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被他看穿的!”真的被朴元锡当成“好色的人”该怎么办?!心里一慌,韩飞窘迫地嗫嚅道:“我、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推开面前的酒瓶,韩飞逃也似的站起来,说声,“失礼了。”便狼狈地离开了。
“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捉弄起来也蛮有趣的。”朴元锡想起了被他一搂住就慌慌张张的韩飞,一边就着瓶口喝酒,一边暗笑。
韩飞从洁净的洗手间里冲了脸和手出来,走在铺高级木地板的走廊里时,看见一个端着神仙炉(火锅)的女招待迈着细小的步子慎重地走来,贵宾房的走廊只容两个人同时通过,对方端着大托盘的时候,还是避一下比较好,韩飞侧身立在了某一间吵吵嚷嚷的贵宾房旁。
女招待紧握着黑漆托盘边缘,秀润的红唇像表示感谢地微笑了一下。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霎那间,韩飞身后的木格子玻璃门突然被拉开了,一个身材不高,肌肉却格外壮实的男子酩酊大醉地撞在韩飞背上!
“啊?!”
“哇!”
这突如其来的撞击使本来就垫着脚尖的韩飞更加站立不稳,他猛向前冲去,扑倒了女招待托盘上沸腾的火锅,这手指一烫,女招待便惊叫着甩开了手!
砰!砰!
汤水四溅、盛各种小菜的瓷盘碎裂,惊天动地的声响!
因为很迅速地提起了脚,韩飞没怎么被烫到,但他避让的行为却激怒了身后酒气冲天的男人!
“浑蛋!”男人一声怒吼,浑浊的发黄的眼球恶狠狠地盯着韩飞!
“啊!”
冷不防地,手臂被男人粗暴地拽了过去,韩飞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贵宾室与走廊之间的地上。
“呜……”右膝盖因为磕上了嵌在木地板中的硬推拉槽,疼得好像骨头要裂开了一样!韩飞痛苦地抱起脚。
“怎么了?”
“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在门口!”
“是吗?”
“要教训他一下吗?”
房间内的男人和站在门口的人大声地对起话来,他们说的是日语,韩飞听不懂,他抬起头时首先看见的是好几双没穿袜子的像老树根一样丑陋的脚,然后是东倒西歪的身体,刺有武士像和佛教梵文的胳膊与肩膀。
男人们凶巴巴的脸孔呈赤红色,一看就知道是酗酒过度。
“臭小子,你在门口干什么?!”坐在酒桌靠走廊这一边的瘦削男人,看了一眼坐在房间中央,头目一样的人物,走到韩飞跟前。
他蹲了下来,除了酒气还有很浓的烟草味,韩飞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说啊!”男人唾沫横飞的大叫,一把揪住韩飞的头发!
“住手!!”
突然一声很生气的大喝,韩飞浑身一颤,是朴元锡!
朴元锡在走廊五步远的地方就看见韩飞的惨状,他阴沉着俊气的脸,那黑色的瞳仁像两把匕首恶狠狠地瞪着房间里的男人。
男人们的神色一下都变得严肃起来,他们一个个坐端正身子,手小心谨慎地伸向酒桌旁边的外套。
“哼!”朴元锡冷冷一笑。这里是金佚组几个主要的势力区之一,他们敢在这里动手,就算赢了也出不了这街口!
坐在房间中央,周身煞气,高高的颧骨上生有可怕横肉的男人,嘿嘿地干笑了两声,眼珠子骨碌转向揪着韩飞头发的男人,男人看见了,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金佚组的三少爷……这还真是狭路相逢!”头目嗓音嘶哑的开口了,他非常傲慢,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不标准的韩语,一边还端着白瓷酒盅让他的手下给他倒酒。
“这话应该由我说吧!”朴元锡以狂野的语气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你屁股底下坐的是谁的地方?!小野信行,你不要狗坐筲箕,不识好歹!”
“什么?!”
