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模样办事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这是个好现象。刘三乘机进言道:“既然要去广州,干脆去一次佛山如何?”
“去佛山作甚?这群势利眼!”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过去润世堂业绩不彰,你找他们是求人帮忙,所谓世态炎凉,态度自然冷淡。可是现在你手里可有了一桩大买卖,又是真金白银的买他们的药材。总不见得送上门的生意不做吧?何况彼此还是至亲。”
“要说药材种类齐全地道,我那几个伯父叔父的货色也算极好了。只是,”杨世祥面有不忿之色,大约过去看了人不少的脸色和冷眼,“这个钱,我还真不想让他们赚去了。”
“钱,还是要让他们赚才好。”刘三循循善诱,“临高才多大的地方,多少人口?就算能把药卖到整个琼州府,又能有多少人户?卖药,还得去大陆!”
这种避暑药物,在两广的市场很大。润世堂困守临高一隅,久不和大陆药商、同行发生联系,等于已经和大陆的药材行情拖了节。要打入广东的市场,就必须仰仗当地药铺的帮助。杨世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利用他在佛山的亲戚来拓展市场。
这么一想,倒也释然了。杨世祥深深的点了点头:“多谢刘大夫教我!”他接着又问,“不知道刘大夫这边能不能走得开,若是方便,陪我去走一趟佛山如何?”
刘三原本就想提出自己要和他一起去佛山,正想着如何开口,他现在主动提出,那是求之不得,当下满口答应。
刘三想利用这个机会,进入到本时空的国药企业的内部,观察下他们的经营模式、方法。他倒是听老辈子的药工说过不少百年老药店的往事,但是基本都是清代中叶以后的资料,和现在差了一百多年了,参考价值不大。
刘三回到住处,赶紧骑上自行车往百仞城里去,先向时袅仁做了汇报。时袅仁大加赞赏,说他的办事效率真是高,不过高得稍微有些过头了――他请求拨款的报告还没批复下来,明天就出发的话,恐怕没地方拿银子去。另外,这件事情还得知会一下负责贸易的外交和贸易委员会,理论上说这是他们的职权范围。
时袅仁到处打电话,送文件。刘三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的盯着走廊里来来回回的小护士们。过了一小时之后,时袅仁回来了。
“事情都办妥了。”时袅仁有些兴奋的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到桌上,“执委会和外商委都支持你的计划,除了按照申请拨给你四百两银子之外,额外再加拨一百两。另外,你要求给你一些药品作为样品,计委也同意了――每样各十盒。”
“谢谢领导支持……”
“别急,你不是一个人去,还有个团队。”
“啊?”
“是这样的,佛山是个大镇。陶瓷和纺织业很发达。工能委要派个人去佛山,实地看看当地的工业状况,顺便再看看能不能招募些工匠回来。现在的陶瓷器需求越来越大了。”
“好好,就一起去吧。不过他用什么身份呢?”
“就说是你的朋友好了。情报委员会给你们每人配一个佣人――这是第一期情报的实习生。你得多注意点他们!”
“这,这团队是不是太豪华了点?”刘三原本是打算就自己一个人,一身轻松的跟着杨世祥走一趟,这下似乎兴师动众了。
“这是一个良好的渗透机会,执委会自然要抓住了。”时袅仁说,“人也不多,你快准备准备吧。明天到博铺汇合。”说着他把一个信封交给他,“这是拨给你的费用,签收一下。”
刘三签了字,信封里是几张桑皮纸票子,印刷的很精美,格式图案花样都是模仿现代银行的支票。抬头是徳隆银行,下面有大写的面额,都是五十两一张,簇新的票子。
“这是德隆银行的票子,在广州刚发行没多久。”时袅仁说,“能兑换的地方还不多,这是答应承兑票子的各家字号、地址。”说着给了他一张单子,“巧了,佛山镇上,徳隆的承兑字号正是一家药行。”
“闹不好别就是杨世祥的亲戚们开的。”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了这银票,外出办事会很方便。不然你们还得先跑一次广州站拿钱。”
雷州糖业大战中执委会萌发了开办银行的念头之后,程栋和严茗动作很快,没花多少时间就拿出了一整套银行的组织管理体系、资金调拨、汇兑的制度。为了这件事情,还特意将广州站的几个主要负责人轮流召回临高,召开会议讨论。
经过讨论,最终决定的方案是:
徳隆银行在广州单独挂牌成立,表面上属于独立企业――因为孟贤的长相实在不大象大明人士,要冒充本地人不大容易。所以名义上的东家是由沈范的一个亲戚,是个童生,笔墨还不错,挂名之外还能管管文案。实际的管理者自然就是孟贤了。
徳隆银行的业务和后世的钱庄比较类似,而非现代的银行。首先它不从事贷款业务,只办理存款汇兑业务。当然广州的徳隆银行开张伊始就要吸收存款是很难的――它还没有知名度和信用。所以存款的客户,其实只是广州站属下的三家商行。这三家的本金、营业款、利润等款项之外,还有通过紫珍斋和紫诚记吸收到的存款。
徳隆银行籍由对公账户的往来管理,有效的监督广州站的资金流动,还免去了大笔银两在广州和临高之间的输送――只要在银行账户上划汇一下,再用电报告知就可以了。
徳隆的汇兑业务,为了尽快开展业务,孟贤在珠三角地区首先进行的是简单原始的联号汇兑业务。这也是清代山西票号所常用的经营方式:在银钱流动较多的地方,找实力雄厚,贸易活动频繁的商家大字号作为承兑联号。徳隆发出去的汇票,到这些字号上就可以照码兑换。反之,这些联号发出的汇票,由徳隆在广州承兑。联号之间,每月清理一次账目,将双方往来通过汇划结清。!
