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代表他愿意放下了,代表要与我重新开始...
原本跌入谷底的心此刻简直是飞上了天,我抱著琴又哭又笑。
不管如何,严曙不再视沈青风为无物。
我兴高采烈的抱著琴跑遍王府上下,却找不到严曙。
府里的人说严曙一大早就被召入宫里了,什麽时候回来没个准。
我有些失望,不过想到之前那麽难熬的日子我都熬过去了,现在这短短的一时半刻我又有什麽等不了的。
便喜孜孜望著琴,想到严曙回来後我要弹曲子给他听,就弹他最爱听的,要弹到他高兴为止,我弹累了,也许严曙就像以前那样抱我回房里,一边要叨念我老是替他惹事...想著想著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他的人见了倒是被我这反覆无常的行为举止,倒是被我吓唬住了。
随他们去看吧。
就算他们真把我当成疯子也无所谓。
严曙,快回来呀,只有你懂得沈青风在笑什麽。
回来严曙回来严曙.......
我在心里念了不下千百遍,严曙你是听没听见,怎麽还是不见你回来 。
我低首,双手柔柔的抚过琴,感觉忽掠过指尖的凹陷,我奇怪的仔细一瞧。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冷透了整个身子。
曙玉。
这两个字像刺一样狠狠钉入我的心里,紧密相连的两个字,多麽靠近,紧的容不下一个沈青风的存在。
我像是见到毒蛇猛兽一般的逃开,死死瞪著它。
下一刻我冲上前,把琴往硬梆梆的大理石椅猛力的砸。
用力扯断一根根的弦线,崩紧的琴弦扯的我的双手满目疮痍鲜血淋漓。
王府里的人见了纷纷过来拦著我发疯似的举动。
府里的老妇语重心长的道:“沈公子,你好好的年轻才俊做什麽要这麽折磨自己,好不容易病好了又把自己弄得生不如死的惨样,何苦呢..”
我看著掌心的裂缝中汨汨不断冒出的血,冷冷一笑。
什麽时候沈青风沦落到这地步,成了众人眼中的可怜人。
自残,不为心殇,不过为求一点痛快。
可是痛了...我却还是换不到一丝快活。
生不如死..
严曙...你当真要我生不如死。
我要见他,我要问他,严曙,你,真不是真要沈青风生不如死。。。。
只要他说一声是,我便马上死在他面前。
就算严曙只爱沈青玉,我也要叫严曙反倒欠沈青风一条命,一辈子忘不了。
只要他说不是,无论严曙解释什麽我都相信,从此一泯恩仇。
沈青风依然无怨无悔再爱严曙一回。
我冲出了王府门口才发现,严曙的轿子好好的放在王府外,一问轿夫才知道严曙早就从宫里回来,却叫轿子在外头候著,自己一个人骑上座鞍不知到那去了。
严曙平时出王府的去处有那些,我完全不知道。
不!我知道一个地方....
我朝著那走去,心里却不停在祈祷,老天爷不要让我找到他。
沈青风从不信天地鬼神,此刻心急如焚却也暗暗求起老天。
心愿得逞,我愿每日九十九注清香供佛,虔敬谢天。
只求求老天爷不要让我在那里找到他...
一杯黄土,一方碑墓,一个黯然神伤的痴情人。
多麽绝妙的场景。
一人一坟,阴阳相隔多麽感人。
我简直要替严曙的深情鼓掌。
只是可惜了我这多出来的第三者煞彻风景。
我没有出声唤严曙,默默的转身离去。
那里,严曙和沈青玉之间
再容不下我一个沈青风。
我走回王府,进去从严曙向我揭露真相後就不曾锁上的房门,看著大哥的牌位,我开始羡慕起哥哥,虽然哥哥爱的人不爱他。
可哥哥死後还有严曙对他念念不忘,无论是爱是恨,总算都是忘不了他。
---若我死了,像大哥那样放火烧死自己,严曙你会不会像供奉大哥似的供沈青风的牌位。
---若我死了,成了焦尸一具,严曙你可会为我伤心。
---若我死了,严曙你会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那怕只有一滴也好...毕竟,我为了你流了这麽多泪。
严曙,你知道吗...
