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头皮,查看她的伤口。那紫火神兵甚是怪异,洞穿的伤口起初并不如何大,但随着火焰烧灼,仿佛逐渐生长,现在比白日时似大了半寸。
蓝紫色的火焰在雪白的肌肤上跳跃,伤口伸缩变化,瞧起来诡异至极。
蚩尤心道:“伤口愈合倒是易事,只需用‘春叶诀’便可,但需得想法子将这残留的紫火神兵吸将出来。”当下将手掌盖在晏紫苏伤口上,调集真气,默念法诀,想将紫火神兵吸出。但试了许久,满头大汗,依旧不成功。紫火神兵宛如在她体内生根一般。
晏紫苏面色苍白,香汗淋漓,咬住牙不发声。双手紧紧地抓住蚩尤的肩膀,十指几乎都要箍入他的肉中。
蚩尤心中焦急,突然灵光一闪,是了,怎地忘了让十日鸟来试上一试?当下解印苗刀,放出十日鸟。
十日鸟在洞中“扑扑”乱舞,欢声长啼。昂首睥睨一阵,踱步上前,低头啄吸晏紫苏肩上的紫火,但是尖喙如雨下,非但没有吸出火焰,反倒啄得晏紫苏忍不住痛吟出声。
蚩尤无奈,只好将十日鸟重新封印,苦思他法。
晏紫苏叹道:“呆子,难道你就没长嘴吗?”蚩尤一楞,心中陡然一喜,但想到用嘴去吸吮这妖女的肩膀,又有些忐忑。晏紫苏柳眉倒竖,怒道:“臭小子,你嫌姐姐的肩膀脏吗?”
她原本就有三分神似纤纤,这俏脸含嗔之态,更是酷似。蚩尤大震,立时呆住:心中狂跳不已。稍一定神,俯身低首,将嘴唇贴上了她的肩膀。晏紫苏微微一颤。
幽香扑鼻,那妖异甜香随着紫火一齐闪电般窜入他的喉腔,在他五脏六腑恣意游走。
滑腻柔嫩的肌肤在他嘴下微微战栗,耳边听到晏紫苏低低的呻吟声,也不知是疼痛还是欢喜。
蚩尤体内真气超强,气海磅礴,猛吸了片刻,终于将那残留的紫火神兵连根拔起,倏然吸入气海。炙热真气犹如烈火窜烧全身,暖洋洋地极是舒服。但那妖媚体香、柔软肢体更是惑人,饶是蚩尤意念坚卓,也忍不住有刹那神魂颠倒。
蚩尤不敢多作停留,立时抬起头来,将左手手掌重新覆上她的伤口,默颂春叶诀,将雄浑真气导入她的体内,积聚于肩膀伤口。既无紫火神兵,伤口愈合便极为快速,片刻之后已经缩小了半寸。真气滔滔流转,将她体内散乱的真气丝丝缕顺,一一纳回气海,修复经脉。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晏紫苏的伤口大为好转,几已愈合,体内岔乱的经脉真气也尽数复原,只待进一步修养调理。她的身体也逐渐温暖,浑不似先前冰寒彻骨。
蚩尤收回手掌,轻哼一声,调息吐纳。晏紫苏坐起身,格格笑道:“呆子,多谢啦!”
拖过他的手掌,在他掌心上写道:“现在我们甩开僵尸鬼,去找你的纤纤妹子。”
天色将亮,朝露侵寒。祝融坐在干燥的石头上,闭目凝神,注意四下的一切动向。
林中的鸟鸣声越来越密集,清脆婉转,雨珠似的在树枝叶隙之间激撞流转。瀑布哗哗之声与水潭溢出水流的汩汩声交织一起,伴随着晨风入林的沙沙响声,形成黎明天籁。
他清楚地听见两里外的丛林中一只蚂蚁掀动树叶,寻找死去甲虫的轻微声响;山的那一头,一条蛇穿过满地树叶时簌簌的动静:就连密林中一片树叶悠悠飘落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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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最注意的,还是水帘洞中的每一个细微响动。
那妖狐与少年已经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些奇怪的“蓬蓬”响声,和石头溅射的声音,似乎在挖凿石壁。祝融心中一凛,难道他们想凿出密道逃走吗?
忽然听蚩尤低声喜道:“找着了!便是此处!”
妖女“嘘”了一声,掩住他的嘴,传音入密道:“可别让那僵尸鬼听见啦!”
