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两人中考那就很不错了啊!我家也无人在军中,仅有两个在州衙,一个在府衙,孙子一辈这次有五人应考,也不知能不能行。今年考场仍在学馆,名义上是皇甫参军主持,但我听说其实是节度府衙在主掌此事,操办得太急,也不清楚章大帅的喜好,想送礼投卷没好上门啊!”席氏家主与梁载誉私交不错,两人自在州衙前庭角落小声交谈。
“话说我被州衙释放,据说就是章大帅发话了,否则有胡氏闹腾不休,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被这事搞得焦头烂额,也没顾得上门感谢章大帅,要不待会儿案子结了,派人找柳衙推探探,设宴感谢也不知章大帅会不会来!”梁载誉有点忐忑地说。
两人正说着,便听州衙门外一阵人声喧哗,胡氏家主胡文庸的族弟与另几家家主进了州衙前庭,见了梁载誉便投来不善的目光。
“嘿嘿你看!胡家那二哥儿还不依不饶,硬是要把杀人的罪名栽到我头上,说到底还不是欺我家在军中无人,蓄意图谋我家田产商铺么,起这念头好几年了,我怎会不知。他家人强抢佃户人家小娘,当晚不知怎么就出事,却赖到我头上,错非我那晚正在他府上饮酒,竟空惹了这身骚!”梁载誉愤愤不平道。
“章使君到!闲杂人等暂避!”州衙外又传来一声高喝,就见一名微黑方脸,身着紫袍的高大年轻人大步进来,在身后幕僚和随从押衙簇拥下,直接过去进了仪门。
“那就是章大帅?真是年轻呐!”前庭大院里的豪族家主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州刺史杜常兴喝令升堂的声音,案子要开始审理了。一名州衙小吏出来喊了一声,各族家主们便随着进仪门,到州衙大堂外旁听断案。
因为涉及泾州大族,庶民们可不敢前来围观,大堂上除了侧位旁听的章钺和随从们,另外都是州衙官吏,听说案子要审了才回衙,不然大正月头的,还没到开衙办公的日子谁愿意来。
“带被告梁载誉!原告胡二郎!奴仆胡管家、民女王喜妹四人上堂!”司法参军张可举低喝一声,小吏们便过来相请,梁载誉只好上堂,面向诸位官人拱手,淡定自若。
刺史杜常兴见人员到齐,干咳一声开口道:“胡二郎!经州衙司法参军张可举再三调查,确认被告梁载誉无作案时间和动机,州衙已判无罪释放,现有人为证!”
杜常兴一挥手,张可举便带胡管家和王喜妹上前,并示意他们开口。胡管家一脸悲怆之色,愤怒地说:“小人是参军胡文庸府上管家,因之前小郎君将王氏女王喜妹强抢进府上猥狭欺辱,被老爷发现事败,禁足在后院。本待王氏女家中还清租钱便放了,不想那晚老爷醉酒欲如厕,结果误进柴房,见王喜妹竟起…淫…心,是小人用衣带将老爷勒死,只为了救这王喜妹!”
众人闻言一阵惊呼,家奴为救一个卑贱的佃户之女,竟然杀了家主,这实在太荒唐了吧?章钺听了也很是意外,转头看向杜常兴。
“胡管家!你你你你胡说!”胡二郎不敢置信地喝道。
“休得恬燥!胡管家!你是胡氏家奴,不忠心事主也就罢了,却为何吃里扒外啊?”刺史杜常兴其实已了解案情经过,现在不过是走过场。
“因为王喜妹其实是小人之女,其母丧夫后与小人私结连理未经官府,是以我家老爷也不知情,但小人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辱!”胡管家悲愤地抹了一把老泪,哀声叹道。
接下来,杜常兴又与梁载誉对证了那晚他与胡文庸喝酒的时间,案情完全明白,确实是胡家自己的事。但梁载誉洗脱嫌疑马上倒打一耙,向杜常兴诉苦道:“除夕夜里我家在城外的一座庄园起火,五六百石粮食被焚烧一空,奴仆烧死十人,疑是胡家所为,请使君做主!”
