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踩死,等两军交错而过,三角形的阵列一下就变成了狭长的一线,侧后张开的尾冀受到打击最为严重,基本都丢下了。
“该死的”李光信又惊又怒,回头见白亭军冲过去后又再次合拢,但阵列梯队没之前那么严整了。李光信大声怒吼传令,想要分兵出击,但这时前方十余步外打头的军官根本听不见,下意识率部调头转向,绕了个大圈子再次杀回。
不想白亭军合拢后的马队仍在疾奔,直接冲向远处的缓坡,将夏绥军远远抛在了后面数百步,一路狂奔到了缓坡一半处蓦地横向前冲转弯,也从高处冲下加速,斜向夏缓军疾奔而来。
“好!这马术真他娘的绝了,一举抢占夏绥军的地利优势,白亭军都使叫什么来着,真是狡诈得很呐!”史彦超在后方远远望见,不由大声称赞,顿时觉得蕃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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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3章 辽国大敌()
部将在战场上的狡诈,当然是主帅的幸运。步阵中军帅旗前方,临时以两驾辎重马车拼在一起,再以空置木箱在车顶搭建的三四丈瞭望塔上,章钺双手举着有些粗劣笨重的黄铜铸造双筒望远镜,清楚地鸟瞰整个战场。
人的清晰视线范围只有三四里,这三只成功打造的望远镜中最好的一个虽然也才五倍,重约七斤,长得有点夸张,是他后世用过的军用望远镜三倍那么长,里面的棱镜、凸镜采用了烧得最好的玻璃,显像效果不是很好,但确实能凑合用了。
章钺看见这一幕不由心生惊喜,苏论阿钵这一手玩得漂亮,镇远军马队是他最早带出来的,要做到这点都很有难度,然而蕃人玩起来游刃有余。
果然,白亭军冲上缓坡半腰完成调头再杀向夏绥军侧冀,李光信这时虽反应过来,但棋差一着的后果就是完全跟不上节凑,勉强以侧前迎击苏论阿钵部,互射一轮箭雨后总算短兵相接,可这时他不但失去地形优势,兵力也相差不大了。
而此消彼长,白亭军借势冲杀,仅仅接阵后一会儿的滞涩便将夏绥军斜向冲了个对穿,两军前队冲过了,后队跟上时混战一团,渐渐相错而过,进行新一轮的冲锋。
南面战场优势自不待言,北面侧冀呼战正酣,两军已完成了一次对冲接敌,卞极的马队冲到缓坡下完成了调头,正在小跑整队。章钺放下太过沉重的望远镜,舒缓了一下酸麻的手臂又举起望向北面,那边是卞极率“突骑军”五个马团出战了,他需要军功,初次正面迎战辽军也需要猛将。
卞极所用马军战术是镇远军发展来的,一般采用正面硬抗硬冲击,按正常两轮强弩加一轮透甲锥,辽军轻骑铠甲与大周普通节镇牙军差不多,锋矢阵前端五百骑也就与禁军铁甲相当,二波次强弩和透甲锥照样给予沉重打击,锥头部位已基本消失了,人马翻倒造成的障碍让后面队形也稀薄凌乱。
卞极带兵一向喜欢身先士卒,他骑乘的河曲良驹是河湟大酋温梵的坐骑,加上会州出产的精良冷锻甲,全精钢打造的大圆盾防御,让他更是有恃无恐。身后的三百亲兵更是他自己的老部属,无论是配合还是传令,都有相当高的默契。
前一轮肉博接战可谓势均力敌,辽军马术自然不差,遭遇强弩和透甲锥还是首次吃亏,这下失了先手,而骑射技艺强过突骑军却被铠甲抵消,正面肉博时,辽军完全是凭着悍勇和骑技巧扳回一点,这种情况下,两军是互相破阵,互相混战了一会儿,错阵的时间要长得多。
辽国骑兵建制已趋成熟,为十夫长、队长、百夫长、百将、千夫长,之后就是辖五千兵的高级军官,装备配置精良却混杂,每兵按一百二十步到三十步的长短射程加备用配弓四张,分别为长弓、角弓、稍弓、格弓,长弓为远程,角弓为中程,后两者是近战使用,可射破甲箭。
