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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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的昨天-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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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回答,手机那边一片静寂。 

时间太久,许是挂了吧。 

我想。 

************************************* 

我整理去法国的行装,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洗漱用品,塞到箱子里。 

样样数数,我苦恼的抓头,没有人帮着整理的感觉真是一团糟,自己从来都不是细心的人。 

想起该带点药,顺手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扒拉着,手指却触到一个硬硬的盒子。 

…… 

拿出来,已经想起那是什么,不由得心有些抖。 

盒盖弹开,那枚细细的银色指环,和黑色的皮绳一起,安静的躺在红色的丝绒中。 

丝毫没有染上岁月的尘埃,光洁如初。 

指尖微微的试探出去,一丝冰凉迅速如电光般窜遍了全身。 

一瞬间—— 

依稀是阳光明媚的香港的清晨,那个刚刚拿奖不久的男孩子,收到了同样拿了奖的师哥的礼物,快乐的奔跑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想寻一份答谢 



的礼物,是一颗同样明亮的心,挂在爱人的胸前。 

…… 

犹豫着,尝试着把那指环往手指上套,本来是戴不得的,可也许是近来瘦得厉害,居然勉强伸进了小指里,那银色映着窗外的光泽,闪得眼前 



一黑,又一亮。 

自从那日,就再未戴过,也未曾再见他戴过。 

却也仿佛心照不宣,除了宣传要求,平日里,也没有任何首饰在身上。 

与其不能选择自己最想得到的,莫不如选择什么都不要,都放掉。 

…… 

想摘那指环的时候,却又摘不下来了。 

指头上的肉没有了,可是骨节还在,居然生生套住,解脱不得,仿佛没了刚刚滑上去的记忆一般,残酷的挣扎不动。 

突然想到自己也和这手指一样,进了桎梏里,就难以脱身,偏偏进去的时候,还是心甘情愿,怨不得别人。 

猛一咬牙,发了狠的生生一扯,嘶拉一声,指环伴着几道血痕应声而下。 

匆忙把它塞进盒子里,再按到抽屉的底层,大力关上,再次不见天日。 

见到一次,就渴望一次,挣扎一次,疼痛一次。 

…… 

也不知道见得了这次,还会不会,再有下次。 

一次一次,一次一次。 

(六十) 

2003年7月,《画魂》全剧组飞赴法国巴黎,进行为期十余天的取景拍摄。 

机场大厅里,他把我的箱子拎去托运,又去帮着剧务折腾那些拍摄的大件行李,我也跑过来帮忙,忙了好一会儿才搞定,额头上也见了汗。 

我在上机之前最后给爸妈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关掉了手机。 

又伸手到他的衣兜里掏出手机关掉,抬头笑道:“到了法国,就用不着这东西了。” 

他点点头,意味深长道:“终于可以真正的清净一段时间了。” 

彼此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 

巴黎机场,满天星光。 

步下舷梯的一刻,抬头望去,法国明蓝色的夜空居然如洗过般一览无余,人站在如此广袤的苍穹下,显得更加渺小。 

来来往往的法国人,同样明蓝色的眼睛里都带着几分悠闲的色彩,步子迈得轻松,无忧无虑,看不出一丝应有的忙碌与慌乱。 

风很柔和,带着异国独有的潮湿,扑面而来,甚至有青草和树叶的味道。 

…… 

那是我对于巴黎的第一印象,从那一刻起,我爱上了这个地方。 

…… 

来接我们的是关导的一位法国朋友,因为他曾在中国住过几年,也就充任了我们此行的翻译兼导游。人很热情也很客气,把我们送到了一家饭 



店,安顿好了才离开,又称自己就住在附近,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给他,举手投足间带着法式的礼貌,感觉很舒服。 

关导说旅途劳累,大家都回房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正式开始工作。看得出他的疲惫,大家也不再闹,纷纷散去。 

