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大致如此!”章钺心中暗暗佩服,封乾厚还是颇有眼光的,想想后来历史的车轮正是如此。但既然自己来了,目光自然不能仅盯着中原这一亩三分地,便严肃道:“但我觉得,治国需有长策,也就是说,我们要有一个终极目的。”
“平辽?”封乾厚反应极快,点点笑道:“欲与辽国谋取和平共处,必须收复燕云,次之收复河套,也就是夏绥党项,如此才能达到安边目的。这样一来,我们要有一个先后顺序,先取淮南,再定西北,最后一鼓作气取太原,复燕云,北方边境稳定,天下一统之日也就不远了。”
“很好!孝德兄之见正合我意,那先帮我完成这篇为君难为臣不易吧,至于开边策,还是我自己动手算了。”章钺笑道。
“这没问题,我们刚说的是大势,元贞要顺时而动,就必须要有自己的根基,会州这个地方就不错,可以长期经营。可惜你还是太年轻了啊!这次出征秦凤,能否成为领兵主帅还难说,战后是否能出镇地方,也不太确定。从前唐以来,就没见过年二十一岁能开衙建节的,等这策论写好,让主母进宫走走。”封乾厚略有些郁闷地说。
章钺自己也是无奈,年龄真是一个硬伤,本来去年初高平之战,以他的两战之功就差不多能领方镇了,然而实际只提了一级,从军都使升为禁军厢都使,兼领会州,赐婚赐了府宅,与节帅的地位还差了一大截,就指望秦凤之战能立个大功了。
当然,封乾厚提示让符金琼进宫走走符皇后的关系,这是夫人外交啊!章钺有些犹豫,符皇后智慧过人,这个时候去,那真是太露痕迹了。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两篇策论草稿终于完工,两人交换互读了一遍,都很满意,封乾厚也就起身告辞,声称白莲社教义改编的问题,已准备得差不多了。
白莲社很快就可以进行改造了,章钺大为期待,再将两篇文章再抄写在薄绢上,待墨迹干透收好,坐在书房里寻思着,下午进宫不太合适,策论也可以迟点再递上去,否则太快了惹人暇想啊!
这么想着,章钺起身走出书房,想起之前宋瑶珠说的,只好先去安抚一下,到了东厢院就闻到一阵膳食的香味。婢女在门前张望着,见他来了马上就进去通报。
小厅中桌案上已了摆放了三四个菜,有一盘黄金鸡,这个其实就是白切鸡了,上面淋了一些酱料,撒了一层香葱、姜末,可谓是色香味俱全。还有风干酱香羊肉片,做得也很好。素菜有豆苗、莴苣各一盘,还有一小盆羹汤。
至于主食则是白米饭,可不是面食,这是章钺的习惯,除非在军中随意,在家他都是吃饭,米是南方产的精米。家里的女人们都知道他的喜好,也很少吃面食了。
章钺拉过矮榻坐着等了一会儿,宋瑶珠从厨房出来了,她这儿是个单独的院落,是带有小厨房的,家里几个女人都是,平时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日三餐都由婢女服侍着各吃各的,反倒是他这男主人,天天打野食。当然,多数时候在符金琼那里。
宋瑶珠脸上带着喜色,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在旁边坐下嗔道:“怎么不吱声,人家忙活了半天,连个称赞都没有!”
