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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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的昨天-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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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导在说:“烨子,既然陈捍东已逝,你又何必,坚持再做坚贞的蓝宇?” 

…… 

我从不后悔自己变成蓝宇,唯一的遗憾,是我没有蓝宇那样,被爱人深爱。 

师哥,你又懂吗? 

…… 

我迅速的笑了一下,然后,就沉进了那个,飘来歌声的美丽的黑暗世界中。 

******************************************* 

……身体似乎在一阵阵发冷,仿佛置身云端,忽上忽下。 

那歌声一直在引诱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是一个熟悉的人在深情的召唤。 

我喃喃:“师哥……是你吗?”他唱歌真的比我好听多了。 

……他什么都比我强。他比我成熟,比我冷静,比我理智,比我演技好,比我人缘佳,比我唱歌好,比我残忍。 

他唯一比不上我的,就是他爱我,比不上我爱他。 

…… 

迷糊混沌中,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北方的大山里疯跑——只为追逐一只蝴蝶。 

烈日炎炎,照耀着我的头顶,我不停的淌汗。 

四周都是杂乱的树枝,荆棘,我跑着,停不下来,尖锐的枝条划破我的身体,一阵阵的刺痛。 

那蝴蝶异常美丽,幻化成一团眩目的色彩,在我面前飞舞炫耀,似是讽刺。 

可,无论怎样扑,都扑不到—— 

伤痕累累,却依旧一无所获,多么苦恼。 

我一边跑,一边大哭起来。 

孩子般绝望无助的哭泣。 

…… 

哭泣间,仿佛天上淋漓的下起雨来—— 

蝴蝶没有了,我终于停下脚步,孤零零的站在大山里面,仰面望着天。 

身上不再灼热,转化为雨水敲打的冰冷。 

我突然无比想家。 

…… 

天又一次黑下来,雨,越来越大。 

——终于倾盆而下。 

******************************************** 

当模糊的意识终于回到我的身体里的时候,我感到那个黑暗的世界在一点一滴离我而去,我的耳边,有了不真实的人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说话,嗡嗡的声音,像小时候邻居奶奶家的纺织机。 

…… 

我头疼加生气,是谁这么不知趣,这么吵?! 

手里下意识的想抓起点什么摔过去,微微一动才发现身上没有丝毫力气,手连床单都抓不住。 

……我想开口骂人,一张嘴,却只发出低得可怕的一声闷哼——“啊……”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旁边立刻收声,可只停止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一阵杂乱无章的声音响起。 

我头疼得更厉害,刚要愤怒的又开口,却只觉唇边一凉,一股清凉的液体直通入喉—— 

……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久旱逢甘霖。 

连喝了几大口,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能发出了声音: 

“……谁?”这一刻竟不知今夕何夕。 

…… 

无人回应。 

…… 

咬了牙缓缓张开眼帘,第一眼看到的,正是那坐在床边椅子上,低头倒水的人。 

——最不想见到的人。 

…… 

猛的又闭起眼睛,但愿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看见。这梦,太虚假了些。 

…… 

……不对! 

重又迅速睁开眼睛,看向那人。我惊讶失色—— 

那几乎已经不像是他。 

满脸未刮的胡子,脸颊深深凹下去,头发蓬乱,双肩微陷。 

此刻,他的眼帘低垂着,认真的倒着水。 

……那怎么会是他? 

我印象中的他,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爽朗开怀的笑,时而豪气,时而温柔。常常会很大男子主义的发火,即使难过,也不会时刻写在脸上。 

……现在这个落魄的男人,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 

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头脑中一片空白。 

用力呼吸一口气。 

刹时,许多破碎的片段纷之沓来,将我淹没—— 

…… 

我自杀了? 

(四十六) 

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抬起头来,看到我睁着眼睛看他,手微微哆嗦了一下。 

……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 

谁知他只是勉强微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将我的头轻轻的扶住,舀了一勺水,轻轻凑到我的嘴边。 

我下意识的张开嘴喝进去,他又舀来一勺,我摇摇头,他却执意的把勺子停留在我的嘴边,我无奈,只得又喝了一口。 

他转身把勺子放到水杯里,然后站起身来,拿着杯子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 

我脱口而出:“……师哥!” 

…… 

他站住,转过头来:“……怎么了,恩?” 

声音哑得不象话,却无比轻缓。 

“我……” 

我像条刚上岸的鱼一样大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怎么这么温柔?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过。动作温柔,声音温柔,看我的眼神,都温柔到骨子里。 

可是那重重的温柔里,我竟能看到无限的哀伤。 

……师哥,你怎么了? 

…… 

他见我不开口,轻轻叹了口气,举了举手里的杯子:“我去刷杯子,啊。” 

我见他转身,心下一寒,几乎不假思索:“……师哥你别走!” 

