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距,不仅仅是在天生的资质上;而是连所处的世界,都那么不相同。
「我知道自己跟他是不可能并立,但是,」半晌,他低而急地说着,「但是、我总希望能够……起码我希望他能够依靠我,我不想只是──」
「你在这里做什么?」冷冷的中音介入两人的对话,紧跟着一个颀长身型保护似的站在沈昭阳面前,充满戒备。
祁钧……。看着眼前的身影,沈昭阳心中的激动难掩,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身,将脸埋入了馨香颈项。
我可以在你身边,可以做你唯一的恋人吗?
祁钧身躯一震,侧头看见他像在寻求慰藉的模样,不由微微地倒抽了口气。
「你对他说了什么?」他一双琥珀瞳眸难掩怒火地瞪视着黎靖伟,手一伸就抓住了显然是罪魁祸首的衣领,「我告诉了你多少次──别对他出手!」
他不知道Allen到底为什么要不断地挑起他们之间的一些小风波,即使是那么一点的小事,他也不想要看到不安发生!
「我可以保证,我没有说什么加油添醋的话,只是阐述事实。」黎靖伟痞痞地耸耸肩,「别激动,钢琴家的手不是拿来打人的哪!」
听说Jim在台湾的时候称不上是什么优良学生,但是他倒还没看过他这么失了冷静地发火呢!难得难得。
祁钧的唇角冷酷一弯,「这双手,还不至于会这么脆弱。」
「我保证我没说什么天花乱坠的话骗他,可以了吗?」他站直身,伸手拉开祁钧的手笑,「多余的人走了,你们慢慢聊。」
他或许是有那么一些想看戏的坏心眼,但是却也觉得这件事对两人有所帮助,所以才会没事找事做;如果沈昭阳当真就此放弃,那么他也没资格站在祁钧身边了。
然而至于这两人会怎么去突破,那可就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了!呵~!
「他对你说了什么?」祁钧在狭小的手圈中转过身,看着他的脸。
「……没什么。」沈昭阳松开手站直,摇了摇头。
「不可能。」
「不是……我想一想再告诉你吧?」他自己,也还理不出个头绪。
祁钧漂亮的眼瞳微微一玻В挂炙频睦涞溃骸杆姹隳悖乙厝チ恕!埂
「回去?」沈昭阳微微吃了一惊,忙跟了上去,「宴会呢?你不是还要演奏?」他还没听见祁钧弹琴,怎么就要回去了?
「我有说过我会演奏吗?」略略横他一眼,像是在骂他白痴似的。
其实主人家是有要求,但是谁让他这只大笨狗不见踪影,害得他只好向主人家告辞出来找人。
幸好出来找,要不到时候被吃得只剩下骨头。
「是没有,可是黎大哥说……」
「谁要你信他的?」
「…………」他闭上嘴,一脸委屈地跟着。
走出了大门正要叫车时,沈昭阳却突然开了口:
「哪,我们牵手走回去好不好?」
「……你是小学生还是幼稚园生?」祁钧不可思议似的睨他一眼。
「都不是,可是我想牵你的手。」他认真地道。
他想碰他……不管用怎样的方法都好,他只是想碰着他,感觉他的温度。
祁钧无言瞪着他半晌,虽说有些不愿却还是把手交了出去。
沈昭阳笑了,牵起他的手过了路口,并肩沿着河畔慢慢走。
而这一晚,两个人就这样沿着内喀尔河畔,十指交握着走了两个多小时的路才回到海德堡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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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的天使(29)
「你在干嘛?」
坐在椅子上看书,祁钧瞪着那硬是蹭过来要贴着他的人。
虽然说并不热,但他并不习惯老是被人黏着可偏偏这傢伙根本像一只无尾熊,老是巴着自己不放。
「没事,你继续看书,我不会吵你。」沈昭阳钻进他的手臂下方在他腿上躺下,就像是要借他的腿当枕头一样。
安静是很安静,可是这叫他要怎么看书?
