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纤瘦的少年应声而入道:“主子,有什么事么。”
我冷冷问道:“外面何人如此放肆,竟然就在我的殿前打斗得这么大声?这眼里还有我这个教主的存在么?!”
少年低声答道:“回禀二教主,是南宫家的侍卫凌月不知何时潜于您的殿前,今早被何长老发现,就打了起来……”
凌月?我眉心皱得更紧,披衣下床道:“问清楚原委了么?”
少年眼眉一低:“还没有。何长老那个性子……”
我不耐地挥挥袖打断了他,一开门却见刀光一片,二人打斗正酣。我眯起眼来,何若仪,是上官家族的四大长老之一,脾气火暴,性格直爽,但是大是大非却也分得清楚。这些是无痕的原话,本来我没在意,现下看到了他,才从脑中调了出来。暗自愣神。
凌月显然已处于下风,但见何若仪一剑斜斜刺出,拌着怒喝:“大胆贼子!擅闯教主殿堂,今日我何若仪非亲手取了你的命不可!”
凌月手中的琴弦铮铮有声,一边吃力地试图缠绕翻飞如虹的剑一边气喘吁吁地嘴硬道:“我就是要擅闯!就是要杀了上官墨语那个小人!你能拿我怎么样?!”
何若仪一双凤眼似要喷出火来,轻喝一声“讨打!”,剑尖毫不留情直指对方要害,眨眼间唰唰唰连刺三剑,别人不了解,我却看得清楚,一下回过神来。这第一剑就算凌月躲了过去,第二第三剑接踵而至,哪里还有后退的余地?当下心里一慌喝道:“何长老剑下留人!”足下轻轻一点向二人飞去,噬魂并未出鞘,一个转身挡开那两下凌厉之极的剑气,左手一翻牢牢将另一边的根根琴弦缠绕起来。只听“叮”的一声,何若仪手中的剑向上飞去,我左手一紧一带,顺顺当当把凌月手中的琴拖至怀中。
凌月冷冷瞥了我一眼,怒道:“你装什么好人?!明知道我要杀你!要杀要剐,随你便了!”
我双臂在胸前一抱,轻轻一笑道:“我就站在这让你杀又如何?好歹让我死个明白,你倒是为什么这么恨我?”
凌月怒目而视:“贼子!你还来问我!我家教主先前的事我想想也就罢了,为何……他去趟飘渺崖你仍是不放过他?现下人只剩了半口气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以我家教主的实力,这天下有几个人斗的过?”
我心下奇怪道:“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干的了?他怎么了?什么时候的事?”
凌月的眼眶微微一红道:“不是你却是谁了!就是昨天夜里的事,一个白衣人从教主的房间出来,我当时放心不下便去看了看……教主他……居然被人下了千情绝……虽只是瞥了一眼,可那面具我是认得的!是你绝不会错!而且这天下身着白衣轻功又是上乘的人除了你还有谁呢!我们教主本身就是用毒高手,定是在意乱情迷之下被你……得了手!”
我哑哑无以应声。有人存心想挑起上官家与南宫家的正面混战,便利用了我和南宫颐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时间偏又选得如此到位!昨天夜里,正是我从飘渺崖归来之时!不会是墨浅,他不会存心为这一时的安定制造矛盾。难道说这上官邸还有内鬼不成?虽说我本身和南宫颐没什么交集,当下也不禁担心道:“千情绝?什么毒?要不要紧?”
凌月恨恨道:“自己做的事还来问我!千情绝这毒并不可解!中者内力尽失,双目失明,在先前的三个月昏迷不醒。若心中存情,则万虫蚀心般痛苦难当!”
我大惊道:“怎么,竟没有解药么!”
凌月道:“解药是有,可是却要昆仑顽石作为药引!你弄得到么!”
一旁的何若仪再也按耐不住,提剑架在凌月的脖子处:“你说话还给我放客气些!”