吓!六七百石粮就是数万斤啊!果然是肥羊!章钺暗暗惊叹,地主的能量果然很强大。下首旁听的家主们听得一阵阵皱眉,暗怪梁载誉乱说,这下把大伙儿的家底也都暴露了。
“此事本官也有查明,胡二郎!你可认罪?”杜常兴喝问道。
胡二郎大惊失色,讷讷说不出话来。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按律法宣判,胡文庸德行有亏,咎由自取,人死不予追究。胡二郎纵火行凶,判立决!并查抄其部分家产赔偿梁载誉。受害民女王喜妹当堂释放,胡管家以奴仆身份谋逆,也判斩立决!
之后,杜常兴请章钺上位,顺势宣布征集八千石粮草备战,让各家家主分摊。每家四五百石而已,豪族们还是很容易拿出来的,但没好处的事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几百石粮也值百多贯钱的。
“杜使君!不知者不罪,某错害了梁氏,以致纵火伤人,请宽恕赦免,愿出两千石粮食赎罪!”这年头所谓罪名本就形同虚设,豪族以钱粮赎罪本就是常有的事,胡二郎便看到了脱罪的希望。
“罚你出粮三千石免除死罪,重打五十板以儆效尤!到场者其余每家出粮五百石,诸位可有意见?”章钺可没兴趣在这种小事上磨叽,一言而决,假意商量着问。
“某家没意见!谢使君恕罪!”胡二郎小鸡啄米般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梁家也无意见,胡氏当赔付粮食加烧毁的庄园宅院应为千石,愿捐赠节度府衙!”梁载誉也站出来,故作大方地说。
这两家一表态,其余各家家主面面相觑,半天无人应声,一齐抬头望着章钺,等他许诺好处,不料章钺冷哼一声,一甩袍袖大步出了州衙。
“诸位诸位!朝庭钦命对凉州用兵,军粮是永兴军府调付,而诸位捐粮是为泾源镇兵操练所用,这是用在本镇儿郎身上,若惹得章使君不高兴,恐怕不好办吧?”杜常兴见此,便赶紧圆场,因为这主要还是州衙收不上来税粮,当然是有责任的,他也担心章钺逼着自己催要。
“如今青黄不接的,我等家中虽有些余粮也要备荒,再说我等也不能白白出粮吧?”一名身材富态的中年人小心试探着问。
“砰”的一声,牙军副都使刘文伯可是泾州老军官,深知这些土老财的家势财力,卑劣恶习,狠狠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尔等想要什么?使君让尔等出粮,那是给尔等一个机会,看着办吧!愿出粮的也听好了,休要以霉变陈粮搪塞!”(。)
第0342章 人才储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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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恰是雪后初晴,春寒料峭。泾州乡举科试正式举行,治下四州前来应试的学子共有两百多人,将破旧逼仄的学馆挤了个水泄不通。
章钺调来三百牙兵维持举场秩序,让封乾厚率节度府衙属从及州衙数十名官吏前来监考。章钺亲自主持了乡举开考礼仪,待学子进入学馆考场之后便即离开,他还有一大把的事要做,可没空闲在这事上耽搁几天。
这天上午,泾州豪族胡氏与梁氏先运来了两千多石粮食,章钺让史成弘带押衙亲兵们接收,将粮食搬进节度府衙直属官仓存放。有人带头,接下来收齐足额军粮应该不成问题了。
军队整训工作随之开始,牙军在史成弘、刘文柏的举持下开始操练,但军官还缺两名都虞候,下属营指挥也缺了好几人;镇军兵员素质和武器装备都差得多,倒是没缺位军官,很多人持有指挥使、都头的诰身却没实缺,都想挤进牙军。
章钺一进军营,就见校场上几千士兵们正操练队列,正要上前看看,刘文柏过来请示道:“使君!牙军有军官缺员,候选名单我已准备好,您看是不是补齐?”
