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至门槛,忽听一阵嘶鸣,似在极远的地方,却又偏偏把耳膜冲击得生疼。身畔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侏儒道:“客人——莫慌——,灵鹫——受惊了——而已。”
我吓了一跳,口齿也不清了:“你你你……你……什么时候……”
“我等候——已久——来带客人——回房——”侏儒仍是面无表情,只是一味向前走去,我只得跟着,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声音又响起:“有事——就敲一敲——这个。”说罢递来一个黑色的麒麟,似是拿琉璃做成,触手温润却又不像,只是隐隐也有些许碧绿的光。正在愣神,那人已不知去向。
我泠泠一个寒战,这个岛上怪事还真是多!当下决定不叫下人,除了送水送膳,其余自力更生。这么醉生梦死的下人,我可不敢用。沾上晦气可不是好玩的。
刚才在大堂出了一身冷汗,被衣衫闷着甚是难受,当下想洗一个澡,顺便舒展舒展筋骨。无奈下敲了敲那黑麒麟,那下人虽是言行举止异于常人,干活倒也利索,只要他不说话,倒是个挺得力的打下手的。
白色的衣衫从挺拔傲然的身线脱离下来,在地上瘫成暧昧的一片,我走入木制的大盆中,散下长发任由袅袅的蒸汽漫满了一个房间,水珠凝结在紧实的胸膛,呼了一口气竟说不出的舒畅,当下便有些飘飘欲仙,昏昏欲睡。所以当房门被猛地踹开时我还是一脸朦胧,半睁着迷醉的凤眼,朱唇微启好似喘息连连。——这当然不是我自己的评价,而是那个和我大眼瞪小眼瞪了很久的家伙事后形容的。
而我也只能无力地唾骂他几句,我又不是女人,干吗形容得那么诱惑?那家伙竟微微一笑道,不是女人,胜似女人。当下我差点就吐出血来,恨不得立刻拔剑在他身上捅上十几个窟窿。
这是后话了。反正我记得的是轩辕翎亦清脆的声音先模糊地传入耳中:“总算把这破岛的地势稍微摸了摸。那边那个厢房是上官教主,那这边一定是……”还没等我对这话做出反应,原本狭小的屋子便多出了一人,白发飞扬,妖瞳氲泽,硬是连眼也不眨盯了我数十秒,待我完全反应过来,他早已神不知鬼不觉掩上了门,我用力眨了眨眼,确定这不是个梦。
没错!我的……裸体,确实被轩辕翎亦完、完、全、全地看了个干净!
我急急披上件衣服,顾不得被蒸得红晕满脸,跑到外面去揪回了意欲逃窜的窥伺之人,半眯起眼,用阴晴不定地声音娓娓地道:“蒸汽多的是,你的眼睛没有那么好吧?”
他偷眼看看我衣衫完好的样子,眼睛往别处一瞥像在思索什么,再看看我的身子,脸“刷”地红了大半。
这也太明显了吧!我脸上的杀气更重,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只听他突然叫道:“上次在飘渺崖你看了我的!这次……扯平!扯平!”
“扯平……?”我幽幽一笑:“上次我是帮你疗伤,而且没全把衣服解开,你这次……”
他忙不迭地回道:“你……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在里面洗!我怎么知道啊!”
我哼了一声把他放下,还是觉得很不平衡。只听得他小声嘟囔:“本来是想来跟你说发现了凤憩湖其实才是最好玩的地方……”
“什么?!凤憩湖?!”我一惊:“你居然找到了方位?”
他得意地一笑:“这就叫做运气好!像你这种坏人,老天是不会帮你的!”
我又虚了虚眼睛:“你少惹火我……”
“你再这么凶,就自己找去!”轩辕翎亦扁了扁小嘴:“不就是不小心看到了嘛!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自动过滤掉他这段类似于自杀的话,转而问道:“你这么转来转去,难道没被机关伤到么?”
