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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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雄风-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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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凤一时间尚未明白,大怒跳起,骂道:“胡说八道,我收了他什么聘礼?”

忽听得“咕咚”一声,母亲叫道:“畜牲,你给我滚!”母亲的手杖一摔,跌倒地上。

屠凤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妈给你气死啦!”忙把母亲扶了起来,回头待与哥哥算帐,却已不见了屠龙的人影。

婢仆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地慌忙施救。幸亏屠夫人只是一时转不过气来,以致晕倒的,不久也就醒了。

屠夫人醒过来,气还未过,一睁开眼便即喝问:“那孽畜呢?”婢仆们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屠夫人道:“把拐杖给我拿来!”屠凤道:“妈,你身体要紧。犯不着为哥哥生气。”

屠夫人重复道:“拿来,拐杖拿来!”屠凤道:“妈,你要拐杖做什么?我扶你上床歇息吧。”屠夫人道:“我找那孽畜去,我非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不可!”

屠凤心想:“也只有把哥哥找来,要他向母亲赔罪,才能消得她心头之气。”于是说道:“蚂,你先歇歇,我这就去把哥哥唤来。”

屠凤把母亲扶入卧房,出来问婢仆道:“你们有谁看见我的哥哥没有?可知他躲在哪儿?”

一个小丫头悄悄说道:“小姐,刚才我不敢说,现在是不能不说了,少爷他、他和那位淳于公子……”屠凤道:“怎么样?”小丫头道:“他们两人在前山那块草坪与龙爷和石爷比武。”

原来屠龙在闯了祸之后,起初心里还是有点担惊害怕,溜出去躲在窗外偷看,后来看见母亲醒转,知道她死不了,心里恶念又生,一不做二不休,为了给淳于膑清除“障碍”,不惜与外人联手,想以“比武”为名,逼走两个师弟。

屠凤大惊道:“他们动手了没有?”那小丫头道:“我来的时候,经过那儿,看见少爷正在把龙爷推上前去。龙爷好像不愿比武,少爷却非逼他比武不可。当时尚未动手,后来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屠凤无暇细问,连忙跑出草坪,只见淳于膑使一对虎头钩,已是和龙刚的一柄长剑打得十分炽烈。可是草坪上也只有他们一对厮杀,却不见屠龙和石璞。

虎头钩善能克制刀剑,在兵器上淳于膑先占了便宜,龙刚沉着应付,兀是给他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淳于膑背向屠凤,不知屠凤已经来到。他占了上风,得意洋洋,大肆轻薄,嘿嘿地笑道:“龙刚,怪不得你的师兄说你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原来你果然是只有这么一点功夫,你的师兄本来要我惩罚你的,但咱们就要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能将你难为,只要你给我磕头认输,从今之后,不许你再亲近师妹,你答应下来,我就饶你。”

淳于膑不住口对龙刚冷嘲热讽,手上的攻势也是连绵不断,越发凌厉。钩光霍霍之中,只听得“嗤”的一声,龙刚的衣裳给他右手的虎头钩撕去了一幅。龙刚身躯一矮,一招“举火燎天”,长剑向上一拨,荡开了淳于膑左手的虎头钩,斥道:“你杀了我不打紧,我可不许你污蔑我的师妹!”

淳于膑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是胡说八道么?嘿,嘿,你的师妹都已经收了我的礼物了!她的亲哥哥都为这门亲事高兴,你却居然敢用‘污蔑’二字!”

屠凤按捺不住,一跃而上,喝道:“住嘴!”淳于膑愕然回顾,只见屠凤已是杏眼圆睁地站在他的面前。

淳于膑满面通红,双钩一剪,将龙刚逼退,嘻皮笑脸地说道:“我这是和龙兄闹着玩的。”

屠凤“哼”了一声,板起脸说道:“闹着玩的?闹着玩的是这样打法吗?哼,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淳于膑尴尬之极,赔笑说道:“没、没什么。嗯,屠姑娘,我托令兄送给你的明珠和玉簪不知可合你的心意?”心里想道:“难道屠龙还没有和她说好,怎的她如此泼辣,一点不顾颜面,竟然明刀亮所地这样问我?”他哪里知道,屠凤可并不是“娴静”畏羞的小姐,而是一个性情刚烈,饶有父风的巾帼英雄,“泼辣”的还在后头呢。

淳于膑话犹未了,只见屠凤把手一场,那串明珠已是劈面掷来。淳于膑惊道:“屠姑娘,你——”刚说得一个“你”字,那对玉簪也似箭一般的射过来了!

