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机放缓了车速,从窗口伸出来头大骂:“妈的!找死啊!”
我欢声大叫:“对啊!找死!——”
那司机惊讶的看我一眼,随即加大油门,飞驰而去,估计把我当疯子了。
连找死都找不到,刘烨你活得真失败。我大笑起来。
……
月光下的柏油路,隐隐的泛着青光,我的影子在身后,幽幽的拉得好长。
我闭上眼睛,其实,瞎了的感觉,也很好。
每天都是黑夜,心也是黑夜。
我的世界,一片狼藉。
※※※※※※
(四十二)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终于杀青,我那个女搭档和男搭档在杀青酒上哭得一塌糊涂,我在一边对着一盘龙虾埋头苦干,连眉头都没皱一
下。
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哭,我理直气壮的说我的眼睛不能总流泪,不利于病情。
都是借口,其实我很清楚,除了《蓝宇》杀青的那个夜晚,我从此以后,是再不会为任何一部作品,而在剧外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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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北京的住处,打算好好放松。
北京的秋天很凉爽,我每天在空旷的天空下散步,心情慢慢舒爽起来。
就在一个下午,我意外的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哥哥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他说:刘烨,我在北京,来找朋友办事,我想见见你。
我说好啊,于是约定了时间地点,在一家不大但是很温馨的酒吧。
……
我到的时候哥哥已经到了,正靠在吧台边上品一杯看起来很漂亮的鸡尾酒。
我走过去坐下,他看见我,笑起来:“刘烨,好久不见!”
我也笑:“……唐先生没跟你来?”
他摇头:“没有,我只来两天就回去。”眼睛里却有眷恋一闪而过。
……我觉得有点不大对头:“哥哥,你心情不好?”
他看我一眼:“没有……只是最近有些小麻烦而已。”
很少看到这个男人美丽而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忧郁,那样的面容,即使是一丝不豫,也让人试图伸手把它抹去,不留痕迹。
“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我试探着问。
他摇头……忽然又仿佛想起什么:“……胡军没和你说吗?”
心跳了一下,我平静:“我和他,很久没联系了。”
哥哥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惊讶,注视我一会,似有了悟。
他低下头去喝酒,半晌,忽然开口道:“《偷心》拍不成了。”
……
我惊讶。
《偷心》正是哥哥想要与胡军合作的片子,原来听胡军的意思,一切都已安排得八九不离十,我也知道他相当期待这次合作……如今夭折,不
知道对他是什么样的打击。
然而我更清楚,面前的哥哥,他的打击,一定更大。
我听胡军说,那是哥哥一直想要导演的片子,导演,是他一直的梦想。
……
我无语,世事无常,甚至连为什么都不必问,再多的原因,也抵不过一个结果。
……
哥哥喝完一杯酒,淡笑看我:“……吵架了?”
我茫然看他,迟钝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所言何意。
遂摇头:“不是吵架,而是分手。”
分手两个字一吐出来的时候,眼角又是一痛,多日不曾复发,这一下子突如其来,不由得咬了下牙关。
……
哥哥递我一杯酒,看着我一饮而尽,忽然笑道:“刘烨,你喝酒这样猛,小心身材走样!”
他竟不再提刚刚话题,果然善解人意。
我呵呵傻笑:“没事。”
哥哥目光流动,忽然一丝调皮闪过,手上一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掀开我的衬衫下摆,“啪”的拍了我的小腹一下。
我哎呀叫了一声,看着哥哥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格格笑起来,不由得好笑好气:“哥哥,你干吗?”
哥哥笑够,目光又一转,下一秒索性掀开自己的衬衫下摆,大大方方让我看:“你看,我的身材保持得多好!”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
四十几岁的男子,能有如此匀称完美的身材,的确算是个小小的奇迹。
我看了一眼便连连摆手,一副自叹不如的样子,他笑得更加欢畅,放下衣服,又道:“刘烨,身体是明星的资本,要重视它。”
我点头。
……
想聊些其他的话题,遂开口问道:“哥哥,你觉得哪个城市比较适合生活?”
哥哥偏头想想,点头笑道:“加拿大。”
“为什么?”我好奇。
他笑而不答。
……
我却忽然恍然大悟。
想起关导讲述的那段哥哥与唐先生的过往,那段加拿大养花的日子,难怪面前的人儿会对那地方念念不忘了。
……
他含笑半伏在吧台上,眼光飘渺流离——
“……加拿大的阳光很温暖,但是空气很湿润。那里家家都种好多花,花的品种也不同……我和他都喜欢花,每天浇水施肥,也不嫌烦……”
“后来还来了好多鹿,我看到鹿特别兴奋,你知道啊,有时候他出门工作,我一个人在家,实在孤单,看着鹿啊,也有个伴儿……”
他微笑着,整个人似乎都陷在回忆里……
“可是时间一长,我就觉得不好啦,那些鹿啊,总是来啃我的花儿……撵也撵不走!我就跟他发牢骚啊,这些鹿,你想个办法给撵走啊,否则
花儿都要被吃光了……他也无奈,说,他也不会说鹿语,也没法沟通啊!”
