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比较精细的西夏武士起了一点疑心,说道:“这间磨房地方倒是不小啊。不知这位贵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来的时候,屋子里有没有人?”
李思南冷冷说道:“你是要盘问我么?不错,我是收藏了一个人在这里,你来搜吧!”
蒙古武士斥道:“你别罗嗦,给我滚开!”西夏的几个武士都走了出去之后,蒙古武士赔笑说道:“西夏鞑子,不懂礼貌,你老哥可别见怪。不过,我们的确是要缉一个紧要的人,这人约有三十岁年纪,左颊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痕,老哥倘若碰见此人,还望你助一臂之力,将他拿下。”
李思南道:“好,我替你留心就是。”
蒙古武士去后,杨婉笑道:“想不到这面金牌到了西夏也还大有用处,居然把他们吓退了。但瞧你刚才的神气,却似这屋子里当真是藏有人似的。连我都在怀疑你是在使用兵法上虚虚实实的战略呢。”原来杨婉并未发觉地上的血渍,她倒不是真的怀疑屋内有人。
李思南道:“朋友、请出来吧!”话犹未了,只听得“哩”的一声,人未出来,一支飞镖先出来了。
幸而李思南早有防备,轻轻一推,使了个劲,把杨婉推过一旁。那支飞镖从杨婉鬓边飞过,杨婉嗅得一股浓烈的腥气,这是一支淬了剧毒的飞镖!
杨婉惊魂未走,回过头来,只见草堆里钻出一个人来,杨婉叫道:“这屋子里当真有人!”防他再下毒手,连忙拔剑指着他的咽喉,喝道:“你是谁?”
那人嘶声说道:“便宜了你这两个小贼,你把我杀了领功就是,多问什么?”杨婉这时方始定下神来,仔细一看,只见这人浑身血污,大约有三十岁左右年纪,左颊有一道三寸多长的刀疤。
杨婉恍然大悟,收回宝剑,说道:“你就是刚才那些人所要捉拿的逃犯吧?我们救了你的性命,你为何恩将仇报?”
那人冷笑道:“你们和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你当我不知道吗?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受辱?你们干脆把我一剑杀了,我领你们的情。你们若是想把我拿去献给成吉思汗,嘿,嘿,那就来吧!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他手中捏着一支光华灿烂的金镖,和刚才所发的那支镖一样,发出腥气,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许李、杨近身。
李思南看出这人所用的暗器和屠百城的独门暗器“毒龙镖”一式一样,心里颇为诧异,于是笑道:“朋友,你误会了。我早已知道你躲在这儿,若是想要出卖你,你刚才还逃得过吗?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快说实话,你是屠百城的什么人?宋铁轮夫妇你可认得?”
那人“哼”了一声,又冷笑道:“你别想花言巧语,套我口供!你那面金牌,我已经瞧见啦!”
原来这人躲在草堆里面,李思南和杨婉的说话他都听见了。他听见杨婉提起明慧公主的事情,又听说成吉思汗赐他弓箭,后来又见了那面金牌,自是不能无疑。他把李思南当作了卖身投靠蒙古鞑子的魔犬之辈,因此,不论李思南如何分辩,他都不再相信的了。
李思南正自无计,忽听得又是一阵急骤的蹄声,向着这个磨房奔来。杨婉惊道:“难道那个猕子信你不过,去而复来?”李思南道:“不是刚才那一拨,这次来的只是三骑。”
那人冷笑道:“图穷匕现了吧?好啦,看你还说什么!”
李思南道:“你别慌,快躲起来,我给你应付。”话犹未了,三骑快马已经来到,大叫道:“这小子在这里了!”