正文【分卷阅读】 第一百三十六节 佛山之行(二)
这种作法,对一些有较大资金流动的商号来说是极有吸引力的,特别是要在广州进货的商号,免去了他们派人带着大量现银旅行所带来的危险性
刘三有幸成为穿越集团里的徳隆银行汇票的第一个使用者。
第二天一早,刘三在博铺汇合了同去考察的工能委代表黄天宇,此人也穿着明人的衣服,还装了一个假发髻,戴着纱巾。只是看起来很别扭,一点也不自然。
派来伺候他们的是两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很难想象这两个小孩子居然是未来的情报人员。其中的一个却是高弟。
高弟在广州组织的以高家下人的孩子为主要成员的情报网,随着广州的局面愈来愈大,作用越来越小了。他的优势即熟悉高举家的下人、对濠畔街道环境熟悉这些,已经慢慢不复存在。高弟的活动过于活跃,使得高举和其他一些人对他有了戒备之心,情报网效果愈来愈差。
这时候郭逸自己搞得情报体系逐渐成型,从情报工作的角度来说,高弟的价值已经不大了。郭逸觉得高弟虽然聪明伶俐,办事也还算可kao,但是毕竟没受过穿越集团的洗脑教育,专业水平也低。他这样土生土长,手下又有一帮小弟兄的人,如果继续放任他在广州活动,以后的局面很难预料。
加上他那一直不怎么kao得住的老爹。郭逸干脆汇报执委会:把这家人全部迁徙到了临高,夫妇俩安置到了百仞公社里干活,高lou洁分给了王洛宾当“秘书”。高弟在参加完扫盲教育之后,就加入了情报工作,成了一名学员。
杨世祥也带了两个家人来了,刘三给他介绍了身边的黄天宇,说是自己的一个朋友,是做陶瓷买卖的,这次也去佛山,想顺路一起搭个伴。说路上人多些,不但热闹而且比较安全。杨世祥欣然同意。
一行人上了广丁号。高广船行的船只都是货船,没有什么客舱之类,搭船的旅客就在甲板下面的货舱里打上地铺。空气即浑浊由憋闷,还得顾忌到身边的货包。杨世祥是出门出惯的人,倒也不以为苦。反而刘三和黄天宇觉得有些吃不消。
一路无事,杨世祥便和刘三谈起了这药铺买卖里的许多门槛。
中药这个行当,过去是极赚钱的。中药的种类虽多,但是除了少数珍稀的药材之外,大多数都是论斤买入的粗货,经过药铺炮制再销售,就是论两计毫的。其中的毛利率极大。一般的饮片,毛利率不会低于60%,人参、鹿茸这些滋补药物,越贵越赚钱,毛利在200%以上。所以药铺这个买卖,除非是经营不善,否则很容易发家致富。
但是经营药铺对本金的需求很大,出于吃本重的行业。一家药铺,常备的药材总在八百到一千之种间,备货的种类主要是根据《本草纲目》――这本书此时已经很流行了――再小的生药铺,预备三百种以上的常用药也是必须的。
药材采购之后,要根据要求进行不同的炮制,耗费大量的人工。有的药材当年不能使用,必须存上一段时间,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药铺不比其他行业,缺几样货色无关紧要,最讲究药材齐全,所以有些实力的药铺要去药市直接进货,一进就要把几百个常用品种够用一二年的货色进全。大药铺还专设有极大的库房,专门储存各种药材,有的甚至要储存够用几年的货色。大批的药材库存占用大量的资金,所以即使开家小药铺,本钱也得有个二三百两才够。
