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拜完了堂,大家又推来挤去的,给新郎官敬酒,只让梅情一个人进了新房。于慕没办法推辞下来,只好暂时应付着客人。
梅情一进房门,就把那碍眼的喜帕扯了下来,又横了一眼随着他进来的丫鬟和喜婆,把她们都赶了出去。
他拽着这块红布,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气得要死。怎么自己刚来于慕就放着自己独守空闺,什么敬酒敬酒的嘛,难道那些酒还有自己这个活生生的大美人更醉人?
梅情越想越心烦,也越想越不对劲。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好像叫做恃宠而骄。
天知道梅情居然就这么庸人自扰的不安又焦躁起来。
等了老半天,终于等来了于慕。梅情急着要表白些什么,却被于慕在自己双唇上一点,神情疲惫的轻声道,“今天你也该累了吧,好好休息,我抱着你好不好?”
本来还想说些话,梅情扭头却看到于慕眉间疲倦的神色,他委屈的翻过身子,任于慕把自己抱进怀里,自己则抱住于慕的腰。想了一会儿,梅情又把于慕的衣襟解开,把手伸进他的衣内,贴住他温暖的肌肤,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这才叹息一声,满足的闭上眼睛。
可却还是睡不着,左思右想,梅情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那个……我不是因为知道你不是采花贼才……”他考虑要不要说完,一抬头却见于慕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只是眼下一圈青黑,仿佛是累极的样子。
大概这两天为准备婚事他很累吧。
想着,梅情只好闭紧嘴巴,又把自己往于慕怀里靠了靠,然后合上眼。
等他没动了,于慕慢慢张开眼,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怀里的人,终于还是又闭上了眼睛,却不知道梅情整夜都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清醒着。
一觉醒来,梅情脸上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
他坐在镜子前面,对着自己憔悴的脸,恍恍惚惚的,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于慕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情情,怎么了?”
梅情期期艾艾的看了他一眼,“我……,今天不出这门槛儿成不成啊?”
“那怎么行?”于慕过去摸摸他的头,“晴空也还在这儿呢,难道你想让他看笑话不成?”
一句话正中梅情的痛处,现在梅情最见不得的人也就是司徒晴空了,他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怎么怎么?他还没走,还死皮赖脸的呆在这儿做什么啊,难道是想给你做二房?”
跳起来就要冲出去,于慕站在门口拦住他,拉过他的手在椅子上按他坐下来,“这又是在想些什么啊。尽说些有的没的,来,先擦把脸,吃了饭再说好不好?”
完全是当小孩子一样的哄。
梅情心里乱七八糟的,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对,想瞪一眼于慕又觉得有些心虚,忍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你……你没有生气吧。”
“生气?”于慕给他绞了热手巾递过来,又摸摸他的头,“我哪里生过你的气?”
话说到这里梅情就心虚了,他胡乱的擦了擦脸,又用牙盐漱了口,坐到桌子前面就看到香喷喷的粥和满桌子的小菜,都是自己平常喜欢吃的。
梅情愣愣的看着,也不知道要动筷子。
“怎么了?”于慕自然奇怪,“不和胃口吗?今天想吃什么,我再去给你做。”
梅情呆呆的看着那些菜,冒出一句,“你对我真好。”
于慕垂下眼睛,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只好拼命往梅情碗里夹菜。一会儿功夫,梅情碗中就多了一堆菜。
梅情抬手夹了一筷子喂进嘴里,眼里心里都不知道为什么酸酸的。
“觉得好吃就多吃些。”于慕说。
“嗯。”梅情回答。
这顿饭完的时候于慕还在想,怎么平常吵得一塌糊涂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了,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苦尽甘来。
两人用了饭出来,来到大厅里,司徒晴空、应莫怜,还有小友都在,对着梅情就是一阵调笑,可梅情却始终心不在焉的听着,偶尔搭理两句也都是心不在焉的话,完全没有了平常的嚣张气焰。只一个人坐在哪里若有所思的样子,若是旁人不知道他的为人秉性,还真以为是弱不禁风的美人一个。
司徒晴空一见这阵势,便向应莫怜一个眼色使过去。应莫怜何等样的人,况且都是早就商量好的,自然是心领神会,当即就吩咐道:“小友,二夫人怕是昨晚劳累了,你先带他回房去吧;我们和二公子有事相商。”
小友自然点头,拖着梅情就往回走。
梅情一心想着其他的事情,也就任由小友把自己带回房间。谁知于慕这一去竟十分久,过了午后竟还没有回来的迹象。梅情越想越烦,只觉得自己自从五年后再次和于慕相逢,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的让人郁闷心情烦躁。
可现在,自己没有了于慕,却也是一刻也不行。
屋子里总觉得透不过气来,他出了房门四处转转,竟然不自觉的就来到万情山庄的正楼。梅情一看,立时觉得蹊跷——这平常开门敞户的高楼此时竟然门窗紧闭,里面还传出断断续续的吵闹声。
里面……似乎有于慕的声音。
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作祟,梅情竟就神差鬼使的贴上了耳朵,以他的耳力,屋中的对话自然一字不漏的进了他的耳朵。
“二弟你还犹豫什么?写了便是了嘛……”
似乎是应莫怜在闭着于慕写些什么。
“……可是……”于慕还是有些犹豫。
紧接着是司徒晴空高高的声音叫起来,“哎呀于慕你还考虑什么嘛?!梅情你娶都娶了,这休书还有什么不好写的?”