这种配置是仿唐而来的,箭矢视用途分为多类,每兵有三壶。锋矢前几个梯队都是骑枪,中间有狼牙棒、眉尖刀、铁棍、朴刀、长柄雷公锤、连枷等,看起来混乱不一致,后梯队则都是加长的大一号弯刀。
不用说,前面是来自西京大同府在编镇军,中后是地方杂牌部队,甚至有可能是部族护帐军。卞极对辽军并不陌生,除了皮室军和宫帐军他没交手过,多次袭击过幽州兵,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某分兵迂回,前阵交给你了!”趁着整队慢跑加快的小会儿时间,卞极简单地大喊了一声,将前锋交给了身后的亲兵指挥使卞英,这是他的侄子,中等壮实的身材,武艺只比他稍差点,使的是一柄制式斩马刀。
也不知卞英听到没有,卞极策马离队停驻一边,马队仍滚滚向前,冲过去的军官和士兵们不明所以,频频回头张望,等尾部断后的阎成望那一队过来,卞极驱马上前,在侧边跟上,连续重复打了几个手势,阎成望才看清楚,心中顿时明白。
马队在战场上跑动起来,马蹄声和随着战马起伏晃动的人影完全混淆了视听,只能跟着前方走,中途要变阵大多靠军官之间的反应和默契,慢跑时也能以手势传令。
马队越奔越快,而尾部一个团却慢慢拉开了约数十步的距离,以便随时调头,辽军是从对面冲来,正面视角看不到队尾。
眼看两军又相距两百步就要接战,卞极手提他独有的标志性镔铁棍向前一挥,同时大喝:“一团跟我冲!”
阎成望带队跟上,千骑小队突然转向,不想这时对面辽军居然想到一块儿也分出一千骑迂回过来,又是一次硬拼,小队辽军却无法正面挡住卞极和镇远军马一团,两轮劲弩和密集的透甲锥集中打击,前队一下被打出一块凹陷,突破得非常轻松。
千骑斜刺里直扑接近的辽军中后,卞极在前挥棍左右猛击,中者无不落马,后面外侧是一长线的大蜈蚣一样横伸出来的长柄斩马刀,借着马力冲锋沿途收割,一举将辽军后切割拦截了下来。
马队冲锋搅得黄尘滚滚,视野越来越模糊,章钺在中军瞭望台上看得热血沸腾,很想提枪下去冲杀,但身居高位的一军主帅,亲临战阵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人就是这样,在得到一些的同时,却也失去一些。
左、右先头出击的马队都不占优势了,远处缓坡上观战的李彝殷和耶律休哥脸色都有点难看,这时若不增兵,那两支马队就要败回来了。
“耶律将军!增兵吧!”李彝殷有些着急,周军步阵还没动手呢,马军的势头不压下去,士气低迷下很难持久作战。
“急什么?某不过是前锋,挞烈还没到呢!听说这位章太尉曾是个屠夫,当年还被高谟翰俘虏过,他的马军竟有这么强的战力,难怪能收复河湟。此人不但是西平王之大敌,若任由大周重用,恐怕也是我辽国之大敌啊!”想到高谟翰当年被阵斩于浮滹河,耶律休哥略有些恼怒。
他是近两年才听说过章钺发迹的一些事迹,当年章钺阵斩高谟翰,不少辽国将领都暗中记住了他的名字,之后也就忘了这事,不想高平之战,章钺又阵斩张元徽,再一次引起了辽国一些将领的注意。之后征秦凤、复河湟,可谓声名鹊起,加上折逋葛支出使上京大肆宣扬,终于引起辽国高层的重视,反倒是在大周,章钺声名不显。
“正是如此!这个章屠非常好战,自从军以来,大周每战皆有他的身影。”李彝殷是在会宁之战后才知道章钺,但那时也不重视,河湟之战后才引以为大敌。
而西京留守耶律挞烈虽然许诺出兵,耶律休哥也多次提到,但至今还没动静,派驻在北面黄河岸的哨探也没消息回来,李彝殷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就算辽国重视西北,但也不会重视到这个程度。
