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让咱们去告状吗?”云小兰说:“咱们告的是局里,又没告大漠集团呀!”朱新民说:“告局里就是告大漠集团,因为钱最终是要大漠集团出的。”
云小兰对市委书记的做法非常不满,愤怒之余写了个中篇小说,杜撰了一个市委副书记和一个女舞蹈演员风流韵事的故事,籍此发泄她心中的愤懑。她把小说寄给市报,但市报对这个题材很敏感,退了稿。她又把稿子寄给市文联的刊物,可稿子照样被退回来。云小兰的愤懑和热情就这么简单地被扑灭了。家里生活要钱,孩子读书也要钱,仅靠靳玉明的那点工资日子过得太紧巴了,她需要工作,需要自食其力。于是,她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个门脸房,开了一家“小兰饭馆”。饭馆生意不太好,主要靠靳玉明班上的同事维持着。前些天,她见电视里总演些反腐题材的电视连续剧,心念一动,便把那个屡遭退稿的中篇小说寄到了省文联办的刊物,没曾想稿子被采用了,也让丰九如看到了。
吕仲元知道“梦羽”是云小兰的笔名,他对云小兰印象不错,云小兰是个有着山一样鲜明性格的女人,也是个单纯而理想化的女人。她的美是那种简单与野性结合的美,不描眉涂唇、不涂脂抹粉,她很善于捕捉与甄别城里人美的行为和丑的陋习,并且将那些美的东西融入到自己的言谈举止中。因此,她虽然出身农村,身上却没有多少乡村气息。她偶尔也说几句普通话,简称“北普”, 是北原风味普通话的意思。
在北原,丰九如是个大人物。什么是大人物?大人物就是你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你。就像你知道帝王,帝王不知道你这个百姓;你认识将军,将军不认识你这个士兵;你成天追着明星,明星却对你这个粉丝不屑一顾一样。所以,吕仲元搞不明白,像丰九如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关心起云小兰这个小百姓?就算在文学界,云小兰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呀!他猜想丰九如可能是因为看了《黄|色警告》才对云小兰产生兴趣的。云小兰的《黄|色警告》吕仲元也看过,写的还算不错。但他知道丰九如是玩笔杆子出身的,无论文字功底和文采,一般人都不能望其项背。难道说丰九如真是因为云小兰的这个中篇小说而对其刮目相看的?不过,当他把云小兰的情况向丰九如做了一番汇报后,又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一个市委副书记和一个女舞蹈演员的故事?他突然想到了蓝婷,他知道蓝婷舞跳的很好,在省舞蹈大赛上拿过奖。可是,一个快要退役的舞蹈演员突然被提拔为市委宣传部科长,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并且又从宣传部调到文联当了副主席,在北原除了丰九如,谁还有如此的权力?莫非丰九如真的和蓝婷有点暧昧关系?那么,云小兰又是如何知道的?她和丰九如、蓝婷都扯不上关系呀!不过,吕仲元没往深处想,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他也不敢去关心。
第三章 赌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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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仲元能当上市文联主席全凭了尚小朋,也全凭了尚小朋和丰九如的关系。吕仲元小时候和尚小朋住在同一个院,那时尚小朋是院儿里的孩子王。吕仲元比尚小朋小几岁,虽然经常和尚小朋一块儿玩儿,却是那种狗腿子的角色。尚小朋之所以对吕仲元有好感是因为父辈的关系,文革时期,尚云天任地区商业局局长,吕仲元的父亲在尚云天手下当科长。尚云天被打成黑帮后,商业局分成两派,一派是造反派,一派是保皇派,吕仲元的父亲是保皇派里的骨干人物,保的正是尚云天。所以,尚小朋也就对吕仲元另眼相看了。