……
我笑起来,面前仿佛浮现出一幅美丽而充满情趣的生活画面,郁闷的哥哥,和尴尬的唐先生,还有鲜花,和鹿群……直温暖到心里去。
……
哥哥的目光稍稍一瞬,已从往事中醒来,他浅酌一口酒,似乎不在意的注视着我。
“刘烨啊,其实只有两个人慢慢理解,慢慢沟通,经过漫长的磨合,才能把有棱角的感情磨平,然后更加契合……任何一个棱角没磨好,就会
伤了对方。你懂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
……
淡黄|色的酒吧灯光洒下来,不远处的乐队奏着悠扬而缓慢的乐曲,哥哥伏在桌子上,似乎已经沉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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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6日,年度武侠大制作《天龙八部》正式开机,所有主演全部到场,其中金紫荆影帝胡军饰演备受瞩目的重头人物萧峰,各界议论纷纷,不
知效果将会如何,均拭目以待。
……
与此同时,我跟公司说,我要拍武侠剧。
公司有些惊讶,但是最终还是同意帮我联系。
这次我的运气并不好,由于匆忙上马,那部古装片的效果一塌糊涂,最后草草收场,几个月的时间,只出来一部必败无疑的烂片。尽管不是我
的责任,我还是无比愧疚。
公司没责怪我,反倒告诉我不必担心,与林姓女星的片子就快开拍,我可以趁年底到港参加某电影节的机会与她见面,互相了解一下。
于是,在休息了一段时间以后,12月,我踏上了飞往香港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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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参加豪华的港式酒会,西装革履,我依然会不自觉的紧张。
捏着酒杯站在酒会的一角,看那些明星,名媛,淑女,老板……来来往往,突然觉得自己依旧是个和一切脱节的土包子,与此相比,我更宁肯
在摄影机下拼命的工作,也胜过这样辛苦的作秀与应酬。
……
不自觉的,又想起那人。
他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是却比我会掩饰,无人会看出他的尴尬和反感,只能看到他的笑容。更多的人,还被他北方人的豪气爽朗所征服,
他为此也结交下不少朋友。
他比我,更适合做明星。
……
有些人过来敬酒,一杯杯,不容推辞,尽管浅酌慢饮,可还是很快就有些晕头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几家欢乐几家愁。我无声的看着面前的人群,忽然不由得想笑。
有多少人,藏着属于自己的满腹心事,为了不知名的人,无声的咽下一杯杯和着泪水的液体。却又强颜欢笑,周旋其中?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浮华如梦,我亦不能独醒。那么索性闭起眼睛。
……
林姓女星来得很晚,袅袅婷婷行至我面前,纤纤玉手一伸:“你好,刘烨。”
我已七分醉意,醉眼朦胧看她:“你好,美女!”
她略略愕然,却很快反应过来,爽朗笑起来:“刘烨,没想到初次见你,就是只醉猫。”原来也是性情中人,说话心直口快。
我呵呵大笑,对她顿生好感:“被美女夸奖,不胜荣幸——”
伸手一把拉过她来,揽在身边。
她微微有些惊惶:“……刘烨,你真的醉了!”声音里带着担心。
我笑得开怀:“怕什么,你?”
低下头去,自己都嗅到浓重的酒气扑鼻:“……你放心,我谁也不喜欢,我只喜欢……我师哥!”
……她抬起头来,愕然看我。
目光中没讽刺,却有同情和了然。
我更欣赏这女子,一把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你听,你听这心,是怎么跳的?一下,两下,三下……你听到了吗?它的节奏是:
师哥,师哥,师哥……”
……
又把手欲放她胸前,半路又生生停住,失笑道:“……把你当成男人了,不好意思,你自己听听吧,你的心,在叫着谁的名字,你的心,就是
属于谁的。”
……
眼前一阵阵的朦胧,那女子望着我的双眼,越来越模糊的脸。
终于,化于无形。
(四十三)
清晨宿醉醒来,天花板在眼前,一忽儿升高,一忽儿降低,头疼欲裂,眼角也疼,似是有些复发。
想起医生告诫少喝酒少兴奋一类的话,不由得苦笑,自己如此折腾,简直是拿命来搏。
费力爬起来,才看清这是一家高档饭店的房间,也不知昨夜是谁把我扶到了这里。
……恍惚的想起最后意识中那女子,是她吗?
……
有人敲门,我下床开门,愕然:“关导?”
老狐狸脸色很不好看,打量我一眼,从我身边擦过,走进屋里:“醒了啊,大明星!”
我不知他何出此言,只好唯诺着随便应了一声。
“昨晚喝得不少啊——”关导坐进沙发里,把手里的一沓报纸随便扔在桌子上,语带讽刺。
我苦笑:“……关导你怎么在这里?”
