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黎与离郡的张翼德不同,虽然也是腾出了自己的府邸,但还是把驿站收拾一新,给公主驾前的宫人随从们都安置了舒适的住所。而他自己则一大早就带人迎候在了城门口了,忐忑的等着绮罗公主的到来。
把绮罗公主一行恭恭敬敬的迎进了昌郡,周俊黎又颠颠的忙前忙后的给公主和月国的贵使们准备食宿等一应事务,有人打点着,月知文也乐得轻松,竟然放心的不再干预,含着不明意味的笑看着周俊黎脚不沾地的恭谨忙碌。
绮罗草草的沐浴后,昌郡的厨子们端上了精心准备的晚膳,绮罗看着满桌子油腻的晚膳一下子没了胃口,她略用了几口就放了筷子,摆手让人撤下。
等丫头婆子们都退了出去,云霜又递上了一个普通的宝蓝色锦囊,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丁香就抢着问,“这难道是昌郡的简史郡志?”
云霜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她点点头,对着绮罗一躬身,“请公主早点安歇,奴婢告退。”
绮罗没动,轻蹙了眉峰,不经意的问,“不是都赈济过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的饥民在游荡?”她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就打开了云霜刚刚递上的锦囊。
云霜顿住欲退得身形,脸上闪过一抹欣喜,一闪即逝,她略一踌躇,为难的说道,“总归是人多粮少,一些官府衙役们办事也有不忠不实之处。”
绮罗低头看着手里的宣纸,轻声读到,“昌郡郡小,郡守周俊黎献宠媚上,百姓多有怨言,但是城中商贸繁华,出了几个远近有名的大户,顾家擅耕,孟家长织,平家识玉,黄家品茶,韩家断药……”
绮罗轻缓的读完,微笑着抬头,丁香不明所以得的睁大了眼睛,云霜则垂了头,让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静静的过了片刻,云霜不语,绮罗缓缓的继续说道,“朝中赈济粮款不足,可是,昌郡大户不少,家中总会备的存粮,筹来应急想来总是可行的。不过,也不能亏了人家,本宫的嫁妆丰厚,少上一点半点的也不会影响了什么,就让郡守周俊黎去酌情办理吧。”
云霜躬身上前,声线不稳,“奴婢谨遵公主懿旨。”说着,郑重地拜了下去。
“嗯,去吧。”绮罗面上闪过疲惫之色,轻轻摆手。
云霜不再多言,起身倒退着出了绮罗的临时寝宫,磕上房门之际,绮罗公主又轻飘飘的送了一句,“相信,这次你总有办法让官府衙役克尽职守了吧。”
“定不会辜负了公主的一番体恤心意。”风中传回云霜的一句低喃。
待云霜走远,丁香疑惑的说,“小姐,这个周俊黎既然是个献媚邀上的小人,朝廷赈济的粮食说不定就是被他私吞了的,才逼得饥民一家家的都冒险去官道上乞讨。小姐,你干嘛还拿自己的钱给他去买粮啊,不怕他拿钱不办事呀。”
绮罗微笑着摇摇头,“如果周俊黎真是个媚上欺下之人,昌郡中那些大户岂能过的这么安逸,至于饥民么,恐怕其中另有玄机,说不定这个周俊黎也是代人受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罢了。”
“可是,那些嫁妆,……”丁香话还没说完,绮罗就摆摆手打断了她,“那些嫁妆本就是耀皇所赠,给他的百姓花点也未尝不可,就当是还他个人情了。你也不用担心周俊黎贪墨,有云霜的人盯着呢,出不了差错。”
“好吧,我听小姐的。”丁香蹶着嘴闷闷的说。
“好了,歇息吧。你若实在不放心,让白风留个人暗中看着就是了。”绮罗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的说。
卷二 深山奇遇 第一七五章 赈灾放粮误行程
第一七五章 赈灾放粮误行程
第二天一早,周俊黎就来绮罗的寝宫前,他长跪在院中,高声山呼,“臣,昌郡郡守周俊黎替昌郡百姓叩谢绮罗公主大恩。”
