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娘点着了他的“肩阱穴”,见他居然还是纵跃如飞,石臂也并无挥动不灵的迹象,心里也是好生骇然,想道:“此人不但内力深厚,点穴解穴的功夫也是在我之上。看来我是不宜和他硬打去了,要制胜非得使用暗器不可!”
岂知卜图南是同样想法:“这婆娘的轻功比我高明!招数也是比我奇诡。她的鞭长,我的笔短,要防御她这条神出鬼没的长鞭真不容易!看来还是立即和她较量暗器为佳!”
双方都是知己知彼的高手,柳三娘吃亏在气力较差,给卜图南一个猛扑,不能不倒纵开去,她身形未稳,卜图南已是出手!
只听得“铮铮”数声,卜图南弹指发出了三枚钱镖,向上中下三路打来。上取眉尖的“阳白穴”,中取胸口的“乳突穴”,下取膝盖的“环跳穴”。这三枚钱镖是同时发出的,到了敌人跟前,竟然能分成上中下三路,认穴不差毫厘,当真是一等一的高明手法!
柳三娘霍地一个凤点头,避过了打向上盘的钱镖,长鞭倏地收回,打落了射向胸口的钱镖,一伸腿,“叮”的一声,又把打她膝盖的那枚钱镖踢飞了,她脚上穿的是一双镶有铁片的鞋子。
这几下兔起鹞落,卜图南的暗器固然是发得妙,柳三娘闪挡暗器的功夫更是妙到毫颠。群雄都不禁大声喝彩。
卜图南抢了先发制人之利,不容柳三娘有喘息的机会,一扬手又是三柄飞锥打来。
飞锥是分量沉重的暗器,打落钱镖容易,要打落飞锥可就难得多了。卜图南手段狠辣之极,三柄飞锥刚发,跟着又是双手齐扬,续发六柄飞锥,左面三柄,右面三柄,堵死了柳三娘向两边闪躲的路。最先发的三柄飞锥则是向她正中飞来。
在场的绿林豪客,人人都会使用暗器,但像卜图南这样高明而又狠辣的暗器功夫,却是从未见过,是以本来是应该喝彩的,此时却忽然鸦雀无声,大家都在提心吊胆,为柳三娘的性命担忧了。
只听得柳三娘一声长啸,叫道:“卜寨主好暗器功夫!”长鞭挥出,闪电般地打了一个盘旋,左撩右拔。向她正面打来的三柄飞锥,给鞭梢拨歪了准头,一柄向左边飞去,一柄向右边飞去,但当中的一柄仍然向她飞来,柳三娘戴上鹿皮手套,伸手一接,接下了这柄飞锥。
两柄飞锥左右飞出,刚好碰上了卜图南从两面向她打来的两组飞锥,每组飞锥虽有三柄,但一经碰撞,连环互击,都是失了准头。柳三娘只须接了正中的一柄飞锥,就从容不迫的从正面闯出了飞锥之阵。
柳三娘本来要把接下的这柄飞锥反打回去的,但接到了手之时,虎口竟然感到一边酸麻,情知打出去也不会打中对方,献丑不如藏拙,索性故示大方,抛下了飞锥,笑道:“卜寨主,你的暗器打完了没有?请一并打来吧!”
原来柳三娘的内力不及对方,若是凭着硬功夫扫打的话,一柄飞锥她也不能打落,但妙就妙在她借力使劲的功夫使得恰到好处,拨歪两柄飞锥,借对方的劲力,打乱其他的飞锥,这才能够化险为夷。
卜图南想不到他发出的三面夹攻敌人的锥阵,竟然给柳三娘用如此巧妙的手法轻描淡写地破了,心中不禁一阵茫然。
此时群雄方始放松了扣紧的心弦,登时爆发了如雷震耳的喝彩声!
柳三娘叫卜图南把剩下的暗器一并向她打来,这话说得十分挖苦,卜图南毕竟是绿林中的成名人物,如何能够给别人看小?当下只好勉强笑道:“卜某今天是抛砖引玉,如今是该见识三娘的高招!”心中则在盘算,如何在挡过柳三娘的一阵暗器之后,再施反击,挽回面子,此时他已不求打胜对方,只求两无损伤,打成平手,于愿已足。
柳三娘用说话“克”住对方,此时倒不急于出手了。当下从容笑道:“卜寨主客气了,但来而不往非礼也,卜寨主既然如此客气,那我就还敬吧,请卜寨主指教!”