休……休、休、休什么?
休书?
梅情的脑子里连打了几个结,一时竟反应不过来这“休书”二字是什么意思。
等他想明白了,只觉得自己要尖叫一声,却发觉自己哑着嗓子,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紧紧的捉住袖子,叫住嘴唇,绷紧了身体,屏住呼吸听听于慕的答案。
总不会把自己娶过来就是为了报复自己的所作所为,如今这目的达到了,就……
梅情实在是不敢想下去,他抬手把窗户纸润出一个小孔,朝里面看去。
于慕拿着笔,桌上铺着一张纸,旁边应莫怜和司徒晴空还在说着,尽是劝他写休书的话。两人一冷一热,一唱一搭,舌灿莲花,就是死人也叫他们说活了。最后于慕实在是没办法的一笑,竟然就开始下笔写起来。
梅情只觉得眼前一黑,连天地都在旋转。
要是在以前,这种耍弄人心的手段他是再擅长也不过了,可万万也没想到,用在自己身上竟是这般的痛,竟如同把半个身子生生剐去。
连站也站不稳,梅情跌跌撞撞的踢开房门,扑过去三下两下就把于慕手里的纸撕了粉碎。看着于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梅情恨得咬牙切齿,更是坐实了心中的猜测,却又一时间万念俱灰。
他瞪着屋中几人,恨不得用眼睛把应莫怜和司徒晴空身上烧出一个窟窿,再看于慕时,已“噔噔噔”连退三步,来到窗前站定。伸手抚了抚头发,梅情确定自己此时仪容端正,低头一看,却发觉今天穿的是紫色的衫子,一时唏嘘不已。
都说死时穿红衣才能变作厉鬼,恨只恨自己为什么不穿昨天的嫁衣,非要想方设法让于慕看自己不一样的风貌,这才换了紫色的衣裳,这下可好,死了却不能缠着他永生永世了。
既是这样,那只能作出个最美的姿态在于慕眼前而死,叫他今生今世惦着自己的貌美如花,惦着自己的婉转柔情,惦着自己……
——是被他逼死的!!!
便是死了也绝不让这些人好过。
他这里想了一大堆,那边于慕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看到梅情撕了自己手里的东西,退至窗边,然后就……,翻出窗外跳了下去。
霎时间于慕只觉得自己连心跳都停了。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先动作,整个身子跃出窗外抓住了梅情的一只手臂,眼看两人就要同时跌下去,幸好司徒晴空又抓住于慕的另一只手,应莫怜则拉住司徒晴空。
四个人挂成一线,虽然没人落下去,却也岌岌可危。
梅情哪里顾得了这么多,他一心寻死,拼命要摆脱于慕拉着自己的手。
“放开放开,叫你放开。”一边叫一边嚷,还用牙齿去咬于慕的手。
可奈何他凭他咬得再重,于慕就是死活不松手,梅情最后实在是无法,心想,你要挂就这么挂着吧,我看你能撑得了多久。
的确是个十分没良心的家伙。
他厉害,应莫怜也更是怪,就着辛苦的姿势,凉凉的来了句,“二弟妹啊,要是这么摔下去的话,整个人可是会被摔个稀烂哦。那脸被砸的,简直像被砍了千刀万刀,再用擀面杖碾过一样。”
于慕只觉得掌心里握着的梅情的手一僵,接着变看到他白玉一样的脸猛的涨红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最后吼出一句话,连于慕的耳朵也要被炸麻了,“稀烂就稀烂,碾过就碾过,于慕都要休我了,我还要这张脸作什么?!”
听得于慕一个激灵,同时不解道,“情情,我什么时候要休你了?”
“你……你,你还不承认,”梅情气得口齿都不利索了,“我亲耳听到他们劝你,亲眼看到你要写那休书,亲手把那张休书撕掉。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还想抵赖?!”
梅情只觉得心里像火烧一样,身子直发抖,“我……,我这么喜欢你,都愿意不做武林盟主了,愿意承认自己是那个什么该死的采花贼了,愿意和你成亲了,愿意……”,话到了这里就是吼出来的,“愿意被人以为是女子了!你这个杀千刀的家伙,你还不要我?!”
