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实在有悖君臣大礼,说:“陛下不可拜,太师不可再言去。”贾似道这才收起了这场戏。度宗特地把西湖边上的葛岭赏赐给他。
贾似道醉生梦死,不管国事,置社稷安危于不顾。每日朝政,自有书吏把三省文书抱到贾似道的葛岭私第,由其门客廖莹中与翁应龙处理,他不过在纸尾画上个押。他每天在葛岭的亭台楼阁里,与姬娼尼妾花天酒地,纵情声色。初秋与群妾趴在地上斗蟋蟀,也是这时的事,赢得了蟋蟀宰相的万古骂名。
西湖是贾似道的游乐之地,当时就有“朝中无宰相,湖上有平章”的民谚。有一天,他与众姬游西湖,一姬见到两个少年男子,赞叹了一声:“美哉,二少年!”似道就说:“你愿嫁他,我就让他们来聘你。”不久,他召集众姬,说是少年送来了聘礼。大家打开一看,大惊失色,竟是那姬女的头颅。这个故事就是后来《红梅阁》与《李慧娘》的蓝本。
贾似道入主朝政前,尚有作为。其后,专擅朝政达十七年,主政之初,虽有改革弊政的举措,但既夹带私货,也不得要领,难挽狂澜于既倒;其后更是“专功而怙势,忌才而好名”,刚愎自用,排除异己,怠忽朝政,纵情享乐,置国家命运于不顾,在导致南宋土崩瓦解的同时,也使自己身败名裂。后人评论他“阃才有余,相才不足”,宋代称安抚使、制置使为阃帅,也就是说,贾似道在这一方面是个人才;至于做宰相,则做得一塌糊涂,恐怕主要是不具备宰相之器,才不足倒还在其次。
细说宋朝86:钓鱼城
自宋蒙端平开战以来,蒙古军一再深入四川腹地。巴蜀一失,敌军顺流而下,南宋长江防线就形同虚设,因而构筑长江上游的防务体系,事关抗蒙战争的全局。嘉熙三年(1239年)秋,蒙古大军攻入川东,直指夔门。理宗急命孟珙率师入川救援,宋军在归州(今湖北秭归)、巴东(今属湖北)阻击住了蒙军,解了燃眉之急。
事后,孟珙主张在夔州设立制置副司,协调指挥涪州(今重庆涪陵)、万州(今重庆万县)以下的长江防御,筑起第一防线;在鼎州(今湖南常德)、澧州(今湖南醴陵)屯注重兵,形成第二防线;在辰州(今湖南沅陵)、沅州(今湖南芷江)、靖州(今湖南靖县)、郴州(今属湖南)和桂阳军(今湖南桂阳)构建第三防线。这一防御体系极具战略眼光,已预计到蒙古军可能迂回大理国,从广西、湖南对南宋进行战略包围。
次年,孟珙任四川宣抚使兼知夔州,不久又兼京湖安抚制置使,统一指挥四川、京湖两大战场的防务,实施构筑第一、二道防线。淳祐元年(1241年),撤销四川宣抚司,但将夔州路从四川制置司划归京湖制置司,孟珙以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兼夔州路制置大使,置司峡州(今湖北宜昌),仍全面主持川鄂防线。
这年,成都再次被蒙军攻陷,四川告急。次年,理宗决定派余玠出任四川安抚制置使兼四川总领,主持四川军政,置司重庆。这是因为成都地处平原易攻难守,且数度沦陷,凋敝不堪,而重庆依山傍江,扼长江之咽喉,在宋蒙战争中的战略地位明显上升。
余玠以恢复全蜀为己任,上任伊始就设招贤馆,礼贤下士,广揽人才,王坚、张珏皆入其幕下。早在嘉熙四年(1240年),为避蒙古兵锋,四川制置副使彭大雅筑重庆城时,就在合州(今重庆合川)钓鱼山筑砦,作为重庆的屏障。余玠入川不久,就采纳了播州(今贵州桐梓)冉琎、冉璞兄弟的建议,根据四川特殊的地形条件,在合州钓鱼山依山筑城,积粟治军,迁州城于此,以阻挡蒙古骑兵的攻袭。
