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地势狭窄,前面和东侧都是峭壁高山,另一侧是万仞悬崖,中间仅不到百步宽的斜坡小路可通过,用兵进攻当然十分不利。蜀军扼探道口,以弓箭手轮射压住阵脚,待凤翔军接近山坡下,又将滚木擂石推下山来,凤翔军根本无法上坡。
不过王景又恃无恐,以刀盾手列成盾墙向前缓缓推进,以弓箭手占据有利地形展开对射,但坡地上陡峭,弓箭手多了没处落脚,少了没什么用,徒增伤亡。刀盾手还是像之前一样,一上到半山腰,很快就被滚木擂石打得溃不成军,乱哄哄地退了回来。
王景也不泄气,前阵败回马上就再换上两千人轮流进攻,连午膳时间也不停,到了下午未时,许是张建雄率兵从后偷袭,高彦俦防御减弱,王景终于趁势攻上了山坡,并率兵一路追击数里,与张建雄会合,对高彦俦部前后夹击,战斗进行了半个多时辰,高彦俦大败。
不想蜀人熟知青泥岭这一带地形,高彦俦率近千败兵从小路逃走,退回了兴州州治顺政县,同时派快马飞报李廷珪。
及至六月十七日,李廷珪本以为高彦俦能守住青泥岭,而这时后勤粮草齐备,正准备进军南郑与韩保正会师,听闻高彦俦败走青泥岭,退守顺政,马上派吕彦珂率兵五千救援兴州。结果吕彦珂路上走了四天,等他赶到兴城关的时候,王景和张建雄一万兵力已攻破顺政,恰好接应到高彦俦的残兵千余人。
是先解决西路王景部?还是先赶走东路向训、章钺部?这下李廷珪有点举棋不定了,按韩保正的送来的情报,向训、章钺东路军有一万六千人,龟宿在褒水河谷营地,一直没南下攻城,当然是在等王景的消息。
而韩保正兵力也还足够,有一万二千多人,守城完全没问题。只是宠福诚被牵制了,至今也没到南郑增援。经过深思熟虑,李廷珪率兵开赴兴城关,打算在兴城关北面的谷地里与王景部决战。
经过三天急行军,李廷珪到达兴城关,得知王景部也就一万兵力不到点,而后勤粮道拖得老长,便决定先派吕彦珂绕道北上攻打王景后路石门镇,断王景归路再决战。而这需要两天时间,等王景断粮,军心一乱那就事半功倍了。
同时,六月二十三日上午,城固县城里一座空置的宅院内,房间门窗紧闭,漆黑一团,宋凌光和另一名斥候被抓捕绑了快四天,好在每日三餐有人送吃食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推开,一名头戴黑色幞头,身着青色长袍的老者走了进来,挥挥手让随从关上了门,又让身边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去拉开窗帘,这才看向了宋凌光二人。
“去!给他们松绑!”青袍老者吩咐中年人一声,又接着道:“八天前,兴州失陷了,所以,你可以活着见到老夫!说吧你想让老夫怎么做?”
“这么说!王县令答应我们的条件了?放心就算不能保举你到东京为官,至少也保你个从五品上的下州司马。”宋凌光心里狂喜,看了身旁中年人一眼,又开口许诺道:“冯东主也有,保你个主簿之职,你是商人能写会算,应该能胜任的,做个几年就是县令,对吧?”