…… 

进了门,我一头栽在那张柔软的法式大床上,四肢摊开。 

懒洋洋而幸福的拖长了声音:“啊!——好舒服。” 

他把箱子在门口的柜子里一一摆好,抬头笑道:“快去洗个澡吧,在飞机上那么久,一定出了不少汗。” 

说话已经走到我身边,伸手来拉我。 

我笑眯眯的看着他的手停在半空,就是不去握住,躺在床上不动。 

他没办法,只好把手伸过来扣住我的腰,向上一带,我顺势坐起身来。 

这是我最喜欢的他叫我起床的方式,屡试不烦。 

他带点无奈的宠溺,笑笑:“现在可以去洗了吧?” 

我坐在那里,眼睛一眨,忽然伸出手去把他的头往下拉,用力的吻上去—— 

他愣了一下,但是很快闭上了眼睛。 

我们的舌娴熟的在彼此的口腔中滑行,太熟悉彼此的需要所在,很快便开始急促的喘息。 

在我感觉到他欲望即将爆发的前一秒,忽然使劲一推,迅速跳出圈子,向卫生间里冲去—— 

眼角扫到他还呆立在那里,一副状况外的样子,麻利的关上卫生间的门,我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暴笑出声。 

…… 

最近越来越喜欢这么肆无忌惮的逗他,任自己和他在随时随地的甜蜜里沉溺,也不明白自己的心理,总觉得这样的时间如果不这样用来快乐的 



话,就要一点一滴的浪费,湮灭。 

…… 

他去洗澡的时候,我站在落地窗边抽烟等他,我们所在的楼层很高,俯瞰下去,是巴黎的灯火流离,间或几条车河柔和如水的光线,在静夜里 



无声的缓缓流淌。 

他无声的走到我身后,给我披上一件衣服。 

缩到他怀里,仰起头来看他眼睛:“……师哥,你看巴黎,多漂亮。” 

他轻轻“恩”了一声。 

我笑笑:“比起罗马来,怎么样?” 

他的胳膊微微一僵,声音微微有些苍凉:“……罗马,我已经忘了。” 

我弹掉手里的烟头,看着它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有些事情,不是忘了就代表没有发生过。” 

他收紧拥抱:“烨子,你想说什么?” 

“我想……”我转过身来,抬起头来,笑得开心: 

“因为这样,我就再不怕你将来把我忘了。” 

…… 

他张开嘴想说话,却被我生生打断。 

好奇的看向身上披着的衣服:“师哥,这是谁的衣服?我怎么没见过?” 

水蓝色的男式外套,微微立起的米白色领子,料子和做工都属上乘,显然不是普通的国内货……而且,它居然很合我的身,大小刚刚好。 

他竟然有些微赧:“这是我和关导第一次去戛纳宣传《蓝宇》的时候,给你买的……一直放在家里,也没给你。” 

…… 

心,顿时陷入了一个柔软而甜蜜的地方,无声无息。 

原来,那段断点的时光,你也和我一样,思念着吗? 

…… 

我伸出手去抱住他,努力使声音轻快起来—— 

“谢谢你,师哥。” 

****************************** 

当我第二天呵欠连天出现在关导面前的时候,任谁都能看出来宾馆房间里那张法国大床昨夜发挥了最完美的作用。关导苦笑,一干人窃笑。 

叔平拿粉底往我脖子上的吻痕狠狠的盖,诅咒我不必要的浪费了他若干高档化妆品,我则懒洋洋的回敬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要是长得 



像我师哥一样黑,你还得再花一倍钱。立刻噎回了他的话。 

那天上午要拍摄的是胡军饰演的潘赞化与我饰演的田守信两相对峙,互相怒视的一幕,我们都觉得应该相当容易通过,压根没放在心上。 

谁知正式开拍的时候就出了问题,其实也不能怪我们,周围优美的景色,心情那么愉快,就算再敬业的演员也很难把心情放差。何况……面前 



正是昨夜翻云覆雨的那个人,柔情万种还来不及,哪里怒视得起来?关导倒是真的失策了。 

一连NG了二十几条,关导终于抓狂了,哇啦哇啦连粤语带国语高声嚷了一大气,指着头顶已经过午的太阳大叫你们今天要是不过这条我们就不 



吃午饭! 

