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为最高军事机构,长官为枢密使或知枢密院使,另设枢密副使或同知枢密院事为副长官,资历浅的副长官也称签枢密院事或同签书枢密院事,枢密院多设副长官是为了防止大权垄断于枢相一人之手。枢密院政府长官一般由文臣担任,他们与宰相不在一起办公和奏事,所奏两不相知,皇帝不仅将原属宰相的那部分军事权力划给了枢密院,而且也可以在不同的奏事中,了解全面情况,作出正确裁决。参知政事与枢密院长贰合称执政,他们与宰相一气合称宰执。
在以枢密院分宰相兵权的同时,太祖设三司总理全国财政,这是仅次于中书和枢密院的中央行政机构。其最高长官是三司使,号称“计相”,地位仅次于执政,实际上与宰相、枢密使分掌了全国行政、军事、财政大权。
值得注意的是,太祖分割相权执行的也是三大纲领:设参知政事为副相,即“削夺其权”;以枢密院与中书合称二府,即“夺其精兵”;设三司总理财政,即“制其钱谷”。也许,这是作为这一纲领的始作俑者,其后久居相位的赵普所始料未及的。
三大纲领后来也贯彻在地方政权上,虽然这种运作已在太祖朝之后,我们且在这里一并交代,顺便把宋代政区也作一介绍。宋代一般被认为是二级政区制:即县为二级行政区划;府、州、军、监为一级行政区划。一级行政区以州最普遍,太宗太平兴国二年以后,尽罢天下节镇所领支郡,全国诸州都直属中央,通判成为分知州之权的副长官。在一级行政区中,府的地位最尊最重,都城(北宋的东京开封府和南宋的临安府)和陪都(北宋的西京河南府、南京应天府、北京大名府)称为京府,其他则称次府。府都是由州升格而来,升格的原因除地理位置重要外,主要是皇帝未即位以前的封地或在该州任职的缘故,或因皇帝驻跸而升。直属于路的军,地位与下州相似(另有隶于府州的军,与县同属二级政区)。监专为管理矿冶、铸钱、产盐等区域而设,兼治民政,直属于路的监地位与下州仿佛(另有隶属府州的监,则与县同级)。关于路的性质,虽有学者认为是一级政区,但一般认为路只是中央派出的监察辖区,不属一级政区。
宋太祖时,承袭唐制,全国分十三道,诸道设转运使以总财赋,旨在削夺藩镇的钱谷之权。太宗时,转运使在掌管一道财赋之外,还担负起监察的职能。太宗至道三年(997年),全国划为京东、京西、河北、河东、陕西、淮南、江南、荆湖南、荆湖北、两浙、福建、四川、峡、广南东、广南西等十五路,路正式取代道。其后,路屡有分合,京东、河北、淮南、江南路各分为东、西,京西路分为南、北,陕西路分为永兴军路和秦凤路,四川路与峡路分为成都、利州、梓州、夔州四路,至神宗元丰八年(1085年),全国增至二十三路。徽宗崇宁四年(1105年),增设京畿路,全国为二十四路。
宋代路级机构名目颇多,主要有漕司、宪司、仓司和帅司。
漕司是转运使司的简称,是最先设置的重要路级机构,其长官为转运使,如前所述,其目的在于对藩镇起“制其钱谷”的作用。
宪司是提点刑狱司的简称,太宗时始设,长官称提点刑狱,初为转运司的附庸,真宗景德四年(1007年)成为监察一路的最高司法官员。
仓司是提举常平司的简称,正式成为独立的监司机构在神宗熙宁初年,长官即称提举常平,掌管一路常平新法和水利、茶盐等事。
转运使司、提点刑狱司和提举常平四分掌财赋、刑狱和常平新法,并监察所属州县的官吏,故也统称监司。
帅司是安抚使司的简称,长官称安抚使,原为诸路灾害或用兵而派遣的专使,真宗以后渐成为专治一路军政和治安的长官,往往由这一路分的帅司所驻州府的知府或知州兼任。
漕司、宪司和帅司的路分有时并不尽同,例如元祐元年(1086年),漕司为二十三路,而宪司仅十八路,政和元年(1111年)漕、宪二司都是二十四路,而帅司倒有二十八路。即便漕司、宪司和帅司的路分相同,其各自的治所也不一定同在一处,如以政和元年的京东西路为例,漕司治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南),宪司治济州(今山东巨野),帅司则治郓州(今山东东平)。前述北宋十五路、二十三路和二十四路,都指的是转运司路。