这串明珠和这对玉簪乃是淳于膑费了许多心血才能到手的宝物,如今给屠凤当作垃圾一般的抛掷,令他又是吃惊,又是心痛!

吃惊、心痛也还罢了,淳于膑还得提防给她打伤。原来屠凤是用“天女散花”的打“暗器”手法,把串珠的线扯断了,这串珠共是三十六颗又圆又大的明珠,变作了三十六颗打穴的暗器,每一颗明珠都是打向他的穴道。

淳于膑一面闭了穴道,一面腾出一只手来,施展接暗器的手法,希望多收回几颗。正在手忙脚乱,玉簪又已射到,这对玉簪是屠凤当作袖箭射出的,劲力更大。淳于膑无可奈何,只好用虎头钩遮拦,“铛”的一声响,那对玉簪碰着了他的精钢所铸的虎头钩,断为四段。淳于膑忙于遮拦,身上有三处穴道给明珠打着,虽然是闭了穴道,也是痛得难受!

屠凤冷笑道:“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说你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那不成材的哥哥收了你的东西,现在我都还给你了,你给我滚!滚!”

淳于膑平素风流自负,几曾受过如此难堪,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面上一阵青一阵红,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

屠凤喝道,“你走不走?”淳于膑恼羞成怒,冷笑道:“我是你哥哥请来的,我偏不走,你怎么样?”屠凤道:“我哥哥认得你,我认不得你。我认得你,我的剑认不得你!你有本领就赖在这儿吧,看剑!”

淳于膑气得双眼喷火,头面青筋暴露,大怒道:“臭丫头,不识抬举!”话犹未了,屠凤已是唰地一剑刺到他的面门,淳于膑霍地一个“凤点头”,还了一招“腾蛟起凤”,双钩盘旋飞舞,反锁屠凤的剑锋,钩尖又刺向她胁下的“愈气穴”。

龙刚曾经在这一招吃过亏,叫道:“师妹,小心!”屠凤笑道:“你放心,他这点玩艺吓不倒我!”青钢剑疾刺过去,使出了一招“大漠孤烟”,其直如矢,淳于膑的双钩尚未锁着她的剑锋,她的剑锋已经指到淳于膑的胸口。淳于膑招数使老,急切间难以撒回双钩招架,只好急攸后退。

原来屠凤也是不识如何破解淳于膑这招“腾蛟起凤”的,但她聪明绝顶,龙刚在这一招上吃了亏,她看在眼中,胸中已有成竹。于是在交手之时,便采取以快打慢的方法,制敌机先,不求破解敌招,却自然就破解了敌招。

淳于膑的本领本来高出屠凤许多,但一来因为给屠凤先用珍珠打着他的穴道,功力业已减了几分;二来他又正在给屠凤气得七窍生烟,高手比斗岂容心浮气躁?三来屠凤刚才冷眼旁观,大致已摸到他的家数,收到了知己知彼的功效。淳于膑一出招就受她的掣制。有这三个原因,淳于膑自是难逃一败。不过十余招,只听得屠凤喝道:“着!”剑光过去,淳于膑衣裳染血,一片殷红,肩上已是给划开了三寸多长的伤口。

淳于膑一个倒纵,跳出数丈开外,暴怒如雷地喝道:“好呀,我淳于膑今生不把你这臭丫头弄到手,誓不为人!”口中在骂、脚底却已抹了油飞跑。

屠凤冷笑道:“你本来就不是人!”气怒交加,还想追下去再给他一剑,龙刚说道:“师妹,何必和这样的龌龊小人生气,由他去吧。”

屠凤霍然一省,插剑人鞘,说道:“石师哥呢?”龙刚道:“跟大师哥走了。”屠凤吃惊道:“什么?他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怎的会跟哥哥走了?”

