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延晖之所以犹豫,主要是担心投降后是否还能保证现有的地位,章钺给出的条件很明确,大周境内一个军州知州,也就是军队会编,他本人也将调离原地,所以这让终延晖很纠结。
但拖了几天,南面陆续有消息传来,赢、莫二州相继失守,周军一万多兵夺取任丘后,进逼拒马河南面的雄县、归义一带,对益津关形成了三面包围,并切断了易、定两州支援的可能。
拖到腊月十五,最后的期限到了,终延晖不得不出城投降。正好这天薛文谦率兵赶到,而且带来了西路袁彦所部最新消息,经过六天强攻,定州安喜城破,袁彦留下部分兵力守护定州,率一万二千兵北上,进屯易州南部郎山一带,希望章钺派兵沿拒马河西进,屯驻易州东南遒县,因为这时候幽州萧思温已经做出反应,在开始调集兵力,若不尽快拿下易州,恐怕将错失良机。
而且现在寒冬腊月,拒马河、易水都会结冰,辽军可直接从冰面过河进击,所以,易水、拒马河这道防线并不安全,需要修挖河道,清理水路,修缮城防工事,琐碎的事务是很多的。尤其是浮滹河,从深州境内流到益津关汇合拒马河,需要加以疏通,以保证后勤军需能运到前线,这都是非常重要。
章钺不但要分兵支援策应袁彦,还要紧急部署拒马河从易州遒县到沧州出海口这南线防务,当然没办法亲自去,便派明金鹏率五千骑西进,负责拒马河南岸遒县到归义县这一线防务;以薛文谦坐镇益津关,负责拒马河中段,至于下游在沧州境内,有干符军驻守。
安排好前线两万兵力抓紧时间修治河道,章钺南下巡视,因为现在的莫、赢二州军政一团糟,必须要重新任命官员,让州衙恢复运转,修通河道的事只能是征调地方民夫来做,这必须要有地方官配合。
章钺只带着三百亲兵骑从南下,这天傍晚到了瓦桥关,降将姚内斌出城相迎,章钺对此人事先有一定了解,因为董遵诲攻关时不肯投降,听说淤口关王洪降了才跟着出降。但这时自然不好提起这些,仍笑着称赞道:“姚将军弃暗投明,拔乱反正,可谓是深明大义,不知籍贯何处?部下有兵几何啊?”
“回章相公!末将祖籍是平州,不过老家也没什么产业,家人都随末将在军中。瓦桥关这儿常驻一个军两千五百人,相公可要校阅?”姚内斌年三十余岁,见章钺虽态度和蔼,但却问到驻军情况,心下不免有点忐忑。
“那倒不必了,眼下北伐才刚刚开始,正是你们备战出力之时,军队要保持占斗力,有什么困难可容后上报。对了莫州现在是什么人在主持州事?”章钺勉励了两句,随口带入正题。
“原莫州刺史是萧锡默,但他只主管军务,实际主持州衙日常行政的,是本地大族出身的州司马刘楚信,此人在本地人望还不错。”姚内斌回道。
“那赢、莫两州人口户数如何?能征调出一些青壮吗?”章钺边走边问,过了关城幽深的门洞,前方视线陡然一亮,先就望见这关城高约数丈,不免想要登城巡视,便往墙下的甬道走去。
姚内斌连忙在前引路,笑着回道:“赢州不太清楚,莫州情况不乐观,税赋沉重每年都有庶民拖家带口南下就食,剩下家大业大的走不脱,治下六县大概有个几千户吧!”