我沉吟了一会道:“不管你信不信,毒绝不是本人所下。不过既然跟我有关系,不去看一看他我是放心不下的,说不定还能找出些线索来。”
凌月楞了一下,又转而冲着我离去的背影怒道:“你胆敢再接近我家教主一步!我必和你同归于尽!”
“你是笨蛋吗!!”我连头也没回,背对着他,殿中充斥着我的吼声,荡漾起一阵涟漪般的微微回声:“到了现在,竟然还不明白只有我能救他了么!”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里隐隐藏了不留情的冰冷杀气:“我不喜欢无故夺人性命。阁下若是百般阻挠,可得先为自己考虑考虑,毕竟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再也不理身后的任何情况,我拂袖而去。这件事事关重大,先要和墨浅说清楚才行。
本是不想将自己卷入这复杂当中,事到如今,既是有人针对我,也顾不得陷得更深这些说法了。
上官墨浅听过前因后果,脸色凝重道:“此事关系到两大家族,你自己前去我实在是不放心。便叫何长老陪着你打下手吧。还有,这事昨夜刚刚发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一煽动越来越严重。刚才你殿堂里有哪些下人,我自会处置。你尽管放手去查好了。”
我感激道:“是了。这件事实在是蹊跷的紧,只怕是出了内鬼!也难得浅想得这么周到。”
上官墨浅眼神一敛,精光逼人:“若真的是事事都被漏了出去,倒麻烦了。你先过去看看,容我再想想怎么引出这个鬼来。”
我看着他思索的眼眉心下一阵喜欢,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走上前去微微抱住了他的肩膀,只觉得他身子一僵,但并未推开。我心里有些不舍,紧了紧手臂笑道:“才见着你又要走,我可是不大愿意。你信不信也好,反正……总是有些难受,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轻叹一声,两手从背后也绕了上来道:“昨天喂了你那么烈的毒,当真对不住了。一定不好受的。”
我沉默了一会道:“那倒也没什么。只是你以后要相信我些。时间紧……我先……走了?”
他点点头推开我一些,别过头去道:“你自己……也小心些。”
呵。居然这么害羞。我有些玩味地看着低眉侧脸的墨浅,吊起一边的唇角笑了笑,转身离去,出门时恰巧遇到了何若仪,我顺便说道:“何长老,收拾收拾东西,随我去一趟南宫邸。”
何若仪点点头,若不是这人性格太过刚烈,仔细看看五官也有说不出的清秀韵味。我回到侧殿把无痕叫上,这才准备起身了。
至于凌月,似乎被我一吼之下开了几窍,坐在马车里一直默默不语,似在思索什么。我也不去理他,这人忠心有余,智谋不足,也不知南宫颐怎么会让他作侍卫。空有一颗忠心和满脑子热血,可是容易帮倒忙的。这一点点的原委都想不过来,还试图去杀功夫凌于他不知几倍的人,搭上一条命,也当真愚得可以。我这次去,不光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要告诉他,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事实!有些事情的真相,是要在心底反复研磨才会心甘情愿地为你所用!不懂得利用自己大脑的人,只有被淘汰,只有死路一条!
熟悉的庄园出现在了眼前,一段时日不来,那郁郁葱葱的翠色爬上假山竟愈发繁多可人,流水潺潺的清幽也不曾消失。说实话是我喜欢的环境,可是现在不是欣赏庭园工艺的时候!我拖着凌月打开内院的门,匆匆奔了进去。
脚步在那精致的阁前猛地慢下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不想破坏了这一片静谧吧。轻轻推开内室的门,床榻帐中模糊地映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身后不放心跟来的凌月也被这气氛感染,轻手轻脚带上了门。
我撩起帘子,不禁眉头重重一沉。原先见到的那个带着若有若无微笑的淡然男子,如今唇色泛紫,眉头紧蹩,脸上淌下斗大的汗珠。好象在梦魇的旋涡里不能自拔,无力反抗。拼命地挣扎想要醒来,却痛苦地摆脱不了昏迷的现状。一见之下我心头大震,虽然不是因我而起,也涌上阵阵的同情和惭愧上来。
我压低声音对凌月说道:“他这样可还有别人知道?”