格格一笑,又传音道:“再挖上片刻,便可贯通了。”
蚩尤传音道:“妖女,出去之后立时带我去找纤纤,否则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晏紫苏笑道:“你妹子在火石山好端端的睡觉呢!但若是你不听话,嘿嘿,那可就保不准啦!”蚩尤冷笑不答。“蓬蓬”之声接连响起。
祝融微微一笑:心道:“火石山?妖狐,还想用声东击西的狡计诳我吗?”依旧凝神倾听。
又过了片刻,那妖女低声道:“通啦!通啦!”喜得连声音都有些变了。又是“蓬”
地一声闷响,巨石炸将开来。那两人似乎吓了一跳,屏息凝神都不说话。
祝融凝神聆听半晌,那妖女终于传音道:“走吧!”
念力及处,感觉两人突然消失!心下大惊,猛地睁开双目,精光大盛。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四处漆黑一片,树影摇曳。
突然听见山的后侧传来“仆仆”响声,偶尔夹杂怪异的鸣叫声:心下一凛,只见几道黑影冲天射起,朝东西两翼分别飞去。祝融凝神绽放“火目青瞳”,瞬息问分辨出朝西怒飞的四只太阳鸟上驮了两个人影,但朝东而去的六只太阳乌上也有两个人影。飞行极快,一时间竟分不出哪个才是真身。
祝融真气鼓舞,御风飞起:心想:“火石山在西边,那妖狐说这话必是引我上钩,他们定然是朝东边而去。”他这一路上吃九尾狐的这种恶当已不知多少,当下空中乘风踏步,朝东直追而去。
六只太阳鸟咿呀怪叫,群鸟惊飞,黑压压一片划过深蓝色的天空。晨风清拂扑面,祝融红衣翻卷,以惊人速度御风飞行。
就在此时,那水帘洞的瀑布中突然探出一颗小小的乌龟脑袋,左右环视了一阵,慢悠悠地衔起一个小小的冰蚕丝囊,缩入壳中,朝下面水潭迳自落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小青龟在清澈的潭里舒展四肢,甩了甩脑袋,紧咬丝囊,穿过巨石缝隙,顺流游入山溪,悠然而去。
第六章与子携行
朝阳暖暖地照着,晨风吹拂,摇落满谷蝉声。山溪在树木丛林掩映下曲折流转,水光粼粼。
溪水清澈,鱼儿摆舞。那淡青色的小龟顺着溪流磕磕碰碰地一路游去,眼珠滴溜溜转动,口中紧紧咬着丝囊。一只蓝色的蜻蜓从它它边飞过,好奇地稍作盘旋,而后又优雅地点水飞行。小龟视若不见,迳直前游。
溪水绕折,在宽阔处汇聚成潭,形成一个小瀑布。小龟从瀑布上冲下,在急流中沈浮跌宕,叉沿着斜斜的山坡急剧滑下,终于来到宽阔的溪流中。
小龟从水中浮了上来,甩甩脑袋,游到岸边,将丝囊小心翼翼地放在单地上。
那丝囊动了动,口子“噗”地松开了。
一只纤美素白的玉手从那小小的丝囊中伸了出来,继而是另一只手,然后听到一声轻轻的呻吟,一张俏丽的脸容从丝囊中冒出,杏眼扑眨,四下探看一阵,朝着青龟嫣然一笑,倏然跃了出来。竟是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紫衣女子。
丝囊鼓动,“呼”地一声,又从中跃出一个轩昂少年,正是蚩尤与晏紫苏二人。
原来晏紫苏故意让蚩尤凿穿洞壁,在十日鸟鸟背上缚上石人,而后朝东西两翼放飞十日鸟,调虎离山。自己二人却钻入可容纳万物的“乾坤袋”中,由小青龟衔着乘隙逃走。那乾坤袋共有九只,乃是北海冰蚕丝与上古神树西海柜格松混丝所制,乃北海神器之一。
柜格松乃是太阳、月亮西落之处,汲取天地精华,其丝极具神力。与冰蚕丝混织的乾坤袋可以存放万物,隔绝两界,是以祝融虽然神功盖世,情急之下也极难察觉两人藏匿其中,只道他们凭空消失,必是乘鸟逃逸。匆忙间又着了晏紫苏的道。
晏紫苏将小龟捧在掌心,格格一笑,用鼻尖顶了顶小龟的脑袋,柔声道:“多谢你啦!”将小龟连同地上的乾坤袋一同放入腰间的乾坤袋中。
转身对蚩尤得意地笑道:“那僵尸鬼虽然是大荒十神,可惜脑袋木讷,丝毫不懂得绕弯儿。当真是迂笨之极。他发现十日鸟背上的石人时,只怕连嘴都要气歪啦!”蚩尤此时才知以火神之威,何以始终抓她不着。也不知她这一路上使了多少狡计,竟将祝融玩弄于股掌之间。
祝融为人耿直,素有长者之风,被晏紫苏这般戏弄,蚩尤心中颇为不忍。想到自己因纤纤之故,明知九尾狐盗走火族圣物,还要与她合谋,诳骗祝融,更是郁闷,心中颇为歉疚。冷冷道:“先别高兴得太早,他一旦追上十日鸟,必然要回头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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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紫苏格格笑道:“呆子,那老头比你还要呆上三分。他发现上当后定然会心急火燎地赶往西边追另外几只太阳乌,等到他发现又上当的时候,咱们早就到了该到的地方啦!”
