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尖叫,伸手要去抓他。
「天颐!」沈韶光喊了一声,躲到了保护者身后告状道,「你看她们。」
「沈韶光,有骨气点你就别躲在天颐背后!」知道他最听不得这些话,两人又追加一句,「你还是不是男孩子啊!没用!」
「不躲就不躲!」被这样一激,沈韶光立刻松开了手,很有气概似的高抬下巴,「放马过来!」
卫天颐看着眼前情况,暗自摇了摇头。
小笨蛋又上当了……怎么这么经不起激呢?
果然,他的豪气没持续十秒,立刻又沦落到魔女们的手中,接受酷刑惩罚。
「不救他?」一个约二十初的男子拨拨自己微乱的发,打了个呵欠问,「会被拧得很惨喔。」
「算了,让他吃点苦头也好。」他说着转向一直看着他们胡闹的祁钧,有礼温雅的自我介绍,「我是卫天颐,沈昭阳的朋友。」
「沈柏勋,那傢伙的老哥。」旁边的男子简要介绍后,又打了个呵欠抱怨着,「累死了,晚上得打工我还在这里,等那傢伙醒了我非拧他不可。」
看到每个人的态度都是这么轻松惬意,祁钧蹙眉,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些不高兴,「你们……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沈柏勋眉头一挑,「他生命力很强韧,绝对不会有事的啦。」
「就是,二哥深强体壮的,跌个楼梯算什么。」双胞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跟着补充道,「顶多,就是几跟骨头断了,加个脑震荡,多住院几天罢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简直就把沈昭阳说成了打不死的蟑螂,语气中间或着调侃,却没有人发出担心的话,更没有人指摘祁钧什么。
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些人若是天生乐观还是真不介意?若是前者,那么这一家子还真是够像的了。
「这些孩子说话就是这样。」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沈裕峰拍拍他的肩膀微笑,「如果真不关心,就不会来了。」
这时,孟月华从急症室里面走了出来;而刚刚在一边笑语的几个人都一窝峰围了上去,祁钧虽没站起身,但是神情也没放松。
「怎么样了?」围上去的每个人脸上的戏谑神情全都转成了正经严肃,甚至带些紧张。
「没大碍。」孟月华也是终于能放松地叹了口气,「有些脑震荡,身上也有很多挫伤,脚骨也扭伤了,不过主要是肋骨骨折,需要多一点时间恢复。」她说完对丈夫使了个神色,就转头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侧耳专注听着的祁钧也放松地垂下眼眸,耳边又听见了那堆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就说他哪有这么脆弱,白担心了。」
「就是嘛,二哥真是爱吓人。」
「反正二哥一向很耐操劳,说不定多摔几下有益健康。」
祁钧听着他们的落井下石,嘴角弯出了抹笑。
虽然仍是无法适应他们的说话方式,但已经懂得他们表达的方法了──不是不在意,只是把事情看得乐观些,这家人果然像呵,沈昭阳就是在这样的家庭出生的吗?这样热闹吵杂,带着温暖柔和的家庭……
不过真的很吵,耳根一点儿都不得清静,他觉得自己向来安静惯的耳朵都有些受不了了。
「好了!」沈裕峰适时开口,故意板起脸训斥,「你们几个一来,把这里弄成了交谊厅似的,就不能安静坐着吗?」
「我要走了,得去打工。」沈柏勋伸了个懒腰,大大吐了口气。
「我们跟大哥回去。」沈家的双胞胎同时开口,一左一右黏着沈柏勋。
「伯父,那我也回去了。」卫天颐开口说道,肩并着沈韶光,「韶光晚上会住我家,先告诉您一声。」
「好,你们都回去吧,我下班回去再弄晚嚏C」沈裕峰站起了身,看着祁钧,「你也回去休息,他应该等一下就送回自己病房了,明天再去探他吧。」