「Allen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他阖起书本低头看着他,不悦的声音中却带着些许担心。
这几天他总是这样,虽然行止没变但话少了,整个人就像是消了气的汽球一样,没有气力;而且,比以前更黏自己。
沈昭阳没说话,只是就着姿势抓起他的手,将手指交穿而过的握住。
这是一双钢琴家的手。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平圆的指尖,都是因为自小练习钢琴的原因;仔细看的话,手上还有三年前留下的细细疤痕,是他曾有过的抗争证明。
那一天,他就这样牵着他的手,沿着河畔从天色靛蓝走到天色全黑。虽然只是牵着手,但是一路上的感觉,却好像是心贴着心一样的温柔细腻。
「你说是不说?」突然,钢琴家的手狠很地拧了他一下。
「哇!」他痛叫一声,弹跳坐起揉着脸颊哀嚎,「很痛耶!」他怎么觉得祁钧的指力比以前更强了?还是说他太久没被拧?
「活该。」祁钧一瞪,身躯前倾将手伸在他脸边危险地柔声道:「你还是不说?」
「呃呃……,」沈昭阳努力地向后缩,畏惧地看着几乎是半压在身上的人──的手指。
漂亮的东西也是很可怕的……看他眼前的人就知道。
「沈、昭、阳──」
「啊!好啦,我说,你别拧!」他慌忙求饶着,看着祁钧放下手后才小声咕哝:「真是暴力……」
「嗯~?」祁钧眉一挑,「既然敢说就大声点。」
「我是……什么都没说!」危险的眼光,令他说到一半慌忙改口。
情景似曾相识,祁钧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笨蛋,都三年了还是没什么长进,说话一点技巧都没有。
唇角柔美地上弯,瞳眸里莹莹笑意,沈昭阳看得眼神都楞直了,不由自主就伸出手捧住身躯上方那张脸庞,凑过唇轻柔地吻上。
祁钧没有抗拒地任由他接近,在微微的双唇碰触间轻阖上眼睑。
亲吻,一次比一次更加自然。虽然这个吻并不深,只是将唇瓣一次又一次的交叠密合,却也足够让呼吸急促。
「要说了吗?」分开唇对视着,祁钧冷静的声音隐含着一丝亲吻后的柔腻。
「嗯……。」沈昭阳伸出手把他抱住,脸埋在他肩膀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平日的祁钧,一定不会让自己这样随便就亲吻搂抱。但是现在他却这么温顺,一定是因为自己这几日的沮丧太过明显了,而有点担心着自己吧?
温柔的祁钧、高傲的祁钧、毒舌的祁钧、闹别扭的祁钧……越是接触就越喜欢,更越觉得有些的自卑。
「如果你没那么出色就好了……。」他知道自己这种说法很幼稚,却没办法抑制自己这么想。
他自暴自弃似的低声喃喃自语,当然瞒不过正贴着的人。
「什么意思?」祁钧蹙起眉半撑起身躯。
沈昭阳犹豫着,正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时,门铃声响了起来。
「……去开门。」祁钧坐起身拿起书本说着。会在这种时候来打扰的,大概也只有『某人』了。
怀着同样心思去开门的沈昭阳,在开了门之后却傻楞在门口。
「祁钧在吗?」
低沉而威仪的声音,没有特意放大,却已然迴响在室内。
祁钧身躯猛地一震,手上的书本险些落下。
他捏紧了书背,僵直地站起身,转身看着门外的一双男女。
「爸、妈。」冷静的嗓音,直直地唤道:「好久不见。」
厅内唯一的沙发上,坐着的是一对出色的夫妇。
男的莫约四十几岁的外貌,发根有些银灰,容貌严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让人感觉充满着力量与威严。
女的容貌秀丽,长长的淡棕色卷发,眼眸边带着些细纹;姿态轻灵却神色冷漠,纤细的身躯,背脊却是笔挺得带着些高傲。