男人们霎时变了脸色,那坐在中央的小野信行更是凶相毕露,连带他胸口刺着的蛇妖纹身都像活了一样微微抽搐。
韩飞很害怕,不知所措,他看见那些外套下的手,紧紧攥着阴恻恻的钢刀把手。
朴元锡却非常冷静,他居高临下地紧盯着小野信行阴鸷恼怒的眼睛,毫不示弱,更不退让,他两手不羁地插进十足雅痞味道的皮衣口袋里,迈开脚步。
敌对的两方,剑拔弩张的气势!弥漫着烟雾、酒气和汗臭的房间里,似乎可以看见想置对方于死地的激烈火花。
“让开!你吓到他了!”
朴元锡声音低沉而咄咄逼人的说,站在韩飞面前的人不由惊怯地往后一退,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孔僵硬着,小野信行暗唾了一口。
朴元锡弯下腰,手摸了一下韩飞十分不安的头以后,将他抱了起来。
这期间没有人敢说话,敢动手,虽然看上去朴元锡并没有带武器,而且人数上他们要胜出几倍,可就是没有人鼓起拔刀的勇气。
因为朴元锡威严又狂放的气势!“Magician”名声在外,听说过他可怕事迹的人,心底都存着一丝不受控制的胆怯,就是这一丝胆怯,使手臂聚集不了爆发的力气。
朴元锡就这样带走了韩飞,最后连瞄都没有瞄小野信行一眼,这彻底轻视的举动让小野信行心底积聚的怒火终于像雷管一样炸开了!
但他还保存着最基本的理智,他阴沉沉地招手,示意手下递给他手机。
“老大。”有人赶紧弯着腰双手送了上去。
小野信行拨通电话号码后,嘀咕了很长几句话,尔后停顿,残忍地颁下最后的命令,“给老子裂了他!”(即打个半死,直到骨头打折为止!)
虽然遇到很不愉快的事情,朴元锡还是和韩飞还是继续吃了饭,席间,因为朴元锡的几个笑话气氛似乎又轻松起来,韩飞不再战战兢兢,他真的是吓坏了,在那些血腥气的流氓面前,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朴元锡第一次跟韩飞讲了家里的事,金佚组的房子是朝鲜王朝时期那种传统的大宅,他爷爷定的帮规可比新撰组,他有三个兄弟,除了最小的四弟,其它都继承了家业等等,虽然这些话都只是只言片语,朴元锡又喝了酒,韩飞还是静静地认真地聆听着。
听一个只有肉体关系,连朋友也称不上的男人的絮语,韩飞竟然不觉得厌恶,真是稀奇。
因从小受到父亲的暴力虐待,韩飞的神经比起同龄人要敏感许多,他不喜欢同学崔翊泰就是由于他太过热心的心肠。
崔翊泰无论什么都做得很好,家境又富裕,他的父亲是一家大型医院的院长,舅舅是警察局长,他被两个高尚的家庭宠爱着长大,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子自信和傲气,这深深刺痛了韩飞的心,让他非常自卑,可是崔翊泰并不知道。
就好像有钱的小孩给穷孩子一件玩具,“喏,拿去。”穷孩子就该感动到痛哭流涕一样。崔翊泰以为一味的给予就可以让韩飞喜欢上他。
韩飞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崔翊泰那过于自负的心从没有认真地考虑过。
而朴元锡……韩飞突然想到,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会说:“喜欢吗?拿去。”
两人就是这样的不同。
“嗯?”韩飞诧异于自己巨大的心理变化,他微微蹙起眉头,种种忧虑在他心里掀着翻江倒海般的狂澜,可惯于冷漠的他,并没显得坐立难安,他默默地看着朴元锡用银勺吃着紫菜汤和白饭的样子,那浓密的睫毛就像黑夜一样吸引着韩飞的视线。
PORSCHE跑车平稳地行驶在接近晚上十点的公路上,因为酒的热气,朴元锡稍微降下了车窗,十一月初已有冬季气息的空气迎面扑来,却像清爽洁净的井水一样沁人心脾,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深深呼吸。
韩飞依旧为萦绕心头的复杂情绪苦恼着,他望着快速向后退去的水泥隔离墩,路灯下苍白蜿蜒的路,将肩膀靠到淡琥珀色的窗玻璃上。
车子驶下高速公路后,从一个岔道转入一条不怎么宽的街,韩飞看着街边不多的行人和一片片挂着各种招牌的小商店,耳边突然传来朴元锡淡淡的话语,“你在下个路口下车,搭地铁去‘夜色’,今天韩太洲休息,我会打电话给陈正硕,让他给你套房的钥匙。”
“哎?”
