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张智兴带亲兵们牵马在院外等着,章钺上前喊话:“有人在家吗?”
连喊了几声,终于有脚步声传来,一名年老的仆妇打开了院门,显然不认识章钺等人,但见几人手里都提着礼品,便客气地问:“你们找我家郎君吗?不巧得很,他去访友了,也不知今天能不能回来,要不几位贵客明天再来吧!”
“你家老夫人也不在吗?但不知封先生去哪里访友,若是近的话,我可以赶去找人呐!”章钺一听,顿时有点着急了。
“要不你等等,我去找夫人回来!”老仆妇犹豫了一下,转身出门去找人了。
章钺只好在院中闲逛,堂屋大门敞开着,里面装饰简朴,光线还很暗,有五间正房,这算是典型的小产之家了。院子角落处有一口井,十几只鸡鸭在井边水沟里寻找吃食,井旁边的杈子架了竹竿,晾晒着老人才穿的深色衣物,居然也没看到年轻女人和小孩的,看来这个封乾厚也没成家。
不多时,封乾厚的母亲罗氏手里挽着菜篮子,带着仆妇进了小院,见章钺双手抱臂在院中站着,便回头埋怨仆妇没好好招待。
“晚辈章钺见过夫人!”章钺上前见礼,又喊张智兴等亲兵将礼物送进了正堂。
“章将军何必破费,折煞老身了,且进屋里坐吧!只是我儿孝德去城西渚水访友了,若有要事,老身派人去喊他回来如何?”罗氏见亲兵们将礼物放在了桌案上,又不好推辞,便试探着问。
“孝德可是封先生表字么?渚水离这儿有多远?”章钺口称封乾厚为先生,态度可谓是恭敬之极了,心里寻思着,若不远的话,就干脆再跑一趟。
“城西二十里就是渚水镇,倒也不远,孝德就是我儿表字了,他竟没告诉你么?”罗氏有些惊讶,弄不清章钺和自己儿子的关系,以及来意。
“是这样的!昨天东京来了旨意,我升了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还有差事要做,可身边也没个管理帐目和处理文案的人,想请封先生帮忙,不知夫人意下如何?”章钺态度诚恳,干脆直说。
“哦这是好事呀!孝德这些年四处浪荡,高不成低不就,老大不小了也没成个家,若有个差事做着也是好的,老身年纪虽大了,可还能动弹,也用不着他照顾。只是章将军要去哪里办差?平时能不能抽空回来?”罗氏听了很高兴,但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就有些犹豫。
“哪里办差恕我不好明说,但是离唐州不会太远,封先生若去了,自然可以随时回来!”章钺便打消她的顾虑。
“那好吧!你到城西渚水镇找韩老太公的家,他家大郎韩盛和我儿是至交,就算不在那儿,他也能帮你找到人!”