原来,祁钧长得像母亲啊……。沈昭阳放上两杯茶后退到一边,忍不住在心里这样想着。
若不是气氛严肃,他早就已经凑到祁钧身边去说自己的发现了。但现在,他却只敢站在桌子边,看着这一家子笼罩在沉重的气氛下。
这是久别重聚的家人该有的样子吗?他看左又看右,想起了当初祁钧为了反抗父亲而弄伤自己的手住院时,他的父母根本就是漠不关心。
看着祁钧独自站在窗边侧头看着窗外不语,他一阵心疼了起来,移动脚步往祁钧的身边站去与他肩靠着肩。
碰触的瞬间,祁钧微动了下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了他一眼后才转头看着自己久未见面的双亲。
「有什么事吗?」他轻而沉稳地开了口。虽是极端疏离的话,说来却没有半分怪异的感觉。
他们之间原本就如此,二十一年,就是这么过的。
「你跟这个人同居?」祁威沉声地问。
「可以算是。」祁钧唇角弯了弯,没打算多解释也斜睨了眼示意身边想说话的人,要他别插话。
祁威哼了声,目光棱利地看了眼沈昭阳,「你们是什么关系?」
「恋人。」祁钧神色不变地回答。
「祁钧!?」沈昭阳登时吓了一跳,没想过竟然会这样毫不犹豫地就被介绍给祁钧的父母,而且是以同性恋人的身分!
但更令他惊讶的是,祁威竟然只是皱了下眉,就没再对这件事情追究下去;而祁钧的表情,似乎是带着些早已知道会如此的嘲讽。
「为什么没去甄试?」祁威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儿子的恋人是同性,而是将问题转入中心。
这,才是他们来的目的吧?祁钧倚在窗边,淡淡地看着父亲开口:「这边的学院会给我聘书。」
「聘书?这有比你取得皇家音乐学院的院士文凭重要吗!」祁威迴荡在室内的低喝,竟然可以隐隐震荡了屋内装饰。
「让你在德国,是为了让荒废了三年的你复健后赶上脚步取得资格甄试入皇家音乐学院,结果你取得了资格后却停住脚步、半途而废!」
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是全欧洲、乃至于全世界最被公认的一所音乐学院,每年光是申请级数检定的人,就超过了六十万人。
而这所学院的文凭,更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我并没有半途而废。」他冷静地回答:「我只想照自己的想法走。」
他一样有参加各项的国际比赛,一样有取得教师资格,一样也得到了掌声与认同。
他有自己的路!虽然他喜欢钢琴,愿意在这条路上追求自我;但却不想像父母那样终生的眼中只有音乐,而连自己的孩子都……
「自己的想法?哼,愚蠢!」祁威目光带着逼迫地看着自己儿子,声音低沉而蕴满重压地道:「这条路才是最正确的!你那些所谓的想法,根本就是胡来!」
祁钧一震,握紧拳的身躯些微地颤抖着。
一样!一样!还是一样!!三年前的抗争改变不了什么,三年不见也一点都改变不了什么!
他们亲子间仍旧是这样而已吗?只是上与下的命令,永远都……
沈昭阳一直都看着祁钧的反应,虽然无法插入对话但却也胸口紧绷,忍不住就伸了手过去包住祁钧发颤的拳。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懂他们在说的内容,但是他希望自己能够给他一些力量──起码让他知道不管怎样,自己都会支持他!
手被握住的祁钧呼吸屏了下,迅速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后,定心般转向父亲开口:
「我不是你的傀儡。」
「……你在胡说什么?」
「我不是你的傀儡,不要命令我照你所说的路走!」祁钧反手握紧了沈昭阳的手,声音清晰而目光无畏地看向父亲。
他不能退,退了的话,三年前的反抗算是什么?三年前曾放弃的自己好不容易才又拾回自己的路,不能就这样再被驱使!