吕仲元早年在地区文联工作,用“雨寒”的笔名在报刊上发表了近百首诗歌和散文,还加入了省作协。虽然没什么惊人之作,但那顶诗人的桂冠还是很高贵的。他的理想是做个有名气的大诗人,可是,社会转入了商品经济,人们都忙着赚钱,读书的人少了,读诗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何况吕仲元的诗风也太陈旧了,坐在那儿谈起来,人们只知道他是个诗人,却没人了解他有过什么不朽的作品。吕仲元最辉煌的是一年中在《诗刊》上连续发表了两首诗,虽然两首诗加起来也不过三五十行,但对吕仲元来讲,已经是一生中最大的荣耀了。
随着人们欣赏风格的改变,吕仲元这个陈旧的诗人也落伍了,他的大作只能在市报和市文联的刊物上发表,上到省一级都是很难的。吕仲元也算聪明,懂得激流勇退,他找关系调到企业当了副经理、经理。然而,他毕竟是文人出身,经商远不如写诗运用的得心应手。诗人的浪漫和感情容易冲动常让他轻信别人,使骗子频频得手;而文人的谨慎又让他优柔寡断、瞻前顾后、错失良机。于是,一个好端端的企业便被他葬送了。
吕仲元知道,公司解体了,他头上的那顶乌纱也就化为乌有了。他跑到局里找局长,想在局里当个科长,局长含糊地没答应也没拒绝。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尚小朋突然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大漠集团一趟。
尚小朋直截了当地向吕仲元问起单位职工准备到省委上访的事?吕仲元说:“好像有这么回事。”尚小朋不满地蹙着眉头说:“什么是好像?你是经理,是不是你组织的?”吕仲元知道尚小朋误会了,苦着脸说:“尚总,公司都没了,我这个经理还叫经理吗?听说是朱新民组织的。”尚小朋问:“朱新民是什么人?”吕仲元说:“他是公司的副经理。”尚小朋便用笔杆敲敲桌子说:“小吕呀!你们公司的那些职工也太没有觉悟了,你知道市委为什么要让我开发你们那块地方?你以为我想开发吗?市委领导说了,咱们北原贫穷落后,已经和其它城市有了很大的差距。你看看,改革开放多久了?北原有座像样儿的建筑没有?没有。没有怎么办?那就得搞呗!你知道搞一个能代表北原形象的四星级酒店需要多少投资?那得往亿上数呀。你数数看除了大漠集团,北原还有谁能拿出这么多的钱?再说了,投了资就肯定有回报吗?说实话,我也不想干这事,可这是市委领导再三给我做工作逼我干的。为了北原,大漠集团要做出牺牲是大牺牲,你们呢,也得做点牺牲可那是小牺牲。”吕仲元知道尚小朋讲的是大道理,也知道尚小朋再三提到的市委领导就是丰九如,还知道尚小朋之所以热心地盖酒店不仅是为了给北原增光添彩。但,从小就为尚小朋跑龙套的吕仲元在气宇轩昂的尚小朋面前总是有些怯阵,诗人的浪漫是站在长城上、站在大海边、站在沙漠里、站在草原中抒发的,面对见多识广、财大气粗,在黑白两道都游刃有余的大漠集团总裁时,便显得口舌笨拙了。他嗫嚅地说:“尚总,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也挺为难的呀!你不知道,我们公司的那些职工成天找我的麻烦,骂我这个经理当的窝囊,不给职工做主……”尚小朋打断吕仲元的话说:“小吕,你就不要给我讲困难了,困难什么时候都有,关键是遇到困难要想办法克服和解决。这样吧,你回去给职工们做做思想工作,要顾全大局,要让他们知道,北原建设好了就能招商引资,就能加快改革发展的步伐。到时候,真正受益的不是大漠集团,而是北原的几十万百姓啊!”吕仲元当过经理,懂得官场里有黑幕,懂得那黑幕碰不得,碰了也没用。他也有私心,他的私心和那些下岗职工不一样。他点点头说:“尚总,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给他们做工作的。”