“那是当然,一个主簿不在话下!”胖乎乎的中年人就是这王县令妻子的侄儿,汉水客栈的东主,前些天就是他将宋凌光两人带到这儿,然后就被逮捕关押到现在。
其实宋凌光也不是跑不了,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并没有反抗,乖乖就缚了,只是没想到事后无人理会,竟绑了三四天之久。
“那就好!宋某是不乱开口的,说了那是准能算数。我义父是章将军麾下大将,有这个关系我也不骗你。”宋凌光得瑟了一句,接着道:“你们要做的很简单,就是今晚戌时初,天刚刚擦黑那会儿找守将韩从义,就说有亲戚从兴州避难过来投奔,请开城门。”
“那亲戚就是你们周军吧?不能超过两百人!多了引人猜疑,你我都会有危险。”王县令冷冷地说,这些天来他一直提心吊胆,举棋不定,现在为了前途,不得不行此下策。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县令不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的。”宋凌光笑了起来。
随后,王县令带着宋凌光两人乘车前往自己的家中,然后去军营求见守将都指挥使韩从义,此人是韩保正的堂侄,勇武过人,但头脑一般,并不算精明。
王县令和他一说,韩从义想着兴州确实失陷了,也没过多怀疑就答应下来。王县令中午回家了一趟,将结果告诉了宋凌光,并把鹰笼子还给了他。
宋凌光也不再避讳,当即要来薄绢写明军情信息,装进小竹筒绑在玄灵的腿上,提着鹰笼子到无人的院落里放飞出去。
不多时,城北四五里的麦田里,杜悉密一直在等消息,听见玄灵的叫声,撮唇吹了几声尖锐的口哨,玄灵听到主人熟悉的声音,很快找了过来,从空中俯冲而下。
这几声尖叫,惊动了躲藏在周围的斥候士兵们,几人汇集过来稍作商议,杜悉密继续留下,另外几人带着情报迅速离开麦田,找到一处空寂无人的小树林里牵出两匹马来,扳鞍上马向北面的通关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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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3章 两把金块()
战争的阴云笼罩兴元府,城固县地处偏僻,虽非直面兵锋,但守将韩从义丝毫不敢大意,太阳还没落山,便下令士兵们换防,关闭了城门,亲自上城头巡视了一圈,这才又回到北门城楼前。
值夜的都虞候袁大郎忙过来见礼,韩从义想起今天中午王县令的请求,便叮嘱道:“兴州失陷,王明府的家眷要来城固县避难,这几天到,晚上进城的话你可要盯着点。”
“末将遵命!一定亲自开城门盘查!”袁大郎恭敬地回道。
想着周军还在褒城北面,暂时不会来这边,韩从义也没再多说什么,自回军营用晚膳。
盛夏的黄昏,空气沉闷而燥热,太阳沉下远处的群山,暮蔼初现,阵阵晚风带来了一丝凉意。刚接防的士兵们精神很好,每隔一丈半便有两人守卫,中间两丈宽的空道上,十人一队的巡逻兵来回走个不停。
天色渐渐暗淡,夜幕降临,视线越来越模糊,袁大郎正要命令士兵们点燃火把照明,这时一名了望哨兵在城楼上喊道:“北面有人来了,打着火把!是否勒令其止步?”
袁大郎挥了挥手,亲自到城头垛口向下观望。只见乌青的夜色中,火把光芒映照下,有两百多青壮护卫着五六辆马车,很快走近到两丈宽的护城河边,乱糟糟的人群围了一大堆,吵闹声一片,也没个队列,看起来不太像行伍中人,一名身着短褐和长裤的年轻人从马车中钻出,站在车辕上喊话。
袁大郎心中松了口气,但没有理会,对亲兵吩咐道:“吊桥不能轻易放下,去请王明府过来作证!”