“称赞只是让你高兴一时而已,只要你天天都笑得这么甜甜的,我也就欣慰了!”章钺拿起竹箸不再多说,开始大块朵颐,能和她一起用膳的时候并不多,领了她的心意才是最好。
见章钺吃得很快,宋瑶珠面露笑意,小口小口地吃着青花白瓷碗里饭粒,她吃得很慢,时不时地给章钺添上一勺羹汤,但夹菜的话,这时代的人都没这习惯。
一桌饭菜很快被吃完,没留下半点,好在饭菜做得精致,份量都不是很多,否则章钺可真是要吃撑着了。想起不久就要出征,章钺便温和微笑道:“你不是想去会州看看么?我过段时要出征了,你到时换上男装混在我的亲兵里同去,免得在家里与她们闹得不愉快。”
“呵呵好啊!我昨天出门也听说了这事,那什么时候走?”宋瑶珠大喜,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嗯应该快了吧!这几天我就不再来你这边了,你也不要再与她们几个置气了。”章钺看了暗暗郁闷,白莲社毕竟是宋瑶珠带了好几年的,她还有些放不下。
坐下一会儿,章钺出了东厢院,到正堂后面小厅上一看,顿时有点头大,符金琼也准备了一桌午膳,正手支着下巴,坐在餐桌后苦苦等着,见章钺进来,便微微一笑起身相迎。
“青竹!去将温好的两个菜端上来!”符金琼看起来有点不大高兴,她当然知道章钺去了东院,却也不叫婢女去请。
章钺心里也是明镜一样,闷声不吭,拿起竹箸就是一阵风卷残云,结果肚子装多了噎得慌,就着羹汤倒也还勉强吃得下。
符金琼端着小碗吃着,不时悄悄看章钺一眼,一脸似笑非笑之色,见他这情形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双目斜睨着他,嘲讽戏谑道:“快点吃!卞钰那儿还有一桌饭菜等着,正好赶三家!”
章钺听得一怔,脸色有点不大好看了,放下碗筷,一脸严肃道:“行吧!家里是你管,你想立什么规距,把她们叫到一起商议,写好条款交给我过目。”
这年头,东京有些官员家里妻妾众多,据说就是这么玩的,章钺以前听说过,原本只当是笑谈,现在轮到自己家里,发现妻妾几个就时常闹矛盾了,那么立个规距,妻妾也都默认遵从,无疑是最好的。
“呵呵你不是说你家与别人家不一样么?别到时我写好条款,又嫌束缚了你手脚,不依从了。”男子是家里的主人,经常会破坏规距,不过有的人家是女主当道,符金琼觉得章钺不会听自己的,他还要过目审批呢,当这是衙门么。
“过段时间可能要出征,你也是知道的,这几天都陪你,好说好商量,家里的事都辛苦你了。另外,明早我去侍卫司上值,你随我同去,进宫去见见皇后,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你去了她就明白。”章钺打了个饱嗝,感觉肚子有些撑了。
“好吧!那位堂姐很有城府的,在她面前,我总感觉什么都被她看穿。虽然经常叫我进宫去陪她解解闷,也热情得很,每次赐给一大包小物件,或者吃食什么的,但我不太喜欢去,不想老是受人恩惠。”符金琼点头答应了,撇撇嘴有点抱怨。
“这你就不懂了,她也是上位者,拢络臣下对她也有好处,这是相对的,再说又是亲戚,对你热情些也是正常。她虽是皇后,但符家在朝中没人,你父亲也只领个闲职,就我掌了一厢禁军,她的地位靠谁撑?皇子还年幼不急,可一旦大了,没有嫡系力量是不行的。”
“我知道的,怎么会不懂,但真怕进宫,她不怎么说话,但一开口就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让人窘迫得答不上来。”
“是么?她会问你什么?比如说”章钺心里一动,也好奇起来。
“元宵节那天在西苑龙亭那儿,她就问,你家夫郎志向是什么?我当时就懵了,想着还真不知道,你都没跟我说这些。”符金琼嗔怨道。
“呵呵那你明天去,她说不定会问,你家夫郎是不是志在旄节啊?你就说,我家夫郎好女色,一个个往家领侍妾呢,岂是做节帅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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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7章 小事而已()
一弯新月即将落山,夜幕悄然而退,东方天际出现了一抹亮色,晨风轻轻吹拂,四周如蒙青纱的景象渐渐清晰。两条人影光着膀子,一前一后绕着练武场空地小跑着,后者脚步虚浮,气喘如牛。前者步伐轻快,如闲庭散步,慢慢停了下来。
“二郎!这就不行了?你还差了两圈!”章钺跑到了兵器架旁的终点,严厉地提醒。
“呼呼实在跑不动了!我还是练箭吧!”章铖躬身扶着膝头,喘…着粗…气在后面歇下了。
“这点毅力都没有,你还想上战场?去做俯卧撑!八十个!”