李彝殷转头看看耶律休哥,心情很是复杂,若耶律挞烈真率兵前来,他反而要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问题,所以最好是趁着现在一次打疼了周军,再派使去东京请罪,赶紧把这次失败的挑衅搪塞过去,否则,严重的后果,李彝殷不敢想像下去。
当然了,若这次没起兵也不一定就有好结果,大周一天天强大,势必有一天会对移镇,行不通便会用兵,早晚总是要打的,归根结底还是党项人根基太过薄弱。
两人正说着,战场上又有变化了,南面白亭军以少打多越战越勇,夏绥军已损兵一半还在苦苦支撑,而北面辽军也被压着打,败势已显露无遗。
“耶律将军!再拖对我们只会越来越不利”李彝殷有些沉不住气,自去年决定起兵出战以来,除开始几场小胜,周军反应过来后一直僵持,他急城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让士兵们看到希望。
“让他们再耗一会儿,听说西平王麾下有一支精兵称为铁鹞子,另外训练了一支精锐步兵,这次是否可以见识一下?”耶律休哥眯着眼睛远望战场也没回头,却突然提起了这个。
“呵呵哪里称得上什么精兵,就是训练得多点,没有好的兵甲装备,连大辽地方驻兵都比不上,倒叫耶律将军高看了。”李彝殷笑着遮掩,大战才开始,自然没有先亮底牌的道理。
“既如此,那就再增兵一万,但求一次解决那两支马军!”耶律休哥本有保存实力的念头,但这时想到章钺,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派人通知耶律挞烈,必须要出兵!
见己方马军被分割后势头大减,确实难以取胜,耶律休哥寻思着,就看增兵之下,与周军马队兵力相当能否扳回劣势。若不能,哪怕拼光本部兵力,待耶律挞烈赶来,那时此消彼长,取胜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第0444章 突击猛将()
耶律休哥下定决心,当即打马从大军阵前空处回归本阵,命亲兵找来耶律斜轸、耶律沙、萧不阿列等领兵大将,一脸冷峻严肃地扫视一圈,见众将都有些不明所以,便又再强调。
“诸位都看到了吗?大周近年夺得河湟之地,沿边诸镇配有大量河曲良驹,战力已与我大辽精骑不相上下,若任由其坐大,对我大辽西南是一个巨大威胁,因此,我军既来之,须全力以赴,哪怕不能夺取朔方之地,也必须将这两支精骑彻底歼灭。”
“这郎君言过其实了吧,周军马术一般,不过是仗着兵甲之利,怎可与大辽精骑相提并论。萧伊喇失了先手,待适应过来肯定能扭转战局。”耶律沙年纪与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等人年龄相仿,也才二十多岁,但为人如其长相一样,粗豪而不失勇武,心思却没那么细,当下不以为然。
“你们也如此看么?”耶律休哥双目一瞪,转头看向耶律斜轸、萧不阿列等人。
“郎君但有所命,我等自当死战,可想不到那么长远的事。”萧不阿里是辽国后族奚人出身,显然也只是个武夫。
耶律斜轸,字韩隐,他的祖父耶律曷鲁是阿保机的族兄,在皇族中地位很高,而且为人处事大度温和,比较有才气,但在上京众多权贵之中也没什么特别,还是近年随耶律休哥平定西北金山一带的乌古烈部叛乱,这才被耶律屋质所重视。此时他在旁没有开口,但微笑点头的样子显是比较认同。
“郎君其实有两个选择,要么在此地与周军步骑决一死战,要么退保五原坚守,只要西京大郎君涅鲁衮一到,我军兵力雄厚,随时可以再攻灵州。”
