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娥轻手轻脚的献上果茶来。
鸾秋盈盯着面前的香茗,脸上浮起一片愁云,竟然开口诉起苦来,“哎,妹妹就是个操心的命,养了个不争气的女儿,先帝去后,只有她一个皇嗣,偏偏她是个不愿操心的,自己去大兰叶寺里躲清闲了。妹妹这个做母后的只能勉为其难的替她担了这诺大的责任,要不然百年之后哪还有脸去去见她的父皇啊。”
鸾秋盈叹息着,又掏出锦帕,装模作样的揩了揩干净的眼角,仿佛真的是有着满心的不甘不愿,只是被迫接下打理耀国的责任一般,替死去的亡夫,替不争气的女儿,打理大耀家的天下。
都是太后掌国,司徒嫣自然明白鸾秋盈的装腔作势,她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并不接茬,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看看鸾秋盈如何自说自演的说下去。
见司徒太后不配合,鸾秋盈再次叹息一声,终于转了话题,可怜巴巴的说,“妹妹这些年以来,一直蒙司徒姐姐指点帮衬,时时不敢相忘。最近耀国事务繁多,妹妹又是个不没本事的,简直忙晕了头,不知道哪件事情做错了,惹了姐姐生气?妹妹先给姐姐陪不是了。”
鸾秋盈说着,站起身来,对着司徒太后深深一个万福。
见鸾秋盈把自己的身段放的这么低,口口声声地感念司徒家的提携之恩,现在又大礼参拜。恍惚间,司徒嫣竟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把她自己说的这么凄惨,好像自己怎么欺负了她一个老实人一样,让她多少有点愧疚了。
司徒嫣尴尬的一笑,一时竟然有些口塞,一扭头看倒侄子司徒善生眼巴巴等着的目光,她顿时有了主意。司徒太后收了脸上的笑,清一清喉咙,正色的问道,“妹妹,你这话就说岔了。不是做姐姐的逼迫于你,耀国的先帝可不仅仅只有一个皇嗣,你忘了早先答应本宫的,难道想过河拆桥、食言而肥不成?”
听了司徒嫣这话,鸾秋盈的心狂跳不已,真是又惊又疑。
当时,鸾家为了换取母毒,她们父女曾经答应过把绮罗那个小孽种给辰国送过去。可是,后来她多方努力皆告失败,绮罗还是嫁去了月国,而且她刚一到南京就被烧死在了送凤台上。如今,可让她拿什么人去送给辰国啊?
如果,司徒太后拿着这个做借口,那这场仗就是避免不了的了,之前的所有做小伏低都没了意义。难道自己一直就想错了?司徒家是想现在就吞并了耀国?可是司徒掩既然肯见自己,事情明显是有的商量啊。鸾秋盈心思转了几转,决定还是先试探一番,看看司徒家到底看中了耀国的什么。
鸾秋盈心中主意拿定,又装作为难的开了口,“太后娘娘想必也听说了,先皇的四公主耀绮罗在月国为逝去的月平帝殉了葬,被烧死在送凤台上了。”一面说着,鸾秋盈又举起帕子,揩了揩并不湿润的眼睛,透过指缝,悄悄地观察司徒嫣的神色。
谁知道,司徒太后听了这话一点也不急不气,反而是轻笑了起来,“妹妹这消息可是老皇历了,本宫可听说你们的绮罗公主并未死在月国的送凤台上。本宫这次不辞辛劳的来边城,就是要旧事重提,为我皇陛下继续求娶绮罗公主的。”
听了这话,鸾秋盈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幸好司徒嫣不是要她的凤儿,逢楚公主的先例摆着呢,无论于公于私,她都舍不了自己的女儿,但是她同样舍不了的这耀国的大好江山,如果被逼到二者只能选其一的地步,她不论如何抉择都将后悔终生的。
鸾秋盈暗自庆幸,心中稍微一松,随即反映了过来司徒嫣话里的意思,绮罗那个小孽种竟然没有死,她还活着应该马上派人杀了她,以绝后患否则紫凤将不再是耀国唯一的皇嗣,这样一个避居寺院的女帝,一个没有祖传信物的女帝,怎么能稳住这大耀江山?怎么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司徒嫣见鸾秋盈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的变换着,显然是还没有消化的了自己扔给她的重磅炸弹,她极有耐心的端起面前的茶盏,优雅的吹去上面的浮茶,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司徒嫣放了茶盏,鸾秋盈还在沉思着,司徒嫣这才悠然的追了一句,“鸾太后娘娘是不相信本宫的话呢,还是舍不得这个绮罗公主?”