乍一看去,路级机构给人以叠床架屋的感觉,实际上正体现了宋代地方行政贯彻三大纲领的特点。太祖、太宗朝,转运使逐渐拥有比较完整的治理一路的权力,成为一路的最高行政长官。可以说,宋初的转运使实际上是汉朝的刺史、唐代的藩镇在新时期的翻版。正是看到这点,才有其后提点刑狱、提举常平和安抚使的设立,将有关权力依次从转运使那里剥离出去,彻底杜绝了路级长官重蹈前代藩镇覆辙的可能。
漕、宪、仓、帅四司是并行的路级机构,各司所职,各不统属,不但监司之间互不统属,帅司与监司之间也互不统属,分别直接向中央有关部门负责。不仅如此,宋代实行路级长官互察制度,内容包括监司之间的互察、帅司和监司的互察。这种互相牵制的权力机构,使任何路级长官都不可能专权独断,更不可能出现类似藩镇割据那样尾大不掉的局面。
三大纲领对宋代削夺藩镇权力、分割宰相权力和制约路级权力,都起了不可替代的指导性作用,仅凭这点,赵普就无愧是见识透彻的政治家。
细说宋朝10:宋太祖
宋太祖以一军旅武将夺得天下,在位十六年,做了两件大事:第一,基本统一了南方,并为统一全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第二,强化了中央集权,彻底消弭了中唐以来造成地方割据的动乱因素。太祖不仅为赵宋王朝,也为其后的封建王朝留下了一笔不可缺少的政治遗产,宋代以后的统一王朝没有再出现分裂割据局面,这笔政治遗产是大起作用的。王夫之在《宋论》里认为,宋太祖的功业“故将夷汉唐而上之”。《宋史·太祖纪》也认为:“三代而降,考论声明文物之治,道德仁义之风,宋于汉唐盖无让焉”,还说太祖作为创业之君,“规模若是,亦可谓远也已矣!”与其他开国帝王相比,宋太祖有其不可替代的地位,其治国与为人也自有特色和魅力。
太祖虽出身武将,却酷爱读书。他随周世宗打淮南,有人揭发他私载货物达数车之多,检查下来,只有书籍数千卷,世宗说:“你做将帅,应该致力于坚甲利兵,要这么多书干什么?”他答:“蒙用为将帅,常怕完不成任务,故而聚书观看,就为学知识,广见闻,增智虑。”
太祖文化水平较高,也能吟上两句诗,有一首咏《日》:
欲出未出光辣达,千山万山如火发。
须臾走向天上来,赶却残星赶却月。
简直是他立志君临天下的自白,充满了王霸之气。
有时候,太祖也会说两句文人的好话。乾德三年平蜀不久,他发现后蜀的铜镜铸刻着“乾德四年铸”的字样。乾德是北宋的年号,太祖大感不解,翰林学士窦仪说:“前蜀王衍也用过这一年号,一定是那时所铸。”太祖感慨地说:“宰相须用读书人。”
正因如此,后人都以为宋朝重文抑武的祖宗家法是太祖定下的。其实,问题并不如此简单。出于防范的需要,贬抑武人是宋初的基本方针,其后也成为宋代家法。由于贬抑武人,势必擢用文士,相形之下文人身份似乎大涨。而太祖实际上是抑武而并不太重文的,他对赵普有段话道出个中心思:“五代方镇残虐,人民深受其害。我让选干练的儒臣百余人,分治大藩,即便都贪浊,也抵不上一个武人。”在太祖说来,任用文士仅仅因为他们可能产生的危害远不及武人来得大,更不会向武人那样危及政权的根本。有一次,太组指着朱雀门上的题额问赵普:“为什么在‘朱雀’后加个‘之’字?”赵普说:“语助词。”太祖轻蔑的笑道:“之乎者也,助得甚事!”言谈之间掩饰不住对文人的鄙视。
