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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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4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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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什么书?”

    “似乎是讲御倭的书。”苏爱在自己的房中小声的说,“我看他的样子,最近官府对你们恐怕不利。”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姐姐万望告知一二。”裴莉秀已经到了央求的地步。

    “你不要着急”苏爱平日里和裴莉秀相处的极好,又得了她许多的好处,眼看着手帕姐妹的东主要遭难,自然也不能不出一点力。

    “这件事情出头的是总督府的赞画,叫吕什么的。”

    “吕易忠。”

    “对,就是他。”苏爱说,“这个人不知道有什么图谋,给王制台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王制台一时糊涂就听从了他,唉,真是多事”

    “吕赞画?”裴莉秀颇有五雷轰顶之感。这个吕易忠因为是总督的赞画,自己对他是曲意奉承,不但三节两敬从优,平日里他到紫明楼来宴客会友也常常是不费分文。而这个吕易忠平日里对郭逸和她也是非常的客气,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郭逸甚至自己的一个手条过去,立刻就办下来了。应该说双方在履行中国式传统的官商勾结方面堪称古今典范。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一脸正气、和气的老头子居然下手这么毒辣一想到郭逸和自己一干人辛辛苦苦的创业打下得偌大江山就要灰飞烟灭,裴莉秀气得双肩直颤。

    “依姐姐看,这事情还有无挽回?”裴莉秀紧问道。

    “这就要看王制台的了。”苏爱说,“不过,吕易忠这个人在王制台面前很受用。若不能让此人回心转意,恐怕不能挽回。”

    “不知道姐姐能否请高大人――”

    苏爱连连摇头:“你这是休想。”大约觉得自己峻拒过甚,又缓了口气道,“我家大人的脾气,姐姐知道的最清楚,他最厌通海下洋之人,前些日子还在说要把断了佛朗机人的食水供应,逼他们撤出濠镜。你们澳洲人一直待在临高,他也有耳闻,葡萄牙人尚且容不得,难道会容得下澳洲人”

    苏爱又说:“我劝妹妹还是赶快回去和郭东主说说,让在临高的澳洲人全部改装蓄发,再请人到广州活动落籍,也省得在那个瘴疠之地苦挨。以你们之能,还怕在这里落不下脚?”

    “多谢姐姐谋划。”

    裴莉秀道了谢,又请她能否进言,保护三家紫字号的企业。

    “姐姐大约知道,外面要征伐临高的消息一出来,郭东主的几处产业原本就有不少窥觊之人,风言风语一起,恐怕会有许多是非来还望姐姐能够请得高大人的一张帖子,维护则个――”说着她已经涕然欲泪了。

    这倒不是她有意惺惺作态,实则是被打击的过于沉重。特别是紫明楼,倾注了她的大量心血,若是就这样毁了她如何能甘心。

    “妹妹且宽心。”苏爱安慰道,“当官得的精得很,一时半会断然不会打紫明楼的主意。只是风声既然起来了,必有一起子恶人要借机来寻事讹诈,说不定要逼迫你们投献的也未可知。”

    “投献?”裴莉秀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大明经营商业是很不容易的,没有背景的商人常常会受到各种地方官私恶势力的敲诈刁难,有的商家甚至为此家破人亡。就有人将自己的产业投献到某个士绅名下,换得庇护。当然要大大奉上一笔钱财。以后每年也得有一定的“孝敬”。这不过是乡间的小地主、自耕农带地投献的商业版本而已。

    “这是不行的。”裴莉秀怔怔道。

    “事到危难的时候,倒不失为一条路子”苏爱宽慰道,“你们不是和高家关系极好吗?高家是杨公公的路子。若是投献到杨公公名下,碍着太监的威风,这广东就没人敢动你们的脑筋了。”

    苏爱最后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拜匣。裴莉秀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大红的拜帖,正是高舜钦的。