章钺哼了一声,厉声呵斥。自己去兵器架上取一壶箭系在后背上,摘下一张露面漆四节角弓,先调试了一下弓弦,张弓搭箭瞄准八十步外的箭靶开始练习。
步射之法章钺早已熟练,只是温习而已,自然也不讲究什么准头,只凭手感射出箭矢。一连射完两壶箭,手指酸痛,胳膊也发软无力。他便停下练习**大枪,这是一门马上马下皆适合的枪法,入门容易,精通却难,需要长期习练。
“阿郎!上值的时辰快到了!”婢女青竹打着灯笼,在练武场院门外催促。
今天起得有点晚了,大枪才练了一遍,没什么感觉,章钺有点郁闷,把长枪直着穿进兵器架里,见二弟还在练俯卧撑,他也懒得监督,去后院井台边打水冲了个冷水澡,趿着牛皮木屐回更衣间换上月白中衣,再穿上官服,由青竹帮着梳头束髻,拾缀整齐到餐堂上,早膳已准备好了。
“小叔没回来!要不要叫他?”符金琼端起一碗粟米粥放到章钺面前,自拿起一个蒸饼小口吃着。蒸饼跟馒头差不多,仅桃子那么大一个,装了一大盘子,只是面皮发酵得不太好,松软度差点,不过也是香甜可口了。
“不用!让他练着!到时出征带上他。”章钺拿起竹箸开始吃,粥还有点烫,就着蒸饼也吃了个饱。
用完早餐,符金琼回卧房换衣服上妆,章钺到堂上等了好久她才出来,绿色短袄和鹅黄色襦裙倒是没换,头上高鬟却多了一支珠玉蝴蝶簪,一支金镶玉步摇,黛眉也描过了,脸颊淡施脂粉腮红,唇上浅抹胭脂,显得端庄贵气,美丽动人。
“怎么?妆容是不是浓了点?要不我去抹掉再上”符金琼见章钺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顿时有点忐忑害羞了。
“你本来就美貌,浓妆淡抹都好要自信点!下巴再抬高一点对!就是这样!”章钺笑着鼓励,拉起她的手就走。
“要是在皇后面前这样,那不是失礼么?”符金琼白了他一眼,提起襦裙下摆快步跟上了。
“失什么礼?见礼的时候低一下头就行了,你还真怕她啊?”章钺没好气地笑起来。
到了院门外,老周现在不看门,专职做车夫,李金寿带了一百名亲兵骑马正等着,章钺扶妻子上车,随后钻了进去,马车随之启动,过相国寺桥,沿东角楼前街直上,到了东华门外,天色已经大亮。
东华门是皇宫三门东面一个,皇后日常出宫一般都从这里出入,内庭宫人采买生活物资也是这儿,还有一些诰封贵妇求见皇后,也是先进门报备,然后等皇后接见。
章钺扶妻子下车,喊了守卫宫门的禁军都头出来,让他去请来了一名内侍,带着符金琼入东华门,直接前往滋德殿。留下都头杨玄礼带五十名亲兵,和老周赶着马车在这等着,章钺再骑马转回左掖门,从那儿去侍卫司。
这几天没什么事,也不是侍卫司全体会操的日子,例行点卯后,章钺到左厢官房与慕容延钊、李处耘、石广均、陈嘉、罗彦环、刘重斌、韩忠明、张从昭、周明远等一众军级将领碰个头,开了个简单会议,隐晦地透露了近期可能出征的风声,让各军抓紧训练。
会议解散,一众军官们都很高兴,出征就意味着立功升官发财。章钺太年轻,慕容延钊原本还有点不太服气,自高府宴会之后,才算是贴心了,这会儿故意落在后面追问,章钺当然不理会,只让他等消息,打发他去军营练兵。
估算着皇帝早朝可能还没结束,章钺怀里惴着昨天写好的两篇策论,去别的官房打听,结果其他将领们都说还没写出来,正为这事发愁,章钺顿时有些犹豫了,想来想去,仔细权衡了一番,终于还是决定亲自进宫,不由枢密院代呈了。
遇上郭荣这种雄才大略,励精图治的帝王,作为一名武将想要做点事,那就不能畏首畏尾,直接表明态度也许效果更好。
到了宣佑门外,章钺问过守门禁军军官,得知早朝刚刚结束,便让一名军官去内庭通报,等了没多久,一名内侍出来了,又是那个内寺伯董光买。
“好久不见!董执事现领何差事?”章钺笑着问。