轩辕翎亦想了想道:“机关是有,而且还不少。好象也有打到我身上,不过我穿着妖狐皮毛的衣服,一遇到毒液暗器便飞速闪避,倒也没伤到什么。现在我基本摸清了路线,你应该庆幸你带了我来。”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很不妥当:“难道你没被人发现么?”
轩辕翎亦道:“我也奇怪呢,可是到了凤憩湖附近悄悄地一看才知道,因为有个灵鹫受惊,独孤邸上下的人都去制住它了!连独孤致远也去了,可见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我想起那声嘶鸣,眼皮一跳,抓住轩辕翎亦道:“今天晚上稍微易一易容,我们先去附近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古怪的办法可以不用正面和那灵鹫冲突就进去。”
他默默点头,悄声道:“就别告诉上官教主了啊。”
我赞同道:“也好,等探清楚了再跟他说吧。要么三个人确实不大方便。”说罢回身入房,轩辕翎亦当下也提了气跃过那些半人高的草丛跟着我进来,我奇道:“你怎么也跟来了?”
他叹息道:“我一出来就没了影儿,也没人给我安排这么好的房间,我就委屈下住这啦!要我再去找那个半死不活的教主,我可不干。”他很不客气地在床上坐下,还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我差点没被噎死,粗话冲口而出:“你他娘的别扯淡!就一张床,要我睡地下不成?!”
他笑眯眯地道:“要么你还想怎么样?这地方阴森的很,你难道就不怕么?或者我这就消失,不带你去那好玩的湖,好不好?”
人在矮墙下,不得不低头。我可算了解了这话的真谛了……
我现在有事求他,别说睡地下,就是睡茅坑里也只能认了。
我突然觉得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鬼灵精什么,从开始的时候就不放过我,什么都跟我抢。
罢了,就算我被他缠上了吧。其实心里……也没有那么的不乐意。
第二部:凤憩南岭 第十四章 凤憩闯禁
“昨天晚上西北面有什么东西叫得好凶。”上官墨浅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夹起一块精致的细点道:“弄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他转头看了看脸色发青的我道:“语,你不舒服么?”
“没,没有。”我赶紧低下头去,塞了一大口点心。
上官墨浅凝视了我一会,轻轻咬了一口筷子上的细点,又道:“轩辕教主怎地没来用早膳?”
“他……”我喝了一大口粥把上不上下不下的点心吞下去,道:“他是昨天玩的累了,睡觉呢睡觉呢。”说罢干笑两声,站起身来:“我饱了,有什么事就来西厢找我好了。”
上官墨浅奇道:“饱了?你好象没吃什么啊!”
我轻咳两声道:“那什么……昨天似乎夜宵吃多了,也不,不怎么饿。”
上官墨浅这才点了点头,重又埋头吃了一口,道:“那你先回去吧,看你的神色不大好,累得很。”
我勉强对他一笑,转身就往西厢奔去。气喘吁吁地刚推开门,床上的人影微微抖动一下,一声闷哼传入耳中。
我连忙走过去撩开被子:“蒙着头作什么?现下感觉还好么?”
他“哼”了一声,气鼓鼓地道:“不好。疼死了!”
我心里一急,忙问道:“还是那里?疼的还厉害么。翻过身来我瞧瞧。”
他抢过被子又把头蒙上道:“都怪你!都怪你!疼死了疼死了下不了床啦!”
我嘴角微微抽搐道:“你别说得那么引人遐想行么……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我们两个做了什么坏事……”
他把头露出来坏坏地一笑道:“是啊,是做了该杀头的坏事!”
我张口刚欲骂他,叹口气又收了回去,既而正色道:“翻过身来我看看伤,也不好问那姓独孤的要药,不小心些怎么行。”
他这才乖乖住了口,翻过身去。我掀开本就松散一片的月白里衣,伸手把缠绕的布条一圈一圈地松了,听见他隐忍的抽气声猛地响起,但见肩胛处的莹白娇嫩极是令人发憷地一条墨黑,肌理被层层翻开,一些鲜红夹杂其中愈显触目惊心。
我惊道:“怎地……开始发黑了?!莫不是那东西爪上带毒?!”