有人把太祖誓碑作为其重文的论据,这也值得斟酌。建隆三年,太祖曾在太庙沁殿的夹室里立一誓碑,规定今后凡太庙祭奠或新天子即位,都必须恭读三条誓词,除“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还有“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其中“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一条,固然反映了太祖的宽容与自信,但恐怕主要还是认为这些文人成不了大害,完全可以宅心仁厚,不开杀戒。大体说来,重文与抑武相结合,成为不可分割的宋代家法,当在太宗时代。
禅代以后,太祖拜见母亲杜太后,太后愀然不乐地说:“我听说做皇帝难。如果统治得其道,则被人尊崇;如果一旦失控,要求做一个普通百姓也不可能。这就是我担心所在。”太祖恭谨的表示受教。在其后治理朝政中,太祖还是十分注意“治得其道”的。
即位不久,一天罢朝,他久坐便殿,沉默不语,内侍问他何以闷闷不乐,他说:“你以为皇帝那么好做吗?早朝时,由着性子办了一件事,想起来有误,故而不快。”开宝元年(968年),皇宫修缮完毕,各道正门都在中轴线上,太祖端坐寝殿,命诸门洞开,一无遮蔽,得意地对左右大臣说:“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可见!”这话当然有自夸的成分,但敢于自夸,至少说明他心思不太邪曲。
太祖在禅代以后,优待礼遇后周世宗的子孙,在平定南方各国的过程中,坚持不杀降王,在历代开国皇帝中都是少有其比的。据说,太祖入宫即位之初,见一宫嫔抱一小儿,经问知是周世宗之子。太祖问大臣如何处置,赵普主张处死,潘美后退不语。在追问下,潘美才说:“我与陛下曾共事世宗。劝陛下杀,是负世宗;劝陛下不杀,陛下必定怀疑我。”太祖当即表示:“即人之位,杀人之子,我不忍做这等事。”因而他立下誓言:“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内赐尽,不的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后蜀既平,太祖召其国君孟昶入京,有大臣密奏说:“蜀道千里,而孟昶王蜀三十年,人心难测。请擒孟氏而杀其臣,以防生变。”太祖批道:“汝好雀儿肚肠!”《廿二史札记》有《宋初降王子弟布满中外》记载这事颇详,并盛赞“宋太祖、太宗并包天下之大度”。其实太宗还是杀降的,南唐后主李煜即被他鸩杀,赵翼失于考证,谬加称誉。而比起历史上那些杀降王、诛功臣的开国君主来,太祖还算是处理得当的。
太祖为人豁达自信,往往以此高人一头。既得天下以后,赵普好几次在太祖面前说起发迹以前不善待自己的人,意欲加害。太祖却说:“倘若在凡俗尘世都能认出天子宰相,那人人都去寻找了。”其后,赵普再也不敢在太祖面前说起类似的话。
有一次,一个军校献手挝给太组,说明挝首就是剑柄,有利刃暗藏其中,平时可以当手杖,危急时可以防不测。太祖大笑着把手挝扔到地上,说:“让我亲自使用这玩艺,事态要到什么程度?到那种时候,这玩艺还能管用吗?”
正出自这种个性,太祖能知人善任,任人不疑。他曾慨叹“安得有宰相如桑维翰者与之谋乎”,赵普说:“恐怕维翰还在,陛下也不会用。”因为桑维翰贪钱好货。太祖说:“苟用其长,当护其短。措大眼孔小,赐他十万贯,就撑破屋子了。”实际上他对赵普就是如此做的。
有一次,吴越国主钱俶遣使送海产十瓶给赵普,放在廊下,恰巧太祖驾临,问及何物,赵普答以海产。太祖说:“这海产必佳。”即令打开,见满瓶都是瓜子金。赵普惶恐顿首,说自己不知底里,否则一定奏闻谢绝。太祖笑道:“受之无妨。他以为国家事都由你书生做主。”一笑之间化解了一件可以问罪的大事。
太祖自奉节俭。他在战利品中见到孟昶所用的七宝装饰的溺壶,感慨地说:“用七宝装饰这家伙,该用什么盛饭呢?所为如此,不亡何待!”立即命人将他砸碎了。他的爱女穿着一件贴绣铺翠襦入宫,太祖让她不要再穿,对她说:“你做公主的一穿,宫闱贵戚争相仿效,京城翠羽的价格就会大涨。小民逐利,辗转贩易,捕捉伤生,由你而起。你生长富贵,岂可造此恶业之端?”