祁钧点了点头站起身,这才发现所有人的眼光都是看向他,带了一种莫名的打量;眉间微微一蹙,他转开视线,装做没看到地离去。
「二哥怎么会有这种朋友?」突然地,沈韶光冒出了一句话。
所有人闻言愣想了下,多双眼睛相望,都有同样的感触。
太不搭了…嗯,有点浪费的感觉。
屋顶上的天使(13)
「再住一个月?」不敢置信的喊叫声从病房传出,发出精神叫声的人,是两天前还气息奄奄躺在梯间的沈昭阳。
「如果不是你要上课,一个月还太少了你。」孟月华手上的板子本来要往儿子头上敲,却在看见绷带时猛地住了手,轻咬牙骂道,「你知不知道你那时快吓死我了,混帐儿子!」
看见自己孩子失去意识惨白着脸躺在楼梯间,她简直心脏都要停了。
「你这次真的太过火,」沈裕峰也跟着道,眼中除了斥责,还是满怀担忧,「你妈都哭了,还整天睡不着地等你醒。」
「对不起,妈,我不是故意的。」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吓到父母了,他低着头诚心惭椰a忏悔道歉,「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
「你的保证一点用处都没有!」
「那我……我尽量好了。」不能保证,那就只好尽量囉。
「还尽量?」孟月华高声骂道,伸手要去拧儿子的脸颊却又不忍心地作罢,跟着眼神复杂脆弱地重叹了声,「拜托你,以后别再让我这样担心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绝对不会再犯了。」
「真的知道?那好,这一个月如果再让我看见或听见你在外面走动,你就等着打石膏好了。」她跟着语带警告地道,「不要心存侥倖,笨儿子!」
「呃…那…好嘛!」沈昭阳不怎么甘愿地答应,开始为自己未来一个月的牢狱生活哀悼。
唉,他还想着要去找祁钧呢,照他的个性根本就不可能主动来找自己……怎么办呢?才两天没见,他就好想见他喔,不过对他而言自己说不定没这么重要,才刚认识半个月不到,又常被他骂笨,更何况那天吵了架还害祁钧跌下楼梯,他说不定很生气,再也不想理他了,所以才会醒了到现在还没看到人。
他想着叹了口气。胸口不知怎么搞的有些闷痛,大概是骨折的部位在作祟吧。
可是…他说了自己是他朋友啊──不过,范城磊跟祁钧认识更久,自己嘛……好像还算不上什么。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沈裕峰揉揉他的乱发问。什么时他儿子懂得感叹了?该叹气的人是她吧!
「好闷、好烦。」沈昭阳扁着嘴,又重叹了口气,可是胸口还是很闷重。
看他这模样,夫妻俩对看了一眼。他们的儿子这样子,简直就像是害了相思病一般,又苦恼烦闷又叹气的。
沈裕峰稍稍思忖了下,看着儿子,突然开口问,「跟你一起跌下去的人,叫做祁钧对吧?」
「啊?」听见祁钧的名字,他立刻恢复精神地连串地反问道,「对啊,怎么了吗?他现在怎样了,应该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手有没有撞到?」
「没有,只有一些瘀青。」沈裕峰的眉梢蹙了下又放开,眼中却闪过些忧虑,「那天在急症室外有看见他,等到你的伤都处理完他才离开。」
那么他没有生气囉!沈昭阳眼睛一亮,追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有没有什么,你等他来看你的时候问他吧。」他摇了摇头,没打算说出自己想到了什么,「我们先出去了。」
未等儿子说话,他就跟妻子离开病房,而在关上门后看见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纤细的少年站在门边,对他们点了点头。
举步离开数尺,沈裕峰转回头,看见那个少年打开刚阖上的门进入。
「你怎么像在担心什么?」看他回望了一眼,孟月华开口问道。
「还不能确定。」沈裕峰说着,略带些莫可奈何地笑叹了。
他们的儿子,似乎选了条不怎么好走的路走啊。
「祁钧!?」看见门口进来的人,沈昭阳吓了好大一跳的唤,「你怎么来……不是,你为什么会……呃……」