只见来的这三个人,一个是面肉横生的大汉,一个是披着袈裟的喇嘛,还有一个是五短身材的汉子,从他的形貌和服饰可以判断他定是汉人。
面肉横生的那大汉叫道:“哈,我看见那小贼啦!”原来屋内那受伤的汉子还未来得及爬入草堆,火光熊熊之下,给他瞧见了侧影。
李思南早已出了院子,此时在暗处突然现身,守着檐阶,那大汉给他吓了一跳,大怒喝道:“你是什么人?给我滚开!”他说的是的西夏土话,口齿又不伶俐,李思南一个字也听不懂。
身材矮小的那个汉子看见李思南是个汉人,怔了一怔,叫道:“且慢,你是哪条线上的朋友?”这人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他料想李思南必有来历,故此要那西夏汉子慢些动手,以便他进行盘间。那西夏汉子并不听他的话,气呼呼地已是向着李思南奔去。
杨婉冷笑道:“你是这磨房的主人么,为什么我们就要避开让你?”杨婉比李思南矮半个头,刚才她站在李思南背后,黑夜之中,那西夏汉子只看到李思南,还没有注意及她。
此时他看见了杨婉清丽的姿容,不觉睁大了眼睛,连忙把身子一侧,占了适当的位置,借着屋内透出的火光,把杨婉看了个饱,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小娘子,你别害怕,我们是来捉这个小贼的,与你无关,你躲过一边,就没事了。”身材矮小的那汉子暗暗骂声:“好糊涂!这两人和那姓龙的小子同在一起,岂能无关?”殊不知这西夏汉子因为是生长在蛮荒之地,几曾见过这样标致的姑娘,他不是糊涂,而是好色。
那披着大红裟裟的喇嘛一直没有作声,此时忽地走到李思南面前,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可是从和林逃出来的李思南吗?”说的是汉话,却听得出他是蒙古人。
李思南吃了一惊,这个蒙古喇嘛是他从未见过的,却一见面就说出了他的名字。李思南一惊之后,随即省悟,心里想道:“是了,他一定是从龙沙堆来的,他已经在镇国王子那里见过我的画像。”
身份己然揭破,金牌自是不能再作护符,李思南索性也就不加隐瞒,傲然说道:“不错,我就是李思南,我不喜欢住在和林,往哪儿是我的事,你待怎样。”
红衣喇嘛哈哈大笑:“你不喜欢住和林,大汗可是要你回去哩!哈哈,今晚咱们可是交了好运道了,这小子是大汗要的人,只怕比那姓雷的小贼还更重要呢!这小子交给我,你们进去捉那小贼!”说罢,一抖九环锡杖,就向李思南胁下点去。
陡然间,只见剑光一闪,叮叮铛铛之声不绝于耳,宛如响起了一片银铃。红衣喇嘛的九环锡杖给李思南一剑挑开,似乎颇感意外,微“咦”一声,锡杖一抖,一招“乌龙摆尾”横扫李思南双腿,李思南抬足一耀,唰的一剑,便指到了红衣喇嘛的咽喉。这一招使得凶险之极,倘若李思南的足力踏不稳他的锡杖,登时便要折腿残肢;红衣喇嘛倘若闪避不开,更有利剑穿喉之祸。
就在这生死俄倾之间,双方都显出了非凡的本领,红衣喇嘛身形后仰,喝声:“倒!”锡杖一挑,只见李思南腾身而起,他不是倒下,反而是跳起来了。
原来红衣喇嘛是要把李思南挑翻的,李思南轻功超卓,却借他锡仗挑起之力,使出了“燕子钻云”的上乘轻功。红衣喇嘛虽然避开了他穿喉的一剑,头上的八角僧帽,却已给剑尖挑开,跌落地上。虽无伤损,这一招至少也是输了半招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思南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凌空下击。红衣喇嘛横杖一挡,李思南的长剑在锡杖上一拍一按,再一个翻身,安安稳稳的着地,锡杖上的九个铜环,响个不停。
那个汉人见了李思南这三招剑法,吃了一惊,说道:“原来是谷平阳的高徒,好,我来会会你的达摩剑法。”
这人身材矮小,十分娇捷,声到人到,使的是一双判官笔,在剑光杖影之中,倏地便扑了进来。双笔一分,左点“期门”右点“血海”,这两个穴道,都是人身的死穴。李思南喝道:“好狠毒的点穴功夫!”身形一个盘旋,使出“抽撒连环”的剑法,挑开了红衣喇嘛的锡杖,又架住了这汉子的判官笔,这汉子也不得不由衷佩服,赞了一声:“好功夫。”
杨婉正要来助李思南一劈之力,那个面肉横生的西夏汉子已跑上了几级石级,待要进屋拿人了。李思南道:“不可让他进去。”杨婉亮剑出鞘,喝道:“给我滚下!”这汉子最初还不以为然,色迷迷地笑道:“小娘子,怎的这样凶啊!”他怕伤了杨婉,想要空手夺她的剑,蒙古西夏的武士大都擅长‘摔角’之技,另有一套功夫,个中高手,用摔角的技巧来夺敌人兵器,绝不亚于中原武学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这西夏汉子以为杨婉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有多大本领?不料杨婉的剑法却是由她哥哥所授的峨嵋派的嫡传剑法。峨嵋派的剑法以轻灵奇泥见长,杨婉剑锋一偏,陡然间从那汉子意想不到的方位削来,剑光一闪,削下了那汉子的半截小指头。
这西夏汉子痛得哇哇大叫,又惊又怒,那汉人却笑道:“你暂且收起怜香惜玉之心,把这雌儿弄到了手再说吧!”
