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暂时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妥,绮罗心头还是一跳,仿佛这指甲盖大小的东西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起大浪来。
绮罗这厢百思不解,门外却传来了丁香的声音,“小姐,饭菜都备好了,你先吃点东西再洗澡吧。”随着话音落地,丁香手脚麻利的端着饭菜回来了。
“也好,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祭了五脏庙再说。”绮罗已经理好了胸前的衣襟,自然的笑着,从善如流的答道。
连番的折腾,绮罗确实是饿了,她放弃了矜持,狼吞虎咽的把丁香端来的饭菜席卷一空。
饭毕,绮罗主仆才发现不妥,说是去准备洗澡水的云霜怎么还没准备妥当呢,丁香心直口快的直接问了出来,“小姐,云霜对这里不熟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我去找找看”
丁香说着就要出去,绮罗一把拉住了风风火火的丁香,轻轻地摇摇头,“这些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也许她需要独自处理一下的,你不要去扰了她。”
“她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不成?”丁香心头疑云顿生,小脸又愤愤地紧绷了起来。
绮罗与云霜相处了这么久,共患难、托生死,早已去了对她的疑心,只是有些事情还不到掀开底牌的时候,自然还是留给彼此些空间的好。她拍了拍丁香的手背,笑着安抚道,“莫急,莫气,到时候她自会说的,我们只要知道她不会害我们就好了,我们不是也有些事情瞒着她么?”
“呃,我……”
丁香还想在辩驳上几句,门外终于传来了云霜的脚步声,随着木门吱呀一声轻响,云霜闪身进来,虽然她脸上还带着一派喜气,但是眼梢的焦虑还是没有逃过绮罗洞若观火的眼睛。
云霜既然面上已经收了忧虑,自然不会现在多说什么,她又恢复成之前守礼规矩的模样,躬声说道,“公主,都准备妥当了,请您入沐吧。”
直到把自己泡在玫瑰飘香的浴桶里,还是不见彩霞过来伺候的声音,绮罗心中明白了过来,自己昏迷中做过的梦竟然是真的,那个一直懦弱的女孩子,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代替自己惨死在穆家人的手中。
云霜和丁香大概是怕绮罗伤心,刻意没有提起这件事情。她们不提,绮罗也就顺了她们的意,没有多问,逝者已逝,生者只有好好的活着,做好自己的本分,记住那些默默地牺牲,才是对逝者最好的报答。
确认了自己梦的真实性,绮罗对于当时月知文的伤痛欲绝也有了一丝的动容。
两人从安都一路行来,相互协作,相互利用中,彼此之间也有着朦朦胧胧,似假似真的情愫,有时候连绮罗自己也分不清了。
只是两人的身份横戈其间,月知文对大位志在必得,给绮罗留的只是个后宫中的某个宫妇之位吧了。然而绮罗不是一般的公主,不是可以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她有着自己的使命。
两人之间错位的认知和定位,注定了终归会是一个有缘无份的结局。只是,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哪些是实势使然,假戏假做,哪些是真心相待,假戏成真,怕是连当事人自己都分不清了。
但是,回想起小金水桥畔,月知文的疯狂和嘶吼还是让绮罗有些动容,虽然他为了大位也对绮罗多方利用,甚至是绮罗前来月国他也是始作俑者,但是那一刻刀剑相逼之下,大局的紧要关头,月知文的不顾一切的企图相救,绮罗相信他是真心的,有一点就足够了,之后两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经营,回想起月国这一行来,会是莞尔一笑,知道有一个人曾经拼死相救过,这就足够了。
绮罗埋身在热气氤氲的浴桶里,把过往一切理的分明,趁着蒸腾的水汽,也把过往的一切甄别归理,该牢记的牢记,该放弃的也随着水汽蒸腾掉了,当太阳再一次升起的时候,她还将面对新的一轮挑战。
绮罗洗漱完毕,梳洗妥当,外面的天色也开始蒙蒙亮了。
绮罗昏睡了好几天,浑身都有些僵了,不肯再躺回床上去。丁香离了小姐多日,其中经历的波折惊险比任何时候都多,如今,好不容易小姐有惊无险的度过了难关,她一直兴奋着,自然也不肯独自去休息去。云霜的情绪没有丁香这么外露,但是依着她一路上小心谨慎的性子,这个时候也势必不肯离开的了。
绮罗看着围绕在身旁的丁香和云霜,没有多费口舌,拍拍身边的卧榻,招呼说,“地上凉,都上来坐吧。”
丁香倒是没有客气,她一屁股坐下,嘴里嚷嚷着,“我攒了一肚子的话,正想和小姐好好说说呢。”
共同经历了牢狱之灾后,云霜的拘谨也淡了不少,见丁香这么说,她也挪动着脚步,凑了过来,冲着绮罗轻轻一礼,也挨着丁香坐下,接着丁香的话茬问道,“你不是去了沧澜渡运粮了么,怎么会这么及时地赶了过来啊?”
