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娜娜的小屋子里,被我摆了一天一地的花儿,还有那家精品店里所有的毛绒玩具。估计她一进门就会傻到那里。
我没有去接她,可是我以我追女孩子最史无前例的浪漫给了她一个惊喜。
她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势在必得。
终于想通,将来无论成名与否,也必然是要成家。没了他,我没有任何的勇气和理由,孤独一生。
她是最好的对象,这是我选择她的理由。
我不必向她解释和隐瞒什么,因为她清楚一切。不存在欺骗的两相情愿,我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也给了我一个机会。
娜娜,对不起,我利用你的爱情,来解脱我自己。
……
我刚刚走出机场的时候,手机就响了。是娜娜。
她在那边哭得淅沥哗啦,抽噎得一如当年校园里那个单纯的小女孩,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我轻声的安慰她,说我拍完戏以后就去看她,她哭了半天才说好。
我关了手机,前面开出租车的师傅乐哈哈的说:小伙子,真会哄女孩子啊。
我笑:大爷,其实谁都希望自己是被哄的那一个,每个人都不可能随时随地坚强。
和胡军在一起的日子,我从来不哄别人。
我曾经改变,如今,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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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最后赶工的那几天,我忙得昏天黑地,人也瘦了一大圈儿。
娜娜偶尔会打电话来,我们聊些工作上的事情,她又恢复了以前的开朗,常常自己笑,也逗我笑。
我们从来不提以前的事情,似乎形成了默契。
我想,我选择她是正确的。
……
有一天她提到那些花儿,我问她当时喜欢吗?她笑着说当然喜欢啦。我又说还好你不过敏,否则还不得连夜把花儿都扔了,她很诧异的说那么
美的花儿,女孩子怎么会过敏?要过敏也是你们男的!
我在电话这端应和,想起自己其实是在下意识的回忆《蓝宇》中的那段台词……
蓝宇是最爱花儿的,捍东过生日的时候,他摆了一天一地的花儿,害得捍东过敏症都跑出来了,结果两个人连夜把花儿都扔了。
原来我也是个喜欢背台词的家伙,自嘲的笑笑,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原来都是一样的货色。
……娜娜说的没错,只有男人才会过敏。
其实男人,在爱情里比女人敏感得多。
……
我的失眠好了不少,但是晚上做梦依旧是乱七八糟,我还是会梦到他,梦到那些《蓝宇》的日子,画面有时候清晰有时候模糊……有个早上我
醒来的时候发现了被子上狼狈淋漓的痕迹,想起昨夜梦里的旖旎,不由得抱住了被子,沉默了好久。
……
似乎很多痕迹,可以遗忘,却刻在了骨子里,时不时疼痛一下,宣告着它曾经的存在。
我渐渐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感到无声的恐惧。
……
一个傍晚,我正狼吞虎咽的扒盒饭的时候,接到了大宁的电话。
电话里信号不好,嘈杂的声音震得我头昏,他很激动的在那边喊着什么,我根本听不清。把手机拉得和自己耳朵远了一些,高声吼叫:“大—
—宁——你——说——什——么?——”
嘶嘶拉拉的杂音中,我听到大宁仿佛在遥远的地方中气十足地喊,一字一句!
……
“蓝——宇——入——围——金——马——奖——了!”
……
我手握着手机,眼光落到听筒上,愣住。
大宁兀自在那边喊:“烨子!你听到没有啊?入围了!蓝宇入围了!关导入围了!阿魏入围了!你和你师哥,都入围了!……哈哈哈……你高
兴吗?烨子!烨子!……烨子?你说话啊!啊?烨子?……”
……入围了?入围金马奖?
那个华人电影界几乎公认的最高奖项——
不是没在年轻的时候做过这样的美梦,然而从不在清醒的时刻奢望这样的瞬间,所以当这个事实来临的时候,我一片茫然。
怎么会?!
……脑子里闪过种种奇怪的念头,尽管竭力压制,然而那最清晰的一个念头依然跳跃出来,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这么说,又要见面了?
……
我的心不争气的狂跳起来,我蹲下去,用力按住胸口。
手里的手机还在哇哇的响,我重重的合上。
曾经以为是永远的平行线,却不知道原来还有擦肩的交叉点。
……
能再见你一面。是好是坏?
也许我真的不算一个好演员,我承认此刻的自己的狂喜无法压抑,那僵硬而慌乱的神情,出卖了我全部的心思。却并不全是因为入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无人知。
我的意识在那一个瞬间突然无比清醒。
胡军,对不起。
我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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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年金马奖,电影《蓝宇》入围最佳男主角,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最佳剪辑,最佳剧情片,最佳摄影,最佳美术设计,最佳造型设计,
最佳音效,观众票选最佳电影十项大奖。
02年初,金紫荆奖,电影《蓝宇》入围最佳男主角,最佳电影,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摄影六项大奖。
同年4月,金像奖,电影《蓝宇》入围最佳电影,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编剧,最佳女配角,最佳摄影,最佳原创电影音乐等十一项大奖
。
一朝成名天下知。
旦夕之间,纷迭而来,措手不及,福兮祸兮?