…… 

他站住,高大宽阔的背影瞬间僵直,一动不动—— 

…… 

我怕了,怕了呵。 

怕了他转身弃我而去,怕了他从此一去不回,怕了每次分别都是最后一面,怕了他那重复的,在我面前消失的背影…… 

我终于知道,原来自己脆弱起来,如此可怕。 

……近乎哀求的,我把哽咽的声音放低:“……师哥,你别走,好吗?” 

…… 

他终于转过身来,走回来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然后坐到我的床边,把我扶起来,靠在他的怀里,顺手扯一张面纸过来,仔细的给我拭去眼角的冰冷。 

声音还是低低:“你的眼睛不能总流泪——” 

…… 

我竭力把头一下子深深的埋进他怀里,发出一声高过一声呜呜的动静。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哭得这么难听,像一只负了伤的动物,垂死的, 



粗声粗气的号哭,撕心裂肺。 

那么多的委屈,伤害,我等的只是这一个让我哭的怀抱而已。即使抛弃了自尊,抛弃了所有,也在所不惜。 

生与死的边缘,我终于明白,爱与恨都那么渺小得可怜。 

…… 

他的手环着我,我在哭泣中感到他的微微颤抖,抖得像一片风中的树叶,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极大的恐惧。 

我死死抓住他后背的衬衫,迷乱中只感到,那里已然湿透。 

都是冷汗。 

…… 

这一场爱情的战役,我们都两败俱伤,没有胜利者。 

师哥,师哥。 

******************************************** 

那天晚上,关导来了。 

他进屋,看到我睁着眼睛看他,眼眶就唰的一下红了。 

几步走到我的床边,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反倒是我,努力的笑了一下:“……关导,给您添麻烦了。” 

…… 

胡军无声的拉来一个椅子,示意关导坐下。 

他没坐,却坐在了我的床边,伸手来试我额上的温度。 

胡军在一旁,声音低低:“已经不烧了。” 

…… 

关导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咬了咬牙:“……烨子,你真够意思。” 

关导这句北京话说得正宗,我笑了一下:“对不起,我……” 

他使劲挥了一下手:“你差点把我心脏搞停了,一句对不起就弥补得了?” 

我苦笑,果然是老狐狸,刚醒就讨价还价:“……那,下次我接您戏时降低片酬好了。” 

…… 

关导吐出一口气,面色忧痛: 

“烨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摇头,又点头。 

…… 

那天意识之混乱,是前所未有的,平时的我,不可能如此失控。 

……然而要全盘否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可能。 

事情已经发生,任何的辩解都苍白无力。 

关导摇头:“我们没敢通知你的家人,还好你醒了,要不然……” 

下面的话他没说下去,眼眶又红了起来,别过头去。 

……我却怵然一惊,心猛的抽痛。 

我真该死,竟没想过父母将会如何伤心,实在不孝。 

还好只是在鬼门关兜了一圈,否则白发人送黑发人,二老下半生孤苦无依,我便是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 

“对不起……”我喃喃着,也不知是在向谁说。 

…… 

关导叹息:“傻孩子,什么事何至于此?……你不知道那天我们看到你,你躺在浴缸边上,吐得到处都是,手腕上全是鲜血,浴缸里的水都是 



红的,我们吓得心脏都快停了,你……” 

“关导!” 

胡军一直站在窗口,背对着我们,忽然开口打断。我清楚的看到他的背影打了个寒战。 

“别说了,他身体还没全好。” 

…… 

他似连脸都不敢转过来。 

…… 

关导立刻收了声音,轻叹一声,转移了话题:“……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吧,剧组已经停工了。” 

我内疚:“对不起,关导。” 

他摇头:“别轻易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很有重量。”又看我一眼:“若你死了,这三个字无疑于垃圾!” 

……他站起身来,转身对胡军道:“我走了,啊。” 

胡军微微转身,点头,目送他出门去。 

…… 

然后他低头走过来,声音依旧不高: 

“烨子,你要不要再喝点水?” 

************************************* 

那天夜里,我睡得不沉,身上还一阵阵的冒冷汗,手腕上的伤口一直火辣辣的疼痛。 

半夜我醒来,想上厕所。 

刚想要动一下,忽然听到屋子里有隐约的声音。 

我一愣,谁? 

…… 

黑暗中,我的眼睛看东西格外费力。 

终于,我看清楚了。 

——居然是胡军。 

…… 

他正坐在窗边的椅子里,头完全埋进面前的膝盖中,脸埋在双手中,完全看不到。 

他在哭。 

那个曾经爽朗自信的爱着我,也被我爱着的男人。他在哭。 

压抑而低沉的,几若不闻的,闷声闷气的,哭泣—— 

他的双肩在剧烈的颤抖,两脚紧紧的并拢,仿佛生怕哪滴眼泪落到地上,惊醒了别人。 

…… 

我从来不曾见过,这样脆弱的他。 

…… 

看着他哭,我忽然恍惚的想,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曾经无数次同情过失去蓝宇的捍东,那种痛失所爱的心情,是何等的绝望与哀恸。 