鸾秋盈闻言一个怔愣,立即从自己的深思中清醒了过来。她不是不相信司徒嫣的话,要不是司徒家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何必摆出八十万大军压境的阵势,司徒太后还亲自驾临边城;她也不是不舍得那个耀绮罗,而是她想自己亲手杀了她,让她永远的消失,她才能踏实的坐稳在大耀江山呢。
鸾秋盈醒过神来,但还是没有说话,她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合适的说辞,司徒太后这次这么兴师动众的,就是对耀绮罗势在必得了。除了他们司徒家确实也需要她之外,恐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耀绮罗的身份了,她是唯一能制约的了她们鸾家人了。鸾秋盈越想的明白,越是心惊,左思右想就是没有一个妥善之法,她那张脸越憋越红,几乎成了紫猪肝色。
见鸾秋盈还是迟迟不语,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似乎又走神了,司徒嫣耐着性子又提醒了一句,“鸾太后??”
“我,本宫,妹妹……”鸾太后期期艾艾的纠结着,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早已失去了一直以来的笃定和沉着。
“难道妹妹觉得本宫的要求很过分么?我们辰国还是很有诚意的哦。”司徒嫣渐渐的有点失去了耐心,一面说着,一面眼神有意的飘向了外面盔甲鲜明的武乔奉和季礼,示威似的跳挑了挑眉毛。
顺着司徒嫣不耐烦的眼神望去,鸾秋盈看到了外面全副铠甲的武乔奉和季礼,以及他们身后威风凛凛的大辰国的将士们。鸾秋盈心中一紧,终于拿定了主意,她知道现在鸾家刚刚夺了权,还不是和司徒家硬碰得时候,与其现就和司徒家翻脸,还不如先答应了下来,缓一缓再想解决之道,反正现在绮罗那个小孽种还不在自己的手里。听司徒家的意思,似乎是对她藏身之地也没把握,那自己就有理由拖一拖了。
鸾秋盈心中想得分明,她决绝的抬起头来,一咬牙,答应到,“好,就照太后娘娘的意思办,耀国,就以她耀绮罗为质。不过,”鸾秋盈说着,轻叹一声,转了语气,有些为难的说,“月国的新皇对绮罗公主是很是有些特别的,我们得想个其它的名义,神不知鬼不觉的先找到她才行啊。”
对于鸾秋盈不想得罪了月国的心思,司徒太后明白,也很理解,她暂时也不想招惹那个据说很是锐意进取的月知文。司徒嫣对于鸾秋盈的提议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痛快的说,“没问题,本宫不管鸾妹妹用什么名义,只要吧绮罗公主送进我燕京紫禁城就成。”
见司徒嫣点头,鸾秋盈轻轻的舒了口气,她伸出了带着长长指甲套的右掌,“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司徒掩也伸出了右手,辰耀两国的掌国太后双掌轻轻的击在了一起,‘啪’的一声,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卷二 深山奇遇 第二六四章 逃离月都宿永州
第二六四章 逃离月都宿永州
又一次被卖了的绮罗,此时还藏在月国都城的那所民宅里,对耀辰两国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
一个月过去了,月国老皇帝月平帝终于大丧。
绮罗她们在小金水河畔的店铺里猫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机会,绮罗对着云霜等人说到,“收拾一下,趁着固宁王离京,我们也溜出南京去。”
丁香这些天哪也去不了,好动的她可是憋坏了,听说终于要走,她一下子雀跃了起来。可是随即她的小脸又皱了起来,担忧的说,“可是,小姐,永州还有大军堵着呢,我们能去哪里?”