今天的午饭是关导朋友在法国餐厅定的位置,听说有最好的牛排和红酒,给我们接风。 

于是努力咽了咽口水,暗暗互送了个“加油”的眼神,又重新开拍。 

……这一次,总算勉勉强强的通过了。周围一片欢呼雀跃。 

真是对不起群众们啊! 

…… 

后来,去餐馆的一路上,关导一直在郁闷的碎碎念—— 

为什么我会让你们两个演情敌的?为什么我会让你们两个演情敌的?为什么我会让你们两个演情敌的? 

…… 

老狐狸,动了善心的下场,一定是吃亏。 

我闷笑着想。 

******************************* 

法国朋友定的老手艺餐馆位于意大利广场旁,与十三区的中国城近在咫尺,里面是用粗犷木头来装潢的,古老乡村的朴拙自然流露在每一个角 



落,可以轻易捕捉得到法国古老家庭的气氛。 

点选的菜肴也相当精致,鹅肝酱配上红酒,八分熟的牛排,蔬菜沙拉,甚至还有刚出炉的长条法式面包,烤得焦黄香脆,放在竹制的篮子里热 



气腾腾的送上来。 

餐厅里播放着不知名的法国音乐,悠扬的风琴声,美丽的白衣女招待笑靥如花。 

我用力的咬了一口面包,舒服得整个人都靠进椅子里:“真好——” 

他在身边把牛排分成小份放进我盘子里,笑着用手肘碰碰我:“快吃,要凉了。” 

…… 

关导的朋友一直在看我们,后来低头轻声跟关导问了句什么,关导回答了,于是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我好奇,问老狐狸:“哎,他和你说什么?” 

关导把一勺沙拉放进口中咀嚼,含糊不清:“问你们是不是情侣。” 

“那你怎么回答?” 

关导耸耸肩,似乎觉得我这个问题很多余,继续埋头苦吃他的沙拉。 

…… 

我抬头看向那法国朋友,他的目光正停留在我和胡军的身上,目光中没有任何的怀疑和歧视,有的只是微的好奇和一种类似向往的欣赏,那神 



情如此坦然从容,我前所未见。 

好感油然而生,我微笑开来,冲他举了举手中酒杯,他连忙也举起杯来。 

他的中国话有些生硬,然而无比真诚—— 

“祝福你们!” 

胡军在我身边已无声的举杯,三只透明的高脚杯在空中清脆的相撞,红而透明的液体微微荡漾,我们不约而同笑道:“谢谢。” 

……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哥哥和唐先生。他们当初为什么选择加拿大。 

并,不单单因为那旖旎的风光吧。 

(六十一) 