蚩尤心道:“不知这妖女盗走的是什么东西,必定会掀起极大波澜!等到救出纤纤之后,我需得将那东西想法子取回来,还给火神。”
突然想起那妖女知他心思,抬头望去,果见晏紫苏盯着他笑吟吟地道:“呆子,别胡思乱想!要拆桥也得过了河呢!”
蚩尤不理她,四下扫望。溪流宽阔,碧水澄清,两岸丹山伟岸,红石胜火,映衬着蓝天碧树,更觉绚丽如画。心中烦闷宛如被迎面清风一涤而尽,愕然道:“这是哪里?
倒是美得很。”
晏紫苏嫣然道:“呆子,这便是东南第一胜景——武夷九曲溪。”蚩尤恍然,年幼时便曾反复听岛上游侠说过,人生至乐之事便是在九曲溪上乘竹筏顺流而下,素面朝天,观碧水丹山无穷之景,听风声水鸣天籁之音。心中向往已久,想不到竟在今日无意成行,心中自是欢喜。
晏紫苏对他心中所思了如指掌,拍手笑道:“咱们想到同一处去啦!反正那僵尸鬼已经在千里之外,听不着看不见,咱们暂且逍遥,坐坐竹筏吧!”她见蚩尤一楞,皱起眉头,便又柔声道:“呆子,顺流直下便是去往你那好妹子藏身处。明日你便可以见着你的妹子啦!”蚩尤面色稍霁,对这九曲溪漂流他心仪久矣,当下不再言语。
晏紫苏转身走入岸边竹林,长袖挥舞,片刻间便砍倒了二十几株绿竹,青丝飞舞,扎成一个小巧漂亮的竹筏。
蚩尤童心忽起,也上前一道帮忙,一时间竟忘了彼此关系。两人相视一笑,将竹筏推入溪流,呼叫声中一齐跃了上去。蚩尤站在筏尾,撑着长竿,将竹筏划离岸边,顺流漂去。他自小在海里风浪穿行,掌控竹筏实是易如反掌。
碧水如带,蜿蜓迤逦。溪水清澈见底,细石遍布,鱼群摇曳穿行。两岸白沙赭石,碧树绵绵。丹山赤岩,嶙峋傲岸,交错横空,嵘然天半。
清风吹来,晏紫苏黑发飘舞,素手拢住秀发,斜转回眸,嫣然而笑。蚩尤心中微微一荡,那笑靥在阳光下灿然娇媚,丝毫瞧不出平素的狡黠毒辣。
天蓝似海,白云悠悠。鸟叫啾啾,蝉声隐隐。竹竿在溪底触石,发出清脆的笃笃之声。过了片刻,蚩尤索性躺了下来,任由竹筏顺势漂流。枕以双臂,眯着眼仰望蓝天,心中欢愉,喜乐安平。
潺潺水声在耳边漱洗而过,阳光在枝叶石隙间斑驳闪耀。岸边巨石下的细草拂面而来,麻麻痒痒,甚是舒服。
蚩尤心道:“倘若现下不是和这妖女同舟,而是与拓拔、纤纤一道,那便有多好。”
突然听见晏紫苏冷笑一声,水花漫天泼将过来。
蚩尤愕然起身,不知她又起了什么花样。只见她杏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他,突然“噗哧”一笑,眼波变得一片温柔,摇头道:“呆子,我当真瞧不出你那妹子有什么迷人之处,你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傻丫头连性命也不要,真是有趣得紧。”
蚩尤面上一红,冷冷道:“妖女你知道什么?你道天下人都像你这般无情吗?”晏紫苏格格一笑,转过身去。
她突地“哎呀”一声,转过身来,叫道:“臭鱿鱼,你!你!”声音忽然变得清脆婉转,与纤纤的声音一模一样。蚩尤吃了一惊,只见她娇俏动人,赫然便是纤纤!