正在用早膳的绮罗停了筷子,微微抬首,对旁边静默的云霜吩咐到,“去,告诉周俊黎,本宫还要赶路,让他自去安置灾民即可。”
“是。”云霜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打发了周俊黎。
绮罗再次坐进专门为她准备的马车时,里面的吃食较之昨日有了明显的变化,撤去了她几乎没动过的榴莲等怪异之果,替换上了沙梨等本地山野果子,而小点心等吃食的种类也增加了不少,而且个个都做得精致,让绮罗忍不住轻轻拈起一片薄薄的枣红色糕点放在嘴里,眯缝了杏眼,满意的细品起来。
绮罗公主一行人刚刚出了昌郡,就被一片黑压压的饥民拦住了,他们虽然还是衣衫褴褛、拖家带口的,但是脸上却洋溢着希冀感恩的笑容,一个个恭敬的跪倒在公主銮驾必经的官道旁。
月知文见了,没有擅专,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拨马来到绮罗车前,斟酌地说道,“昌郡百姓夹道相送,还请绮罗公主定夺示下。”
车帘后的绮罗闻言,抬首静静的盯着云霜,等着她给一个解释,让她打发了周俊黎安置饥民,为何还有饥民夹道这样的事。
云霜没有扭捏,小声但是清晰的说道,“公主懿旨即下,周俊黎等不敢怠慢,连夜召集了顾、孟、平、黄等几家大户协商,早起五更之时就为饥民们备下粥棚,并贴出安民告示,晓喻郡民,公主仁爱,拨出私产放赈。今日送别公主后,请饥民们按照官府造册的户籍碟册去领取安置粮款。此时想是百姓感念公主之德,前来谢恩的。”
绮罗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快得让她什么也没抓住,她轻轻的甩甩头,略一思索,慢条斯理的说,“周俊黎好快得手脚,既然如此,本宫就见见大家再走。”
绮罗话音刚落,车外响起另一女声,“商兰求见公主。”
绮罗心中又是一动,不过很快就收敛了思绪,沉声吩咐,“上来说吧。”
听到吩咐,商兰一掀车帘,轻巧的跃上马车,恭声说:“外面风沙大,还请公主戴上帷帽。”说着,她递上了商家特制的那种冰蟾丝的软纱帷帽。
她现在刚刚答应见一见郡民们,商兰就已经备好了帷帽送了来,一个个都把这盘棋局的形势看得很分明嘛,她心中通透,嘴上却也并不挑明,淡淡的说,“你想的很周到,这就戴起来吧。”
得了绮罗的准许,商兰上前轻轻的把帷帽戴在绮罗头上,又细细的为她理顺了帷帽软纱的褶皱,才满意的退了回去。
收拾妥当,绮罗扶着丁香的手缓缓地步出马车,登上侍卫们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昨天路上拦路的那一家三口果然还在,而且就跪在人群的前面,那个孩子手里还兀自拿着半块吃剩的白面馒头。她透过冰蟾丝的软纱,目光湫巡开去,昨日拦路的那对老夫妇却没有了踪迹。
面对着衣衫褴褛但是虔诚跪拜的饥民们,绮罗心中蓦地升腾起自己都不确定的豪情,不论各方势力目的何在,但是能让这些流离失所之人重回故土、安居乐业本身就是一种让人快乐的事。
绮罗心中体味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豪言却不经意地冲口而出,“天灾不可怨,人祸尤可诛,大家且安心回家,耀国必将成为汝等乐土”
“绮罗公主为了耀国数万饥民远嫁月国,今日又舍粥赠钱,草民等叩谢公主大恩,绮罗公主是大耀福星,是大耀的救星,有绮罗公主在,大耀必将兴盛百年,草民等万幸,大耀黎民万幸。”黑压压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起来,这样长长的一句话,大家喊的却是颇为整齐划一,应该是有人提前教过他们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位昌郡郡守周俊黎的手笔。
面纱下,绮罗不禁莞尔,随即她心中又有一丝什么闪电般的滑过,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此时站在高台之上,面对着黑压压的饥民,也不容她多想,绮罗缓缓抬起双臂,示意大家安静,“大家过誉了,都领了粮食,好好回家过日子去吧。”