    “这张拜帖就给你了。不过,若是有什么大佬存心要谋夺你们的产业,恐怕也起不了什么用处。”苏爱提醒她。

    “多谢姐姐了。银子,改日一定奉上”裴莉秀知道要拿到这张拜帖起码要花三四百两银子――还不算打通高府里关节所需要的费用。苏爱就这么给了自己,堪称是姐妹情深了。

    “我们姐妹之间还谈什么银子”苏爱摇头,“这里你最近也少来。银子,等你们能平安渡过此劫再给也不迟。”她迟疑了一下,“还有我存在你们柜上的银子……”

    苏爱在紫明楼存有二千两银子,这是她多年来的积蓄。如今紫氏字号岌岌可危,再讲义气也不能立于危墙之下。

    裴莉秀赶紧道:“请姐姐将折子给我,回头我就遣人给姐姐送来。”

    “银子不能送来。”苏爱赶紧道,“这里人多口杂……”

    “是,妹妹糊涂了。”这是苏爱的私房银子,怎么能堂而皇之的送到高府来,“那么姐姐意愿存到哪里?妹妹一概办好了再送折子过来。”

    “我看,就存德隆好了。我家老爷往京城的汇兑,现在多用这家字号的。”

    裴莉秀原本心事重重,这会几乎笑了出来――银子本来就在德隆银行。原本她还担心会影响德隆的现金储备,现在不过是换个折子而已。

    “好妹妹回去就办。”她回答的很是干脆。

    裴莉秀从高家回来。先派了夏荷去德隆,在账面上划拨了一笔,从新用德隆的名义开了折子送到苏爱那里去。自己则坐下来给郭逸写了一份密信――信是用秘写药水写就得,上面原原本本的写了自己去见苏爱的前后和对方的谈话内容。

    投献这种事情,不用想郭逸是不能同意的,而且这也不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

    刚写完了信打发了交通员送去,裴莉秀刚想找郑尚洁聊聊当前的局势。就有门上人来禀告:

    “巡抚大人案前姜老爷到。”

    姜老爷?裴莉秀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人是广东巡抚李逢节幕中的一位师爷。地位并不显赫,专门为李府办些琐碎小事。

    这样的人,过去在紫明楼是车载斗量的货色。但是此时忽然来拜必有原因。裴莉秀沉吟片刻,吩咐:“请他到花厅相见。”

    裴莉秀稍稍整装,才起身到花厅去。这位姜老爷已经在里面“久候”了。

    此人大约五十上下年纪,看穿着应该是个秀才之类。形容相貌倒也堂堂。

    只是此人一见裴莉秀,一对眼睛就死盯着着她,大约觉得这样太过无礼,马上又把目光转到了春柳的身上。

    双方见过礼,春柳奉上茶。裴莉秀便问起他的来意

    这位姜老爷咳嗽了一声,摆出一副“官事在身”的样子,巍然道:

    “今日来拜会,所谓官身不由自主是也。”

    裴莉秀在广州厮混久了,知道这是一句“官话”,差不多就是“本人来办得是公事,公事就要公事公办”的意思。她心里暗暗一惊,难道广面已经准备动手了?

    她想到苏爱的提醒和郭逸开会的时候要他们“沉住气”的指示,只是微微颔首,问:

    “抚台大人有何见教?即请姜老爷示知,以便遵照办理。”

    姜师爷沉吟一下,道:

    “一是,近来城中颇有些传言……”

    他说着拿眼睛看她,希望她自己说出来,但是裴莉秀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切少开口为好。

    见对方毫无表示,姜师爷暗暗骂了一句,只好把话挑明了说

    “有传言说贵东是冒籍广州,实则是海外的澳洲人士。”

    “我等虽非广州土著,到底也是大明百姓。”裴莉秀缓缓道,“所谓海外澳洲人,不知从何说起?”