“那也不错了!”这个情形不用说,那肯定是庄园坞堡遍地,所谓税收和壮丁,只能是大户分摊,章钺点点头,上城头巡视了一番,见关城雄伟壮丽,而守军兵力少而装备破旧,顿时心下略有些担心。
次日传令益津关给薛文谦,命新近投效过来的庄少率三千益津关降卒前来接防,而姚内斌则调回任丘,权领本州防御使;而州司马刘楚信,则权领州事。
随后又再南下任丘、河间,赢州两名汉将燕斌、蓟万暂为赢州正副防御使,州司马高彦晖权领州事。这样两州主官任命上报东京,随即也要承担州县军政事务,两州各征调一万五千民夫修挖道,降雪之前没完成的话,明年开春要继续,直到峻工为止。
安排完这些事务,章钺打算在河间坐镇督工,并转运粮草到瓦桥关屯集,这时北面传来消息,袁彦已攻取易州,在州北涞水南岸击溃辽军援兵一万余人,斩首三千级。明金鹏也在遒县、归义一带打了几场小规模零星战事,累计斩首千余级。
综合军报来看,章钺估计幽州辽军是以小规模骑兵南下试探,或是侦察周军防线兵力,主力南下恐怕是明年开春的事,不过到那时,大周准备十万禁军足够的粮草,皇帝亲率精锐为主力,收复幽州还是很有希望的。
禁军主力若北上,庞大海量的后勤物资必然要走黄河、运河水道,而这些河道一俟下雪便会封冻,一般要到正月底天气回暖才会解冻,可以预计到,最快也要到二月中,大军才能到前线。
现在是腊月下旬,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章钺作为沿边都部署,这个年是不好过的,河北沿边各地河道都要疏通,以便主力一到可以行船,时间紧而人力不足,连兵力都是紧巴巴的。
ps:这章码得不顺利,一晚上只出了一章,明天周日有点事,二章要到下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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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5章 预立皇储()
时到腊月下旬,北方的天气总阴沉着,一场大风雪似乎正在酝酿,沿拒马河防线小规模战事不断,周、辽双方各派出小股轻骑刺探军情,都在为随后的大战做准备。
而章钺也不得空闲,见这天气越来越冷,年里已经来不及动员民夫修治河道,只能先预备相关工具,及前期巡视斟察,了解各处河道的堵塞处,明年开春后再行动工。
这方面的情况,东京朝庭显然也有了解,就在战前十一月初,章钺与袁彦凑请出兵时,郭荣便召朝中重臣商量,随后也作出了安排,派枢密使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黄河口建立放水闸门。
因为这季节黄河枯水导致水位下降,不建闸门蓄水无法行船。随后又诏令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宿、宋、单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命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
命镇宁军节度使张永德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万人来进行这些工程。
到腊月初,各项工程动工不久,王朴在河阴再次病倒了,郭荣听说了只好派右监门卫上将军符彦琳前往替代行事,将王朴召回来养病,赐下许多名药,又派殿中省侍御医梁著前往诊视。
也就是因为治好了中书舍人扈载的病,扈载心怀感恩,一次听说皇帝郭荣身休略感小恙,便向郭荣举荐,梁著因此被征入殿中省奉医局,职称奉御,位阶正五品下。
经梁著确诊,王朴患的病为脑卒中,也就是因高血压或气血逆乱导致的中风,这病并不太好根治,但要缓解,只要用药对症还是很快见效。因王朴回京后一连十多天没上朝,郭荣心忧河北战事一旦启动,身边无人出谋划策,这天早朝后便召梁著同行,轻车简从亲往王朴府探视。
皇帝出宫就算不打仪仗带的随从少,但内侍监也会事先通知,王朴听说了赶紧换上官服由老仆扶着出迎,刚到中庭便见长子王侁大开中门恭迎,郭荣在几名内侍的簇拥下进了中门。
“正是多事之秋,臣未能尽职尽责,反倒劳烦陛下如此恩遇,不胜惭愧!”王朴躬身见礼道。
“咦文伯气色甚好啊!梁奉御果然医术不凡!真是幸甚!只是还要不要再用药静养呢?”郭荣不以为意地笑着摆摆手,转头看向侧后梁著。
“回陛下!王相公的病本已治好七八分,想必之前去河阴劳累过度,稍后待微臣再诊断一回,大概有个半年时间定能药到病除。”梁著微笑着颇有信心的样子,医者一般都不会把话说满,他这么说显然还是保守估计。
“惟愿如此寒舍简陋,陛下请”王朴致礼,引郭荣到中堂主位就坐,一边打个眼色,示意儿子王侁带家仆上茶侍候。
郭荣一进中堂,随从侍卫宫人把守门外各处,茶水都要先验试过才能由内侍递进去。郭荣见此皱了皱眉,挥挥手把内侍们打发了出去,这才开口道:“河北军情捷报已过了大名府,再有几天就该抵京了,详情不太清楚,但大体是赢、莫、易、定四州尽复,这样是否要另设节镇重划州县辖区?”