他心跳迅速加快,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却仍不由自主盯紧向床边走来更迳自坐下看着他的人。
祁钧竟然会自己来看他!?他真的好惊讶,但是也好高兴,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你现在怎么样?」祁钧眼神平静地打断他不成句的话,语气一如以往的平淡,但只有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情绪仍处于自我的不解跟矛盾中。
他知道他昨天就醒了,只是…自己一直没准备好要怎么面对他,所以等到自己的思绪稍微沉静了才来。
仔细的回想了那天跟前几天的情况,祁钧仍不能明白为什么一向对人冷淡冷漠的自己、那个不会选择以怒气回应而是以言语反击的自己,竟然屡屡在沈昭阳的面前表现出情绪化的一面。
生气、愤怒、谈笑……甚至像小孩子一样恼羞成怒地说任性的话,跟他在一起,好像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
沈昭阳曾是自己最不会去接近的类型,他不但没有任何特殊才能,而且没有什么太特出的地方;那充斥全身的热情、爱笑且乐观,加上囉唆又好管闲事,根本就让自己从开始就感到厌恶的,但现在他不只被影响,还欠了他一份人情……
不管再怎么不愿意受恩于别人,他仍欠他,所以才决定来道谢;但原本只打算到谢后就走、以后最好别有牵扯的自己,但却不知怎地在看见他欢喜的表情后坐了下来。
「喔,肋骨骨折,」听见他这么问,沈昭阳咽了口口水恢复镇静,跟着搔搔发际无奈地咧嘴笑道,「老妈对我下了一个月禁制令,以后不能去找你聊天了。」
聊天个头!还有那种闲情逸致讲这个干嘛!
听见这句话,原本打算要道谢的祁钧立刻抿起唇,秀气的眉一掀就冲口骂了一句,「蠢猪!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呃?原来自己已经从笨狗晋升为蠢猪了吗?沈昭阳呆了呆,突然被骂的脑袋还一下子转不过来,就又听见他开口。
「没事做什么滥好人?你是太闲了是不是?」也不管他的反应,祁钧就一叠连串地冷讽道,「还是你喜欢做人垫背?自己明明就伤得比较严重,你还有闲情逸致去问别人,还想到聊天?你是不是哪根神经接错了还是生得太粗,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蠢蛋!」
「可是,你直接跌下去的话一定会受重伤。」在一串话中,沈昭阳好不容易找到缝隙插话,怯怯开口。
「我的事要你管了?我说过要你帮吗?」祁钧眉头一挑,冷哼了声,「你以为你是谁?铜皮铁骨,跌了不会痛不会死吗?」
「你怎么这样说啊?」被骂得一头雾水,沈昭阳一脸的莫名跟委屈,「那种状况,我当然要护着你啊!」
奇怪,他怎么这么生气啊?且不提自己被骂,祁钧骂人的语调依然带着他惯有的温雅,让人觉得他的声音好听依然;而且他今天好多话,平常都是自己讲他不应几句,今天怎么相反了?真是难得耶。
「谁你都一样护着吗?」听见他这么说,祁钧蓦然的更不高兴了,语气恶劣地道,「做好人也有个限度,像你这种人,说不定哪天被卖了还不只帮人数钞票,更蠢得跟人道谢。」
「我没有笨到那种地步啦!」他抗议着,突然像发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你在担心我,对吗?」
「谁担心你了?我才没有那么空闲!」一阵羞恼,他反驳的话冲口而出,但秀气的白玉耳垂却不听话地泛红。
已经快习惯他的口是心非,沈昭阳窃笑了下,然后装作可怜地问,「要不然你是来作什么,来骂我的吗?我都受伤了耶。」
给他这么一问,祁钧立刻惊觉地闭紧唇,有些地懊恼。
他是怎么搞的,明明是决定好要道谢,但是道谢的话没说出口,反倒是感到生气地骂起人来,还骂得很顺畅。
「我……」从没有跟年纪相近的同辈低过头,一句道谢的话到了嘴边,却怎样也说不出口,半晌终于开口闷道,「我来探病。」
「病人来看病人?」沈昭阳调皮一笑,带着揶揄意味地道。