蓝宇是残忍的,他除了爱,什么都没留给捍东。 

然而在这样的夜晚,在我爱的人无声哭泣的身体面前,我才发现,我是更残忍的那一个。 

我若这样死了,连爱都没给他剩下,只让他和悔恨内疚,苦度余生。 

…… 

月色冷清的,从医院的窗口洒进来,一地清辉,风声呜咽。 

我终于知道,这一次我对他的伤害,有多深。 

(四十七) 

第二天的清早,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他已经醒了,正在笨手笨脚的把刚打回来的米粥倒进一个小碗里。 

我看了他一会儿,轻声叫:“师哥……” 

他好象又哆嗦了一下,似乎最近,他特别害怕我在身后突然的叫他。 

堂堂七尺男儿,仿佛受不起一点惊吓似的。 

他放下粥碗,回过头来,勉强笑道:“……恩?” 

“我想……”我有些迟疑:“我想打个电话。” 

我的手机想必是扔在那个饭店的宾馆房间里,估计早就没电而关机了,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想找我的人会找不到。 

他犹豫了一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来递给我,然后转过头去继续专心致志对付那碗粥。 

…… 

我拨通了一串号码,听到那边清亮的声音响起:“喂——” 

我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轻松一点:“喂!娜娜吗?” 

…… 

他手里的粥忽然洒了一点出来,他连忙手忙脚乱的扯过纸来擦拭干净。 

…… 

娜娜在那边尖叫起来:“刘烨你这个死人!你死到哪里去了!打你手机也关机!你是拍戏还是坐监狱啊!……” 

一开口就像机关枪一样,劈头盖脸而来。我几乎可以想象她跳脚的样子。 

我苦笑,这丫头一口一个死字,殊不知还真是猜对了,差一点刘烨就死翘翘应了她的预言。 

我语气安慰:“没事,啊。我前几天手机坏了……恩,对,不爱打公用电话,恩……” 

……她忽然语气迟疑:“……烨子,你在哪儿?” 

我愣一瞬。脱口而出:“片场啊!” 

她似乎有些期期艾艾:“……你身边,都谁啊?” 

我又一愣,忽然脑子里一闪念,登时反应过来—— 

我用的是胡军的手机! 

…… 

我倒没想到,她还记得胡军的号码。 

又是苦笑,人果然不能撒谎。 

“我身边啊……关导,师哥,还有林……”自己的声音,应该很自然吧……听不出什么破绽。 

她似乎也自然了些:“……啊,你师哥也去了?” 

“恩。”我答的流畅:“来探班。” 

…… 

她沉默了一会儿,笑起来:“我不跟你多说了啊!我还有节目呢,得赶快去准备了!拜拜——” 

我连忙答应:“拜——” 

第二个拜字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挂线了。 

…… 

我有点发呆的盯着那电话,然后自嘲的笑了下。 

…… 

然后又给爸妈拨了个电话,他们在电话里听起来精神状态都不错,似乎也习惯了我常年在外面拍戏,也很放心的样子,还一个劲儿叮嘱我要注 



意身体,多吃东西。 

我连声答应着,眼睛却不知不觉又潮了。 

…… 

挂了线,我把电话递还给他,他接过去,握在手里看我:“不打了?” 

我笑笑摇头:“不打了,谢谢师哥。” 

他把手机随便的揣起来,然后坐到我身边,把已经微凉的粥舀起来,喂我。 

我苦笑:“师哥,我自己能吃。” 

他却固执的把勺子凑到我的嘴唇边,不动。 

我想了想,就要伸手来拿那粥碗。 

谁知我的手刚一动,他就低声厉道:“别动。” 

我一愣,那粥不知什么时候已进了我的口中,说话不得,只好咽下去。 

……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严厉,眼神一下子有些不安,吞吐道:“你……别用你的手,伤还没好呢……” 

我又咽下一口粥,目光却注视他。 

忽然之间懂得了,他的恐惧。 

……他害怕见到那受伤的手臂,那厚厚白色纱布下的伤口。 

我那狠狠的一下,不但划伤了自己的手臂,大抵,也伤了他的心。从此那入骨的恐惧和慌乱,未曾稍离。 

…… 

我默默的任他喂着,一口一口。 

那粥,竟如此苦涩。 

****************************************** 

关导来的时候总给我带各种各样很好吃的水果,我猜他自己比我还爱吃,每次都和我抢,也不脸红。 

有次我笑着说关导你要是这么喜欢内地的水果,干脆以后就在内地生根吧。 

他笑起来,然后正色道:“我本来就已经开始在内地发展了。” 

我惊讶。 

他笑笑:“下部戏,我就打算在内地拍的,《画魂》。” 

我听关导提起过的,但是这部戏似乎安排的日程很遥远,不知为什么此刻突然拿出来说,不免有些疑问。 

“那……《夺情天》呢?”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 

关导偷眼看了一下在窗边无甚表情的胡军,支吾道:“……不拍了。” 

我似有些明白,轻吸口气:“那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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