“回陛下!节镇只是权宜之计,不可常设下去,否则有朝一日必定再生尾大不掉之事,因此可恢复义武节度,这样也能巩固前线防御,来年开春战时也有得力节帅可镇守后勤重地。”
“那便以前华州节度孙方谏之弟,易州刺史孙行友出镇,地域州县及军镇该如何分设呢?”郭荣一想就有了人选,孙方谏、孙行友兄弟俩都是莫州人,且颇气节,后汉时便出任易、定两州刺史,屡次击败南犯辽军。
广顺初时,孙行友屡次上书,狂言称:愿得劲卒三千,平定幽州易如反掌。因当时郭威刚立国,时势不合便将其内调,而易、定之地得而复失,如今又再收复,孙方谏却已病逝,孙行友虽有易州刺史之名但已不在任,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孙行友了。
“此事章元贞应在军报中有凑,臣未去前线不了解实情不便定论。如今战事虽提前进行,但出征禁军无需过早征调,以免京中人心不安,应先将后勤粮秣运往前线屯集,地点东面还是沧州,西面可移至任丘,只待水路疏通,禁军便可出征。”王朴考虑得比较全面,战事虽无法预料,但准备要到位。
“只是这样一来,辽军也有了充足的时间布防,甚至有临潢府皮室财下。此战无以取巧,注定会是一场大战啊!”郭荣看似是感慨、期待,但其实内心颇为担忧。
大周如今虽也有近十万匹战马,五万精锐铁骑,禁军总兵力陆续扩充到十万万,但与辽国四十万左右的精锐还是有着极大差距的。若是小战也就罢了,现在看来显然会是一场国战对决,胜者将拥有幽州之险,山河之固;败者将面对无穷的麻烦。
而且,石敬瑭割幽州到如今几十年里,辽军几乎每年都有南侵,而河北藩镇对辽军的战事是败多胜少,虽未再丢城失地,但河北防线一直是很不安全的状态。
郭荣虽在显德二年就定下先北后南的统一天下大政方略,但除了屈指可数的两三名重臣有坚定不移的信心,其他人不过是人云亦云,若公开宣布北伐,恐怕很多朝臣将领会做两手准备,甚至禁军未出京就先造成大乱。
“此乃彪炳史册的大事,成与不成皆由后人评说,无论如何这也是大周举国上下的努力,陛下只须尽力为之,无须过多担忧。”王朴似是看出了郭荣内心的想法,出言开解,沉吟片刻又道:“陛下!北伐备战眼看要加快,臣请先册诸皇子为王以稳国祚,待出征前再立太子监国,如此后顾无忧!”
