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你说得容易,你去开个给我看。
你以为我开不了?
你拿什么开?钱呢?
钱?啊,钱呢?我他妈的缺的就是钱。这时影来了电话。她说,要我晚上就跟她去买那台液晶彩电,怕被买光了。我哪里有钱?
我说:我晚上有事。
什么事?
什么事?我能说吗?一个朋友约了。我说。
什么朋友?那朋友就比我重要?
不是重要,是我们有事。
有什么事?她仍在纠缠。还不就因为你的事?我想,有点火了。
有事就是有事!我说。
那就是瞒着我的事了?她叫。
我能不瞒你吗?好,我不瞒你,说出来了你会答应我吗?你不就看着钱吗?我还不知道你吗?我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了她了,仍喜欢在网上泡女的了。现实有什么意思?没意思透了。谁瞒你了?可是我仍然必须说。
你不瞒我,好,那你说。
我说不出来。穷是最说不口的事。穷困是最大的隐私。
说不出来了吧?她叫。好啊,原来你一直在瞒着我。你说!是什么事?她是谁?那女人是谁?
那女人?她怎么知道的?什么嘛。我说。你乱猜什么呀!
你以为你有钱了,就可以这里一个女人那里一个女人了?她叫。
我有什么钱?我想,我有什么钱养女人?倒是,她说得也对,有钱就能养女人。女人有钱了也能养男人。我没钱了,就要给人养!你知道不知道我是没钱了去给人养?这就是这世界的逻辑!我叫:是呢,是呢,我是养人了!
你,你没良心!那边叫。
我是没良心!我应,我是没良心,没什么也不能没钱!我卑鄙,不要脸……
对方把手机摔了。我听到了地面乱糟糟的声音。猛地,它被什么一轧,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彻底完了。我知道。即使我要向她检讨,也不可能了。无可挽回。我也许将再也找不到她了。虽然我知道她的家,但是他们家的人未必会理睬我。曾经有一次,我们吵嘴了,我到她家找她,她的母亲就说她不在。其实她就躲在楼上。
其实我和她的关系是那么的脆弱,说没就没了。即使我们结婚了,你能保住吗?什么也不能保住。
我感觉很累。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到那富婆家的。她出来迎接我。她穿得好像很休闲,宽松,像这秋天的叶子。她站在夕阳前面,我隐约瞥见她休闲服里面的身体。
她说先吃了饭再说。当然,吃饱了,做事才能更加从容,甚至更加有力。这是正常的逻辑。所以有这么多的饭局。请吃饭,未必只是个借口。我说,好。
她安排我在大厅坐着。她在厨房里做着饭,我听到锅碗的磕碰声,还有炒菜的香味。我想起了母亲,小时候我就经常这样一边玩,一边闻着母亲炒菜味道的。可是现在这已经不是在玩了。我听到了刀和砧板在战斗。
饭好了,她招呼我过去。很丰盛的饭菜,我没料到她这么会炒菜,哦,她是女人。
没有开酒。我以为她会要的。她说,不喝酒了吧我们,醉了不好。
醉了不好?什么意思呢?是因为醉了我不好被驱使吗?即使是这样,她难道不需要醉吗?不醉,她方便吗?可是又有什么不方便的呢?还有什么好羞羞答答的呢?不醉才能够更清醒,在清醒的状态下看着一个男孩被自己占有了,充分感受着占有的快乐。我明白了。
她不让喝酒,你就不能喝,她不允许你醉,你就不能醉,你必须清醒着为她服务。但话说回来,醒着又有什么不好呢?我也可以醒着跟她讨价还价,做到付出有值,利益最大化。
她说,所以不喝酒,是因为酒对身体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问。
能使人发胖呀。她说,笑了起来。
她为什么又要去提自己胖?难道是为了突显自己的肥胖,从而确认是真实的自己在支配着我?一个丑陋的女人,在占有着我这样一个帅小伙子?这是怎样的快意呀!如果我有钱,我也会这么做。
我并不胖啊。我说。再说我也不怕胖。
我知道你很帅。她说。她又说我很帅,果然。你知道吗?你害了我了。她说。
我一惊。没有想到。
就因为你这么帅。她说。见到你以后,我越来越觉得自己长得不像话了。你这么近距离地摆在我的面前,让我发现我什么价值也没有了。这么多年来,我都得到了什么?赚了钱,可是又怎么样呢?