余玠随后又把构筑山城的做法推广到其他州郡,先后建成十余座山城,著名的有云顶(今四川金堂南)、营山(今四川营山西)、大获(今四川苍溪东南)、苦竹(今四川剑阁北)、青居(今四川南充南)、得汉(今四川通江东)、天生(今重庆万县西)、白帝(今重庆奉节东)等。余玠的后继者王坚、张珏继续修筑着山城,总数达八十余处。这些建在四川主要水系上的山城,完整构建起一个如臂使指,气势联络的山城防御体系,在其后抗蒙战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余玠还总结了一套抗蒙斗争的经验:一曰以逸待劳,不可轻战;二曰聚保山险,不居平地;三月多用夜劫,不可昼战;四曰收聚粮食,毋以资敌。史称余玠治蜀多年,“军得守而战,民得业而耕”,抗蒙形势出现前所未有的转机。他便主动出击,恢复失地。淳祐十一年末,王坚收复兴元府(今陕西汉中),宋军重新在蜀口之外站住了脚跟。
利州都统制王夔恃功跋扈,余玠将其处死,派部将杨成代领其军,利州都统司则派出了本司统制姚世安前去接替。四川武将桀骜骄横,主将去职举代部属接掌军队也久成风气。余玠决心革除这种弊端,再派一姓金的都统制率兵前往接管,不料姚世安竟武力抗拒。
这时,余玠的支持者左相郑清之病故,谢方叔升任左相,他的侄子恰好避乱在利州都统司所在的云顶山上,姚世安就请他在朝中为自己说话。谢方叔偏听偏信,在理宗面前胡说余玠飞扬跋扈,居心叵测。
由吴曦、安丙的前例,有祖宗的家法,理宗也起了疑心,宝祐元年(1253年),下诏召回余玠。余玠对朝廷颠倒黑白的处理义愤填膺,接诏以后,服毒自杀。余玠治蜀,厥功甚伟,赍志而殁,壮士扼腕。川蜀百姓闻其死讯无不悲慕如失父母,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才,朝廷却轻信谗言,连一个余玠都用不得。
淳祐十一年,蒙哥汗即位,他逐渐将战略重点移向南宋。宝祐元年,他派忽必烈分三路进攻云南,次年灭大理国。宝祐三年,蒙古灭安南,最终完成对南宋的战略大包围。宝祐五年,蒙军试图从安南北上广西,南宋派出李曾伯担任广南制置使。他此前在京湖安抚制置使任上,曾整顿孟珙死后留下的防务系统,再度收复襄阳和樊城,富有抗蒙战争的经验。到任以后他成功扼住了蒙古军北上的进路,确保了中南腹地的安全。两淮战场一直是南宋防御的重点,四川依山筑城的经验也因地制宜推广到两淮,蒙古军的进攻很难得手。
宝祐六年,蒙哥汗决定三路攻宋:自己亲率主力四万攻打四川,然后出峡东下;塔察儿领兵南下,进攻荆襄;兀良合台从安南出兵,经广西北上;三路大军会师鄂州(今湖北武昌),再合力东攻临安。
蒙哥主力入大散关,由利州(今四川广元)直取剑门,经过近一年艰苦攻战,岁末打到钓鱼城下。这时四川已大部沦陷,王坚以兴元都统制兼知合州。他到任后就发动军民重新修缮钓鱼城。
钓鱼城周长十余里,山顶地势平旷开阔,上有充足的水源与足够的良田,军民耕战结合而无后顾之虞。钓鱼山高近四百米,嘉陵江与渠江环绕其南、北、西三面,山腰据险筑起两道而三丈高的城墙,又筑“一字城”直达嘉陵江岸,可安然保持与外界的联系。当时,迁入钓鱼城内避乱的民众多达十余万。
蒙哥派降将晋国宝前来劝降,被王坚在钓鱼山阅兵场当众处死。开庆元年(1259年)二月,蒙古大军渡过渠江,蒙哥亲自督战攻城,双方攻守战打得十分激烈,但蒙军始终无法得手。四月,蒙古军一度袭破一字城外城,但旋被宋军击退。
蒙古军旷日持久,师劳兵乏,时值盛暑水土不服,疫疾蔓延。宋军以逸待劳,不时夜袭敌营。南宋政府听说蒙军入川,即派吕文德出任四川制置副使兼知重庆府,负责川蜀抗蒙大局。五月,吕文德率战船千艘驰援合州,遭到蒙将史天泽的邀击,只得返回重庆。
六月,蒙将汪德臣单骑到钓鱼城下招降,城上发飞石将其击死,蒙军士气越发低落。相反,王坚则命守城宋军向城下蒙古军投掷鲜鱼面饼,并致书说:“你们北兵可烹鱼食饼,再攻十年,城亦不可得!”蒙哥见钓鱼城固若金汤,久攻不下,只得安然撤军,命主力转攻重庆,自己则死在退兵途中的温汤峡(今重庆北温泉)。