龙刚道:“我也不知道,我给这厮逼我比武,却不知大师哥和他说了些什么话,他们两人就向后山走了。”屠凤心中惴惴不安,连忙说道,“咱们快到后山看去。”

屠凤担忧的是:她的哥哥心狠手辣,从今日之事看来,他已是只图巴结外人,丝毫不顾同门的情义了。他把石璞拉开,不问可知,定是不怀好意。而石璞的性情又是相当倔强的,屠凤只怕他们两人一言不合,她的哥哥会下毒手。

屠凤飞快的向后山跑去,一面跑一面叫:“三帅哥,三师哥!”忧急之情,表露无遗!龙刚当然也是为石璞担忧的,可是屠凤惊惶地叫喊,却也拔动了他的心弦,令他茫然若失,随即恍然大悟:“小师妹喜欢的是石师弟。唉,其实我也应该早就明白的了。”

跑到后山,只见石璞已在向他们走来,一张本来是英气勃勃的面庞好像被抹了灰似的,变得十分颓丧。屠凤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石师哥,你怎么啦?可是受、受了伤了?”

石璞笑了一笑,说道:“没什么,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吗?好在二师哥不是外人,要不然你这样大惊小怪,岂不教人笑话?”说罢还有意地伸了伸拳,踢了踢腿,证明自己并没有受伤。屠凤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但屠凤也觉察得到,石璞面上的笑容,实在是笑得十分勉强。

屠凤嗔道,“人家关心你倒是关心错了?好啦,以后我也不敢再理你啦。”石璞叹了口气,说道:“本来你就不该理我的。”屠凤怔了一怔,忍不住问道:“我的哥哥呢?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石璞道:“大师哥和淳于膑这厮下山去了,他已经知道了淳于膑受了你的伤。”屠凤恨恨说道:“哥哥真是不该,妈几乎给他气死了,他也不回去赔罪,也不知他着了淳于膑的什么迷,交上了这样一个下三流的朋友,连妈妈都不要了。但他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你还未曾告诉我呢。”

石璞讷讷说道:“没说什么。”屠凤道:“我不相信。你们去了这许多时候,说的话还会少么?”石璞苦笑道:“师妹,你不要问了。你哥哥会说些什么话,你猜也应该猜得到的。”

屠凤心中一动,不由得杏脸泛红,暗自想道:“哥哥一定是盘问他和我的私情了。却不知这傻小子如何回答?”屠凤碍着龙刚在旁,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屠夫人得知儿子已经和淳于膑下山的消息,少不免又生了一场大气,当真就病起来了。屠凤整晚服侍母亲,顾不得私下找石璞说话。她本来准备第二天去找石璞的,不料第二天已是找不着石璞了。石璞对谁也没有说,也没有留下片纸只字,竟然就这样地悄悄走了。直到今天,她才从龙刚的口中,听了石璞的消息。正是:

舍己为人情义重,鸳鸯两地会何时?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十二回 故国路遥归梦渺 天涯人隔客魂消

往事一幕幕的从心头翻过,屠凤手按挂在马鞑上的骨灰袋,眼泪盈眶,凄怆欲绝。她在火化龙刚的时候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如今却是不由得哭出来了。她知道龙刚是为了成全她和石璞,是以甘愿受她哥哥一掌而不加辩白的。

屠凤可以想象得到,龙刚在受她哥哥毒掌之时,心中是如何的悲苦。他明明知道她和石璞相爱,但为了洗脱石璞的“嫌疑”,在他受到哥哥拷问之时,却不得不担了虚名,直认不讳,希望骗过哥哥,好叫他放松石璞。“二师哥呀二师哥,你真是用心良苦!但你这份深情,我今生却是不能报答的了!”