「你以为这样的你,能够反对我的决定?」祁威冷冷的声音中,有着居高临下的鄙夷,「现在的你不过是个半调子,有什么资格让我承认你的路?又拿什么来让我相信你做的决定!?」
这句话令祁钧脸色顿时刷白,就连沈昭阳都倒抽了口气。
半调子这句话对于傲气的祁钧而言是极大的折辱,然而面对一个在音乐上极具威望、名誉、地位,且是自己父亲的男人,他却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
对一个在顶端的男人而言,他,确实什么都不是!即使他得到了其他人的承认与支持,却还是无法让自己的父亲承认自己!
祁威冷哼了一声,彷彿一个赢家站起身就离开。
一直安安静静的蓝丽雅并没有跟着丈夫出去,而是拿起桌上已冷的红茶优雅地啜饮了一口后,姿态轻盈地提着小提琴箱子站起身。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露出了与他极为相似的浅浅笑容。
「跟我合奏一曲吧。」
冷冷柔柔的声音,终于说出了来到这儿后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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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的天使(30)
琴室,一直都是沈昭阳没踏进过的地方。
每天祁钧的练习时间,多数就是他被赶出住处的时间,所以,他顶多只听过那从门缝里流洩出的细微琴音。
然而现在他踏进来了,还是祁钧握紧了他的手,带着他进来的。
手中握着的人在发抖,虽然是很细微的,但仍是可以从那紧绷的手中察觉到。
「你站在这里。」在一阵紧握后,祁钧松开了手往钢琴的方向走去。
他在钢琴前坐下,掀起琴盖暖身似的随意弹奏了一连串的音符而另一边,蓝丽雅也取出了小提琴架上颈肩,用弓在琴弦上简单地试音调整。
等待两边都停止了,祁钧才冷静地开口问:「曲目?」
「Beethoven Viollin Sonata in F Major,24 Sprig。」她说着将弓架上弦,沉稳的姿势,竟使那纤细身躯似蕴含着无限力量,「Allegro。」
祁钧点了点头,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双手稳稳地放上了琴键。
Sonata,奏鸣曲。
奏鸣曲多数是独奏,或是由一种乐器与钢琴的合奏;而在小提琴与钢琴的奏鸣曲中,向来多数是由小提琴主导,钢琴辅佐。
蓝丽雅所选的春之奏鸣曲,是一首颇常被演奏的曲目;对于这一对母子来说,技巧的难度并不算太高。
考验的,应该是意境,与配合度。
小提琴鸣音轻起,呢喃似的在空气中迴荡了一圈,如行云流水般的音符荡漾而出琴弦。
婉转纤细的弦音布满整间琴室,清澈的琴声迅速跟进,轻轻贴合。
琴音相辅、乐声轻柔,是暖暖的春日气息。
几个节拍后,一忽儿钢琴转为主音,提琴转弱、一忽儿两者并行,无论强弱,都让人鲜明地让人无法忽略。
沈昭阳听得神驰、且惊喜。
他不懂古典乐,更少碰这类的音乐,但是那么多年,终于让他听见了祁钧的琴音!
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行,因为,他只觉得清亮的琴声又美又纤细,每一个音符轻重恰如其分,刚好地点出了曲子中的明媚春光。
曲调登时转快,只见祁钧指间快跃,曲子从轻柔转为轻快飞跃;而蓝丽雅从然自若,如行云流水,弦音纤雅鲜明地迴旋荡漾。
沈昭阳着祁钧的表情,该是春日融融的气氛,但莫名地,有一种紧张?
一个琴音骤强,却轧然而止,沈昭阳讶然地看见祁钧收束了手,呼吸起伏半晌,才转头看着那也跟着停下弓的人。
蓝丽雅清丽的眼眸迎视着祁钧,神色不变,依然从容稳定。
「这样,就已经够了。」她忽尔浅浅一笑,将小提琴收进了盒子,「我走了。」
「啊,我送您出去。」见她提着小提琴走出琴室,沈昭阳忙跟出去,却讶异地在大门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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