“多谢了!我这就去找人”
章钺没心思闲话,急匆匆地出门,带上亲兵骑马赶到城西渚水镇找乡人一打听,很快就到了韩家门前,这是一座高门大宅,前院门楼修建得很有气势。章钺上前敲门,等门房露面后亮明身份,说明来意。不想门房告诉他,封乾厚和他家大郎韩盛一起去渚水划船钓鱼了。
章钺郁闷的要死,可不想多耽搁,又带上亲兵,让韩家门房带路,赶去渚水岸边找人。到了地头,河边居然有个亭子,里面坐了二男两女,看样子正在下棋,完全是谈情说爱的节凑,还说是钓鱼,原来是钓美人鱼了。
“封先生!你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却找的我好苦啊!”章钺不及下马,老远就喊道。
“咦?你可真会找!既来了,就进来坐坐再回去不迟。”封乾厚很是意外地苦笑,忙起身相迎,转而给几人介绍道:“这是东京殿前司的章指挥,表字元贞,前些时日封某得以出狱,多承其秉公办案。”
“呵呵章某也是受朝中敕命办差,不出差错已是万幸了!”章钺谦逊地应付着,很有些不耐,但又不好表现出来。
“乡闲野士韩盛韩德瑜有礼了!章指挥请坐!”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起身,微笑着拱手为礼。
旁边两名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见来了客人,忙拿起帷帽戴上,起身避开,走出亭子还不时回头张望。封乾厚笑着挥了挥手,就这样打发两名女子离开了。
“不必客气,二位也请坐吧!”章钺只好招呼了一声,在亭中石凳上坐下,又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封乾厚和韩盛相视良久,二人眉来眼去,也不知在交换什么意见,搞得气氛很是古怪。
章钺有些弄不清两人的意思,却听封乾厚有些腼腆地笑着说:“实不相瞒,半年前我就相中了一门婚事,后来入狱了这事一直拖着,所以最近正在准备彩礼,择吉日纳吉、纳征,实在是去不了。这是我好友,才能胜我良多,你若实在需要幕僚,可先请德瑜贤弟,待来年有空了,我再来帮你,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说得,章钺只好同意下来,当晚在韩家住下,早上由封乾厚送出渚水镇。
第0038章 将欲行()
韩盛也曾参加过科举,见识和办事能力也是有的,但比封乾厚要稍逊一筹,回程时章钺就特地考校了一番,两人一路相谈甚欢。求才而未得其人,反而耽误了一天半时间,不过也算是没白跑一趟。
下午回营,章钺先找温元恺问了唐州事务的处理进度。少府监马从斌已经分派人手去接收牛头寨矿场,以及下马县大量的甲料作坊和工匠,还有一大批犯官,这都是要带回东京的。
唐州事务已与自己无关,章钺带着韩盛住进营房,将原本由李德良管着的后勤粮草、财务帐本都托付给他,终于可以抽身而出,处理一下自己的私事。
回到自己的营房小院,里面完全变样,秋香和小荷将前后进几个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案几和杂物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有程雅婵一副没事人样,悠闲地坐在后进正堂上看书。
“阿郎回来啦!”两个小婢迎出来,叠手腰间,屈膝蹲身盈盈一福,看得章钺也是赏心悦目,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小美女!我又要出差了,你们要搬家喽!”章钺大笑着说。
“早知道了!外面的士兵们都在收拾行装呢!”程雅婵坐着没动,放下书本懒洋洋地说。
“那还不过来给你家老爷捶捶肩,以后不知几时再相见呢!”章钺上前坐下,笑着调侃。
“得了吧你,才多大的人?你这么说,果然是不打算带上我们了么?”程雅婵原是东京教坊司歌舞伎,被皇帝赐给了侯章,哪知才半年多点,又换了主人,不过这任主人明显要好多了,至少会尊重她,没把她当下人看。
“明天傍晚送你们去泌阳酒楼暂时住着,会有人照顾,安全也没问题,想帮我做事也行,反正那个卖身契也还给了你们,若有看中的年轻小郎君,想把自己嫁出去也可以!”有李德良带亲兵在那儿,再给新任的州司马常德本打个招呼,这完全没有问题。
“嫁出去?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后悔哦!”程雅婵嫣然一笑,看得章钺一阵失神,直想把两名小婢打发出去,将程雅婵抱在怀里一阵猛啃。
“缘份天注定!我才不后悔,但你一定会后悔的”章钺满不在乎,意有所指地说。
“嗯我是得承认,某人还算不坏,但那眼睛嘛,不要总是那样看人家好么?”说这话的时候,程雅婵漫不经心的样子,但眉眼带笑含羞,暴露出内心的窃喜。
“若连美女都不看,那还看什么?”章钺火辣辣的眼神,渐渐由她腰间襦裙那很好看的皱褶上移,在身前停留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继续向上,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了什么,心中大喜,好像有戏了。
山不就我我就山,立即起身到了程雅婵身旁,可惜那矮榻太小,坐不了两个人,他只好挨近站着,程雅婵也没像平时一样起身避开。
章钺顿时受到莫大鼓励,躬下身去凑到那晶莹如玉的耳朵旁,低声说:“那今晚侍侯我洗浴可好?”