此时,王县令刚在家中用过晚膳,对将要发生的事感觉又紧张又刺激又害怕。若成功则官升数级,不成则要掉脑袋,事关生死前途,他一生还没做个这么大的决定。
“王县令不用担心,倒时一开打你就赶紧走,就算走不开,我们也会保护你的”宋凌光正在连连劝说安慰。
“那老夫带上十几个随从该不成问题吧?家里人让他们先躲起来。”王县令还是不放心,忐忑不安地说。
“不行!你让他们躲起来,那就走漏了消息,带那些家丁更会坏了大事,有我们两个就行了!”宋凌光说。
正说着,门房进来通报,说有士兵上门来请。王县令脸色有点不大好看,转头看了宋凌光两人一眼,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去,随门外士兵一路到北城门下,从甬道上了城头。
宋凌光低着头和另一名斥候跟在后面,躬着腰小心冀冀地观察着城头布防情况,以便等会儿事发接应。
“王明府!你看那是你家亲眷吗?怎会有这么多人?”袁大郎又目紧盯着王县令,以观察他的反应。
“有劳袁校尉开一下城门,本官今天中午就与韩将军说好的。”王县令不露声色地拱了拱手,事到临头他反而不怕了,听城伟来阵阵喊声,王县令便走向城垛。
“大伯父!还请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吧!大伙儿风餐露宿,担惊受怕的,实在吃不消了。”那身着短衫的年轻人是一名收降过来蜀军队正,他身后是斥候都头杨玄礼监视着,两人站在护城河边装模作样地拱手喊道。
杨玄礼身后有两百五十人,围着马车站成一堆堆的,其实是按五十人一队站位,身藏短刀处于待发状态。向训的牙军都使刘欣发也亲自来了,手持劲弩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小心地看着外面的一切。而再后面两里外的夜色遮掩中,向训亲率五千兵已在野地里列阵待命。
“文哥儿你稍等,莫急燥!待吾请袁校尉开城门!”王县令应付了一句,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好。
“王明府!开城门可以,韩将军也交待下来了,但按规距,你家直系亲眷走前面,下人随从要接受检查,你看如何?”
“这”王县令一惊,若这样的话,士兵不能同时带不进来,那不是白演了一场戏,正有些慌乱不知所措,眼角余光瞥见宋凌光暗暗打了个手势,顿时心中稍定,便开口陪笑道:“眼下是战乱时期,应该的应该的”
“传令!开城门!”袁大郎举手一挥,又喝道:“五指挥甲、乙两都出城门检查,丙、丁、午三都于城内列队戒备。”
军令一下,蜀军士兵们开始行动起来,约一个指挥从城楼内涌出,几十名士兵到城头扳动绞盘,另一些加强了警戒。同时城下驻守的一个指挥也列队而出,站在城门后待命。
“有劳袁校尉!那本官就下去接人了!”王县令心中发慌,勉强拱手打了个招呼。
见袁大郎点了点头,王县令招了招手,带着宋凌光两人沿四五尽宽的甬道下了城墙,在城门后那队士兵旁边等着。
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中,被高高拉起的吊桥一点点放下,最终落下来搭上了护城河对岸。而城门也开了一半,两百士兵鱼贯而出,在城门口列队持枪把守。
吊桥对面的人群发出一声欢呼,正要驱动马车过来,蜀军都头大喝拦住,带了十几名士兵先走上了吊桥,看样子是要先检查。这情形让杨玄礼一下紧张起来,士兵们身上都带着短刀,碰一下就要暴露。
“也有婢女不便抛头露面,着了男装混在我们中间,还请莫乱动手。将军是贵人,大家辛苦了,这点小意思拿去喝酒。”杨守礼打了个眼色,那名投降收编过来的蜀军队正上前拦住,并顺势塞了两块散碎金锞子过去。
守门都头哼了一声,感觉到手里的凉意马上就抓紧了,悄悄看了一眼,见有黄光闪烁不由大喜,顺势就塞进了腰带里,一把推开那讨好的士兵,上前装腔作势地大吼道:“尔等既然从兴州来,一路也不容易,马车先进城,随从留下待某检查了再放行。”
“都围着作甚?还怕进不去,让开让开”那队正用一口纯正的蜀中口音大喊。
杨玄礼原本准备打头,这下只好带着斥候先行散开,等马车先过去。那蜀军都头站在吊桥边上,每过一辆马车他就揭开车帘看看,先过去的一辆车上有一对年老夫妇,带着一名半大少年,还三个青壮汉子。
都头只扫了一眼便挥挥手,很快后一辆跟上,再拉开车帘,里面是六名青壮汉子围着一个花衣妇人。都头大为惊讶,心中浮起一阵怪怪的感觉,但没说什么。