轩辕翎亦苦笑道:“这是自然的。那东西……也真是厉害,还好只是被轻轻划了一下,若是……”他轻咳两声,随即笑道:“要是这毒真的致命就太不值了,冒了这么大险,只找到个……哎哟,你在干什么?!”
我脱下外衣往里吐出一口血道:“回来的时候还只是淌血而已,之前我又看了一遍也没什么异样。怎地才一两个时辰,血止住了就开始发黑?趁着你还没什么感觉,我把这毒血吸出来,想这毒是慢性的,能吸出多少是多少,反正我也不怕毒。”说罢低下头去,温润的唇触在他的肌肤上,只觉得一片柔软甜美,但觉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又吸出一口腥得冲鼻的血液吐在衣里。如此反复,最后拿一盏水漱了漱口,用那衣服包了一齐丢在床下,重帮他包扎好笑道:“幸好我早早赶了回来,若是迟一些,怕是这黑色就该蔓延得后背全是了。”
轩辕翎亦伸手拽上衣服,翻过身来,有些感激地道:“谢谢你啦。这……也亏得你不觉得脏。”
我唇线弯成优美的弧度,道:“谢什么,昨夜要不是你把妖狐的皮毛扔给我穿,怕是今天躺这儿的就是我了。也让你吸一吸毒血的滋味。”
话音刚落,轩辕翎亦便呵呵一笑:“那它还真伤对人了,我可不是百毒不侵!”
我起身把门带好,往床沿一坐:“你再睡会儿吧,一定累得紧了。”
他微微一怔:“你呢?”
我笑道:“我又没有受伤,再说本来就是睡地下的。我在桌上打个盹儿就好,你睡吧。”
他往里面靠了靠,腾出了一半的位置,轻言细语地说:“你跟我挤一处吧,睡地下,那该多难受。”
哎啊?我听错了么?
可是他确实腾了一半的床铺,还十分真诚地凝视着我。
虽然我也很疲劳,但还是得拒绝一下:“不行不行,这样多不好……”
“什么不好?你嫌弃我?”他脸色一沉,鼻音极重地数落我一句:“大男人扭扭捏捏个什么劲?想睡就快上来,等会我后悔了你可就真得睡地下了!”
我犹豫了一下,睡了上去,才想起来跟他不用装君子。睡地上也确实难受。又不像在飘渺崖的时候有那么厚的地毯。
枕边人的细发轻轻搭在耳边,呼吸声确凿可闻,周围弥漫了轩辕翎亦淡淡的甜香,我扭过头去,他的侧面轮廓在极近的距离内映入眼帘,微微上翘的红唇惹得人有些心猿意马。当下不敢多看,往外移了几分,阖上眼帘,凤憩湖的样子不请自来地钻入了脑中。
说是独孤家的禁地,不如说是这岛上唯一美得目不暇接的地方了。单单是躲在有一定距离的粗大树干后观看,就令人叹为观止了。满天的银色星光在闪着珍珠般光泽的湖泊映射下竟显得黯然失色!偶有微风轻轻拂过,带过一阵漾着银色妩媚的涟漪,两畔的白花垂了脑袋随风摆动,幽香阵阵,在浓浓夜色的掩护下愈显夺魂的丽色。
“听说这个湖原是凤凰伤心的时候常来,久而久之便积满了凤凰的眼泪。你要白天来,另有一番说不出的景致。”轩辕翎亦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美得令人窒息的景色,低声说道。
我“嗯”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回首问道:“现在怎么办?那……那个灵鹫一直蹲在湖边,过去了怕会惊到它,它那么一叫所有人都过来了,还怎么逃?”
轩辕灵亦道:“它一叫我们就跑呗,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岛躲哪儿不好躲?就怕跟它正面冲突了,你看它那样儿,怪吓人的,肯定厉害。”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灵鹫看了一会,它十分乖巧地趴在凤憩湖边,静静地被染上一层夺目的银色,时不时敏感地四下观望。这种静谧的氛围中隐隐透出不易察觉的杀气,灵鹫似乎也被感染,站起身来绕着凤憩湖开始走动。
我眼睛一亮,看它走动得十分小心,像是不敢沾水的样子。连忙拉过心不在焉的轩辕翎亦道:“这东西怕是不敢沾水,你看它绕湖走动的样子那么小心!”