正文【分卷阅读】 第五十六节 送钟的讲究

    第五十六节送钟的讲究

    这一句话把后面堵得严严实实他们是所谓澳洲人的说法本来就是无凭无据的事情。而且又不是红眉毛绿眼睛的西洋人,一看就是非我族类。姜师爷原本一大通借题发挥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狠狠的捏了下手中的扇子。

    这招无效,只好用后手。拿出大牌子唬人了。他轻咳了一声:

    “二是,说来话长。我看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他用眼睛扫了一下裴莉秀,说道:“抚台大人的老太君,过几天就是八十寿辰。”

    裴莉秀点头道:“这在舍间都是入了正册的。到时候,万无贻误,自会重礼奉上。以求荫庇。”

    姜师爷笑道:“这不过是按着份例随班贺喜的事情,如何能让上人见喜?现如今的局面,难道贵东主就不想让李抚台大人的老太君来个喜上加喜?”

    这话里要挟讨要的成分已经十分明白了。裴莉秀暗暗皱眉,只好说:“还得请姜老爷指点迷津一二。”

    姜师爷这才道:“抚台大人的高堂,早就听闻府上有一尊自走自鸣的澳洲时辰钟。很想借去,要在华诞之辰,图个风光,也让来贺的亲友们大开眼界。”

    裴莉秀恍然大悟:原来是看中了自己房中的那座红木大钟了。

    这东西说起来也不甚金贵。要不是钟利时博士一心想等自产钟表技术全部开发完之后再上市的话,光临高的现代机械钟配件存货就有几百套,让紫珍斋的巧手匠人装个好看的壳子立马就有。要是送给李逢节能够缓和这一危局,这个代价不算高。

    但是苏爱和她说过的话又浮上了心头――“最近谣言四起,你们自己一定要把持得住,千万不要乱打主意乱投门路。外面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禽兽太多”,加上她明确记得,李逢节的老太君寿辰根本不是“最近几日”,而且送多少银子是早有定例的,不会派人专门上门来催促。一般也不会来点名要某样东西。

    她注视着这张道貌岸然的“官脸”,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笑容和不断打开合起的扇子。决定试他一试。

    “既然蒙老太君抬爱,一回奴家就遣人将钟送到抚台大人府上。托老寿星洪福,求个赏识呢。”

    “不用,不用,我已经带人来了,他们自会带走。不消送了。”

    “这不好吧。这份贺礼,还是该到正日子,披红挂彩,吹吹打打的送去,奴家自然也是要去给老寿星磕个头才好。”

    “不用,不用。”

    裴莉秀忽然眉头一皱,轻声道:“哎呀,不妥,不妥。”

    姜师爷原来还准备力陈一番不必劳动您大驾之类的话,忽然听她说出“不妥”来,顿时呆呆的看着她。

    “我屋子里此物,叫做澳洲红木大座钟。先生想必是知道的。”

    “正是,正是。”

    “既然是抚台大人的老太君祝寿,送一架钟去,这这这……”她言辞一转,“恐怕极其不妥。”

    祝寿的时候“送钟”岂不是成了“送终”,这简直就是在触主人家的大霉头了。这姜师爷不过是巧设辞令,借着抚台大人的太君祝寿的名义来谋夺这座宝钟,原本就不是准备做寿礼的,哪里会想到这个关节。被裴莉秀一点,不由得目瞪口呆,而且完全无话可说。

    姜师爷愤愤的狼狈而去,临走不免撂下几句含沙射影的狠话。裴莉秀懒得搭理,她已经料定,姜师爷压根不是奉着李抚台的命令来得,完全是借着最近的进剿临高的事情上门讹诈的。

    郑尚洁知道之后有些担心――毕竟对方是巡抚身边的人,要是关键的时候上个眼药怎么办?