关于蒙哥汗的死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一说病死,所染即为痢疾;一说中飞石或飞矢而死;一说因炮风所震,得疾而死。一般认为,蒙哥临死遗言:“若克此城,当尽屠之。”为了发泄攻城失利的愤懑,蒙古军在护丧所经途中,杀无辜平民二万余人。
蒙哥一死,各路蒙军先后北撤,南宋政权转危为安。其后十余年间,宋蒙战争未发生过重大战役,这是因为忽必烈继承汗位后,专注于解决内部纷争与推进封建化进程。封建化进程弱化了蒙古军的原始野蛮性,也相应减轻了宋元替代过程中社会生产力的破坏程度。
钓鱼城之战是南宋方面自宋蒙战争以来取得的最大胜利,不但有力阻扼了蒙古军的凌厉攻势,挽救了川蜀的危局,而且为余玠奠立的山城防御体系取得了重要的实战经验,极大鼓舞了南宋军民的抗蒙斗志。
细说宋朝87:鄂州之役引起的失着
蒙哥汗抵达钓鱼城的那年秋天,得知南攻荆襄的塔察儿出师不利,就命忽必烈代领其军,渡江攻打鄂州(今湖北武昌)。开庆元年(1259年),忽必烈进抵鄂州的长江北岸。九月,他接到蒙哥汗的死讯,却仍命大军克日渡江,包围了鄂州。
理宗急命贾似道从峡州(今湖北宜昌)驰援,并在军中拜他为右相兼枢密使,全权指挥四川、京湖、两淮前线的所有宋军。贾似道赶到汉阳驻营,与鄂州守将张胜里外声援,后来又亲入鄂州督战。四川制置副使吕文德也从重庆来援,突破围城的蒙古军,夜入鄂州,壮大了守城的力量。
宋军虽伤亡严重,但在兵力上占上风,吕文德、高达等将领也沉着善战,蒙古军在鄂州城下一再受挫。但贾似道见城中死伤达一万三千人,就有点乱了分寸,派遣密使宋京到忽必烈大营,以称臣纳币等条件私自与蒙古军议和。忽必烈不想无功而返,拒绝了贾似道的要求。
入冬以后,蒙军十之四五染上了疫疾,粮饷也告匮乏,战斗力急剧下降。十一月,传来了其弟阿里不哥在漠北觊觎汗位的消息,忽必烈向部将与幕僚问计,郝经等以为灭宋战争绝非短时间所能奏功,而汗位之争事关大局,刻不容缓,建议忽必烈“断然班师,亟定大计”。忽必烈声称直取临安,开始作撤兵准备。
闰十一月,忽必烈正欲撤兵,贾似道再派宋京前来,愿以割江为界、岁纳银绢各二十万两匹为议和条件。忽必烈顺水推舟,同意议和,就轻骑北上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去了。双方来不及讨论议和的具体条款,连蒙古议和使者赵璧也只丢下一句“俟他日复议”,就匆匆随军北去。
忽必烈临行,通知由大理入广西辗转打到潭州(今湖南长沙)的兀良合台,解除潭州之围,渡江北撤。当兀良合台军从新生矶(今湖北黄冈西北)渡过长江浮桥时,贾似道听从副将刘整的建议,命部将夏贵截断浮桥,俘杀了殿尾的百余名蒙古军。然后,他向朝廷谎报说是取得了鄂州大捷,却把私自求和隐瞒了起来。理宗大喜过望,以为贾似道再生百姓、重造宋室,功勋不在赵普、文彦博之下,命他立即入京以右丞相主持朝政。
鄂州和议只不过双方有此意向,而南宋方面有妥协让步的姿态,既未订立书面条款,甚至也没有达成明确的口头协议。景定元年(1260年),忽必烈继承了汗位,但与阿里不哥的汗位之争还没有结束,内部统治尚不稳固,亟需暂时改善与南宋的关系,便派郝经为国信使,与宋商谈和议。
郝经到达边境,却迟迟不见南宋朝廷同意入境的答复。原来,入主朝政的贾似道既为了隐瞒鄂州求和的真相,也过高估计了南宋的实力,以拒绝议和的强硬姿态准备把郝经挡在国门之外。理宗原就知道郝经此行的主要使命是议和,表示“北朝使来,事体当议”,准备接见来使的。但在贾似道的鼓动下,他也下诏表示“誓不与北和”,不再接待郝经。