有一次,宋皇后对他说:“官家作天子日久,何不用黄金装一乘肩舆,乘坐出入?”太祖说:“我以四海之富,即便宫殿都以金银装饰,也办得到。但想到我为天下守财,岂可妄用?古训说: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倘若只想厚自奉养,让天下之人怎么拥戴你呢?”自奉节俭虽非帝王大德,但也可折射其为人治国的某一侧面。
也许正因如此,太祖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严加惩治。据统计,太祖在位期间因贪污受贿处死的官吏达二十八人,处死方式有杖死、弃市、凌迟等极刑,级别则有郎官、刺史等。《廿二史札记》有《宋初严惩赃吏》条罗列详尽,并探其缘由道:“宋以忠厚开国,凡罪罚悉从轻减,独于治赃吏最严。盖宋祖亲见五代时贪吏恣横,民不聊生,故御极以后,用重法治之,所以塞浊乱之源也。”
作为武将出身的帝王,太祖自有粗暴横戾的一面,但他绝不是一个率性而为的暴君,能适时适度的控制自己的脾性,接受正确的劝谏。一次,他在后院弹鸟,有臣下称有急事求见,所奏却是常事,太祖怒问其故,那人说:“我以为比弹鸟总要紧急些。”太祖大光其火,拿起手里的柱斧柄撞他的嘴。那人慢慢捡起被撞落的两颗牙齿,放进怀里。太祖说:“你藏起牙齿,还准备告我吗?”答道:“我不能告陛下,自有史官记录这事。”太祖转怒为悦,赏赐给他金帛。
有一次,赵普曾荐举某人任某官,太祖不用。次日,赵普再奏,太祖仍不同意。第三天,赵普仍荐其人,太祖一怒之下撕碎了奏牍扔到地上。赵普神色不变,弯腰拾起退出。改日,赵普拿着补缀好的奏牍,再奏如初。太祖终于觉悟,启用其人。
又有一次,一个臣下按规定应该升官,太祖一向不喜欢这人,便不批准。赵普力劝,太祖发怒道:“我就不给他升迁,你能怎么办?”赵普说:“刑赏是天下的刑赏,不是陛下一人的刑赏,岂能以喜怒来决定呢?”太祖怒不可遏,起身而去,赵普跟随其后;太祖入宫,赵普立在宫门旁,久久不去,太祖终于收回成命。有个性而不固执,也许是太祖性格中吸引人的地方。
细说宋朝11:烛影斧声
宋太祖赵匡胤共有五兄弟,他是老二。老大光济和老五光赞早死。老三即赵光义,后来继位为太宗,比他小十二岁。老四赵廷美比他小二十岁,与太祖、太宗都是同母兄弟。故事就在他们三兄弟之间展开。
陈桥兵变时,“市不易肆”,就是说士兵入城,秋毫无犯,这件事被理学家邵雍赞许为“唐虞而下所未有”。后来的史书说这是出自光义的叩马而谏,才有太祖的约法立誓之举,以此烘托其高大形象。据记载,今已亡佚的《太祖实录》有新旧两本,旧本《实录》没有这一情节,而在新本《实录》中,光义不仅叩马而谏,而且成为陈桥兵变的主要策动者,以表明其继承太祖的皇位是名正言顺的。不过,邵雍的儿子邵伯温在《闻见录》里引证王禹偁的《建隆遗事》,说赵光义压根儿没参与陈桥兵变,那时,他正留在开封城里陪母亲杜氏。这事虽难详考,但说明现存关于宋太宗的官方记载,是做过手脚的。
自建隆二年(961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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