云霜也有着和丁香一样的疑惑,不过没有丁香嘴快罢了,她听了丁香的问话,也忙不迭的点头,等着绮罗的决定。
绮罗面上却是一派轻松,轻缓的解释说,“月拓帝既然肯放心的放了月习武去封地。永州之围一定是解了的,边境大营那边也一定都处理妥当了,我们尾随着月习武出城,走永州,回巴郡,到赵德斌那里打听下情况再做定夺。”
“好,就听小姐的,我这就让人准备去。”丁香答应着,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月国的人们送走了昏愦的老皇帝月平帝,迎来了民间风评极佳的月拓帝。新帝仁慈,不计前嫌,把皇弟月习武封为王固宁,今天就是固宁王离京去封地固宁的日子。
一身崭新的亲王服饰,月习武没有坐车,从小喜欢骑射的他在永远的离开生长了十七年的地方的时候,依然选择了高高的骑在马上。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世界对他来说就完全不同了,父皇死了,舅舅一家被斩,母妃也殉了葬,死前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至于母妃殉葬是不是甘愿的,月习武已经不再去想了。母妃临去之前曾托人辗转送来只言片语,就是嘱咐他一定要活下去,他现在还活着,而且要长久的活下去,他必须忘了南京发生的这一切,去那个叫固宁的地方,那个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一个人,重新开始他的人生。
不管骑在马上的月习武是什么心情,欢送他的南京老百姓们却是热情高涨的,善良的人们总是把当权者想象得很善良,这样他们会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伟人的领导下,会觉得自己很幸运,以后也会很幸福。他们传唱着新帝的仁慈,传唱着固宁亲王的礼让,传唱着先帝和穆贵妃的深情,庆幸着穆家那一家子祸害月国的害人精终于被处死了。
固宁王内心复杂,面上却是风风光光的走了,热情的月国都城人们又开始了他们正常的生活。南京城们也恢复了宁静。杂耍卖艺的,走亲串户的,行商走脚的,人来人往,在城门口络绎不绝,而一辆普通的马车也随着人群出了城。
马车内,自然是已经易过容的绮罗一行人。白风带去的几个人被暂时留在了南京,分散了再伺机溜出南京。打探消息、隐匿行藏,都是他们从小被训练惯了的拿手本事,不用刻意吩咐,自会知道怎么去做。绮罗身边只留了丁香、云霜,白风化装成一个四旬左右的黑脸汉子,坐在车辕上亲自赶车。
绮罗一行出了南京之后,一路上都很顺利,打尖休息,都是白风出面,安排的很妥当。
三天后,他们顺利到达了永州。孙延年早已经奉旨回兵部上任了,永州交给了他的儿子孙思水。
永州,由于一个多月前穆家大军的围困,早就关了城门,直到月平帝大丧后才打开城门。经过了一个月前的战乱,永州街面显得很是破乱,但是街上的行人却一点却也不少,被阻断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通恢复了,很多行商的人们早就等不及要过关忙营生了。
和往常一样,白风去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住宿的客人不少,但是客栈却收拾的很干净。绮罗下车抬头一看,客栈叫:常留居,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店匾额是朱漆的红木,匾额右下方也没有那一枚小小的、淡淡的芍药枝叶印记。绮罗心思一定,脚下毫不犹豫的迈了进来,小二很热情的把她们带进了上房。
绮罗她们稍微梳洗了一下,白风敲门进来,周到的询问道,“小姐,今天还是和往常一样,让人把饭菜送上来?”自从离了南京,为免意外,白风和云霜都跟着丁香一起称呼绮罗为小姐了。
绮罗略一沉吟,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永州是大城,我们今天去楼下的大堂去吃。”
虽然很想热闹一下,但是想到这些天的谨慎小心,还是不能功亏一篑了,丁香忍下心头的渴望,劝阻到,“小姐,永州是大城,下面大堂里更是人多嘴杂的了,咱们还是在自己房间里吃比较清静。”
绮罗明白丁香是在担心安全的问题,只是嘴硬不肯直说罢了,按照她的性子,憋了这么久,肯定想去热闹热闹的。绮罗微微一笑,轻松的说,“你不用担心,我们都是易过容的了,只要自己小心些,就不会被人认出来。走了这些天了,不见月知文的人出现,恐怕他还不知道我还活着,就更不用担心了。”
一旁抹不做声的云霜神色一动,试探着问到,“小姐,是想去大堂探听些消息么?”