“你还不要我!!!……呜,我怎么这么可怜啊……”又开始不自觉的撒娇……
应莫怜和司徒晴空两人当场不给面子的笑出来。
倒是于慕的表情还仿佛是在做梦,“情情你说什么,怎么一下子我要休你,一下子你突然就……这么喜欢我了。”
“什么突然喜欢啊,”梅情也顾不得其他人的笑了,委屈得声音都哑了,“我喜欢你好久了,还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只不过你一直不给我机会说。”
“现在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于慕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没办法,他的确是被骗得怕了。
“我说的哪里真了?我说的都是假的,都是骗你的,我的心全叫狗吃了,这心里空空荡荡的,哪里会有半句真话?”说完了梅情又开始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我死了就好,你就让我带着这些假话去见阎王爷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于慕哪里还会舍得让他死,真恨不得要把梅情立马抱上个满怀才好。
应莫怜和司徒晴空一看也差不多了,对望一眼,开始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两人往上提。纵使梅情再不愿意,也还是被拉了上来。他还想往下跳,却已经被于慕牢牢抱住,别说是跳楼了,动一动都十分困难。
看着他们两人如此,应莫怜和司徒晴空倒是老实不客气的笑起来,前仰后合,肆无忌惮。
梅情老喜欢用自己的坏心眼儿猜别人,这次算是自食恶果。
不过不可否认,他们就是知道梅情会这么想,才故意设了这场局。
既替于慕出了口气,又让消了两人间的隔阂,算是一箭双雕。
梅情刚刚是自己心思百般纠结,此时也神志一清,立即觉出不对劲来;又看应莫怜和司徒晴空目光交流不断,已经快要做成挤眉弄眼,心知这其中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还没等他发作,这两人到闪得快,自顾自的走了出去,为梅情和于慕带上了房门。
梅情眼睛一跳就要阻拦,却听于慕抱着他低低道,“情情,我真没想到你竟这样喜欢我。”
这时梅情才想起来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于是竟结结巴巴起来,“我哪里有喜欢你,我……我明明就是又在骗你。你还不放开我,我怕我再给你来上一刀?”
于慕抱住他笑眯眯的,“不怕不怕,就是情情给我一刀我也是甘愿的。”
这下可好,脸皮厚的,脸皮薄的,全都调了个个儿。
梅情只好讷讷问道,“你们刚刚那个休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啊,”于慕开始回想,“大师兄说昨晚他做了个梦,梦见春水托梦给他,说是我已经娶了你,就不妨给她一纸休书,然后点燃了烧过去,算是放她在阴间自行改嫁。晴空也来附和,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所以才一直没写。”
他这么一说,梅情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口血险些喷出来,这分明就是那天杀的两人给自己设下的局嘛。
可巧今次自己也就这么不开眼,居然也就乖乖的跳了进去,到叫他们看了场好戏。
他气不打一处来,偏偏于慕却发出感激的声音,“还多亏了大师兄和晴空,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情情你的心思呢。”
一句话说得梅情差点背过气去。
他冷哼一声,又假假的一笑,“原来我就这么不可信啊,看来今天不做到底,你还真不知道我是真爱你,还是假爱你呢。”手上一用力,两人的衣服就雪片一样的飞散了。
……
等于慕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只有些稍微的不适,身子也是干爽的。他自然知道是谁做了这些,心里甜蜜幸福极了。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啊。
想着自己就笑起来
没过一会,梅情果然就从外面进了来,桃花眼眯得弯弯的,一幅笑盈盈的样子,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粥。
看着于慕那双还有些没睡醒,也和自己有些形似的桃花眼,他就忍不住心里甜得要笑出来。
和所有恩爱夫妻度过的每一天一样,这又是一个阳光十分明媚的早晨。
尾声
金秋九月,武林中接二连三发生大事。
首先是,前武林盟主梅情自认是五年前的采花贼,自愿卸去盟主一职。
而就在许多人要找他寻仇之际,居然传出消息,说梅情要嫁给万情山庄的二公子应慕余,一时间大家又对他性别产生了怀疑。
不过在天下人混乱的目光中,这场婚礼却真的举行了。
甚至由原来一直要求娶梅情的司徒晴空主持。
而且据说当时司徒晴空屡次笑场,大家都十分同情他,毕竟强作欢颜容易让人有些失常。可后来又听人说,应慕余和梅情婚后还很幸福。
有万情山庄撑腰,也没人敢去找梅情的麻烦。
从此,江湖上少了一个麻烦的武林盟主;却多了一个更麻烦的万情山庄二少夫人。
于是,大家重新的开始以武会友、比武切磋、还恩报仇……还有,仗剑闯江湖。
至于故事开头的有另外一双桃花眼的采花贼,那就是另一个与应莫怜有关的故事了,^_^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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