“草民等恭送公主御驾”
“绮罗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天佑大耀,天佑公主”
……
在百姓们一片感恩戴德甚至有些逾越的山呼声中,绮罗缓步走下了高台,又登上自己的马车。
公主扈从、嫁妆等浩浩荡荡的又行了约莫一里地的光景,却停了下来。月知文再次拨马来到绮罗的车驾前。
原来,因为见饥民这么一耽误,原本紧凑的行程就出了问题,原本能赶到琼州的一行人,现在只能歇息在半路上,在一个燕山山脉隘口的小驿站过夜了。
月知文凤目流彩,脸上的表情不急不燥,温言道,“返回昌郡还是继续前行,还是请公主定夺,知文配合就是。”
绮罗趁机下了车,活动着手脚,没有说话。
丁香张嘴刚想说话,扭头看了看那些衣衫褴褛的饥民们,他们得了吩咐纷纷涌向郡守府临时搭建的主事棚,去领取属于自己家的那份口粮。而郡守周俊黎则亲自上阵,满头大汗的忙了起来,丁香想了想,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绮罗撇了眼不语的丁香,扭头盯着云霜说道,“陛下把一应行程事务都交代给了你,你看着安排吧。”
没想到这时候绮罗会把决定权交给自己,云霜明显的愣了一下,想起耀皇临行前的嘱托,踌躇了一下,一咬牙说道,“月皇对我大耀帮助良多,又诚心求娶公主,月国使臣在我耀国已经耽误滞留了近两个月了,还请公主以两国大局为重。”说着,云霜跪了下去。
绮罗听完不置可否,又把目光转向了商兰,商兰却是干脆的多,“燕山隘口的驿站虽然简陋,但是燕山风光宜人,住上一晚细细品味那静谧的山中风光,于公主而言,也会是乐事一件的。”
绮罗见不论耀皇还是商家,双方势力对这件事意见一致,心中暗自留了神,才对着云霜说到,“起来吧,既然大家都觉得燕山隘口的驿站也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处,那就叫人去提前准备,今晚就歇在那吧。”
说完,绮罗扶着丁香的手又上了自己的马车。
商议妥当,绮罗公主一行顶着高升的烈日,再次缓缓前行。
一天缓行,暮色低垂,繁星初亮之时,绮罗一行远嫁的车队终于到达进入燕山脚下,在小小的驿站旁边,月知文早就派人快马提前来搭了帐篷。
商兰说的没有错,燕山山脉山色迷离,静谧的夜暮下,点点白色的毡篷确实显出另一种不同于皇宫府衙的山野异趣来。
绮罗望着与星光相映生辉的洁白帐篷,杏目流转,心中也不自觉地升起一种悠然的向往。丁香见了绮罗的表情,小脸上也闪过雀跃之色,凑趣到,“小姐,咱们今天就住帐篷吧,肯定比住驿站的房子有趣。”
入山一来一直神情戒备的云霜听了丁香这么说,眉头一蹙反驳道,“帐篷总比不得驿站……”云霜说着自己顿住了,大眼睛转了几转才找了合适的说辞,“总比不得驿站暖和,现在入秋了,帐篷里难免有潮气,万一伤了公主,奴婢等有几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的。”
云霜说的严肃,不过没等丁香反驳,远远的隔着车帘,月知文的声音就清晰的传了进来,仿佛专门为了反驳云霜的说辞的,“既然绮罗公主机缘巧合露宿燕山支脉,知文特意令人备下了宽大的帐篷,防风、防雨、防露、防霜,还请公主安心入住。”
又被月知文猜到了心思,绮罗脸上闪过一丝别扭,但她很快收敛了神色,对着车外沉声说到,“就听殿下安排。”
这厢心愿达成的丁香,新中雀跃,得意的一瞥云霜,手脚麻利的掀起了车帘子,然后不理会还在出神的云霜,几乎是拽着绮罗就下了马车。
醒过神来的云霜还待细劝,车外月知文撇了她一眼,语意双关地轻声说,“云霜姑娘还请放心,孤令人搭得帐篷安全的很,绮罗公主不会伤了分毫的。”
云霜见脸月知文都这么说,在无可以劝说绮罗公主之人,她眸中闪过焦急之色,却也怎么也再想不到合适的说辞,只得也语意双关的应道,“云霜多谢大殿下的周全,只是这燕山隘口毕竟山荒人稀,还请大殿下莫要大意了。”