凌月摇头道:“除了我。没其他人发现!”
我松了口气,眼光凌厉地向他射去,不容抗拒的语气:“放出话去,就说南宫教主要闭关修炼一段时日,无故近内院打扰修炼者,杀无赦!”
凌月一脸的别扭道:“我为什么要信你?为什么要听命于你?”
他妈的!这小子竟还没转过弯来!
我换上邪魅的笑颜,却掩不住眼底的怒意逼人:“今天我在上官邸说的话,这么容易就忘得一干二净?你可以不听命于我,但是你有足够的时间料理自己和你们教主的后事!”
“你……!”他有些沉不住气,一掌劈来,我反手将那胳膊拿捏至背后道:“明白没有?”
凌月的手被捏至背后,登时疼得面色苍白,却咬了下唇不作回答。
呵,跟我玩骨气?!我左手紧了一紧,只听到骨骼“格格”作响声带出凌月压抑的痛哼,脸上的冰冷笑意仍是没褪:“我只问你明白没有?!”
半晌,才听得他恨恨道:“知道了!”
我冷哼一声左手一松,凌月扑通跪倒在地,一张脸也不知是痛得还是气得发白。
“对于总是不开窍的人,我可是没精力慢慢教的!尤其在这种关头!”我眼神的扫射让地上的人浑身一颤:“你最好识相些,对你们南宫家也没有坏处!”
这种时候,不吓吓他,他怎么能听话?我想了想又道:“现在南宫颐的生死在你的手上,要知道那个人——不管你信不信,那个刺杀他的人既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弄死你们,可是像捏死蚂蚁那么简单!你可不要搞错了敌人!”
他眼里闪烁了一些说不清的光芒,过了好一会从地上站起来转头就走。走到门口时猛地定住,回头甩下一句话道:“姓上官的,我可信你最后一次。若是搞杂了,我就是搭上这条命,也要和你拼到底!”
有意思。我冷笑颔首道:“既是这么样,还得劳驾凌侍卫了。就快去放话吧。”
看着门轻轻被带上,我转头凝视身畔的男子,指尖爬上他的眉心,抚摩开那些皱折,心底暗暗叹气,直觉告诉我那个人不会罢手,他会把南宫和上官的斗争越演越烈,这些斗争扎扎实实地建立在原来的上官墨浅和南宫颐说不清的情事上,然后他自己躲在暗处,窃喜着品尝自己导演的这出戏,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是个厉害的对手,可是……
我放下床帐,轻轻站起身来,双眼微微眯起。
——我不会让他得逞。不管他是谁。因为我喜欢挑战。既然来了,就要过让自己无悔的一生。
第一部:昆仑顽石 第九章 四龙聚首
昨夜一夜未眠地打坐,早上又碰到如此棘手之事。不消说人都疲倦得很。迷迷糊糊靠在床头刚想小睡一会,忽觉耳中有人吹气,一惊之下侧掌劈去,只听“阿唷”一声,睁开眼一看,无痕的身子重重地被我打到了墙边。幸亏我睡得朦胧没有使全力,不然怕是这一掌就取了无痕的命了。他滑至墙角头微微一垂,竟是了无声息了。
我急忙抢上前去在他后心缓缓运气,不多时他“唔”了一声醒转过来,我见他眉心不开,额前红肿,心下谦仄道:“以后别不声不响的啦,我睡得不死,怕会遭人暗害,提防得紧了些。”
无痕微微笑道:“不碍事。是我自己淘气。”慢慢撑起身,看看床帐中的南宫颐,虽知决不会吵醒他,无痕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他还好么。”
我摇头道:“脉象微弱,只怕……没有解药武功会保不住!”