屠凤哭了一会,又拿出石璞那封信再看一遍。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张。第一段说他不愿屠凤兄妹失和,是以那日受了她的哥哥责备之后,宁可悄悄离开。第二段说他知道,二师哥苦恋师妹,即使屠龙不责备他,他也早有退让之意。第三段忽地笔锋一转,这才说到他遇见了龙刚之事,他说听了龙刚出自肺腑之言,这才知道师妹真爱的是他,同时又说龙刚已经告诉他师父的死讯,杀师的仇人是阳天雷他也知道了,他说他一定会回来帮屠凤报仇。信中虽然没有表明是否改变初衷,与屠凤重修旧好,但他既然愿意回来,那也可以不言而喻了。

屠凤读了一遍又一遍,眼泪不禁又淌出来,想道:“石璞,你真是个傻小子,二人相悦,岂是第三者可以替得了的?我那狠毒的哥哥也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带刺的话,伤了他的心?要不然以他倔强的性格,是绝不会对我哥哥屈服的。”

想到她的哥哥,屠凤又气又恨,哥哥逼走了她的心上人,这还不算,如今又杀了她一向当作兄长的龙刚。“二师哥,你虽然不要我报仇,但我却是一定不能再认他作哥哥的了。”屠凤心想。

不知不觉已是日影西斜,屠凤回到他们临时扎营的地方来了。

那日孟少刚父女到他们的山寨报讯,龙刚留守在家,屠凤出去替母亲延医未回,龙刚和一个师伯、两个头领先行出发,打探仇人。第二日屠凤回来,给母亲吃了药,又待她母亲的病况稍有好转之后,这才大举率领各地赶回山寨的头领前往蒙古寻仇,一路上他们追踪龙刚所留的标记,到了西夏,另外派一支人马到蒙古去会宋铁轮。

他们在一个名叫蝴蝶谷的地方安下营帐,屠凤与几个头目分头去找龙刚。孟明霞和另外几个头目在蝴蝶谷留守。

屠凤策马走进蝴蝶谷,心里不禁想道:“孟姐姐昨天才和我说起李思南的事情,她一定想不到我今天就碰上了他了。”

屠凤与孟明霞是自小相识的,虽然她们二人一在江南一在江北,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却是彼此知心,情同姐妹,从孟明霞这次愿意独自留下来,帮忙屠凤报仇,就可以见得她们交情的一斑了。

屠凤想起了孟明霞对她的情义,不由得心中慨叹:“孟姐姐这样热心肠的人,却偏偏碰上了一个冷面无情的小子。”觉得若是比起了孟明霞来,自己已经是“幸福”多了。

“石师哥虽然是负气离开了我,但他和我是真心相爱的,龙师哥为我牺牲,对我的友谊更是令人感动。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无憾,老天爷对我总算是不薄了。可惜孟姐姐没有我这样幸运,那姓李的小子只要有我这两个师哥一半那样好,我就用不着为她担忧了。”屠凤心想。

屠凤正自胡思乱想,忽见林子里钻出一个人来,笑道:“怎的这样晚才回来?我正想出去找你呢。”这个人正是孟明霞。

屠凤道:“幸亏你没有去。”孟明霞道:“为什么?”眼光一瞥,发觉屠凤面有泪痕,孟明霞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啦?龙刚呢,见着了没有?”

屠凤道:“龙师哥死了。”孟明霞道:“谁杀死他的?”屠凤木然说道:“我的哥哥。”孟明霞知道她们兄妹反脸的那件事情,当下也就猜到了屠龙要杀龙刚的原故,心里想道:“怪不得她这样伤心,这个仇可是不能由她报了。”

屠凤道:“杀我爹爹的仇人是阳天雷,二师哥已经打听到了。”

孟明霞道:“好,龙刚的仇我不能替他报,你爹爹的仇我一定要帮忙你报的,我打不过阳天雷,我还可以请我的爹爹出来。”屠凤抹干了眼泪,说道:“多谢姐姐。龙刚之事我会告诉妈的,即使不要哥哥偿命,至少也要废去他的武功。”

屠凤下了马与孟明霞并肩同行,此时已是月上梢头,山顶上积雪皑皑,雪月交辉,就像银光泻地一般,屠凤好像出了神,久久没有说话,孟明霞有点诧异,心里想道:“屠凤素来是藏不住话的,为什么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告诉我她今日的遭遇,即使她的悲伤未过,也该向我倾吐呀。”正要问她,屠凤忽地打了一个寒噤,喃喃说道:“好冷,好冷!”孟明霞脱下披风,说道:“这里的气候早晚差别很大,小心,别着了寒。”屠凤推开了她递过来的披风,低声说道:“我是心中寒冷。”

孟明霞怔了一怔,说道:“对啦,刚才你说,幸亏我没有去!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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