柳三娘说罢,扬手发出三炳柳叶刀。三柄飞刀排成“品”字向卜图南射来,卜图南见她手法并无特异之处,心里想道:“原来她接暗器的功夫虽然了得,发暗器的功夫却是寻常。”有心炫耀本事,随手发出三枚铜钱,把三柄飞刀齐都打落。铜钱的分量比飞刀轻得多,他用铜钱打落飞刀,确是难得的真实本领,淳于周这边的人纷纷给他喝彩助威。
柳三娘微微一笑,说道:“卜寨主功力深厚,佩服,佩服!但礼尚往来,我也还有一点微末之技,要请尹寨主再加指教!”卜图南先后发了三枚钱镖,九柄飞锥,此时柳三娘才不过发了三柄飞刀,若是要讲“礼尚往来”的话,柳三娘当然还有续发暗器的权利,除非卜图南不要面子,不顾身份,否则就不能抢发暗器。
卜图南打落了她的三柄飞刀,胆气陡壮,哈哈笑道:“咱们是公平较量,我岂能占你的便宜?你还有多少暗器,尽管发来吧!”
柳三娘道:“好,我也不要占你的便宜,如数奉还,请你收下!”双手齐扬,转眼之间,只见满天都是银光,不多不少正是六柄飞刀。虽然只是六柄飞刀,但交叉飞舞,却似织成了一面光网,令人看得眼花撩乱!
旁人看得眼花撩乱,卜图南是个暗器的大行家,一眼看去,却是看出了其中大有奥妙。这六柄飞刀没有一炳是向他笔直飞来的,来势并不迅猛,六柄飞刀在空中盘旋飞舞,倒好像用意不在乎伤人,而是在“变戏法”似的!
卜图南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是什么打法?”饶他见多识,这样古怪的暗器手法他也见从未见过。
卜图南“哼”了一声,心道:“管她是什么打法,我把她的飞刀都打落下来,她不认输也是不行!”当下掏出了一把铜钱,向空中一洒。他生怕一枚铜钱打不落一柄飞刀,这一大把铜钱足有十几枚之多!
不料铜钱尚未碰着飞刀,那满空的飞刀先自碰撞起来,有的斜飞,有的直射,有的划着圆圈前进,有的作“弧形飞行”,一瞬之间,飞行的方位全都改变!卜图南的一大把铜钱洒去,只有几枚碰着飞刀,其余的全都落空。给铜钱碰着的飞刀也没有打落,而是转了个弯,又向着卜图南飞来!
原来柳三娘最先发的那三柄飞刀不过是试探性质,这次发的六柄飞刀才是她的平生绝技!她深知卜图南功力比她深厚,故此发出的飞刀不是向他笔直飞去,这样就可以避免与他钱镖打来的力道直接碰击。至于她自己所发的六柄飞刀互相碰击,那却是一种极巧妙的手法。碰击之后,飞行的轨道改变,仍然可以飞去伤害敌人。而且在飞刀先自碰击之后,就会产生一股新的力道,再给对方的铜钱碰着,也就不会打落了。
卜图南这一惊非同小可,飞刀业已来到,距离太近,想再用暗器抵御飞刀,也是不可能的了!危急之中,卜图南只好用判官笔护着顶心,立即将身子倒下,在地上打了几个大翻。
只听得“叮铛”声响,有两柄飞刀给他的判官笔挑开;有两柄飞刀几乎是贴着他的双肩削过;还有两柄飞刀落在他的后面,只差少许就要钉着他的双足。
六柄飞刀虽然都没有伤着卜图南,但他也是够狼狈的了,他在地上打了几个大翻,跳起来时,衣裳满是污泥,手脚头面也都沾了不少污泥浊水!
卜图南想起刚才的惊险,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在惊魂稍定之后,心里又在暗暗得意:“毕竟她也未能伤我,这一场最多是算打个平手,总不能说我输了!”