    “哼,他根本没这个资格。”裴莉秀懒懒的说,“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巡抚衙门还轮不到他插嘴。再说进剿临高的事情,连两广总督衙门还没定下来的事情,他一个抚台衙门的清客能起什么作用?怕是参与机密的资格都没有。不用怕他。这架红木钟,我宁可送到李抚台的府上,说不定倒能起到点作用。”

    “嗯,也对。不过送礼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和郭东主商量一下……”

    “我是说说而已。现在我们一举一动都是大事,当然要他拿主意。”裴莉秀咬了下嘴唇――惊觉自己居然没有涂口红。

    郭逸这边,孙常已经回来了。他禀告说,多数人家还是收了茶,不过只有极少数人家见了他,还有赏钱开发。多数只是回了一张帖子。也有些人家说主人不在,不便收礼的。

    他一一看着孙常做得礼单。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规律来。

    看样子,广州站交往的达官贵人们虽然已经开始有意识的疏远,但是还没有到决绝的地步,可见事情还没有到最后的关头。各方面还有余地可以转圜。

    归纳下来:显然广东官府有意对临高用兵是实。但是还没有定论。

    郭逸专门去拜访了一次高举,高大官人也接到了类似的消息。他倒沉得住气。直接告诉他:这事情很蹊跷。

    “你不必太过慌张,此事大有盘弓不开箭之势。”

    这倒和自己的猜测有些暗合。郭逸想。他有意要套问细节,便故作不解之态问高举。

    “要讨伐临高,兵从何来?饷从何来?”高举笑道,“无兵无饷,难道要广州城里的大人老爷去亲执干戈么?”

    他告诉郭逸,广东藩库里根本拿不出这一大笔银子来。

    “何镇手下的兵们,快一年没开过饷了。除非王制台有本事变出几十万饷银来,否则讨伐临高不过是空论而已。”

    “原来如此。这么说是空穴来风喽?”

    “倒也未必。起码,王制台是有这个想法。”高举说,“你想想看,福建的熊抚台风头这么健,他若再无一点建树怎么成?他在广东得罪的人又多,到时候怕是只会没法向朝廷交代”

    “你们也不可大意了。”高举说,“如今之策,还是要早早的寻个结实的靠山投献才好了。”

    高举的意思和苏爱一样,要他们向杨公公投献,这样就能平息了各方面伸出的贪婪之手。

    “此事小弟不能做主――”

    “是,你还要去问文掌柜的意思。”高举的兴致很好,“老文好久不到广州来了,难道临高那鬼地方居然比广州还好?真是不给面子的很”

    “哪里,哪里。”郭逸正要给文德嗣开脱几句,高举挥了下手:“你去和文掌柜去谈谈。他这样盘踞临高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早做谋划”

    这样几方面对照起来,郭逸大概心里有了底。在向临高的报告时他表示:广东明军在短时间内就出动的可能性却很小。

    然而这个消息的四处流散使得广州站的处境变得困难起来。不但紫明楼的业务量锐减,而且正如苏爱所预言一样,随后的七八天里,广州城里的政治气候似乎发生了变化。来紫明楼的人明显减少,预约几乎不见了。郭逸和裴莉秀这边,开始川流不息的出现各式各样的客人求见。

    这些客人们个个开出口来都有大来头:不是总督的清客,就是巡抚的亲戚,要不是镇守太监的长随……一个个登门拜访,开口就要借银子,有的不要银子,借口主人对“澳洲珍玩”有兴趣,希望借去看看之类。巧取豪夺的理由一个接一个。若是稍有怠慢之处,便恶狠狠的话语中带着威胁。

    好在裴莉秀已经从苏爱那里得了底,加上高举又派人暗中关照他们:不必害怕这伙人--他们不过是仗着主人的牌子来讹些好处,就算给他们也无用,只会引得这些人一批一批的不断涌来。到后来,郭逸干脆只叫孙常去见,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干脆闭门谢客。

    但是私下里,他一直在做着各种准备工作,应付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他吩咐孙可成,多调人手到各家字号附近防备,以防有人煽动骚乱;从各个渠道秘密的调集现银到德隆的总银库里,随时随地的准备应对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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