若是别的大臣如此进言,郭荣心下不免怀疑,但王朴是亲近之臣,郭荣怔了一怔,也就点头同意下来。
数日后,河北捷报抵京,为鼓舞民心士气,郭荣授意范质牵头,率朝中众臣集体上书庆贺。郭荣特意下诏,于腊月二十追加大朝,在京七品以上文武尽皆参加。
郭荣御驾崇元殿接受朝贺,正式下诏:册立皇长子宗训为特进、左卫上将军、封梁王;次子宗让为左骁卫上将军,封燕国公。另有三子熙谨、四子熙诲年幼,也加封为郡公。
另赐南唐进奉使李从善钱二万贯、绢二万匹、银器一万两;赐两浙进奉使吴延福钱三千贯、绢五千匹、银器三十两。
与朝一众文武皆有赏赐,同时又进行了新一轮的节帅移镇,将擅知兵事的名将调到北方沿边,保证来年大战之时边境安全。而立储之意又非常明显,一定程度上也确实起到了稳固人心的作用。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于国有利必定对某些人不利,一些别怀用心者反而因此心生急迫恐惧,悄然加紧了策划布置。
第0486章 作何选择()
显德五年的除夕将至,休朝假期将近,这天夜里一场小雪纷纷扬扬而下,给阴沉沉的天地间凭添了几分肃杀。
清晨没有太阳,只有雪的光亮,东京城银装素裹隐在朦胧之中,高耸的宣德楼上覆盖了一层积雪,稀疏的小雪花还在下着,但早起上朝的官员已然从宣德门出来回衙。
“唉本指望除夕假日回濮州老家与家人团聚,不想今年竟然无假,这般大张旗鼓忙着备边叫辽国有了防备,也不知幽州还能不能收回。”兵部尚书张昭是濮州范县人,字潜夫,年六十五岁,也是四朝老臣了,见惯了朝代更迭,历年与辽军作战少有胜绩,言语间对北伐显然并不看好。
因北伐备战诸事忙碌,皇帝特地下诏,命在京官员依唐时旧例按单双日照样上朝,而地方州以上高级官员也不许随意离开官衙驻地而回老家,但可召家属到驻地过年,所以张昭在抱怨。
“潜夫何出此言?北伐乃国战,正该堂堂正正而战之,何需藏着掖着行诡道?只要我朝君臣意志坚定,三军将士同仇敌忾,总有一日能收回燕云之地。”刑部侍郎、兼判吏部事的薛居正闻言开解,话虽说得在理,但内心深处的忐忑也表露无遗。
“话虽如此,可这个年是不好过啊!”尚书省官署位于御街西面右掖门以南的省府街那边,还有一段路,张昭颇为无奈地说着,并招手引薛居正乘自己的马车同行。
薛居正也并谦让先上去了,张昭正要跟上,这时候在宣德门广场外多时的一名青袍中年文士带着随从过来见礼道:“敢问可是大司马张公?在下赵普,忝为忠武节度判官,代使君前来请张公午时前往潘楼饮几盏烧酒暖暖身子。”
因张昭爵封南阳郡公,而时人称兵部尚书一般尊称为大司马。赵普说着递上了拜贴,张昭笑着点点头接过,忠武节度、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匡胤颇得今上信重,加上这年头武人地位高,他当然不好推脱。但眼下要用兵,肯定是有私事相求,不弄清楚就屁颠屁颠地跑去,要是找个麻烦可怎生是好。
张昭煞有介事地手拿拜贴细看了一会儿,沉吟片刻还是婉拒道:“最近兵部事务比较多,改天有空某再派人通知一声,亲往府上拜会,可好?”
“这也好!张公慢走!”赵普不以为意地笑着拱拱手,目送张昭和薛居正上了马车,这才牵着马往回走,却不是往东去潘楼,而是往尚书省对面景云街鸿胪寺南面的赵家别院而去。
因为这儿离着皇城和尚书省近,禁军调防一般都会走御街和梁门大街这个内城十字中轴线,所以赵家这处别院位置好也没转卖出去,用来安顿到京的下属和幕僚常住。
看门的也是一名老军,见赵普回来适时开门相迎,并接过了马缰拉去照料,赵普过前门径往中庭,老远见堂上冷冷清清,不过里面却依稀有人说话,中堂后面是一个小厅,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里面烧了地龙,推开门就有一股热气扑而来。
“则平回来了?张公意向如何?”坐在上首屏风前的条案后正是赵匡胤,他是早朝后抽空过来召几名幕僚议事,见赵普回来就迫不急待地问。
“与张公素昧平生,拜贴是下了,但愿不愿意帮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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