“不行!”程雅婵并不惊讶,心中有点好笑,某人这要求提了几次被拒,还屡教不改,不过另一个要求倒是可以答应他了,反正不知多久才能见着。
“那现在侍侯我洗头可好?”章钺说着,已经不抱希望了。
“可以!”程雅婵答应得很爽快,却又转过头道:“前提是你必须把爪子收起来,上次秋香给你洗头,当我没看见么?我要是不出声,你是不是要把她的腰带解了?”
“啊没有啦!”秋香就在旁边,听着两人的话正忍着笑,忽听说到自己了,立即捂着红红的小脸,飞快地跑了出去。
“咳咳哪有?我就是看她腰带上的蝴蝶结很好看而已”章钺讪笑着抵赖不认。
“是么?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程雅婵似笑非笑地揭穿了。
“咳咳被你这么一说,表示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情了!”章钺自嘲地哀叹,这小美妞太厉害了,让她一点点,她就能得寸进尺,也就刚来两天老实点。
“你要是守规距一点,说不定我也会给你奖励哦”程雅婵站起身,低声说了一句,飞快地去准备。
我想要的奖励,你怕是不会给的,章钺心里明白,暗暗抱怨侯章多事,要是就送这一个,说不定就轻松拿下了。
章钺连夜找来各营军官的名册,重新安排一下人事任命,以后还要上报殿前司备案,目前主要是选拔称职的军官,一天是来不及了,只能把几个不太称职的唐州乡兵指挥使降职,换上成德军中调来的人,这些人现在已经归心。
次日早上士兵们照常出操,章钺则正式公布了新的任命,因为目前其实没有正式的番号,所属为禁军殿前司散员,章钺又升为散员副都指挥使,出使荆南的元从押班,这个是临时差遣,不过也算名正言顺,权威还是有的。
第一指挥仍以杨守真、何驹为正副使,指挥使一级都是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从八品下的宣节副尉,这是武散官。下级是都头、队正,时间紧迫来不及调换,若遇上战事,会出现兵不识将,将不知兵的现象,那就玩大了。
第二指挥仍以薛文谦为正,史成弘为副,此人原出身成德军都头,三十来岁,能力不俗,擅长骑射,只是平时不太恭顺。
第三指挥升副都头明金荣为正,韩忠明为副,后者原为唐州乡兵副指挥,年约二十多岁,能读书识字算帐,资质很不错,所以能够平调。
第四指挥升调宗景澄为正,他回东京一趟,也没拿到副都虞侯的诰身,章钺暂时没权力提升他,只能申报。以原邓州乡兵指挥张从昭为副,此人三十来岁,只是太粗暴,好打骂士卒,被降职处分了。
第五指挥未作调整,仍延用唐州乡兵编制,以韩志平为正,商华庆为副,两人也都是三十来岁,正值壮年,武艺也还过得去,也有威望服众。
第六指挥原是完整满编的邓州乡兵,两名主将都被降为了都头,换上了原成德军的权道谨、阎成望,这两人都骑射好手,压住乡兵们完全不成问题。
最后就是侍从了,幕僚参谋团队还没形成,全部由韩盛负责,亲兵队兼押衙、传令。由队升级为骑兵都,这可是搜刮来的唐州战马,以张智兴为都头,原唐州乡兵陈嘉为副都头,小兵义谦也跟着水涨船高,做了亲兵伙长。这当然是陈嘉有意提拔的,他可是记得,那晚章钺对这个傻大个的小兵,很感兴趣的样子。
临时任命下达,再让各营指挥使去领走自己的部属,与下级军官会面,熟悉自己的士兵,打点好行装,处理完善后诸事,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0039章 潭州乱()
天刚蒙蒙亮,章钺按时领兵出营,在南城门外两里列阵等候。不多时,城门开启,几辆马车先出城,紧随其后的是一千禁军打着照明火把,在空地上停驻了。