郝经不辱使命,以为双方战争近三十年,生灵涂炭,应该坐下来协商议和,便不顾个人安危,率随从人员渡过淮河到达扬州。贾似道指示淮东制置使李庭芝将其拘留在真州(今江苏仪征)忠勇军营。郝经继续致函宋理宗与贾似道,说服他们同意议和。贾似道既不接见郝经,又不放其北归。
次年,忽必烈见郝经一去不回,再派使者赴南宋责问“稽留信使,侵扰疆场”之罪,贾似道来个不理不睬,继续拘留郝经不放。七月,忽必烈甚至下伐宋诏相威胁,要求放人,但因与阿里不哥的战争不能脱身,无力正式出兵。贾似道误以为蒙古怯懦,更自以为得计,隔绝郝经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直到咸淳十年(1274年)郝经才通过信雁传书的方式,让忽必烈知道自己仍活在南宋真州忠勇军营里。德祐元年(1275年),元朝据此向南宋交涉,贾似道这时已是蒙古军手下败将,垮台在即,这才急忙将拘留十六年的郝经礼送回国,而南宋也已国祚不远了。
贾似道为了掩盖自己私下求和的劣迹(他完全可以推托说双方未达成过实质性的协议),竟然不顾起码的外交惯例而拘禁使节,为后来忽必烈南侵灭宋提供了现成的借口,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一着臭棋。拘留郝经,其谋出自贾似道,理宗虽不知道贾似道的隐衷,却也是同意的。他应知道此举的严重性,却毫不作为的听之任之。郝经事件活脱脱的映照出这对君相在军国大事上的颟顸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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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宋朝88:襄樊之战
忽必烈是中统元年(1260年)继位的,中统三年平定了李璮之乱,彻底铲除了南宋政权在中原腹地的牵制力量;中统五年,与其争夺汗位的阿里不哥最后归降,蒙古贵族内部的离心势力也终于消除。这样,忽必烈已无后顾之忧,具备了全力进攻南宋的政治军事条件。
景定二年(1261年),刘整由宋降蒙,不久即被四川安抚制置使俞兴与四川安抚使吕文德迫逐出泸州(今属四川)。他在京湖与四川两大战场辗转驰骋数十年,对双方攻防得失最有发言权,因而在蒙古灭宋的决策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咸淳三年(1267年),蒙古用刘整之计,贿赂镇守鄂州(今湖北武昌)的京湖制置使吕文德,让他同意在樊城外设立榷场。蒙古军进而借口防止榷场货物被盗,在沿汉水白河口、新城、鹿门山等地筑垒置堡,通过外通互市、内筑堡垒的手法,在襄樊城外埋下了钉子,截断了襄樊的供给线。
接着,刘整向忽必烈建议:消灭南宋,统一全国,正当其时。针对蒙古此前把战略进攻的重点放在四川的偏颇,他极有战略眼光的提议:集中兵力进攻扼踞汉水中游的襄阳和樊城,然后由汉入江,直下临安。
忽必烈采纳这一战略,征调十万兵马,任命蒙将阿术为征南都元帅,与刘整负责攻取襄樊。王夫之有一段分析,有助于衡估这一决策的军事地理价值:“江东之险在楚,楚之险在江与汉之上流。恃大江者非所恃,弃上流者弃其所依。”
襄阳、樊城夹汉水对峙,城坚水深,城内储粮可供十年之需,两城间的长江江面立以巨木,联以铁索,上架浮桥,连通两城。守将就是吕文德之弟、京西安抚副使吕文焕。他向其兄报告蒙军将攻襄樊,吕文德压根儿没往心上去。刘整与阿术深知蒙古军以精骑见长,水战远不敌宋军,因而造战舰五千艘,练水军七万人,即便雨日不能实战操练,也画地为船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