竟然敢拿他当初说过的话回敬?祁钧立刻抬头用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瞳瞪着他,冷笑一哼,「喔?原来笨狗也是有学习能力的嘛,我还以为你已经到了学习极限了。」
沈昭阳呆了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被攻击就会冷静回应,这才是祁钧嘛!虽然,他的舌头还真是很毒……他就快被训练得成为铜墙铁壁了。
「我…是来跟你道谢的。」情绪平静冷静了下来的祁钧终于说道,「那时候,谢谢你护住我。」
「喔……」真听他把话说出来了,沈昭阳反而有些地尴尬,僵硬而生疏地回道,「不客气……呃…不是,我是说应该的……没关系…。」
看见他绞尽脑汁想说些客套话却又怎么都说不好还全身僵直不习惯的模样,他的嘴角忍不住又向上弯去,勾勒出忍俊不住的笑容。
「果然是非文明生物。」
「什么?」被说的人有听没有懂,立刻抗议道,「你不要老是用那种要让人想一下才懂得的词句啦!什么果然非文明?你在说谁?」
「你真的想要当医生?」祁钧文不对题地问道。
「是啊。」沈昭阳立刻点头,奇怪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医生在一般人眼中,算是精英分子吧!」他眉头动也不动,笑容依然,却在眼中多分算计光芒,「因为担负着病人的生死存亡,所以要具备精练的医学知识跟技术。」
「嗯……是这样没错。」他的问题很清楚,可是自己快被搞迷糊了,「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没什么。」他笑容变得更优雅,声调也更加温和地为他解答,「只是有点怀疑,一只不懂文明语言的笨狗,要怎么去学习这些东西而已。」
「啊?什……」沈昭阳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将所有的话在脑中前后连结,这才知道自己又被嘲讽了一回。
他哀怨地瞅着眼前笑容不减的人,却突然看见他站了起来。
「我回去了。」祁钧淡淡地说,就要转身离开。
「呃?你要走了?」沈昭阳一楞,不舍的表情立刻显露:他一走说不定就不会再来了,想到这里,他有点垂头丧气。
「我会再来。」出乎意料地,祁钧站在门边静静地道,却在看见他露出欣喜如小狗礼尴渗咻漇嶈藒M像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地笑了,「对了,我撤回说你是蠢猪那句话。」
「咦?」沈昭阳不敢相信地瞠大眼。
他竟然跟自己道歉,是听错了吗?
「因为,」祁钧转开门把,开门的瞬间很温柔平稳地道,「根据研究,猪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
门喀咑关上,留在病房里的人那张嘴却始终阖不上。
祁钧他……讲话真的好毒喔!呜呜呜~。
屋顶上的天使(14)
换了病房,换了位置,情况却没变。
祁钧人是来了,他每天准时地来,手中的书却也是跟随而来,每天下午从一点开始的两个半小时,他看书的时间依然比看人多。
沈昭阳总不由觉得书的魅力比人大多了,而当然他也不敢说啦,因为笃定会被祁钧戏弄一回,毕竟他在看的书自己九成没看过,五成以上没听过,甚至还有外文书……密密麻麻的文字,看起来很像英文但又好像有点不一样,让他连封面都看得一头雾水。
「祁钧,」这天下午,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那个是什么书?」
「这个?」祁钧随意地答出书名才看见沈昭阳一脸呆样,跟着简短地解释道,「是德文,一些短篇小说而已。」
「你懂德文?」他眼中闪过讶异,跟明显的佩服。
「我在德国出生。」他将书本阖上放上矮柜并看向他,「基本语言,德文、法文、英文跟中文都是必备。」
阖上书本,就表示他有谈话的意愿。
沈昭阳感到欢喜地笑,这十天来,他们之间的对话虽然还是少,但是已经比以往多了钗h,而且就算他的家人或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