绮罗点点头,“是啊,咱们藏了这么久,也该听听外面的动静了,永州是耀国和辰国客商来往南京的必经之地,消息最是灵通,我们该去听一听了,万一有什么大事发生,也好提早做打算哪。”
“嗯,小姐说的是,我们是该下去吃饭听听消息了。”这段时间以来,一向主张安全第一的云霜竟然第一个赞同了绮罗这个主意。
连一向稳妥地云霜也主张下去吃饭了,丁香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一个旋身,兴冲冲的第一个冲了出去。
白风老练的塞给小二一些散碎银两,小二立即眉开眼笑的给他们几个人找了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云霜沉着嗓子吩咐小二捡拿手的酒菜端上来,四个人不分主仆的围坐在了一起。
绮罗预料的没错,永州不愧是三国通商的咽喉要道,消息果然灵通,她们刚坐下不久,就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喂,老兄,你听说了么,耀国现在的皇帝是位女帝。”
“听说了,听说了,耀国老皇帝死了,耀庸帝唯一的皇嗣是紫凤公主,就是这个公主继位为女帝的。”
“奇怪了,老皇帝怎么溢号庸呢?”
“这个是人家新皇帝给老皇帝起的,别人哪管得着啊。”
“你们有所不知,这哪是新帝的意思啊,紫凤公主从登基那天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登基后更是一直主在皇家寺院大兰叶寺中。现在的耀国是鸾太后掌国,这位当代的鸾家圣女可不是好脾气的主。”
“听你们这么一说,那老皇帝死在望柔台上,连尸体都和望柔台一起烧没了,其中不会有什么内幕吧?”
“耀国都已经改姓鸾了,即使有内幕谁敢说啊,现在什么不都是鸾家说了算的。”
“就是,吃饭,吃饭吧,人家皇家的事咱管不着,还是打听下巴郡谁说了算,咱下一回贩茶叶还得从那路过呢。”
“是啊,听说那的织锦也不错,有机会去贩运了点来卖爷不错。”
……
那边说话的人已经转了话题,看似低头吃饭的绮罗却是心神一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虽然她对耀星芜的感情一直淡淡的,但是血脉关联,耀星芜好歹也是她的亲生父亲,猝然听到他去世了,而且连个囫囵尸首都没留下的消息,她还是禁不住呆了。
绮罗离开月都之后,一直想着回去,回到耀国去。尽管她自己还不甚明了,但是在潜意识里她还是想着回到耀星芜身边的。可是现在,没有了耀星芜的耀国还是她的家么?她还有回去的必要么?
绮罗心头一阵迷茫,仿佛充实的心塌了一角,让她酸涩不已。她,又一次无家可归了。
绮罗心绪不宁,勉强的混乱吃了几口饭,也不想再打听其它的消息,转身径直上了楼。丁香和白风一看小姐情形不多,也赶紧跟了上去。当他们走到楼梯口,发现有点不对经,丁香猛一然间一回头,只见云霜还满脸泪痕的坐着,一点也没发现大家都已经走了。
丁香心中疑窦丛生,返身又折了回去,拍了拍云霜的肩膀,小声提醒道,“走了,有什么事情,回房间再说。”
被丁香一提醒,云霜才一个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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