世上再没有人如我沈青风这般爱你,就算是拿你对哥哥的爱也无法比拟。
因为我愿意用最宝贵的性命,来交换你一滴眼泪
交换严曙一滴为沈青风伤心的眼泪。
不敢奢求你一颗真心,只要你一滴眼泪。
我就可以无怨无悔。
我点了房里所有的火引子,点燃所有的画像,再把它们扔到屋里的各个角落,很快眼前成了一片火海,黑灰呛人的浓烟在屋里缭绕,不断的往外窜去。
热烫烧红的火焰,金黄金黄的光亮,温热了我刚刚受冷风搜括的的脸。
我能感觉的到我正裂嘴微笑,尽管生平第一次感受的死亡与我的距离如此相近。
我仍是在笑。
我不知道沈青风到底是太过勇敢,还是太过愚蠢...
或许。
沈青风只是太过爱你,爱到忘了要怎麽去害怕死亡。
门外传来了许多吵闹的声音,人群奔来跑去的声音,他们叫沈青风把门打开,要沈青风不要想不开,要沈青风出来。
我坐在屋里中央的椅子,看著门上扣著的大锁,幽幽的道:“这锁是谁的,就让谁来开吧,其他人谁也别管。”
沈青风不是想不开。
而是他终於想开了,想通了。
沈青风不过是不想再痛苦。
乱窜的黑烟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我的目光还是舍不得自门上移开。
就算火舌蔓延到身上把我烧的全身焦黑,成了一片灰烬。
老天爷,我可不可以还保有这一双眼睛的知觉。
因为我要看著,因为就算我死了也要看著严曙蹋进这道门时的脸
是否有一瞬在为沈青风伤心的表情。
“沈青风,你快给我把门打开!”门外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是严曙的。
我淡淡的笑了。
上一刻我有许多话想告诉他,有许多话想问他。
可惜我仅剩的时间太短,要说的问的太多。
我只是喃喃不断的反覆念道:“..严曙...严曙...严曙...”
严曙马上回我话:“青风,我在这,你别闹了好吗,快把门打开,有话好说。”
“严曙,我爱你...”
门外没有回应,我又继续说道:“严曙,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如果他不回答我也无妨,就让我说上千次百次,说到这熊熊大火烧毁了我的口舌,说到我再也不能说为止。
“为什麽,我这样伤你,你..还爱我...”
严曙停顿了一下又道:“为什麽,你不恨我?”
“严曙,我不恨你也无法恨你,我只是恨,恨我自己...”
恨我自己为什麽被你伤到这步田地却还爱你。
恨我自己为什麽无法恨你。
恨我自己为什麽还要爱你。
或许我曾经在某个时刻埋怨过你,但是也只是怨恨你为什麽不爱我...埋怨你为什麽不爱我。
“青风,你应该要恨我的..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为你沈青风掉一滴眼泪,你这麽做,不值得。”
连我要死了,严曙你也不愿花半分力气说个谎话吗?
为什麽要在我死前一刻还这麽的坦白。
难道你不知道我宁愿你骗我吗?
就算是骗骗我也好,让我能在最幸福的那一刻死去。
为什麽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
你也要毫不留情的踩灭它,为什麽。
我想哭,我想大喊,但我的一切声音窒息在喉咙里。
我只能在心里嚎叫,我不要爱你了,严曙...
为什麽...
为什麽以为已经碎了的心还有撕裂的痛。
为什麽以为已经乾涸的眼睛它还在流泪。
为什麽身旁的热浪不赶快扑到我身上,把我的胸腔烧出个窟窿。
把沈青风连同他血迹斑斑的一颗心烧得灰飞烟灭。
我闭上双眼,在黑暗袭上来前,我无声的宣告著:我不要再爱你了,严曙...
双手传来的疼痛,让我我醒了过来,张开眼一看,原来手上已被厚厚包扎起。
“你醒了...好点了吗?”
身旁传来的声音引我转头一看,是一个英俊不过的男子守在我床旁,他的五官一刀一划像是刻出来的,生硬的没有表情。
我睁大了眼盯著他问道:“请问你...是谁?”
我睁大了眼盯著他问道:“请问你...是谁?”
“青风...你不认识我了吗...”如果我没看错,那麽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称得上是惊愕吗?
我一脸狐疑的道:“怎麽我认识阁下吗?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在指责我对他的陌生,不发一语的转身,走了。
从那天起,我大概看遍了全京城的大夫。
把脉看诊,喝药外敷,针灸推拿,什麽都试遍了。
全都是同一个结论:小人学艺不精,另请高明。
我告诉了身边的人不知道几次,我没病没痛,好的很,根本不需要看大夫。
可是每个人都说我病了,脑袋瓜子病的利害。
全王府上下只有那个男子没有说我犯病。
可是听其他人说这每天络绎不绝的大夫都是他请来的,而且每天晚上等我被那群大夫整治完了,他都会来我房里,什麽也不做只是跟我乾瞪眼,似乎想看看我的病好了没。
可惜当然徒劳无功。
我都说了我没有病,又怎麽会治好。
有时被他盯著烦了,我忍不住的问他,到底想干什麽。
他只是问我一句:“青风,你当真不认识我...你当真要把我忘了...”