云霜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宝剑,然后双目郑重地直视月知文,得了对方同样郑重地点头之后,她抱着古琴碧玺也跳下了马车,快走几步,亦步亦趋的跟在绮罗身后,进了为公主御驾专门备下的最大的帐篷。
卷二 深山奇遇 第一七六章 燕山隘口变故生
第一七六章 燕山隘口变故生
虽然是仓促决定露宿在山脉隘口的小驿站,但是绮罗沐浴洗漱等都准备的却甚是齐全周到,一大盆飘着玫瑰花瓣的清香,并夹杂着些许异香的的浴汤,甚至比在昌郡更让绮罗感觉舒适,而随后送来的晚膳也多了几味山珍野味,更是与昌郡的晚膳有着天壤之别,绮罗不自觉地就多吃了好几口,直到胸口有一种饱胀的感觉,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
绮罗等夜宿燕山隘口,一切如意,变故却在夜半突生。
睡梦之中,绮罗被一阵鼎沸的人声惊醒,一旁的丁香也听到动静,还迷糊着呢就本能的一跃起身,疾步奔到绮罗身边,手按腰间的软剑玉守,敛神静气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与此同时,云霜也鲜有的没有账外通报就一撩毛毡钻了进来,护在了绮罗的另一边。
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人声,绮罗知道事态紧急,她也一掀被子,翻身而起,一身利落的藏青色短装衣裙,赫然显了出来,利利索索的早就穿在了她的身上。
云霜见了早有防备的绮罗和丁香,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抱紧怀里的宝剑又悄悄地往绮罗身边靠了靠。
绮罗凝神细听了听外外面嘈杂的脚步声,才扭过头来盯着云霜,闲闲的问道,“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霜面上一紧,普普通通的一句问话,听在她耳中,怎么听都觉得绮罗话里有话,再联想到方才绮罗公主换了短装衣裙和衣而眠,总感觉聪明的公主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是此时还不到摊牌的时候,她只能暂且忍耐,装作没有听出绮罗口气里淡淡的责问,平铺直叙的直接说,“山上聚集了一大群饥民,白天护卫防护严密,他们没敢妄动,趁着晚上侍卫们轮班休息,守卫稍有松懈之时,他们涌出来抢东西了。”
“只是如此?”绮罗稍稍提高了嗓门,“那本宫就去看看什么样的饥民竟然抢到本宫的头上来了。”说着她甩开丁香的手就要往外走。
见绮罗动了真格的,云霜再也撑不住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绮罗身前,拦住她的去路,闪闪烁烁的说,“公主,夜里风大、露凉,还是呆在帐篷里就好,饥民的事,侍卫们会处理好的。”
“嗯?”绮罗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什么,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云霜,无声的询问着。
云霜沉默,把头垂的更低,足足半盏茶的时辰,云霜终于承受不住了不了,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哽咽着说,“奴婢求公主了,外面去不得,那些饥民多数还染了疫病,万一,万一,公主的御体有恙,奴婢纵是万死也难补救啊。”
云霜说到动情处,不管不顾得到扔了佩剑,她伸臂紧紧地抱住了绮罗的双腿,生怕一个松手,绮罗就这么跑了出去。
绮罗脸上闪过一丝游疑之色,心中一转,直接问到,“昌郡外,饥民在官道上拦路,昌郡内周俊黎连夜赈灾,还有一早起来就贴出来的安民告示,不就是为了今夜准备的么?你现在又拦着本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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