在巴黎的日子,正如这座被誉为“花都”的城市的特点—— 

那么浪漫而多情,带着法国香水的芬芳甜蜜。 

…… 

我们居住的饭店楼下有条小巷,两旁种着一排排法国梧桐,清晨穿过那里有蒙蒙的雾气,傍晚回来的时候,树叶沙拉沙拉的被风吹动,格外悦 



耳。 

所以我格外喜欢在那里面穿行,即使拍戏迟到也在所不惜。 

巷子的尽头住着一个很胖的法国女人,估计学过美声,每天经过那里的时候都会听她在自己的房子里面高唱一些法文歌曲,来来去去都是那么 



几首,特执着沉迷。 

有天恰巧听到她唱破了音,我也蹲在那里笑岔了气,他拉我起来,我憋着笑捅他:“哎!音乐世家的,来段《我爱那蓝色的海洋》砸砸这位大 



婶!”他终于也忍俊不禁。 

…… 

我常常会在晚上和他洗完澡出来散步的时候,买一盒冰激凌边走边吃,吃光了就把那盒子放在随便哪一家住户的邮筒盖子上,然后嘻嘻哈哈的 



跑开。知道他一定会在后面叹着气把那盒子再拿起来,找个垃圾桶丢掉。 

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冰激凌,只是觉得,那样的时光,不吃些甜食,都有些辜负。 

…… 

如果我有戏,他没戏的时候,他就会坐在片场巷口的露天酒馆,和叔平他们喝点红酒,悠闲的等我。有时过来几个流浪的艺人,拉起风琴,或 



者跳些踢踏舞,他看得兴起,还会大方的赏上几法郎。 

我会在他笑得开心的时候,在他身后突然蒙住他的眼睛,他用力来掰,我也较劲不松,直到两个人手都红了才大笑着分开,然后在旁边几只的 



嘘声中扬长而去。 

…… 

我们每天利用拍戏的间隙游走于这里的大街小巷,观看那些有些古拙有些现代的灰色雅致的法式建筑,往来人群眼睛里的韶华。美其名曰是给 



自己的演出寻找灵感,常常因为回去的晚而气得关导半死。 

如果休息的时间长,我就拉着他跳上一辆地下电车,晃悠到某一站下来,总会有些小小的惊喜的发现。有时是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在街头和高大 



的狼狗游戏赛跑;有时是不知是哪里的黑人在街头跳肚皮舞;有时是一家安详而美丽的街头花店,里面是清一色颀长鲜嫩的法国玫瑰…… 

…… 

有次我们居然到了塞纳河畔,那时夕阳缓缓下落,正是黄昏。 

我们站在沃利大道上,看火红的余晖一点一点染红了奔流的河水,看它慢慢降出我们的视野,残余的色泽和温度,还留在我们的脸上。 

一直等到河面渐渐暗下来,周围正式的西餐厅一家家的也熄了灯,只有那些小酒馆和咖啡厅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沿着塞纳河的岸边蔓延开去 



。然后我们拉住了手,顺着河岸慢慢的走远,感觉仿佛置身在两条灯与水的河流徜徉,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 

有一天拍戏到了半夜,关导的法国朋友建议我们去一些有名的夜总会看看,起先还有些迟疑,然而好奇心经不起怂恿,终于成行。 

巴黎最有名的两家夜总会,一家是香榭丽舍大道上的丽都夜总会,一家是奥斯曼大街上的红磨坊夜总会,由于后者的名气在中国更要大些,所 



以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那里。 

我们坐在夜总会的角落里看表演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些衣着暴露的法国女郎身上,渐渐便生出些不满来,又隐忍不发,不由得如坐针 



毡。 

终于打定了主意,冲着一个不远处的美女大抛媚眼暗送秋波,还露出好几个自认为很帅的笑容。 

努力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那美女终于盈盈起身,走向我们。 

她在我面前站定,甜笑着看我,说出一串流利的法文。 

这下子同行的人都把目光都投到我身上了,胡军也收回了他的目光,狐疑的看着我,不由得有些虚荣的飘飘然起来。 

偏巧那翻译又不在身边,没有一个懂法文的,我只好望着那美女微笑不语。 

……谁知下一秒那美女居然一见我笑,竟毫不犹豫的一下子坐到我的大腿上,还用手揽住了我的脖子,“呗儿”给了个热情的香吻! 

这下不单胡军脸色大变,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也吓得手足无措,僵在了那里。 

这时那法国朋友终于上完卫生间跑了过来,一见此景也紧张得要命,连连用法语跟那女郎说着什么,只见那女郎面色变了几变,最后终于悻悻 



的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法国朋友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回头冲我尴尬的笑笑,又冲关导说了几句话。 

关导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转头讪笑看我:“烨子,你还真是艳福不浅,人家跟我说,那夜女郎以为你要找人家共度春宵呢,还说很喜欢黑发帅 



哥,可以打个对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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