《蓝宇》的爱情,不再是一段美丽的私密,开始被这个世界,打量,和评比。
(十八)
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入围。
第二天开工的时候,导演没说什么,可是看得出特意多给我加了好几场戏,一些平时并没什么交情的人也凑过来,一个劲的拍我的肩膀说要晚
上请我吃饭,不好拒绝也只能答应下来。
一天内收到了无数个电话,原来熟悉的不熟悉的,认识的不怎么认识的,都打来电话表示“祝贺”,一天相同的废话说下来,我几乎口干舌躁
。
我真的不明白,明明还没得奖,干吗要说祝贺?还有,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新闻的速度就这么快?
晚上很早就收了工,一起去了家饭店。剧组的人第一次来得这么齐全,每个人都和我笑脸相对,敬酒的时候一口一个“烨子的演技真是没话说
”,要不就是“烨子将来肯定前途无量,到时候要多关照我们啊”!……我捧着酒杯不由得有些张口结舌,想起前两天大家还一起蹲在路边吃
盒饭,如今却坐在这里扮出虚伪的高贵,带着看不见的一层隔阂,不由得哑然。
我唱了一首歌,平时大家都会哈哈大笑着挑我唱的毛病,可今天居然众口一词的齐声赞美,还说我的声音有磁性,将来搞不好会出唱片。我想
起关导说我的歌没有那个人唱的好,如果真出了唱片还不得被他们俩笑话死?
酒至半酣的时候大家的话逐渐多了起来,一个副导演歪歪斜斜的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大叫“刘影帝啊——”开了这个先河以后几乎每个人都过
来拍我的肩膀这样叫一声,叫得我心惊胆战头皮发麻,不禁开口解释:我肯定是得不了影帝的!
大家问为什么,我也只是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
说什么呢?说胡军的演技比我好?说我宁愿让他得自己也不想得?何况关导也说过,胡军将来一定会出名,国内像他这样的男演员,实在太少
了。
没人听我支支吾吾的解释,啤酒在杯子里泛出恶心的黄|色泡沫,熟悉不熟悉的人都亲切的抱着我的肩膀在耳边说着不知所云的话语,盘子里的
菜没动几口,我感到极度的饥饿。
无数张笑脸在我面前被放大又缩小,无数张嘴在不停的一张一翕,我听不到声音,只觉得耳边一阵阵嗡嗡作响。
……
当我最后醉倒的时候,感到几个人把我扶出了门,又扶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们以为我醉了,其实我没有。
我听到他们说话。
“这小子真他妈的沉!”
“你抱怨什么?你扶的可是将来的金马影帝!”
“什么他妈的金马影帝,也就是一个小屁孩儿……”
“嘘——小点声,小心他听到……”
“得了吧,你看他醉得像只病猫,哪只耳朵能听到?……依我看,他才得不了奖,要是我也能演关导的片子,肯定比他强!”
“你演关导的片子,你得了吧你,肯定不行!”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行了?我还不如这小子?!”
“你急什么啊?……你知道他演的是个什么角吗?……同性恋!”
“啊?真的?!……哎呀,不过也难怪,听说那个关锦鹏不就是个……”
“哈哈……对啊,搞不好,是这小子跟那导演做了什么交易……这你行吗?哈哈……”
“是不行,是不行,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有这一手啊……可惜我对男的不感兴趣……哈哈……”
“哈哈……”
“哈哈……”
那猥亵而暧昧的笑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突然一阵恶心,一歪头,“淅沥哗啦——”吐了那两个人一身!
“哎呀我的高档西服!——”
“我的皮鞋!”
听着他们气得大声叫骂的声音,我笑了一下,然后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和呕吐的食物腐烂的味道,越来越遥远的咒骂声中,我想起了他。
他现在的情况,应该比我好不到哪里吧?
想到他的狼狈,突然很想微笑。
真想给他打个电话。
……
手机,在我的衣兜里,攥出了汗水。
然后,我就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妈妈就打来了电话,我听得出她竭力压抑的惊喜,她说烨子啊,我和你爸一直觉得你不适合演员这个职业,觉得你这孩子也不够圆
滑,可能生存不下去,没想到,你还真给爸妈争气……妈妈在那边似乎抹上了眼泪,然后里面一阵乱,爸爸把电话接了过去,中气十足的在喊
:烨子啊,不管得奖不得奖,你都干得好!是你爸的儿子!不过不能骄傲,要谦虚自律,记得啊!这是爸从小教育你的,人不能忘本。
我点头说知道了爸,我其实没想过拿奖,你告诉我妈别哭了。
爸的嗓门又提高了:也不能说肯定不能拿奖嘛,我觉得你拿奖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你妈昨天晚上听说你入围了,激动的一宿没睡好,你到时
候得把奖杯拿回来光宗耀祖啊!