然而后面两辆马车过来,里面清一色的都是健壮汉子,都头看得心中起疑,决定拦下最后一辆盘问。结果那辆车过来时,车帘一侧伸出了一只抓着金锞子的大手;另一侧车帘拉开一条缝隙,出现了两具劲弩,寒光闪闪的箭头近在咫尺。
都头惊得瞪大了眼睛,心里砰砰直跳,脸色一阵发白,喉结滚动着,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转头向城头和对面城门看去,恰好这个角度都被前面马车遮挡住了,当下心惊肉跳地伸出手去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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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4章 一二三呐()
最后那辆马车一过去,杨玄礼暗暗打了个手势,带着自己这一队五十人迅速跟上。将那蜀军都头和他身后十几名士兵分开,那蜀军都头回过神来转身要走,杨玄礼一把拉住他,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
都头大惊失色,想要大喊示警,却听身后传来利刃出鞘之声,随之有两点冰凉而尖锐的东西顶住了后腰,顿时作声不得。
“乖乖听话,你会活得很滋润的,看到了么?”杨玄礼狞笑着又塞了一块金锞子过去,那都头脸色僵硬着讪讪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只得侧过身来再伸手接了,顿时就见旁边一群士兵中,又有两具劲弩对准了自己。
“过去检查吧!不然你家上官会起疑的”杨玄礼放开他,闪身与士兵们站到一起。
蜀军都头悄悄看那两具弩,浑身都崩紧了,腋下直冒冷汗,颤声喝道:“尔等稍等片刻,再排成队过去,让某检查!”
直到五辆马车陆续过吊桥进了城门,蜀军都头不得不下令放行,杨守礼跟着猛打眼色,士兵们成小队不急不缓地走过,渐渐过去了一大半。
蜀军都头是被裹挟了,但他那十名亲兵莫明其妙地被挤到了一边,见自家都头不检查就放行,其中一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就大喊起来。
嗄嘣嗄嘣两声金属和木头撞击声响,卟卟两声,那喊叫的蜀军士兵惨嚎着翻落下吊桥。
“嘿!”杨玄礼冷哼一声,手中短刀瞬间刺进了身边蜀军都头的腰眼,一沾即退又再补了一刀,一脚将之踢下护城河。
那一声叫喊,在寂静的夜里远远传了出去,城头蜀将袁大郎错愕了一刹那,见吊桥上骤然生变,将要进城的那群人飞快地汇合成队列,向城门猛冲,立即就反应过来,急得跳脚大吼:“快上绞盘!关上城门。”
然而有些迟了,杨玄礼带着上百人还没通过,一下增加了上千斤的重量,绞盘扳转不动。他当然不能急着都进去,得留下少许人守住吊桥,而前面跟着马车进去的那一半人手,已与城门口蜀军两百人混战在一处。
城门里面也是惨嚎声起,弩机击发声不断,五辆马车内是刘欣发和他的三十名亲兵,这时掀开车帘向外点射,在门内列队待命的两百蜀军士兵措不及防,一小会儿功夫就倒下了数十人。
“下车!”刘欣发扔下弩机大喝一声,率先从窗口钻出,落地一个前滚翻,从背上摘下角弓和箭矢,张弓搭箭射击。
而这时蜀军士兵也作出了反应,手持长枪扑了过来,杨守礼可不想才接战就拼命,射杀两名蜀军,回身冲到马车前,三两下爬上了车顶,以他精准的箭法继续点射。
有马车作为防御依凭,刘欣发带着三十人在城门内阻击蜀军,而城门外的上百名斥候士兵很快打乱了蜀军,从半开的城门涌进来数十人,里外将城门卡住,这下城门一时半会儿也关不上。
城门洞两边与蜀军混战的士兵还好点,多少还有屏蔽遮护,而吊桥上的杨玄礼百来人头顶空空,正面临着城头守军的箭雨,近距离射击下,这一小会儿功夫倒下三四十个。
“弟兄们!举盾遮护!来十个人与某一起斩断铁链!”杨玄礼急得大吼,若让吊桥拉上去就前功尽弃,夺下了城门也没用。
好在吊桥上十名蜀军被先打下了护城河,这时并无阻拦。杨玄礼手持腰刀对着手指粗细的大铁链一阵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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