“都头一级军官有缺位的吗?”章钺问道,若缺员不多可提升都头。
“也有几个!这是前任张使君整军时,将几家豪族塞进来的人调出了牙军,一直没补缺。”刘文柏熟知情况,便说道。
“那好吧!将广顺三年参加过会宁之战的军官名册全部调出来,仔细斟定。镇军你清楚,不行的也要换人!”章钺有点无奈,时间紧迫,要像镇远军一样改编来不及,也没那么多合格的军官。
走进军营日常办公官房,刘文柏调来了候选军官名单,但只有二三十个,这是为牙军准备的。牙军是节帅安身立命的根本,权威的保障,否则镇军来个兵变,刚上任的节帅还没扎下根来,那就得跑路了。
章钺拿过名册一一审核,勾选了十五人另外重抄下来,剩下的人员,加上刘文柏另调出来的,又过了一遍筛子,将补入镇军。但这些人,章钺都没见过,便让刘文柏将人找来,一一接见,再审核了一次,又更换了几名人选,这些事就忙了一上午。
趁着中午回府衙用膳,章钺填好空白诰身,最后再署名,加盖节帅大印,下午去军营召集全军于校场列阵,正式下发任命。
原牙军指挥使韦令则、郝敬武升为牙军正副都虞候,这两人都是二十几岁,外州籍贯,参加过会宁之战,思想没有僵化,有培养的价值。其下营指挥缺位五人,也提拔都头升任。有人升迁,大小军官们个个红光满面大为高兴,因为有同僚升职,意味着上升途径未被垄断,自己也有可能得到提升。
而镇军都是有军号的,叫保定军,共五个营,十几人被降职,原来位置都从牙军调军官过去升任,包括原来的军都使、都虞候等四名高级军官,一次全打压下去了。
以牙军指挥姚克定、马耽升迁为保定军正副都指挥使,以牙军副使魏源、冯守信升迁为保定军正副都虞候。其下营指挥、都头也有八人被换掉,这算是把架构整改完毕。
这些人的职位前,一律加了权,或者检校,意味着会被再次更换。当场就有不少人愤愤不平,骂骂咧咧,抱怨不公平。
“他娘的怎么回事,我家出了几百石军粮,未许诰身也就罢了,反倒降职,这姓章的不识好歹呀!”一名军官在人群中叫骂道。
“可不是么?以前王仁镐、张铎两位节帅上任,只要出粮就给枢密院签发的诰身敕命,我家有三个都头的诰身了,本指望这次能补上,姓章的太不识体统,不按规距办事啊,既要我们家出粮,又不给好处,你说怎么办才好?”另一名马上出声应和。
这帮叫嚣的多是豪族子弟,如此作态,章钺完全看在眼里,脸色越来越黑,呵斥道:“诸位听好了!升迁的不要得意,降职的也不必沮丧,从明天开始,接下来的训练是考验你们的时候,能否保住现在的军职,要看你们的表现。预计在二月出兵凉州,希望诸位做好出征准备,无事不得离开军营。”
“大帅的命令你们也都听到了,再口出怨言,一律军法从事!”刘文柏虽是泾州灵台县人,但他是小户庶民出身,最看不贯大族子弟行径,不然也不会被前任节帅张铎信重。现在又换了新节帅,他当然要好好表忠心。
军队兵权初步抓入手中,接下来就是加强训练,章钺亲自主持操练了两天,到十三日,乡举试场结束,要审阅试卷,斟定考生名次。
按今次考试科目,有进士、明经、明法、明算四科,通过的取得赴京应试资格,今年冬季就可以进京参加礼部试,再通过吏部的考核释谒试,才能真正授官。
考进士、明经两科,这些人就是冲着做大官而去的,章钺毫无兴趣,交给州衙司功参军皇甫真审阅,到时再挑几个年长的合适人选充入学馆,加强师资力量。
这年头还考明法、明算这两科的,都是从实用出发,主要为谋个幕僚差事好养家糊口。章钺对这两科非常重视,但应试的只有五十多人,试卷由封乾厚、李多寿、牛从绪三人轮流审理,最后通过递到章钺的案头只有十六人,基本都是小产之家或平民的出身。