他哼了一声:“我是你新电影的监制,当然要在这里!”
我一愣:“……还真是有缘啊。”
他又哼一声:“是我跟导演推荐的你!”
我有些发怔,原来还是关导的面子,看来刘烨本身并无多少魅力。
……
关导语气稍有缓和:“……你也别太介意,如果你自己没实力,导演也不会用你。”
我默默点头。
关导叹口气:“昨天你究竟怎么了?”
“我……”我语塞。
他见我不出声,微皱了下眉头:“……吵架了?”
……好熟悉的问题,我咧了咧嘴,发现笑不出来。
“是分手。”
还好,眼角没有预期的那么疼。
……
老狐狸愣了一下,然后把目光对上我的眼睛,仿佛要一探真假一般。
我别过头去:“对不起关导,让您失望了。”
还好,失望的很少,寥寥几人,容易安抚得多。
……
许久,他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轻拍我肩膀:“烨子,是关导不好。”
我扭头看向他,艰难微笑:“您成就了我,哪有不好?”
他目光中带上歉疚:“如果不是我当初坚持,你们也许不会……”
我摇头:“关导,你没有错,错在我们自己。”
一个好演员该入戏时没有入戏,该跳脱时没有跳脱,就是失败,怪不得别人。
他这次,是狠了心要跳脱,空余我一人,还在自己的世界里演出独角戏。
我抬头:“关导,我们不提这事了,好吗?”
……
他点头:“好。”
……
随手扯过旁边的报纸:“……只是,你有麻烦了。”
我接过报纸,娱乐版头条异常醒目,一排大字——
劉燁醉酒欲摸欲吻 林嘉欣見招拆招
还配以我与林姓女星合照,我正握住她的柔荑,与她双峰不及半尺,我双目流离,情意绵绵,两颊火红,真像毛头小子唐突佳人。又拿过旁边
几张报纸,大意均如此。
我哑然失笑,香港狗仔果然入了化境,无中生有的本事如此高段,当真厉害。
关导可笑不出来,皱眉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笑了一会儿,看向关导:“片子未拍先造势,多好。”
关导摇头:“你又不是真的喜欢她。”
我把报纸扔在一边,伸个懒腰:“也许一入戏,我就喜欢她了也说不定。”
关导看我,目光微忧:
“烨子,何必骗自己。昨晚我扶你回来,你一直让我听你的心跳,说那节奏就是师哥,师哥,师哥……”
……
伸懒腰的手生生停在空中,空气在一瞬间僵硬。
师哥师哥师哥,师哥师哥师哥。
……
终于缓缓放下胳膊,漠然道:“关导,你何必戏里戏外,都要去挖别人的心?”
关导微微变色:“烨子,我只希望你快乐——”
眼睛一潮,生生咽下:“关导,还有事吗?”
……他半晌开口:“今日,带你去见黎明,你们谈下《夺情天》的合作情况。”
我点头:“知道了。”
关导又道:“他那人,脾气有些古怪,切记要小心应付。”
“关导放心。”与刘德华齐名的天王之一,我自然会另眼相看。
关导转身离去。
只余那一地翻乱的报纸,横七竖八,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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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风景秀丽的山上茶餐厅,我见到黎明。
那人一身白衣,脸带高傲,端然而坐。
我与关导分别坐下,关导笑道:“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那天王微微点头,看我一眼,连头也不点,目光上下打量,似挑剔货物一般。
那目光令我反感,初次见面便心生厌倦。
这人与我如此不投契,若是真个拍起暧昧戏来,不知是何等尴尬。
他看够我了,又转向关导:“就是他要与我合作?”
关导颔首:“是。他是上届金马影帝。”
他“哦”了一声,知与不知也无法听出。
我不看他,只喝自己手里的茶水,目光顺着窗子飘出去——
他又道:“他行吗?”
这话问得暧昧,既指演技,又暗指他处。
我无名火起,转头直视他,冷笑道:“行与不行,一试便知。”
他目光一闪,似有惊讶:“怎么试法?”
我唰的站起,高挑暗色身影,拢然罩住前方,目光挑衅——
“你说呢?”
他看我,缓缓站起,比我矮了少许,气势上终究弱了几分。
……
他居然淡笑开来:“刘烨,你很有趣。”
……
关导在旁边拼命的用叉子敲自己的盘子,叮叮当当,好似汗落如雨。
我缓缓坐下,不再开口。
他盯我半晌,终于转过头去看向关导,笑道:“这片子,我会考虑。”
关导刚要应答,我忽然接道:“演同性恋,黎天王不怕自贬身价?!”
……话音一落,他脸色顿变。
我暗地冷笑一声,果然戳到死||||穴,这人如此爱惜外在羽毛,想必刚刚的应允也是昏了头,还是泼他一盆冷水,清醒的好。
我变本加厉:“听说此戏还有激烈床戏,不知道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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