这是典型的有钱人的思维方式。有钱了,就想七想八了。而我没有钱,我只有帅,只有年轻。
想当初,我也是这么年轻。她说。于是我就开始把过去的照片翻出来看。我也曾年轻过,还很漂亮。她说。
我以为她会去拿当年的照片了。可是她没有拿。我真的想知道她过去长得什么样了。能让我看看你过去的照片吗?我问。
不要看了。她说。
为什么?
为什么要看?她盯着我。我感觉她洞穿了我的心。
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她说。不看更好。看了,就更对比了。
原来是这样。
这是绝对的错误。她继续说。两张照片,一张过去的,一张现在的,摆在一起,一个漂亮,一个丑。本来吧,是想用过去的漂亮安慰现在的丑,可是现实是真实的,你抹不去的,你看得到,摸得到,就摆在这里。以前的美,简直就是在告诉你,那一切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看,你现在已经多么丑!
我倒没有想到这。
我就犯了这样的错误了。她又说,就在见了你的当天晚上。那样两张照片摆在一起,让你清晰瞧到了身体各部位的演变,简直是丑恶化的过程。你看这腰,从多少公分肥到了多少公分。还有这肚皮,原来是平坦坦的,什么也没有,如今有了这么多的赘肉,里面满是脂肪,恶性肿瘤似的。
我悚然。我看不到她体内的脂肪。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被她比划着。我想象着,像想象着癌症病人体内的癌细胞。
她想得太过分了。
还有这眼袋。她又说了,还有那眼角:那一个,光滑滑的,你看现在这一个,眼尾纹一道,两道,三道……爬上来了。看得多清楚,凛冽的对比。
凛冽!我一愣。没有料到她会用这个词。
……一道一道地来……她继续说。
一个恶作剧的小孩拿着刀,在漂亮的宝马车门上划,一划,两划,三划,划成了大花脸。残酷哪!
同样是这个人,这个女人,不是别的女人。就这样过来了,到现在这样子。她说。
我无言以对。谁都有这样的时候,老丑了的时候。我忽然感到害怕,喘不过气来。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我说。与其是安慰她,毋宁是安慰自己。
你不这么觉得吗?她问。
不会的。我说。我没有说不觉得,而是说不会。真的。我又加了一句。
现在你没有权利这么说了。她说,你向我借钱了。
我一愣。
她笑了。可那笑很快就凝固了。都这样了,还说什么过去,过去的,不是自欺欺人吗?她说。
也许真是的。但她还要求怎么样呢?她还要求她真实地成为漂亮女人吗?
是不是?她还问我,简直是逼问。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逼问我,逼问我,对她有什么益处?是不是受虐更能解脱痛苦?
她把碗筷撒到一边,不吃了。我瞧着她,她的动作有点浮,好像在水里似的。她让自己沉在水里,一直往下沉。我救不了她。其实她是如此的清醒,要拯救一个清醒的绝望者是不可能的。她为什么要如此苛刻地让自己处在清醒中?
我也说不吃了。她说,我们走吧。她的声音冰冷,好像不是从一个活着的人体里发出的,而是从一个尸体。我感到不安。
又看到了健身房。她的声调明朗了些,她说,你去练一练?