章钺打马上前,与几位上官一一见礼,然后按既定的行军序列,以押班兼副都虞侯药可均率一指挥在前开路,药重遇率一指挥居中护卫乘车的边光范、刘涛,以及四五车朝中赏赐给荆南渤海郡公高保融的礼物,章钺则率本部人马走后面。
药重遇是镇州节帅药元福的长子,年约四十来岁,之前也是官任殿前司散指挥使,最近才升为都使;而药可均则是他三弟,三十多岁正当壮年,之前为内殿直,是何继筠麾下,也是刚调出来为副都侯。
将要共事的人,章钺之前都已经拜访,但都不熟悉,再说自己领六个指挥三千兵,却为副都使,还不知人家有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自然就懒得上前搭话。
路上到达平氏县休整补给一番后继续南下,过隋州未作停留,沿途只例行补给粮草物资,七天后到达安远军辖地郢州。刚刚到任的安远军节帅李洪义也到了郢州,率州衙官吏打起全副仪仗出迎,四千禁军在此驻扎下来。
李洪义本是前朝高祖刘知远的妻弟,但为人平庸怯懦。后汉少帝刘承佑想剪除权臣,命供奉官孟业带诏书给李洪义,让他谋杀时任侍卫司步军都指挥使的王殷,但李洪义害怕王殷发觉,把这事拖了下来,还带孟业去见王殷,最后这道诏书就到了时任邺都留守的郭威手里,于是,乾佑之乱爆发。
郭威即位后,也未清算诛连刘氏宗族,李太后还在宫中奉养,部分亲族还继续被重用为官,这个李洪义也是其中之一。
当晚,又是大摆宴席,但与会的人并不多,也就是李洪义带了郢州刺史出来接待边光范、刘涛等高阶文官,郢州防御使则接待随行武官。
章钺自然也是坐上嘉宾,但他并没什么兴致,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应酬。酒过三巡后,气氛开始热烈随意,大伙儿纷纷起身离席敬酒,相熟的都坐到了一起,互相攀谈。
章钺只带了韩盛前来,两人喝了几杯,都是昏昏欲睡。这时,散员都使药重遇端着酒盏过来,章钺忙起身相迎,三人喝了几杯,寒暄了几句,药重遇在旁坐下,就这次出使荆南的事侃侃而谈。
“南楚马氏向来窝里斗,去年初,楚军马步都指挥使徐威、左右军马步使陈敬达等人作乱,囚楚王马希萼于衡山。立其弟马希崇为武安留后。朗州大将刘言闻讯,以篡位的名义发兵讨逆,屯于益阳。马希崇一面调兵抵抗,一面向南唐主李景求援。于是,南唐趁机以信州刺史边镐出兵灭楚,马氏宗族全被送往南唐都城金陵。”
药重遇接着说道:“去年十月,岭南南汉主刘晟见有机可乘,也出兵夺取原属南楚的岭南桂管一带八州之地。这引起新附南唐的楚将王进逵、周行逢等人的不满,力劝武平军留后刘言出兵驱逐南唐边镐。
至今年十月,刘言以王逵、周行逢、何敬真等十人为将,又以蛮酋土团都指挥使刘瑫率兵威慑溆州诸蛮,率兵数万分道出击,南唐湖南节度使边镐、岳州刺史宋德权弃城逃跑。刘言于十月初三到长沙,十五日王进逵进入潭州,尽复楚国旧地。十一月初四,荆南高保融代刘言转为上凑,所以,才有我们这次出使。”
“也就是说,出使荆南只是明面上的,同时也可作为后援,南下潭州分一杯羹才是真正目的,是吗?”章钺很快就听懂了,尽管他之前对这些一知半解,在唐州也未听到任何消息。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但朝中相公们又担心出兵干涉,会引起楚将刘言等人的忌惮,所以实际上,就是以我们三千五百兵赴潭州,以太子宾客边大夫出使荆南,刘少府行客省使,随我们南下。”药重遇笑道。
“我明白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