他正想发话,忽觉头顶好像给蚂蚁叮了一口似的,有点麻痛。就在此时,只见宋铁轮站了起来,脱下帽子,说道:“好热,好热,你们打得这样激烈,我在旁边观战的也都流汗了,你们不觉得热吗?”宋铁轮刚才所受的伤。伤是不轻,但在服了“小还丹”之后,休息了一段时间,说话的声音已是宏亮如常。
柳三娘气定神闲地站在卜图南对面,笑道:“卜寨主,你歇一会儿再打好不好?说老实话,我也是热得难受,很想到一边凉快凉快去了!”
他两夫妻一唱一和,旁人听来,只道宋铁轮是怜惜他的妻子,改而提议休息。有的人还在替柳三娘可惜,想道:“何必忙在这一时,一鼓作气,将他打败了不是更好?”这些人都已看得出来,卜图南虽然本身的功力较高,但此时已是累得不堪,且又气馁的了,而柳三娘却尚有余力。
卜图南看见宋铁轮脱下帽子扇凉,目光盯着自己的头顶隐隐似含笑意,心也陡地一惊:“莫非我已着了暗算!”大惊之下,连忙脱下自己的帽子,只见帽子正中齐齐整整的插着三枝梅花针,只露出一点针头,除了他本人之外,旁人都看不见。
卜图南翻过帽子一看,见那针尖亮晶晶的,知道不是毒针,这才松了口气。他是个使暗器的大行家,当下也就恍然大悟,原来柳三娘把三口梅花针混在飞刀之中打出,梅花针无声无息,卜图南顾得抵御飞刀,这就着了对方的道儿!
柳三娘的手段虽然是有点取巧,但以分量极轻的梅花针居然能够和飞刀同时打到,这却是最上乘的暗器手法!卜图南要对方提出方始发觉,虽未受伤,亦已是输了招,何况柳三娘并非不能伤他,只是顾全他的颜面,手下留情而已!卜图南自忖:“这三口梅花针正是当着我脑门的百会穴方位,若她稍稍用多一点劲道,又或者是改由毒针的话,此际我焉能还有命在?”
卜图南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当下双拳一拱,说道:“柳香主的暗器功夫远远在我之上,卜某甘拜下风。”此言一出,淳于周这边的人都是大感诧异,纷纷嚷道:“你还没有输啊!”“这一场至少也该算是打个平手!”
淳于周黑了面孔!沉声说道:“叫嚷什么?胜负兵家常事,又尚未完场,何必斤斤计较?崔兄,令师弟的断骨驳好了吧?”
原来卜图南着了柳三娘的三口梅花针,在场诸人只有淳于周和李思南看得出来,其他的人都还是莫名奇妙。淳于周生怕柳三娘抖露出来,更损自己这边的面子,是以宁可认输,还可稍稍遮瞒。
淳于周最后的一句话是向崔镇山说的,崔镇山当然懂得他的意思,心里想道:“好,我给你打回两场就是。”于是缓缓走下场心,说道:“今日难得有这机会,崔某甚愿以武会友,请各位英雄指教。”言下之意,已是表明了他不愿涉足两方的盟主之争,只是意欲切磋武功,点到即止而已。而且他所要“请教”的是“各位英雄”,也并没有指明只是要和屠凤这边作对。
不过他既然是淳于周邀来的高手,又是在淳于周催促之下出场的,因此他的话虽然说得不是十分明白,也算是替淳于周出场的了。屠凤这边的人知道他的为难之处,也听出了他并无敌意,但却也不能不找人应付他。
崔镇山的大力金刚掌久已蜚声武林,群雄都知道他的本领远远在他师弟之上,要找一个人能和他匹敌的还当真不易,屠凤心想:“李思南若然下场,可以胜他。但李思南要留着气力对付淳于周,而且崔镇山是以掌力称雄的,李思南若是用剑胜他双掌,亦是胜之不武。”
屠凤正自考虑人选,只见董开山已经走了出来,说道:“老朽本来不敢与崔兄争胜,但好在彼此都是以武会友,谁胜谁败,付之一笑,亦是无妨。”
董开山以“大摔碑手”驰誉江湖,少年时候,曾有一双铁掌打败冈朔七雄的战绩。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如今己是年迈体衰了。是以刚才群雄考虑人选,谁都没有想到要他出场。
崔镇山道:“得董老英雄指教,何幸如之!久仰老英雄大摔碑手的英名,咱们就在掌底印证印证吧!”群雄听得崔镇山说出“印证”二字,等于再次表明只是“切磋”之意,这才稍稍放心。