轩辕翎亦看了看,颔首道:“不错。但是我们过去,下了湖,它再那么一吼,独孤家的人全引了过来让我们上不了岸。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我“唔”了一声又回过头去,放眼一望,凤憩湖四周除了有几棵杨柳和两座小小山峦,也没有什么秘道和别的遮挡物了。正在头疼,忽听身边的轩辕翎亦低低地道:“你穿上妖狐的皮毛只管往水里冲,这东西不进水。我用软鞭去缠它的嘴,试试看行不行得通!”
我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反驳:“坚决不行!太危险了!”
“要么你说怎么办?这样的话永远也别想进去!昆仑顽石的得法……就永远只有独孤致远一个人知道!”轩辕翎亦沉下脸色,一把将妖狐的皮毛扔在我的身上:“少罗嗦了!你不相信我的鞭法么。”
“也不是……可是太……”话未说完,只见他一个纵身轻轻松松便跳至前方,身法灵动。我心底剧烈地一跳,想也没想脚就随后跨了出去。轩辕翎亦突如其来地跳到灵鹫眼前,把那灵鹫也吓得一惊,动作一顿,一条软鞭如同蛇儿的身子缠绕上去。它左掌一挥,往我的方向袭来,耳边掠过呼呼风声,臂膀一阵疼痛,低头一看,那妖狐的皮毛上竟多了几条浅浅的抓痕,轩辕翎亦舒展周身,点地跳起,看得出他已使上了十成的气力,软鞭一收紧紧套住灵鹫的口鼻,灵鹫大怒,回身向他扑去,若不是他使上了毕生的气力,一边收紧鞭子一边极力闪躲,怕是早已葬身爪下了。
“快些!我撑不了太久!”听得他这么一说,我长吸一口气钻入湖底,拨开水草石块,却没有看到任何有异样的东西。听得上面的动作声渐渐激烈,心急如焚。肺部的空气渐渐化作气泡往上升腾开去,胸口开始发闷,动作愈显急噪。忽见前方的泥土里半埋着一个暗黑间杂花纹的盒子,当下伸手扣住,使力一拔,竟觉得整个湖泊如同地震般“隆隆”一动,双足一点向水面冲去,刚露出头来,只听轩辕翎亦“哎呀”一声,那灵鹫头部一甩,竟把死死握着软鞭的他甩近了几分,随后一爪如同闪电般袭向他的脑门,哪里还有躲闪的余地!我大惊之下急忙冲了上去,噬魂出鞘,与那一掌相抵,虎口被震得发麻,险些丢了剑。不得已,他软鞭一绕,轻轻松了灵鹫的口鼻,躲开下面几招凌厉之极的攻势。但听得它一阵嘶鸣,闪电般扑将过来。远处隐隐传来一些脚步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也传入耳中,因为是拿中气送出,格外清晰。
“有人——暗闯——禁地——。查一查——谁不在房里。也去湖边——看一看。”
我暗叫一声“不秒”,抓住他的手提气飞奔,仿佛生平的力气都用在两条腿上。我和他都是轻功上乘,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那灵鹫速度极快,眼看追得越来越近,虽是几步就逃离了凤憩湖附近,可是这样下去没多久就会被它抓到,免不了又是一番缠斗。灵鹫怒极,鼻翼翕动,怒吼连连。
轩辕翎亦往旁边一指,我登时会意,二人一跃而起奔入那一人高的小洞中去,刚挤进去,只听“哗啦”一声,借着微光看到他脸色刷白,那灵鹫的爪子兀自在洞口伸动不休。
他轻声道:“不好啦……它抓破了我的衣服……怕是……怕是伤到了筋骨,痛得很。”
我心头一紧道:“忍得住么。这个……这个洞的另一边似有光线,说不定有别的出口,我们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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