尚小朋说:“这就对了,我再透露给你一个消息,市委刚做出一个内部决定,凡是在政府各部门工作的,谁家有亲属闹事、告状、上访就停谁的职。”吕仲元愣怔了一下,立刻说:“有市委的配合,我这工作就更好做了。”顿了顿后,又诚恳地对尚小朋说:“尚总,这么些年了,咱们也没在一块儿坐过,我想哪天请你吃顿饭。”尚小朋微微一笑说:“吃饭?可以呀!改天我请你吧。小吕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直说吧。”吕仲元壮着脸说:“尚总,真不好意思麻烦你,可是不麻烦你又不行。你看,我这经理当了许多年,现在公司解体了,我是怎么一个安排法儿?总不能也下岗吧?让人笑话。再说了,我好歹也是正科级。我知道你和丰书记关系不错,所以就只好求你了。”尚小朋沉思片刻说:“嗯,这倒也是个事儿。小吕,我和丰书记的关系也没人们说的那么玄乎,不过是经常打交道,比别人熟悉些罢了。这样吧,你回去给公司的职工们做好工作,让大家体谅一些大漠集团的难处,就不要再闹事、上访了。我呢,也找个机会跟丰书记说说,尽量给你安排个位置吧!咱们双管齐下,既把工作做了,也把个人的事情办了。”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
第三章 赌注(7)
成天用文字给人讲道理的文人也有自私的一面,吕仲元做了回小人,他出卖职工的利益给自己换来一顶乌纱。他回局里当了副局长,除了不必面临下岗的危机,还从科级晋升到了副处。不过,吕仲元只干了一年便干不下去了,他在局长里排名最末,手里没有实权,每天除了喝茶看报纸几乎无事可做。尤其不能让他容忍的是局长是个大权独揽、贪得无厌的家伙,局长吃了肉连汤都不给别人留一口。吕仲元觉得窝囊,他又想起了文联,不管怎么说,那里是个文化人聚集的地方,就算他们自视清高、自命不凡也还比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家伙高雅些。何况他也厌倦了搞经济,写诗不行就换个口味写写小说,如果能当个畅销书作家一样可以挣稿费、挣版税,可以凭自己的才华拿干干净净的钱。
于是,吕仲元来到刚落成的北苑大酒店找到尚小朋。尚小朋听吕仲元想回文联,叹口气说:“小吕呀,不是我说你,你这人有时候也太不知足了。你说你回文联干什么去?当主席?主席不缺,当普通干部可以,明天我就能把你调过去。”吕仲元可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副处级,他给尚小朋讲了好多理由,尚小朋说:“小吕,这都是些没有理由的理由。古人说得好:‘人人都有帝王相,人稠地窄轮不上。’再说了,我人不在官场,干部调动的事也管不着呀。”吕仲元知道尚小朋是有意推脱,乞求说:“尚总,你就帮帮忙吧,谁不知道北原没有你办不成的事,你给丰书记吹吹风,那比我给他磕三个响头都管用呀。”尚小朋淡淡一笑说:“小吕,说的轻巧,吹吹风?风是那么好吹的吗?不过,看在咱们从小玩大的份上我试试吧。可是,事情办成了别高兴,办不成也别埋怨,好不好?”吕仲元想说不好也不行,因为尚小朋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吕仲元回去等了两个月却不见一点动静,心里烦躁便成天在家里和妻子发牢骚,说:“这是什么社会呀!太不公平了。说我吕仲元搞经济不行我承认,可就文联的那几瓣烂蒜,拿出来哪个我都敢和他们比。”吕仲元的妻子在区街道办事处工作,办事处是个没油水又累人的地方,到了下面接触的都是社会底层的百姓,回到办公室就议论社会的不公。所以,她很看得开。她说:“你呀!发牢骚有什么用?我看你还是书生气太足了。你要把这个社会看透了,看透了就没牢骚了。”吕仲元鄙夷地说:“你别来教育我,好像你文化比我高似的。你看看你们办事处的那些人,从上到下没一个有文化有水平的。”吕仲元家是吕仲元做主,妻子被他呛了也不恼,说:“我文化是没你高,可社会却比你看得透。今天的社会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没有公正,没有公平。