我苦笑,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觉得我能拿奖。没有人看到我的胆怯和心虚,就连父母也是一样。
妈妈又把话筒拿过去说了几句,又被爸爸抢回去,末了我只听到一句话:儿子啊,什么时候把你入围的那个影片拿回去给爸妈看看吧,咱们还
得跟亲戚炫耀炫耀呢。
放下电话我坐在床上发呆,《蓝宇》……我怎么可能拿回去给他们看?
怎么可能,让他们炫耀炫耀?……
……
电话铃又一次响起,我看着话机发呆。一刹那心里忽然特别烦,不想去接。
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所有成名的人的感受,我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入围便已经如此的焦头烂额,那些成天被镁光灯围绕的明星该是何等感受呢
?
从上了大学开始就盼望着自己出名,周围环境的熏陶,同学们乐此不疲的讨论将来出名以后要如何如何,而在这一切即将来临的时刻,我却开
始真实的恐惧。
有谁会理解我?
他。只有他。
如果他现在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会肆无忌惮的挥舞着拳头,破口大骂昨天晚上那两个人渣,然后再叽里哇啦地讥讽一顿那些谄媚讨好的人,委
屈的抱怨下爸妈的不理解,最后再絮絮叨叨的告诉他我的矛盾,现在看来,拿奖不拿奖之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很想
要那个奖吗?
他一定会微笑着听我说,闹腾够了用手摸我的头发,也许还会吻吻我的睫毛……至于他自己的想法,也许会和我有些不一样吧……
……
我突然后悔,昨天晚上没有给他那个电话,也许只有在我醉成那个样子的时候,才能萌生那一点点勇气。可是现在,我连那仅有的一点勇气也
失去了。
电话铃还在不屈不挠的响着,我较劲似的盯着它。
……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我突然一把抓起话筒,凑到耳边上,声音有些颤抖:“……喂?”
……
对方却已经断了线。
我慢慢的放下电话,手心灼热。
……
电话铃突然又爆响起来,我连忙抓起来,心脏跳个不停,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你好,哪位?”
“是我啦!”
是娜娜。
我“啊”了一声,手心的灼热开始慢慢的褪去,心里却有什么东西无声的落空了。
“怎么了?不高兴?”娜娜似乎听出了我的异常。
“没事……”
“哦。”她在那边有些迟疑:“刘烨……”
“怎么了?”
“……我知道你入围了。”
“恩。”我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
“你……怎么想的?……”
我有些艰难的笑,娜娜,你是聪明的,为何遇到爱情就如此笨拙?
“我爱你,娜娜。”
……
半晌,我听到她在那边轻声的回答。
“我也爱你,刘烨。”
……
她扣掉了电话。
……
那边传来忙音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忘了问她刚刚先前那个电话是不是她打的了。
把电话听筒放在电话的旁边,想了想,又犹豫的扣上话机。
娜娜,我们都是爱情的失败者,只会爱,却拿得起放不下。
明知那是谎言,却甘心沦陷。
只为了爱吗?
**************************
当我结束了在这个剧组的工作的时候,我去了一个很差的剧组,而且,是做群众演员。
不可能找不到好角色,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么多天来,各种电话的轰炸,各色人的问候,已经让我应接不暇。
我开始有些昏,有些飘。我知道不好。
我也是人,我怕当我有一天面向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找不到熟悉的神情。
不敢说这样粗陋的工作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一类的宏言,只能说,是我自己想要冷静一段时间。
没告诉任何人我是谁,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我关掉了手机。
在大学里我都没有去做过群众演员,这是在我们那所高等艺术学府里被人不屑的工作,可是现在,我无比认真的做。
每天看着主演们在一旁穿着精致的戏装,吃另开小灶的饭菜,不工作时在阳伞下休息,导演笑着认真讲戏……而我穿着不合身的旧戏服站在太
阳下面,导演挥胳膊冲我吼:“跑啊!跑啊!——”
有一次累了一天,刚喝了一口水,导演突然破口大骂,吓得我手一抖,水洒了一身,险险呛到。后来才知道,导演在主演身上生了气,又惹不
起,我便成了替罪羊。
那种日子,并不快乐。
夜深人静的时候辗转翻彻,不能入眠。想起熟悉的身影,会突然的痛恨,然而更多的是回忆起他的好,点点滴滴,我惊异于自己的记忆力,居
然每个和他在一起的细节都铭记得如此清晰……终究还是要把被子幻想成他的怀抱,才能慢慢的睡着。
终于明白,原来古人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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