎么不是自己人呢?”
屠龙早已猜到了他们的来历,当下说道:“如此说来,各位大概是阳国师的手下了?”
贺九公道:“还没有这个福分,不过阳国师的侄子已经应承了我们,只待我们立了功劳,他就可以代他爹爹作主,收录我们。实不相瞒,今晚我们正是奉了阳公子之命,在此聚会,给他办事的。这小子偷偷躲在这里,窃听我们的秘密,他也已经坦然直认是和我们作对的了,不知屠公子何以要庇护他。”
屠龙哈哈笑道:“各位看走眼了,这人并非小子,实不相瞒,她是我的娘子!”
此言一出,群盗都是大为诧异。贺九公毕竟是个富有经验的行家,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杨婉的“异相’:最显著的是没有喉结、可以证明她确是女子无疑。
但贺九公还是觉得奇怪,心里想退:“以屠公子的相貌武功,竟会娶个丑女为妻,倒是怪事。这且不说,这小丫头口口声声痛骂我们勾结鞑子,分明不是一条线上的人,却又何以会嫁给他呢?”
屠龙好似知道他们的心思,笑道:“我这娘子给奸人引诱,误入歧途,改容易貌,背我私逃,也怪不得各位与她为难,但我念在夫妻的情义,还是想请各位稍稍给我一点面子,让我自己了断此事!”
贺九公料想其中定有曲折,不便多问,当下打了个哈哈,说道:“夫妻间闹点别扭,亦属寻常。屠公子的家事,我们自是不敢过问。”接着对杨婉作了个揖,说道:“屠嫂子,请恕我们有眼无珠,刚才多有得罪了。”率众退了,站在四边,看这场热闹。
杨婉一直沉住了气,默运玄功,积聚气力,恢复疲劳,对他们轻佻的举止,侮辱的言语,宛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屠龙以为杨婉自知已是逃不出他的掌心,准备向他屈服的了,禁不住心花怒放,上前说道:“杨姑娘,但求你回心转意,我是既往不究,像以前一样的欢喜你。”
话犹未了,杨婉唰的一剑就刺过来,喝道:“放你的屁!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屠龙冷不及防,百忙中一个肘锤撞去。杨婉剑法精奇,吃亏在气力不足,虽然喘息已定,疲劳也尚未恢复。给他一撞,长剑歪过一边。“嗤”的一声响,剑尖只是刺破了他的衣袖。
屠龙看出杨婉用的乃是宝剑,暗自叫声“好险!”他这一撞,肘端若非正好撞着无锋的剑脊的话,只怕他这一条手臂已给宝剑切下来了。
贺九公吃了一惊,叫道:“屠公子,你这位娘子正在气头上,恐怕不会听你之劝,你不伤她;也得提防她伤了你!”
屠龙为了保持体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哈哈笑道:“我的好娘子,夫妻反目,也用不着这样抡刀弄剑呀,你看朋友们都笑话了。不过,各位也不必担心,我这娘子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她在气头上自是难免装得来势汹汹,其实她的心里是不想伤我的。”
话犹未了,杨婉又已是唰唰唰的连环三剑,剑剑指向屠龙的要害!熊庄主是个浑人,失声叫道:“屠公子,我看不大对吧!你这娘子不仅是要伤你,恐怕还要取你的性命呢!”
屠龙已有准备,使一口朴刀把杨婉的攻势解开,笑道:“这位朋友请放心,我们夫妻打架已非一次了,她就是真的想要伤我,也是决计做不到的。何况并不是真的呢。不过,我的好娘子,你这次也实在是有点过分了,为了不给朋友笑话,你若不肯放下兵刃,我也只好得罪你了!”
屠龙本来是想把杨婉生擒的,但在杨婉拼着两败俱伤的狠辣剑法之下,只得抛开了怜香惜玉之心,心里想道:“看来她是不肯顺从我的了。但我得不到她,也绝不能让她投入李思南的怀抱!”想到难以两全,不由得妒火攻心,杀机陡起。长刀舞得霍霍生风,竟然也是一派进手的招数。
屠龙的本领本来就胜过杨婉一筹,此时又占了气力充沛的便宜。十数招一过,登时就占了压倒的优势。杨婉用的虽是宝剑,但气力不足,却是削不断他的厚背朴刀。不过也幸亏她用的是一柄宝剑,屠龙多少要有点顾忌。
杨婉拼着豁了性命,尽管处于劣势,剑法仍是狠辣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