西夏汉子一声怒吼,喝道:“好泼辣的小妖精,看你逃得出逃不出老子的掌心!”抽出腰刀,舞起了一圈银虹,刀中夹掌,向杨婉猛扑。看来他已是接受了同伴的意见,即使斩伤杨婉,也是在所不惜的了。
杨婉冷笑道:“叫你知道姑娘的厉害!”青钢剑扬空一闪,使出以巧降力的手法,剑尖轻轻一挑,把敌人的厚背扑刀挑开,剑锋倏地就向他手腕削下。
西夏汉子起初空手对敌,给杨婉所伤,还只道是自己大意所致,不怎这一个美貌的小姑娘有什么真实的本领,此时方始知道厉害。百忙中急急一个“大弯腰,斜插柳”,硬生生地把腰躯一拗,飞脚来蹋杨婉的剑,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这西夏汉子的护手皮套已给剑尖划穿。但杨婉见他这一脚踢得凶猛,不愿硬拼,也只好暂避其锋。
双方由合而分,又再由分而合。西夏汉子吃了两次亏,哪里还敢有丝毫轻敌,杨婉知道对方的气力比她大得多,也是不敢粗心大意。一个胜在气力充沛,一个胜在剑法轻灵,各有所长,本来是难分高下的,但因这西夏汉子一上来就吃了亏,一只指头被削了去,虽无大碍,使刀亦是稍有不便,不过数招,给杨婉杀得手忙脚乱。
李思南那边以一敌二,却是险象环生。那身材矮小的汉人身手十分矫捷,一对判官笔盘旋飞舞,居然在剑光宠罩之下,屡次乘暇抵隙,欺到李思南身前,近身搏击,武学有云:“一寸短,一寸险。”他这对判官笔只有二尺八寸,却比那红衣喇嘛七尺多长的九环锡杖更难对付!近身搏斗,每一招都是指向李思南的要害穴道,任谁稍有不慎,都有血溅尘埃之险。
那红衣喇嘛所使的招数没有这汉子的狠辣,但却也另有一功。斗到紧处,只听得他杖上那九个铜环响个不停,铃声杂乱无章,扰得李思南心神烦乱,好几次险些给他打着。
杨婉看见李思南形势不妙,银牙一咬,剑走轻灵,闪过那西夏汉子的刀锋,倏地一个“鹞子翻身”,掌中剑“倒打金钟”,“三环套月”,“玉女投梭”,一连三招迅捷无比凌厉非常的剑法,刺咽喉,挂两肩,其疾如风,其锐如箭!杀得那西夏汉子招架不住,连连后退。杨婉将他迫下了十几级石阶,和李思南已是会合一起。
李、杨两口子以二敌三,形势较为好转。但还是处在下风。杨婉力弱,恶斗了数十招之后,禁不住颊挂汗珠,娇喘轻吁。西夏汉子哈哈大笑道:“杀那男的,这雌儿留下!”