韩飞转头,露出意外又不明白的表情,因为朴元锡吃完饭的时候说过是送他回家。
朴元锡并没有看韩飞,他略显阴沉的视线不时扫过车后视镜。
“那里有什么吗?”韩飞想着,往后望去,只是面包车和小轿车而已啊。
不过……韩飞觉得那白色的车头保险杆凹了一侧的面包车很眼熟,仔细想想,从他们上高速公路开始,那辆车就跟在后面。
巧合吗?韩飞心里突然升起了很不好的预感,朴元锡的车速并不快,现在他们旁边又没有别的车子,那人为什么不超车,还像蚊子一样牢牢地“盯”着他们呢?
紧张地向后望的头突然被朴元锡的手扳了回来,韩飞觉得那温热的托着他后脑的手掌,在安慰着他。
“别往后看,下车后也别回头,尽量跑到前面的地铁站口。”朴元锡以镇定的口吻说着,自然地收回了手。
“可是……”你怎么办?韩飞非常担心,他的忧心全都反映在那双冰一样的黑色瞳仁里。
朴元锡侧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你放心。”
“我并不是……”韩飞想说,他并不是只为自己担心,可朴元锡突然提了车速,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到了街口。
“下车!”
简直是争分夺秒的速度,朴元锡揿开韩飞的安全带,打开车门,用力地将韩飞推出车外,而后,还不等韩飞说一个字,他砰地关上车门。
离他们大概五十米远的面包车像点火的导弹一般突然风驰电掣!朴元锡极其迅速地踩下油门,两车竞赛似的你争我夺,撞倒了路边熟食小摊。
刹那间,引擎声,尖叫声,极速旋转的轮胎与水泥地面的摩擦声,惊心动魄地摇撼着凝重的夜空,韩飞浑身僵硬地站在路口,他不用逃是因为朴元锡引开了他
尔后,突然一声嘹亮的吱嘎──!扑元锡的跑车,被一辆从巷口冲出来的,似乎一开始就准备夹击的蓝色客货两用车给栏截住了!
韩飞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口,他想叫,可是发不出声音,当货车与面包车的门“哗啦”一声拉开,气势汹汹地钻出数十个拿着铁棍,榔头的流氓青年的时候,他想起了什么,转身拼命地往地铁站跑。
不!要等地铁太慢了,他两腿直哆嗦,可还是奋力跑着,他要抄最近的路去“夜色”,要去给朴元锡搬救兵来!
韩飞瞳孔放大着,脸色惨白,气喘吁吁,所有的路人都万分惊异地看着他,韩飞连红灯都不管,像《生死时速》里那辆一停下就会爆炸的公车一样横冲直撞。
心跳和体力一旦到达某种极限,身体就会非常辛苦,像被深海的压力撕裂般的碾转着,韩飞痛苦地想哭,可是,他丝毫没有减慢奔跑的速度,拖着小腿肌肉不时痉挛的腿,他奔向明洞大街。
“哎?你小心啊。”
陈正硕正拿着手机等在“夜色”那金色旋转门门口,他看见汗水淋漓,已跌跌绊绊的韩飞,很惊讶地伸出手臂。
韩飞几乎是掉进陈正硕的怀里。
“咳……咳咳……朴先生,在那边街口……被围住了!”体力透支的韩飞,下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两手慌张地抓着陈正硕挺括的西装衣襟。
陈正硕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你为这件事拼命跑着来的?”