“呵呵前年延州的事并非有意!奴现为正五品下的内常侍,不再管皇城司的事了,官家在金祥殿后殿,章将军请跟我来!”董光买谦意地笑了笑,前年他可是让章钺差点栽个跟头,虽然是无意的,事后他可是很内疚。
“无妨无妨!小事而已,都过去了!”章钺大度地挥挥手,快步跟上。
“现在执掌皇城司的是内侍太监杨思源,此人比较宽和。”董光买小声说了一句,马上又加快了脚步。
这小内侍倒是挺有趣,章钺心中暗暗记着,却不再多问。一路到了金祥殿,绕过偏殿从东面转过去,到了后殿外,董光买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又出来传章钺进去。
进了后殿东面一间书房,这是皇帝日常办公之地,接见群臣一般在后殿,书房是很少会见文武大臣的。郭荣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凑章,旁边侍者提醒了一声,郭荣也不理睬,自顾自低头奋笔疾书。
章钺忽然想起,广顺二年冬也是在这儿,接见自己的是先帝郭威,也是冷了自己半天不理睬,就在自己耐心耗尽才抬起头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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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8章 五等命妇()
郭荣的性格与郭威不一样,行事光明磊落,而且有点急燥。先帝郭威虽是武人出身,但精于御下,治国也老谋深算,对人心看得比较透彻,把握得很准,所以他对待臣僚游刃有余,驾驭得当。比如郭荣即位前的一些安排,可谓是巧妙之极。
而郭荣显然不注重权术,对有能力的武将都善待,也不管人心如何,派系归属,一些禁军大将的调任就存在某些玄机,郭荣却似乎根本不在意。
想当年何福进、药元福这些老帅,在先帝郭威时出镇地方,一般都会将长子留在殿前司做押班侍卫,当然,这是皇帝的暗示。而今就没有这个安排了,郭荣显得很大度,基本上不再牵制束缚藩帅。
也不知是谁的暗中安排,将门集团的幽州系悄然掌握了大半禁军,赵匡胤任殿前都虞候,只比张永德矮一级,他的妹婿高怀德又出任殿前司铁骑军右厢,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掌侍卫司龙捷右厢,还有赵鼎、赵晁、韩令坤、李继勋等多名厢级大将都是幽州系将领。
相反以符彦卿为首的河北系将领,如刘词、郭从义、王饶等人都在地方,河东系自何福进病逝,何继筠出任地方,在朝中再无人,至于关西折、杨,中原等一些累朝老牌藩帅更是如此,似乎完全不被信任,连制衡的价值也失去了。
也许这是郭荣的一手安排,完全打破了当年先帝郭威的制衡之术。章钺去年就暗中观察到这些,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枢密院有人与幽州系过从甚密,但他的心思不在禁军,一直没看出是谁来。
郭荣不注重权谋,比较欣赏有能力有担当的将领,章钺想到这里,从袖袋里取出两篇策论卷轴,双手捧起举过头顶,躬身上前几步见礼道:“臣拜见陛下!已写好策论,特请呈上!”
“哦?这么快?”郭荣有些惊讶,挥了挥手,一名内侍上前接过章钺手里的卷轴,呈到御案前。
“赐坐!”郭荣点了点头,放下手中朱笔,将批好的凑章挪到一旁,打开卷轴看了起来。
内侍搬过来一张方形矮榻,章钺大咧咧地坐了上去,他才不会坐个边角,浑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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