那汉人笑道:“哈图上人早已堪破色空,我也不会和你来抢。你急什么,是你的总是你的。”两人一吹一唱,简直是把杨婉看作囊中之物,杨婉气得肺都炸了。高手比斗,最忌沉不住气,杨婉疾风暴雨般地刺了一十三剑,都给那汉人的双笔一一架开,那西夏汉子乘机又施展他的“摔角”本领,杨婉险险给他抓着。李思南一招“左右开弓”,挑开红衣喇嘛的九环锡杖,剑柄一撞,把那西夏汉子逼退三步,说道:“狗嘴里不长象牙,别理他们!”杨婉听李思南之劝,沉住了气,心里想道:“拼得一个就是一个,倘若是拼不过,我就自己了结。决不落在他们的手中。”
眼看形势越来越险,忽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李思南抽眼一看,却原来是那个受伤的汉子从磨房里爬出来。李思南大吃一惊,心道:“你伤得这么重,爬出来不是白白送死吗?”没有办法,只好拼命抢攻,希望绊得住三个敌手,不让他们抽出身子,跑去拿人。
受伤的那汉子一级级地爬下了石阶,鲜血一点点地滴在地上,终于给他爬到了门口。红衣喇嘛在李思南凌厉的剑法威胁之下,不敢转身,急得大叫道:“不能给这小贼逃跑!”那汉人道:“大师不用担心,我去把他拿来!”双笔一起,指东打西,看似点向李思南的前胸,笔峰忽地一转,却向杨婉冲了过去,杨婉遮拦不住,身形微侧,那汉子冲开了缺口,倏地就从杨婉身边掠过。
这人以为那姓龙的汉子已受重伤,只要自己一到,还不是手到拿来?擒人之后,回过头来,还可以再擒杨婉,最多不过耽搁片刻,料想在这片刻之间,自己这两个同伴总不至于就给对方伤了。
这人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明知对方毫无反扑之力,还是不敢大意。当下把一支判官笔收起,另一支笔仍然持在手中,跑到那汉子的身边,一抓就向他抓下。他见这汉子伤得重,怕用判官笔会把他戳死。
他已经是有所防备的了,不料还是着了那汉子的道儿。那汉子手中扣着一枚小小的毒龙镖,双掌相交,“噗”的一声,毒龙镖的镖尖已是刺破了那汉子的手心。那汉子的受伤虽然不假,但伤得那样沉重却是装出来的。
那汉人大吼一声,左手判官笔插了下去,可惜已经迟了。要是他先用判官笔点对方穴遣,那受伤的汉子决逃不了。如今才用判官笔,一笔刚刚戳出,双眼已是昏花。原来那“毒龙镖”乃是见血封喉的暗器,中毒之后,发作得非常之快,这一戳失了准头,受伤那汉子一个“懒驴打滚”,使尽残余气力,滚过了一边。
那汉人脚步踉跄,判官笔失手坠地。受伤那汉子拾起了判官笔,喝道:“原物奉还!”飞笔一掷,那汉人应声而倒。
受伤那汉子爬到他的身边,冷笑道:“你想害我,现在你可知道毒龙镖的滋味了吧?怎么样,好不好尝?”
那汉人中了毒龙镖,此时已是剧毒大发,身体内就好似有千百条小蛇,在他五脏六腑中乱咬乱钻。那汉人浑身冷汗,咬着牙叫道:“龙爷,你做做好事,一刀把我杀了吧!”
姓龙那汉子道:“杀你?有那么便宜的事了你是不是阳天雷的门下架子,你那贼师父呢?快说!”
那汉人道:“我的师父早已回到大都养伤了。”姓龙的汉子“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们师徒早已勾结金虏,如今又来私通蒙古鞑子。”
那汉人叫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有胆的去大都找我师父。却何苦将我折磨?求求你,快快把我杀了!”
姓尤的汉子冷笑道:“你急什么?你还有半个时辰,待到毒气侵入心房才“会断气。”那汉子呻吟道:“我、我可是受不了啦!”
姓龙的汉子道:“害我师父的除了阳老贼之外,还有何人?我们帮中,谁是你们的内应,你一招出来,我就给你一个爽快!””
他以为这人受不了折磨,定然如实招供,不料这汉人忽地厉声叫道:“我反正是活不了,你还能够将我怎样?哼,姓龙的小子,算你够狠,但老子归天之后,谅你这小子也活不了多长!”蓑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得那姓龙的汉子满头满面。原来他不愿多受熬煎,于是拼受一时之苦,咬断舌尖,自散功力,功力一散,毒气散发更快,登时七窍流血而亡。
那口血是有毒的,喷了这姓龙的汉子一面,虽然不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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