“是,已经很久了……快点去救他啊!”韩飞想拉着陈正硕去拦计程车,可是他怎么也站不起来,急得哭丧着脸,呜咽着。
陈正硕怔了半晌后才温柔地握住了韩飞发抖的手,说道,“你放心,三少爷的身手很好,受了些皮外伤而已,刚才已经直接回大宅了。”
“哎?!”韩飞像没有听清楚似的瞪着眼睛。
“三少爷在发现被人跟踪的那一刻就发了短信给我,我立刻召集了手下,不过没有用上,有缉毒组的刑警正好在那边的酒吧执勤。”
“真……的?”
韩飞缓缓地松开抓住西装的手指,得知朴元锡无恙后,疲倦呈排山倒海之势席卷他的身体。
“三少爷让你来夜色,是为了你的安全,发生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
陈正硕接下来说了什么,韩飞一个字也听不清了,意识在离他远去,心却异常雀跃,朴元锡没事……太好了,来不及深究这种愉悦为何如此震撼着心脏,韩飞的眼前忽然黑暗,他昏了过去。
“唔……”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飞有些醒了,紧闭的眼睛吃力地睁了睁,又轻轻合拢。
他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额头,略微粗糙的男人的手指,却像在抚触什么脆弱的蝉翼一样小心翼翼,想拥有他,却又怕伤害他,从那颤抖的指尖,韩飞仿佛感受到了那人胸中涌动着的激烈情感。
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他,那手又移到他的面颊,让人觉得很舒心的体温柔和地包裹着他因汗水而微凉的脸孔。
韩飞从那只手的气息中,知道是朴元锡。
他不是回家了吗?韩飞很高兴朴元锡来看他,可以说是一阵狂喜。
这个混黑社会的桀骜不羁的男人,恐吓他,侵犯他,毁掉他最后属于自己的东西。
想要一个人活着,只为他自己活着,不用感受伤害与人情冷暖,把自己同这整个社会隔离起来,这就是韩飞小小的软体动物般的愿望。
而冰一样的冷漠,是他的壳。
冻结自己,麻痹自己,心……却还是会痛,每次跳动都像带着伤痕。
韩飞的鼻子酸酸的,差点忍不住啜泣,这时候,他感觉到床沿沉了下去,朴元锡两手撑在他的枕头边,覆下身子来。
韩飞浑身一震,呼吸都不由紊乱了,朴元锡的脸离他的非常近,不用睁开眼睛,就可以感受那灼灼的炙烫的视线。
带有咖啡味道的气息,像风吹过树叶似的拂过韩飞微微颤抖的唇瓣,以为会被吻,韩飞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他暗暗抓住身下柔软的床单。
然而床沿那下沉的力道突然消失了,韩飞听见朴元锡轻轻地离开房间的声音。
他蓦然睁开眼睛,水晶宫般的房间很漂亮,艺术床头灯投射出的光线像月光一般柔和清澈,仿佛徜徉在珊瑚礁群里,身体不再难受,舒适放松的感觉像随波飘动 的海藻。
韩飞拉开棉被坐了起来,虚掩的水蓝色房门透露出客厅一丝白色的光,他滑下 床沿,脚趾踩着非常柔软的长羊毛地毯,这让他长跑后肌肉酸疼的脚松了一口气
悄声地站到裂开的门缝后,韩飞看见朴元锡侧对着他,颓然坐在一组红色圆形 的皮沙发上,他头顶缭绕着淡青色的烟雾。
韩飞从来没见过朴元锡抽烟,更没见过他现在这种失魂落魄的表情,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个韩飞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朴元锡掐灭了烟头,又从白色烫金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哧地点燃,怔怔地看着火星。
他跟前的茶几上,是喝了一半的红酒瓶,见底的咖啡杯和只有一个烟头的水晶烟灰缸,可见他平时并不喜欢抽烟。
是什么事情使这个不驯的男人如此像受了伤的孩子一般?
韩飞蹙眉注视着朴元锡俊逸的侧脸,那偶尔颤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