云霜这么一问正中了丁香的下怀,她清一清喉咙,开始叙说了起来:
原来,就在绮罗她们离了巴郡的当天下午,丁香带着几十大车粮食就赶回了巴郡,她听说小姐出城了,而城外又刚刚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争,她一下子急红了眼,不管不顾的对着赵德斌厉声问道,“那我家小姐呢,她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巴郡太守赵德斌被问的哑口无言,沉默着垂下头去,丁香一见赵德斌这幅样子,心中的火腾的一下子窜了起来,她不顾自己正身处巴郡官衙,上前一步,窜起来薅住赵德斌官袍的领子,厉声指责到,“你,你,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枉小姐这么看重你,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托付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看着她深陷战场,不闻不问?啊?”
被丁香连声质问,赵德斌一个七尺汉子也禁不住热泪盈眶,他悄悄地摆手,挥退了就要冲上救助的侍卫们,愧疚的哑声说到,“下官,下官知道公主对下官、对巴郡百姓、对耀国百姓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所以才拼着顶一身骂名也谨遵公主懿旨:死守巴郡,无论城外发生任何事都紧闭城门下官个人声誉事小,但是一定要誓死完成公主殿下的嘱托。”
“什么?是小姐让你这么干的?”丁香听了赵德斌这话,心中半信半疑,手上禁不住松了力道,“你细细的说来。”
卷二 深山奇遇 第二五零章 心有灵犀丁香智
第二五零章 心有灵犀丁香智
赵德斌得了自由,不顾挂着的满面泪痕,转身对着众人厉声吩咐,“你们退下吧,无令不得入内,否则不论是谁,当场击毙,格杀勿论”
看着赵德斌这么的郑重其事,丁香心中一闪,也暂时熄了马上出去寻找小姐的心思,打算看看这个赵德斌要玩出什么花样来。
打发了闲杂人等,又令他最信任的赵武亲自守在门外,赵德斌这才请了丁香上座,然后从贴身的衣袖里取出一个宝蓝色的锦囊来,双手捧了递到了丁香得眼前,沉声说,“这是绮罗公主临行前留给丁香姑娘的,姑娘打开一看便知。”
不用打开锦囊,丁香心中对赵德斌的话就信了几分。因为这个锦囊是她亲手所绣,当时在路上时她们总是接到云霜送来的锦囊,丁香一时手痒也挑了块宝蓝色的缎子动手绣了一个,当时小姐还开玩笑说,以后她们之间用这个传信,是不是被人假冒了,不用看内容,从锦囊就能分辨出几分的。
没想到,这么快丁香就再次收到了这个锦囊,丁香接过锦囊,把内容细细的看完,对于赵德斌的话彻底的相信了。虽然她对于小姐这样不顾自身安危的做法极为不赞同,但是事到如今,她自是不会违逆了小姐的意思,只会把她交托的事情一一做好。
丁香心中思量了许久,心中有了准主意,她走下座位对着赵德斌轻轻一礼,歉声说,“方才是婢子鲁莽,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原谅一二。将军不必担心丁香闯祸,既然公主留了懿旨,丁香自会依旨行事。”
绮罗和赵德斌两人达成了共识,接下来的三天都紧闭了城门,按部就班的分发赈济的灾粮,安抚背井离乡的百姓们,丁香还依照小姐的承诺,派人给不远处的铎县送去了救济的粮食。
一些饥民百姓感念绮罗公主的恩德,送了老父幼子回乡,自己则自愿留了下来,要吃粮当兵,护卫大耀的边陲。丁香做主,把他们编成了公主护卫队,她自己挂了个队长的头衔,请赵德斌加派人手来操练这些人。