蚩尤心中剧震,“啊”地一声惊呼,猛地站起身来叫道:“纤纤!”用力过猛,竹筏摇曳,险些翻倒。蓦地想起这纤纤乃是九尾狐所化,心中狂喜之情登时烟消云散。
晏紫苏掩嘴笑得花枝乱颤,喘息道:“呆子,大呆子!”蚩尤失望愤怒,霍然转身,奋力撑竿。
曼紫苏笑道:“你不是盼着和纤纤同舟吗?怎地纤纤来了你又反倒不高兴了?”
蚩尤不答话,只是撑竿前行,任由她百般挑逗尽皆不理。
竹筏辗转漂流,两岸景色变幻,如在书中穿行。
忽然听见隐隐歌声,似乎有人朝此而来。过了片刻,歌声越来越响,转弯处迎面来了一艘竹筏,筏上一对中年男女分坐尾首,撑竿拨水。那男子一面撑竿,一面唱歌,女子微笑着望他,眼中满是温柔情意。
想是居于此处的夫妇,溯流捕鱼。那男子望见蚩尤二人,止住歌声微微一笑。蚩尤也点头微笑,心中微痛,隐隐之中对他们大为羡慕。不知何时自己方能大仇得报,与心爱之人这般泛舟水上,与世无争?若真有其时,那个船头女子会是纤纤吗?这念头一闪即过,沈痛茫然。
忽听一声冷笑,“嗤嗤”之声大作,一莲银针在阳光下闪烁夺目的光芒。那夫妇二人哼也未哼一声,便双双中针落水,鲜血迅速染红了清溪。
蚩尤大骇,猛地回头望去,瞧见晏紫苏若无其事地捏着一根银针插在发髻上。蚩尤又惊又怒,热血上涌,喝道:“妖女!你好端端地杀他们做啥!”
晏紫苏嫣然一笑道:“你忘了我是个无情之人吗?我们可是在逃亡路上,若是僵尸鬼赶到此处,向他们询问我们的行踪,那不是大大不妙吗?谁要他见过我们,那便只有死啦!”
蚩尤虽然也不是心软之辈,但眼见她滥杀无辜,这对夫妇恩爱若此,心中悲愤难当,对她更是起了强烈厌憎之心。气得微微颤抖,若非顾忌纤纤下落,早已一掌劈下。
半晌方仰天狂吼道:“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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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紫苏似乎见他越是生气便越发欢喜,格格笑个不停。突然起身道:“走吧!”衣袂飘飘,姿势曼妙地跃上左侧石壁。蚩尤压住心中的怒火,随之跃起。
晏紫苏站在崖边微笑道:“呆子,你若不想我再滥杀无辜,那便化成另外一个模样;只要旁人不知道你我身份,自然就可以保住一条小命啦!”
蚩尤忍气点头。晏紫苏款款上前,在他面前站定,凝望他片刻,笑道:“你长得这般霸道,要想易容倒当真难得紧呢!”伸手在他脸上抚摸开来。也不知她掌心中涂了什么东西,清凉沁脾,合着那温软滑腻的手掌摩娑而来,极是舒服。
蚩尤起初还凝神警惕,但过了片刻便放松下来,任由她拍抚。那盈袖暗香混合她身上妖异体香,在暖风中格外醉人。蚩尤不敢多想,只是意守丹田。
过了一会儿,晏紫苏道:“好啦!”收回手掌,跳到几步外端详,突然“噗哧”一声,笑道:“比你俊得多啦!”
蚩尤转身朝崖下九曲溪望去,水光摇荡,隐隐约约瞧出乃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另子,眉目俊秀,比之拓拔野尚精致了几分,微微一楞,道:“怎地成了一个小白脸?”
晏紫苏得意道:“否则怎能瞧出我的手段?”她见蚩尤老大不情愿,便笑道:“既是觉得不好,便再给你化一个?”
蚩尤想到还要被她的手掌抚摸上半晌,连忙摇头道:“罢了,就这个吧!”
晏紫苏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另一个乾坤袋,递与蚩尤道:“你那苗刀太过招摇,先放在这袋中吧!”蚩尤见她竟将这宝物坦然相予,不由一怔。当下道谢接过,将背上长刀解下放入。忽然想起那调虎离山的十日鸟,不知它们何时能重新寻来。
晏紫苏转过身,待到片刻后再回转时,已成了一个俊俏风流的少年,迥然两异,瞧不出一点端倪,格格一笑道:“林兄,走吧!”
两人一路飞奔,朝北而行。蚩尤惑然道:“这不是往雷泽城的方向吗?”
晏紫苏抿嘴笑道:“反正能见着你那纤纤妹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