五十多名人才啊!这可非常难得的人才储备。通过的十六人,章钺亲自接见,居然发现其中有个面熟的,就是除夕那天游回山王母宫见过的那个年轻人,名叫周德邻。
当即问明十几人家庭情况,有无节度府衙出任为吏的意向。因为跟随节帅做小吏也是一种入仕途径,才能不错的,节帅离任时可以向朝庭举荐,直接入京为官。
周德邻等十几人就是有这个打算,当然有意谋个职事。章钺大喜过望,每人发现钱两贯,补入节度府衙,给封乾厚等为副手,出任佐、史一类的低级职事,等以后再提用。
没通过的有三十四人,章钺也不想放过,每人发钱一贯养在府衙,单开一个大院让他们入住,继续学习律法、算学、食货经贸、盐铁之政等以备后用。(。)
第0343章 巡视四州()
人才储备初步达成,节度行辕牙军、保定军完成整顿,章钺将一应事务交待给判官封乾厚、行军司马史成弘处理。过了元宵节后,备战速度加快,会州宣崇文在开始调兵换防,并让杨玄礼带回了书信。
永兴军府首批粮草已运抵乌兰,候章已知会灵州朔方节度,王景同意派出行军司马李师问,知客押衙、兼牙军都使薛可言、牙军副都使王廷训等马、步各一军共五千兵参战,将由侯章率领。
章钺接报大喜,开始巡视走访治下四州军政,以便有个初步了解,今后无论是治政还是用兵,都能得心应手,这是新官上任必须要做的,章钺可是拖了很久。
带上押衙副使符昭吉等三百骑从,出泾州向东至长武县,在此停留了一天,考察了一下县中民政,并作了记录保存,然后由大胡河北上到原州彭阳、州治临泾,知州兼兵马都监高长海带人出迎,章钺打算观察一下军务。
在广顺三年以前,原州州境西到瓦亭川一带,会宁战后,州境地域重新划分,原州现在只辖临泾、彭阳两县,置有临泾军。
军州级别低于防御州、团练州,其实就是藩镇治下小一号的藩镇,知州也是军政兼管,按下州官制设有别驾、司马、录事参军、加四司参军事,知州幕僚则有推官、巡官、军衙推、州衙推等,总之是机构臃肿,官位名目繁多又职权混淆不明,行政效率低下。
高长海是宁州人,三十来岁,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迎候见到章钺时,脸上略带几分诌媚讨好的微笑,粗豪而又不失精明的样子,一看就是武官,据其自己介绍,说是王仁镐在任时提拔任命的。
章钺骑着马,亲兵们也没打仪仗,随高长海进城到州衙,便让高长海调来户口图册一一查看,结果当然和节度府衙备案的一样。章钺大失所望,便问道:“高都监!原州现有的两个县本是属于泾州,自唐以来并未失陷于吐蕃,战乱也较少,按说收留了许多流民,人口数额为何这么少?”
“好教使君得知,原州与泾州情况差不多,流民各为豪族所招揽,他们有大量佃户和家丁,又有人在本州或外州为官吏,能维持下去就不错了,州衙也没什么好办法!”
“算了那军队怎么样,能有战斗力吗?”章钺对这个是比较关心的。
“军队还好!王使君在任时,对泾原两州军队加强了整顿,豪族掺沙子都被撤除了,张使君到任后也未放松。使君暂且住下,明日一早再去军营看看。”高长海是外州调过来的,倒是说得毫无保留。
次日章钺巡视临泾军,五个营并无缺位军官,士兵也没缺员,当即操演列阵,拉出大营绕城转一圈,居然部伍严整有序,看起来非常可观。
章钺还算满意,在原州休息一天,由阳晋水北上渭州平高,知州史德远早得了消息,显然是有从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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