虽然,丁香在绮罗面前一直是莽撞的,仿佛永远长不大一般,但是一离了绮罗的眼,她被绮罗潜移默化教导的结果就显了出来。这时,丁香独自行事时显得缜密又谨慎,一样样的都安置的有条不紊,看在赵德斌眼里暗自佩服不已。连绮罗公主调教出来的丫头,行事都不让须眉,有时候比他这个封疆大吏都果断、周到上几分。
依照绮罗公主的命令,赵德斌他们用了三天的时间,藏妥贴了大批的公主嫁妆,又疏散了受灾的百姓,这才打开城门,救济来自南门外的猎户百姓。
没料到,打开南门的当天下午就有一个农家大嫂直闯巴郡衙门,指名点姓的要见绮罗公主的侍女丁香,说是有她的故交姐妹的消息。是绮罗公主的随驾侍女,落难后在她家养伤,只是她半路上被人偷袭,她怕是歹人打上公主侍女的主意,连家都没回,就来巴郡搬救兵了。
丁香听到这个消息,再也坐不住了,带了人就随大嫂去了山中。可恨的是,她们还是晚了一步,当她们到达时,大嫂的家已是一片狼藉,丁香仔细得搜索了一番,在屋子的角落里找到了原本盛着无忧逍遥丸的瓷瓶碎片,心中已经明白了——落难在大嫂家的所谓公主随驾侍女就是小姐本人。丁香急怒交加,狠狠地攥着碎瓷片,手心里被尖锐的碎瓷扎破了还不自知。
大嫂带着丁香找到附件的农家一打听,才知道是月国的军队刚刚来过这里。想到穆宛清那怨毒的眼神,丁香一下子急红了眼,依照她以往的性子,本想带着人直闯穆家大营的。可是,丁香自从离了小姐这段时间以来,耳畔时常回想这小姐往日的一言一行,尤其是小姐遇事不慌的沉着冷静,丁香心中焦急万分,但还是硬生生生的按耐下锥心的痛楚,压下急切的冲动。
丁香沉着的打发了巴郡来的人,让他们回去继续协助赵将军守城,自己则带着白寨众人悄悄地潜伏在了穆家大营外,等待时机,企图营救小姐。
可是,还没等他们找到机会,穆家大军就动了,穆宛清几乎带走了一半的边塞兵丁护驾,而隐隐的还有另一小队人马坠着穆家大军。丁香无奈,只得也小心谨慎的跟上,伺机而动。
他们这一跟就一路跟到了南京,虽然路过永州之时,穆宛清脱离了大军,但是她手里带着小姐,丁香投鼠忌器,没有十足的把握,她等不敢贸然行动,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小姐带进了南京的穆大将军府。
离了外人的眼,白风也不用再伪装,他联络上了早就潜伏来月国的白寨雨部暗卫,大家汇合一处,迅速的摸清了月都诡异的形势。
就在丁香她们绞尽脑汁的准备派人渗透进穆府一探究竟的时候,深陷穆府里的绮罗竟然出手了,适时地送出了信号。当丁香听说南京一笑楼无缘无故的被穆家砸了场子,砸得还都是伍郡特产的红陶茶具,丁香激动了,她没理由的、固执的相信这是小姐给了她行动的信号。
也许是有预谋的信号,也许是心有灵犀的巧合,反正丁香他们就是在那天跟踪上了穆府的首席幕僚姜醇,一路跟着心不在焉的姜醇去了思春馆。本想等着他缠绵绯恻之际,趁机擒了逼问一番,却没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两个程咬金,硬生生的提前截走了姜醇。
这个时候,白雨的缩骨潜伏之术就派上了用场,虽然他不敢太接近月知文的身边,但是潜入了大皇子府内,还是府中的种种布置中猜出了他们的用意。
丁香洞悉了月知文的计划,她也了解自家小姐的心意,自是不愿意这个时候在陷入月宫的,所以她根据月知文的计划做了部署,并在穆府后门的那棵老树的鸟巢里放上了只有她和小姐两个能明白涵义的红绸子,告诉小姐,她来了,准备好随时营救她了。
原本一切都挺顺利地,眼看着小姐就要脱离了险境了,但是穆家父女突然出现,打乱了月知文的计划,也搅乱了丁香的部署,她紧张得双手手心都冒了汗。