若按常理耶律斜轸说得不错,但他比自己年轻几岁,久居上京并不太清楚地方民情,辽国疆域广大,但其实是半农半牧式的部族联盟混合体,富饶之地主要集中在临潢府、幽州、辽东一带,大同府这边要差得多,契丹本部精兵要压制阴山北面倒踢岭黑头鞑靼、白头鞑靼等部族。
所以耶律挞烈虽承诺李彝殷会亲自出征应援,但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万骑,而且不会是契丹本部,很有可能调山北倒踢岭的鞑靼兵南下,好通过战争削减其青壮人口,达到更稳固的统治目的。
“不必如此费事,若退保五原岂不是要被周军围城诸位下去准备,韩隐率万骑出战吧!”耶律休哥不耐烦地一挥手,断然下令道。
耶律斜轸坐在马背躬身一礼,转而打马归队传令,调出两千精骑为前军,后面八千骑分为左右两队,跟在前军之后列成一个品字形的三个锥形锋矢阵。因为马队兵力太多,要调动起来是很费事的,远不是几千人的骑队可瞬间完成。
经过这一会儿的拖延,缓坡下战场上的萧伊喇部损兵减员近兰,快支撑不住了。阵列刚完成,耶律斜轸便一声令下,身后的传令兵鼓着腮帮子拼命地吹了号角,辽军万骑开始启动加速。
几乎就在同时,南面的夏绥军中也响起了呜咽的号角应和,李光睿以五百铁鹞子打头开路,与李家精锐三千骑编组为前军,而后面七千骑镇军战力稍逊一筹,只与前军组为两阵。
夏、辽联军一调动,远在三四里外的步阵中,章钺马上就发觉,并推断出他们的意图,随之传令北面左冀马军主将高长海、杜延晖,南面右冀史彦超、沈般若,让他们全军出动,务必拖住敌军一点点消耗。
一万二对一万五,马军与敌军兵力差不多的情况下,章钺还是很有信心的,就与敌军拼消耗,慢慢地把他们吊出来全力进攻,这样步军才能投入作战,否则还是被动了。
西北之地产粮不高,训练太多的马军别说伤不起,政治风险也难以承担,所以章钺虽让河湟各镇扩编了一些马军,但仍是以步军为主,而马步的比例,一般则为三比七。运送粮草辎重多用马车,骡马队的话载重运量少,而且更加耗粮。
夏、辽联军马队势挟风雷,如浪潮般从缓坡上滚滚而下,直冲向南北两冀,而位于周军步阵外围两三里的战场上,交战的双方为免被主力马队冲撞践踏,远远地逃开后,又立即战在一处,来回冲杀不断。
前一场战斗让战场灰尘四起,笼罩着一地人马尸体遍地,但后面两方的马队紧随而来,又在战场上冲杀碰撞践踏,临近黄昏的朔风冰寒刺骨,但没有人顾得上。
周军北面左冀是章钺苦心经营数年打造出来的西北突骑,精良的装备弥补了马术骑射的不足,与辽军势均力敌。而南面右冀有白亭军、神乌军七千骑,加上史彦超的殿前司铁骑军五千,实际上比夏绥军战力稍强。
小半个时辰过去,左冀战场如前一场战斗一样中规中距,局势未见明朗。但右冀面对李光睿的“铁鹞子”,神乌军三千五百骑在前吃了大亏,那是清一色铁甲重骑,横排梯队之间都以小儿手指粗的铁链相连,除了透甲锥让其损失了前排,但接战后几乎被直接突破。
位处中后的史彦超也是措不及防,五千铁骑军也被切为了两半,这让史彦超勃然大怒,凶性大发,率三百亲兵脱离大队来了个急转,丢下主力一部与神乌军继续与夏绥军缠斗,而他竟率三百骑向南一阵疾奔,拦住冲过来的李光信那两千余骑迎头一击,与苏论阿钵完成一次完美的穿插切割,李光信部久战已疲,一举大溃。
史彦超没有追杀围歼,调头又杀回战场,以高速机动优势追上那支重骑,投掷完所有的透甲锥后终于将之打残,但这样一来,周军马队有点群龙无首,各自追着夏绥军作战。
史彦超只能算是一员突击猛将,显然却不擅长掌控节凑进行全局性的指挥调度,所部阵列分成了三支马队,好在各军军官都不差,在重骑被解决一半,锐气消失殆尽之后,仍能分而不散,史彦超每次正面硬憾,而苏论阿钵与王廷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