有些人犯的罪足够枪毙十次了,可人家还是过得好好的,还在继续升官发财。有的人挨顿嘴巴子都冤,可还是要被判刑,要坐牢,要被杀头。”吕仲元烦躁地说:“你哪儿说到哪儿了,我管它弱肉强食,管他谁升官谁坐牢呢,我现在只关心我自己。我不能把苦熬了半辈子才熬到的这个副处级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丢了。”妻子说:“我也没走题呀!你只有彻底地认识了社会,你才能适应社会,你才知道该怎么办。”吕仲元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妻子无奈地摇摇头说:“唉!万般无用是书生。我说你呀!脑袋是不是让门给挤了?如今这是经济社会,就算你和尚小朋是从小玩大的,可两个肩膀扛着个脑袋去求人家,人家能给你办事吗?别说你这么大的事了,就算下岗职工想吃个低保,也得先给我们花点钱、送点礼,我们才会给他办的。”吕仲元茅塞顿开,说:“你的意思是咱得送点?”妻子白他一眼说:“我们东北人有句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姑娘抓不住流氓。套耗子还得舍根油捻儿呢,你不送钱,乌纱能从天上落下来,又偏巧砸在你那颗不起眼的脑袋上吗?”吕仲元挠了挠头说:“你说的到也是,可这能行得通吗?尚小朋是北原最有钱的大老板,咱那点小钱他能看得起?送少了拿不出手,送多了不值得。再说了,文联是个穷机关,我送了拿什么往回捞?”妻子鼻子哼了哼说:“慢慢捞呗!只有捞多捞少的官,没有捞不到的官,关键是看你会捞不会捞了。想当官你就得送,你送的不是尚小朋是丰书记。丰书记不嫌少,积少才能成多嘛!你打听打听,北原的官哪个没送过?当个公安局局长得送50万,当个地震局局长只要五万就够了,一个职务一个价嘛。你不看你们局长为啥眼那么黑?手那么狠?因为他送出去了,所以他就得赶快往回捞。不然,万一明天下了台,不就亏死了吗。”吕仲元知道妻子说的不假,可他和丰九如不熟,贸然送钱人家肯收吗?看来还得走曲线救国的道路,通过尚小朋送,至于送多少?夫妻俩一商量,觉得文联既然是个穷机关,送多了也不划算,讨个吉祥就送八万吧。吕仲元这些年当经理大钱没捞到,小钱也还弄了几个,为了当官只好出点血了。于是,他用报纸包了八万块钱又去找尚小朋。
尚小朋看见纸包就明白了,他把纸包往桌角推推说:“小吕,你的事我和丰书记说了,丰书记读过你的诗,对你挺欣赏的。不过,文联可不比其它地方,文人嘛,不但互相看不起还矫情。你要是没点能拿出手的东西,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让人心悦诚服。我倒是给你想了个办法,你这些年不是发表了不少诗歌、散文的吗?你把那些东西整理整理出本书,这样,丰书记那儿也好说了,你呢,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去上任了。”
吕仲元也早有心出本集子,现在经尚小朋提醒,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照尚小朋说的做了,把自己发表过的作品筛选一下,重新修改一遍,到省出版社找关系出了本名为《花雨集》的诗歌散文集。做封面的时候,他特意托尚小朋向丰九如求了三个字。于是,吕仲元带着这本由丰九如亲笔题字的《花雨集》到市文联上任,当了北原市文联主席。
第四章 公子(1)
北京这几天太热,丰收约了几个朋友回北原避暑,顺便也让他们领略一下塞外美景大漠风光。
丰收朋友多,他刚买的那辆宝马X5坐不下,便去借北原驻京办的大奥迪。驻京办主任的儿子高考落榜了,偏巧丰收一个朋友的舅舅在北京某大学当校长,驻京办主任便托丰收帮着办办这件事。丰收的朋友挺上心,还真的把事情办成了,驻京办主任正想感谢一下丰收呢,不但把车借给了丰收,还给副主任宋群带了两万块钱,让他一道回来替丰收跑跑腿儿。而,宋群也好久没见蓝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