我笑著说:“你跟沈青风是什麽关系,为什麽沈青风一定要记得你。”
他沉默了一会,咬牙切齿的道:“没有关系,你沈青风跟我严曙...没有任何干系。”
我说:“既没有关系,沈青风记得不记得严曙,又有何好在意。”
隔日,难得的冬日放晴,暖阳融了园子里一大半的雪,我起了个大早,梳洗一番後准备离开王府。
我在这个不属於我的地方住的够久了。
我要回去我在城郊的那栋屋子去,雪融了,我那院子的花草也该好好整理。
随手收拾了几件衣物往包裹一塞,我不过踏出了房门就有一大堆人马上来拦著我。
我看著这番大阵仗,不禁怀疑起这个府里的人是不是都太閒了。
怎麽我前脚才踏出门,他们後脚就跟著出现,敢情他们是随时守在门口的巡园!
“我只带走了几件衣物,没有拿你们王府一分一毫,不信的话大可以搜搜,没关系。”我大方的拿下背上的包袱摊开,却没有人要上来盘查。
眼见他们没有动静,我乾脆绕过他们要走,谁知他们一个个的急忙跑过来挡住我面前的去路,说是没有王爷的允许,不能让我离开王府,总之是死活不让我走。
我真的被惹的恼了,受不了的吼道:“我既没犯法,又不是你们王府的奴婢,为什麽我不能走?”
“这是王爷的命令,没有王爷的...”
我无奈的打断他们的话“我知道,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离开是吧...”
我不肯死心,试著要他们理解,我又说:“我姓沈你们王爷姓严,根本八干子都扯不上关系,我沈青风要去那里是我的自由,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干涉我,这是我的自由,你们懂吗?”
我满意的看他们点了头,可脚才跨出去不到两步,那群人又围了上来。
“沈公子,没有王爷的允许,你不能...”
我挫败的大吼:“我才不管你们那见鬼王爷允不允许,我沈青风要走,你们谁也没权管得著。”
“你要走。”
背後传来冷的让人结冰似的低沉声音,眼前的人纷纷恭敬的行礼退下。
我转身一看,果不其然。
是严曙。
“你要走。”他又重覆说了一次。
我看著他说:“是啊,不行吗?”
见他似乎没有反应,想必是默许了我离开。
经过他身旁时,我轻轻的道了一声,保重。
在我走出他的视线前,他问:“青风,为什麽要离开?”
我说:“我又为什麽要留下来,毕竟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他始终没有回答,或是在我踏出了这深院朱门前,他没有回答。
出了王府门口,我回头一望。
富丽堂皇的府第依旧繁华,路上大道行人依然为生活忙碌奔走。
我站在这里,从前的一切仍历历在目,却恍如隔世。
成了转眼成空的过往云烟。
爱恨恩仇,不过都是冥河两岸的彼岸花,求不得....
-求不得的彼岸花,沈青玉纵身跃入冥河水,一去不返。
-求不得的彼岸花,严曙为情心魔难御,为情伤人。
-求不得的彼岸花,沈青风死过一回,鬼门关走了一遭,再也不敢看一眼那求不得的虚空。
是的...
过往今昔,回忆纵然太过苦涩,但我从未忘却。
只因一切一切太过铭心刻骨,撕心裂肺的痛楚太过清晰...
虽然我想忘却,但我从未忘却。
过了太久靠人吃穿的清閒日子。
如今没人供吃供养,自是不能镇日游手好閒。
在认识严曙之前,我靠著一双手一把琴讨生活。
自力更生不成问题。
现在重操旧业,原本想来容易。
却忘了算计这小小京城里的流言可畏。
沈青风一把火,把当今二王爷的府第烧了一半。
现在流落出来卖艺。
谁敢把这个避之唯恐不及的倒秽灾星给请进门。
走遍京城大小店铺,自是没有一家酒楼茶馆敢请我。
有的掌柜听乾脆拿银子请我快快离开他们铺子前。
就深怕让人看见了,以为他们和我这个王府的纵火犯有关系。
差点就要跪下磕头的,只求沈青风这个祸水快快离开。
青风啊青风。
没想到你那一把火没烧死自己,现在倒是要饿死自己了。
若当真如此。
沈青风岂不是成了京城人们茶馀饭後的笑话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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