我?我吃惊。
她点头。
不了。我说,你去吧。
我还练了干什么?她说。这些对我都已经没有用了。
我知道。
总是抱着希望去练。可是希望一次,就更绝望一次。你去练几下我看看。她再一次说。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我去。但是我马上意识到我不能不去。我是有求于她的,今天在这里,她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应该很清楚。你看,你总是犯糊涂。你又在可怜她了。其实你应该可怜自己。
我走进去了,拿起了哑铃。她说不行不行,你脱了外套。
这也是我不能推辞的。我脱了。时候是秋天,我只穿着贴身的背心。我重新拿起了哑铃,她啪啪拍起巴掌来,像拍在我的光身体上。
果然健美。她说。
我是健美。我当然知道。但是这不是在健美比赛。我这是在卖。她也不是在欣赏,她是在玩我。她不停地夸着我,多么健壮,你是个标准的男子汉。你看那三角肌,只有男人才有这样的三角肌。真是男子汉,标准的男子汉,典型的男子汉!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她是要让自己感觉到面前这男人是典型的男人,所有男人的代表。所有的男人都被她玩于股掌之间。她肥胖的巴掌用力拍着,简直要把我拍扁。我愤怒地挥舞着哑铃。但我知道,我越是愤怒地挥舞,越是用劲,我发达的肌肉就越是显现出来,就越让她满足。
这是我的宿命。
但是我为什么不能让她满足呢?为什么执意要抗拒呢?我他妈的就是投到人家富婆裙子下面又怎么样?当鸭子也要够条件呢。
我开始轻快地挥舞了起来。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这在我并不困难。我原来就是运动员出身。我开始笑了。我索性把背心也脱了。
她简直是惊叫了起来。
上腿力机,可以吗?她忽然又说。
她说得小心翼翼的。我感觉到她的心在发颤,滑滑的,你一抓,它就滑走了。
我去了。一上了腿力机,我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我必须脱下外裤,长裤,要不然做不来。当然喽,只露出上半身没有露出下半身是不行的。男人的上半身是随处可见的,没有什么隐秘,没有价值。现在需要真正的隐秘,真正的价值。开始了。
我的手提到了腰间,摸上了皮带。我瞥见她有点紧张。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紧张。但是她没有说什么,没有肯定,也没有制止。我解开了皮带扣,松下了裤头,裤子脱落下来了。她仍然没有说什么。其实这还是很正常的,因为我里面还穿着短裤,虽然是裤衩。我的大腿肌肉把裤衩挤压得特别窄小。
她的眼睛直了。
也许这仍然可以算是健美表演。她只是在欣赏。我的手又摸上了裤衩头,把裤衩头的牛筋拉起来,弹了一下。像弹一根琴弦。
她猛地一抖。她好像要说什么了。可是她仍然没有说。她能说什么吗?她能说得出口吗?还需要她说什么吗?我很明白我应该怎么做。我向她冲了过去,猛地抱住她,把她抡在地上。我发现她全身颤抖得非常厉害,像抽筋似的。可见她需要什么。我把她压住。我是一个男子汉。你不就需要一个男子汉吗?
蓦然,她挣扎了起来。令我吃惊。她竭力要挣脱开我。难道她不愿意吗?难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吗?她为什么要让我到她的家里?她,这么一个丑女人,没有人要的,怎么会拒绝我呢?你是个标准的男子汉。她不是说过吗?
我撒手了。她趴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哭得像猫,那声音是从肺腑发出来的,很掀人。我从来没有瞧见像她这样的人哭,这种年龄了,一个事业有成的女人。完全没有了女强人的矜持。
也许是我太鲁莽。女人是不接受鲁莽的,曾经看到一篇网文这样说过。
9.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甚至还保留着刚才被她推倒时的姿势。
她也没有起来,趴着。她已经不哭了。外面很静。我听见了落叶的声音。
你们男人都这样吗?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说。
……曾经有个男人,就是在这,健身房,跟我做了这种事的。她继续说。他说他爱我,他要娶我。他只不过是我的一个下属。当然我并不贱视他,其实我有什么呢?只不过给我撞上了时机,钻了国家政策的空子罢了。倒买倒卖,谁都可以做。其实我很稀罕他的爱。可是还没结婚,他就卷走我一大笔钱,跑了。
莫不是她认为我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她迟迟不肯给我钱。
……后来我才醒悟过来。她又说,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跟我做。他一直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的,或者在卫生间,汽车里,甚至在马路边。我很不习惯,为什么好端端的卧室他不做呢?我有房子,这么大的房子。我还有几处这样别墅。可是他从不在里面做。他做的时候总要命令我摆出这种姿势,那种姿势,全是非常规的姿势。他最喜欢让我做狗爬式。他说这样才刺激。他需要刺激。我明白了,他根本是在厌恶我,他必须把我当做狗,把这种事当做强奸一样才行。他其实爱的是我的钱。
……后来又来了几位,也是这样。都是冲着我的钱来的。他们几乎无一例外逃避跟我做爱,因为爱是不能做假的,他们不能。不能就是不能。他们根本不爱我。好像我只是一摊母猪肉。他们碰都不想碰我,更不要说抱了。女人是喜欢被抱的动物,你知道吗?那感觉真好啊,你的脚可以不用了,一直被鞋子束缚的脚,(所以女人喜欢脱鞋子的感觉,知道吗?)不止呢,是被全身重压的脚。人飘了起来。有一次,我向一个人提出来,抱我一下行吗?他说,我抱不过来。
我瞧着她粗大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