一时之间,白风、白雨等也没了主意,眼巴巴地看着丁香这个,少主最亲密的人,等着她拿个主意。
看着相信着自己的白寨众人,丁香知道自己此时慌乱不得,她咬破了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默默回想着往常遇到这样的情形,小姐会怎么做。
看着脚下咆哮而下的河水,暗夜里泛着冷峻的光泽,丁香心头有了主意,她招手唤过白风和白雨,紧急中令人准备了大网。
丁香对绮罗果然是知之甚深,她们这厢刚刚准备停当,小金水桥上就谈崩了,暗夜中几条模糊的人影冲出马车,冲着冰冷湍急的河水就跳了下来。丁香不敢怠慢,赶紧让人悄无声息的收了网,把绮罗、云霜、彩霞一起捞了起来。
丁香拣着重要的说着,只是模糊了白风等人的白寨身份,说完自己的经历,丁香禁不住自己也吓出一身冷汗,太多看似巧合的细节,如果不是她与小姐相知甚深,行差一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丁香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感慨地说,“如果不是紧要关头彩霞舍身相救,小姐,你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呢。”丁香说完,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外面小金水桥的方向拜了几拜,虔诚的说,“是我丁香识人不明,一向错看了有情有义的一个女子,没有好好的结交一番,你能为了小姐舍身,就是我丁香的恩人,以后年年忌日,必有我丁香送上清香,愿你安息吧。”
绮罗闻言,也跟着丁香一起,迎着夕阳,对着小金水河畔的方向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起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原本打算永不提起彩霞来南京一路上的是是非非的云霜知道她再也避不开这个话题了,她略一迟疑,也赶紧起身,略含愧疚的说,“彩霞她先前……”
祈祷中的绮罗突然张开了了眼睛,一摆手打断了云霜的话,“丁香说的没错,彩霞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她为了本宫慷慨赴死,和大耀那些暗卫一样的英勇,大耀的功臣英魂簿上要记上一笔的,斯人已逝,我们能做的就是找到她的家人,让她安息。”
绮罗这样一说,就是给彩霞的身份重新定了位,不但不追究她卖主之事,还替她保密,连她一向最亲近的丁香都不肯告诉。不仅如此,绮罗还给彩霞抬了身份,进了暗卫们的英魂簿,这是耀国暗卫们最高的荣誉,是多少人为之奋斗的身后名。
云霜感激地又红了眼圈,她扑通一声跪倒,哽咽着说,“奴婢替彩霞谢谢公主褒奖了。”
卷二 深山奇遇 第二五一章 暂困月都不得归
第二五一章 暂困月都不得归
绮罗眸中含了热泪,动情地说道,“一个尚在妙龄的女子肯为了本宫陪上了自己的性命,本宫能做的却只能如此了,这远比不上她为本宫付出的,说起来是本宫亏欠了她,你起来吧。”
听到绮罗为彩霞说到这个份上,云霜停了饮泣,抹一把腮边的眼泪站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的几人或站或坐,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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