崔镇山分属晚辈,先行出招表示敬意,只见他单掌划了一道圆弧缓缓推出,董开山弓腰蓄势,待他掌到,陡地手腕一翻,反手一掌拍出。只听得“蓬”的一声,崔镇山倒退三步。
掌风所及,沙飞石走,站得较近的旁观诸人纷纷后退。
屠凤这边的人大为欢喜,心想:“董开山宝刀未老,只怕打得赢崔镇山也说不定。”因为崔镇山给他一掌震退三步,崔镇山是否手下留情,大家都不知道。但双方掌风的强劲却是有目共睹的。
董开山自己心里明白,崔镇山不但是手下留情,而且根本是蓄力未发。原来崔镇山那一掌有个名堂,叫做“龙门三激浪”,若是掌力尽发的话,应该有三重力道,一重猛过一重,可是崔镇山只发出第一重力道,便即收掌退步了。
这一掌崔镇山给他震退三步,也是始料之不及。他以为董开山年迈,生怕用力太猛伤了董开山,这可不好意思,试了一招之后,始知董开山的掌力虽然比不上他,却是在他原来的估计之上。
武林中人,对一个“名”字都是颇为着重的。崔镇山不愿伤了前辈,可是也不愿输给董开山,于是在试了一招之后,就逐渐加强掌力,双方掌风呼呼,战况也就渐渐紧张了。过了片刻,只见董开山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那是他的汗水所蒸发的。崔镇山的额上却还未见一颗汗珠。
屠凤不禁大大吃惊,心想:“崔镇山虽无敌意,但在激战之中,也难保不会失手伤人!唉,董老前辈也是好胜,斗到这个时候,也该认输才是,何必再拼下去?”
屠凤不知,她所想得到的,崔、董二人也早已想到了。董开山想:“待他这一套金刚掌招式使全,我自当甘拜下风。”原来董开山生性酷嗜武学,难得有这机会,一窥金刚掌的绝技,是以宁愿苦苦支撑,也想一窥全豹。
崔镇山则在暗自想道:“再打下去,我虽不想伤他,只怕这老儿过后也要大病一场。”于是卖个破绽,待董开山双掌从中宫击进,他轻轻使了一招“鹤膊手”,一拧、一托、一拍,把董开山轻轻推出了六七丈。
他这一拧、一托、一拍,三个动作一气呵成,迅速之极,众人还未看清他的手法,只见他也“蹬、蹬、蹬”的接连退出了六七步。董开山打了几个盘旋方始稳住身形,他也跟着打了几个盘旋,和董开山完全一样,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董开山站稳了脚步,喘过口气,正想说话,崔镇山已抢先说道:“董老英雄掌法高明,晚辈多承相比,侥幸打了个平手。”崔镇山这话倒也并非言不由衷,以掌法而论,董开山的“大摔碑手”确是与他的“金刚掌”各有干秋,难分高下。董开山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这才叹口气道:“老了,不中用了。但这分明是老弟让我,我也不能厚着脸度当作打和。”
淳于周一直黑着脸孔,此时方始有一丝喜色,翘起拇指赞道:“两位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子,佩服,佩服!”
跳虎涧的邓飞性情爽直,“哼”了一声,说道:“若不是董老英雄认了输,谅你也不会赞他。”淳奇書網電子書于周幸得崔镇山给他扳回一场,欢喜不暇,对这些冷嘲热讽,只装作是听不见。
董开山道:“可惜,可惜!”崔镇山怔了一怔,道:“可惜什么?”董开山道:“听说你的大力金刚掌共有八八六四式,可惜我只见了四十八式,未曾得窥全豹。”
崔镇山微微一笑,说道:“多承董老英雄相让,小弟幸未落败,哪位英雄再来指教?”按照比武的规矩,他胜了一场,还可以再打一场。崔镇山这几句话的意思,一来是表明了他愿意再打下去,二来也等于是间接答允董开山的请求,只要有人跟他再打,他就可以把八八六十四式金刚掌演个齐全。
但这一来又等于是给屠凤出个难题了。董开山的大摔碑手都败在他的金刚掌下,还有何人可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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