无痕叹息道:“南宫教主也当真可怜,你……你也对他好些!”
我心下知道是自己原先对不住南宫颐,虽然为什么对不住到现在也没闹明白。当下扶起无痕道:“这个倒是不用你说。你冒冒失失闯进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无痕清了清嗓子,手指头堪堪往外一指:“教主想是不放心你,把剩下的三大长老都给你搬来了……”
“什么?”我心里一乱抢步出了门去,一面苦笑,真不知道浅是在帮忙还是在帮倒忙,这事是知道的人少些好,何若仪是因为从头至尾听了个干净,可剩下三个……怎么也给谴来了?也罢,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身边总是无痕一个人也忙煞了他。不如再收几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替无痕分忧。
出了内院,只见三个素白衣衫的人已在亭阁里候着了,想是那四大长老其中的三者,我临近亭阁,只听一个极其粗犷的声音道:“他妈的,连着半年没杀过人,老子的手可是痒痒的很了,这次说什么也得把冤枉二教主的贼人杀个片甲不留!也不负了我梁天龙的一世英明!”
这人说话粗俗,虬髯遍腮,与一身文雅的素白衣衫极是不相称。貌似在为我打抱不平,那语气里竟有说不出的鄙夷之意。好象我自己是杀不了那人,必须得他帮忙一般。但是说话时中气十足,内力可见一斑。虽派不上大用场,这上阵杀敌,平定个小兵小乱的,倒是不二的人选。
只见旁边一个儒雅书生打开折扇轻轻晃了晃,笑道:“梁长老忒的急性子!与何长老无异,照我看来还是听教主的话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有什么情况二教主自会安排。”
嗯。这个人识得时务,识得大体,不至于为了一时的爱恨情仇迷了脑子。只是不知道说的话是真是假。万一口是心非,那可不是什么可以留的人。
另一边背对我的白衣男子冷冷一哼道:“却是要听二教主的安排了?!这人很靠不住,和南宫颐纠缠不清,性格又顽劣之极,杀人不眨眼,冲动又油嘴滑舌。只长了一副鬼灵精怪的漂亮样子罢了!可教主偏生爱煞了他,连这么要紧的事都放心全部交给他办!我们堂堂的四长老怎么能任听他的安排!不过是个毛头……”那“头”字的尾音还未落下,忽见身畔二人脸色惨白,奇怪道:“你们怕什么?”
“继续说,不过是个什么?”我笑眯眯地踱步进亭,身下“扑通”跪倒了三人:“属下不知二教主驾临!请二教主恕罪!”
哼。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头不知多不服我呢!我手掌一翻轻易夺过那书生手中的折扇,将那低头之人的下巴微微一抬,有些轻佻地打量了他一会,用笑容轻轻压下止不住的戾气道:“你可是叫做韩其轩?”
我心中也十分拿捏不准,只是单凭无痕先前的描述罢了。他曾说过这上官邸唯一不使剑使扇做武器的便是一个叫做古易的长老,古易显然是刚才这个书生,梁天龙已自报了家门。而剩下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想来便是那个性子古怪的韩其轩了。
他刻意躲着我咄咄逼人的目光:“正是……正是在下。”
我正一正手中的折扇让他无处可逃,仍是笑眯眯地:“浅让我来办这件事,你们心里很不服,是也不是?”
他额上密密出了些汗道:“那个……不……”
“说实话!”我一下敛了笑容打断了他,嗓音蓦地提高了分贝,声音凌厉:“是也不是??!!”
他沉吟了一会,眼里的光芒闪烁,对上我的眼睛,缓缓地说:“不错。”
我苦笑一下,点了点头又道:“你们很早以前便不服我,若不是我功夫凌于你们之上,是绝对不会听任我的摆布,是也不是?”
他直挺的鼻子里嗤笑一声,倒是换上了一副豁出去的大无畏样子,端正俊挺的五官里写了些嘲笑:“是又怎样。”
我折扇一抽放下他的下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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