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青被他爹的语气感染,不觉放松下来,回想起从前。小时候的日子,好像是很远的事了,有些模糊不清。
墨无痕慢悠悠继续说,丹凤眼不经意地瞟过来,眼里满是戏虐。“你还跟他说,你要他做你的爹爹,让他把鸿锐送给我!”
“不会吧,我哪有那么说过。”墨玉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小时候说过很多耸人听闻的话,到现在还经常被爹拿出来取笑自己。不过好像没记得说过要把鸿锐送给爹的话。
墨无痕的声音淡淡的,听起来却象是有些无奈。“后来,你好象突然有一天就不喜欢庆王爷了。那阵子,你老是缠着我跟我说,让我带你走,离开庆王府。”墨无痕的细眉拧了起来,似乎想起那段时间的事到现在还心烦意乱。
墨玉青不笑了,咬紧嘴唇不说话。
“青儿,你现在也大了,有些事不妨说,我问你,你那时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或者听说了什么?”
墨无痕并不去看墨玉青的脸,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有时候,耳朵比眼睛更能洞察人心,它可以让你更真实地感知别人的想法。
“嗯!”墨玉青闷闷地给出了答案,尽管吞吞吐吐,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有一次半夜醒了想找你,……门没有关,……我看见了,……他……那样对你。”
墨无痕轻轻点点头,心里全明白了。
十多年来,庆王爷能养成夜夜察门谨小慎微的习惯,那青儿对这件事的成见恐怕也不会比他少。
墨玉青看着陷入沉默的墨无痕,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内疚,自己从小到大,不知道让爹为难过多少次。如果没有自己,爹的生活会不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墨无痕略略沉思,之后忽然笑了。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索性不如说透。“青儿,你怎么看?”墨无痕温和地问墨玉青。
墨玉青垂下眼睫,不答。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不好的,带爹离开庆王府,再不让他被庆王爷欺负,是自己这些年一直抱持的想法。可是最近自己的这个信念似乎有些动摇了。
为什么呢?
好像就是送风大将军走这一趟的缘故吧。这一趟北行,让墨玉青对于人生,对于感情有了全新的认识。
想起风大将军,就想起他跟自己说过的话。
那天在路上休息的时候,风大将军忽然从车上下来,跟自己一起站在山道边,看着落山的斜阳,他轻轻地对自己说:“我真羡慕庆王爷和你爹啊。他们两个的勇气,真令人向往!”自己当时不是很明白风大将军的话,但自己很相信风大将军!
好像就是从那一刻起,自己忽然对多年来的看法产生了疑惑。
当季小鱼告诉自己风大将军跟皇帝之间的隐情时,自己不但没觉得他们不对,甚至还跟小鱼一起为他们惋惜。
那自己的爹和庆王爷呢?
这些日子,不是没有问过自己,要是万一爹真的是喜欢庆王爷的,那自己该怎么办!
“青儿,我跟你讲过我跟庆王爷的事么?”墨无痕等不到青儿的回答,只好自己继续说。
墨玉青摇头,墨无痕确实没有跟他说过。十几年来,他们俩好像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这个话题。从来没有明说过。
墨无痕直言不讳。“是我先喜欢上庆王爷的!”说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喝了酒真是有胆量,这话要是在平时,墨无痕可说不出口。但是今天忽然就想说了,想告诉青儿了自己的从前。
墨玉青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爹,拿不准这酒后之语到底吐的是真言还是胡话。
既然说出来了,墨无痕索性多说几句。“我一眼就看上他了,想了好多办法,才让他喜欢上我的。……为了能让他跟我好,我可什么招数都用上了!……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虽然有那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么多让人辛酸的记忆,但是总有些东西是让人留恋的,比如青春年少时的意气风发,比如初次相识时的倾心爱慕。……纵然隔了许多年的光阴,依然会在心底闪烁出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光芒。
墨无痕凝望着桌上的灯光轻轻叹息,“可惜墨家出事了,我跟他也就断了联系。”回望多年前的情景,看戏一样,笑得云淡风轻。
墨无痕眼中雾霭朦胧。看在墨玉青眼里,莫名的心痛。
辗转听人说起过那段流放的情景。出发时本来是一大群人,最后只剩下了十几个。路上每天都有人病倒,然后死去。匆匆掩埋后,继续上路。
不仅伤病,还有大雪中的山路,劫匪和狼群的袭击,每天都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去。谁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仅是听人讲讲,都会让人觉得心悸。
这件事之所以还能被人提起,就是因为其惨况难以形容。最后竟然连押解的官兵都没能回来。真不知道那时的爹是怎么熬过来的!
墨无痕轻笑,不知道是笑自己的命运多舛,还是笑天意弄人。“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我都死了心了,他却又闹得沸反盈天。……发了公文派人寻我。说什么不要金不要银,只要皇上赏他一个人。……哼!”
那浮烟般轻柔的笑容让墨玉青只觉得莫名的心酸,爹这辈子,受了太多的委屈,吃了太多的苦。
“再见面的时候,他有了鸿锐,我有了你!”墨无痕转过头看看一脸苍茫的墨玉青,丹凤眼一转,换上一脸刁钻。“也只好被你们拖累了。”
墨玉青终于被他爹蛮不讲理的样子逗笑了。他知道,他爹实际上说的是他和庆王爷的关系连累了自己。爹在给自己道歉。
墨玉青本就心地善良,被他爹这么委婉客气地一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爹,你别这么说!要没有你,我哪会有今天。”
“是啊,要没有我们做模子,你哪能有今天被鸿锐纠缠的机会。”墨无痕捋了捋额前散乱的头发,打趣墨玉青。“都怪庆王爷,没有管好他儿子。害得我们青儿还得替他收拾门户。”
“谁说我呢?”门口传来庆王爷洪亮的声音,两人回头,正看见庆王爷从敞开的隔间门进来。
高大的身影带着尊贵的气质,冉冉走来,高山般稳健,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你们可真行啊,自己府上的客人都扔给别人。躲在这里闲聊不说,还背后说我的坏话。是不是啊?”庆王爷兴致不错,今天难得也说个笑话。
墨玉青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墨无痕才不买庆王爷的帐。自己这里正说得兴起,马上就要到节骨眼上。被庆王爷这一来给打断了,心里颇不高兴,“你来干嘛?我们父子难得说说心里话。”
“都说了这么些日子了,什么话还没说完?”庆王爷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兴致勃勃,好像也要听听。
墨无痕兴致全无,一脸的不高兴。刚要开口赶庆王出去,眼角瞥见外间门口闪出鸿锐的影子。
于是墨无痕提声问。“鸿锐,他们都走了?”要不是客人走了,庆王爷也不会过来。鸿锐显然是把人送出了街口才转回来。
鸿锐也不进屋,只站在门外廊下答话,“都送走了!我让府里的车送的。”
“我让带的东西都带上了么?”墨无痕不放心,追问一句。
“都带上了,我和管家一起看着装的车,我也嘱咐过车夫了,让他到地方记得给拿下来。”鸿锐答得清清楚楚。
庆王爷看看屋里的墨无痕,再回头看看门外的鸿锐,扬起俊逸的眉。“这是谁家的规矩?怎么站在屋子外头回话的!”你年轻不怕累,可无痕不行啊,这么喊来喊去的,他哪受得了。
鸿锐沉默了半晌,把着门框蔫头搭拉脑的嘟囔了一句。“这儿是墨府!”
本书下载于,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