“如此说来,开药铺还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说容易也容易,祖上基业打得好,干这行只要摸着良心办事,不遇到什么天灾人祸,没有不赚钱的。”杨世祥叹了口气道,“你别看我这润世堂不起眼,冷冷清清,鬼都不上门,要不是当年被海贼劫去了一船药材,闹得我元气大伤,还不至于闹到配点麝香、冰片还得求教于人的地步。”
刘三见他开了话匣,便乘机请教他“辽东货”的事情。
杨世祥说:药铺经手的辽东货,大体有五种:松子、人参、鹿茸、琥珀、蜂mi。
人参、鹿茸、琥珀自不必说,辽东产的海松子――也就是现代的说的红松子,在中药中是一味极好的滋补药品;蜂mi则是药铺里用来mi合药丸之用――辽东的蜂mi以味淳滋厚著称。原先药商们所用的松子、蜂mi,大多是从辽东来得,也有是从朝鲜来得,自从广宁撤镇之后,不但辽东的来源断绝,连朝鲜的货物都来者甚少。
“如今关外兵荒马乱,朝廷又停了互市,商人出不去,鞑子的药材货物也进不来,这些东西用一点少一点。朝鲜的高丽参,简直价比黄金了。听人说,祁州药市上已经许久没有辽东人参到了。”
价比黄金,这个可耐人寻味。就算是和贸易毫不相干的黄天宇的眼皮也动了一下。和建奴做买卖的话,岂不是大有红利可赚?还能顺路剥削下朝鲜。
一行人吹牛聊天打叶子牌消磨时间,四五天时间便到了广州。
船到高广船行的码头――也是起威的产业。这家镖局如今在广州及周边如今声名显赫。除了护镖之外,经营触角已经广泛伸及“车、船、店、脚”四大行内,凡是在在外旅行的方方面面需求,起威统统涉及。古代出门办事经商是件极其艰难的事情,不但舟车劳顿,食宿不便,而且打交道的商家多以敲诈勒索,坑蒙拐骗旅客著称,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都该杀”。起威就从这里入手,革故鼎新,去除陋规,经营的方式方法也移用了不少现代的做法,旅客行人纷纷称便。
这其中穿越者的身影无处不在:广州站不但给予大量的资金支持;在经营方面更是直接cha手。为了解决城里原本霸占这些行当牟取利益的各路城狐社鼠的干扰。广州站第一次广泛的动用了在珠宝贸易、吸收存款等商业活动中建立起来的士绅的关系网,利用士绅的势力保驾护航。同时,又点到为止的让几个上蹿下跳的最起劲的对手消失的无影无踪。“起威”两个字,在广州城里已经是“如雷贯耳”了。
码头上虽然人声嘈杂,却秩序井然,旅客、推车、脚夫,牲口自成行列,互不干扰。原本码头上有各家客栈来迎客的旅店伙计,客人一下船,就会蜂拥而上,你争我夺,甚至直接强拉旅客行李的。现在,这些客栈的拉客伙计们都被集中到一排沿街的铺面房里,门口挂着各自的字号,柜台上穿着干净青布外衣的年轻伙计笑口常开。
刘三带着人信步走过去,一家一家的浏览――他自然是要住起威的客栈的,支持自家产业嘛。客栈服务处旁是脚行代办处,一群脚夫或坐或站的正在候客,穿着统一款式马甲,前胸一个白底黑色的“脚”字,后背一个大大的数字。有专门的账房先生接洽搬运事宜,柜台缴款取筹,脚夫搬运之后收回筹子,再到柜台上结账取值。一切都井然有序。铺面房的对面是一大块空地和仓房,堆满了各种货物。这里货物托运处。办理广东全省各地货物托运业务。柜房的门口挂着大牌子,密密麻麻的注明了到达地点、抵达天数、计价方式……看起来一目了然。
至于各种其他服务设施一应俱全,连茅厕都修得极大,还显著的用牌子标记出来。整个码头上有许多腰挂短棍的丁壮在巡视维持秩序。不但杨世祥看得新鲜,连刘三和黄天宇都觉得这个大明的克隆版挺有意思的。
刘三直接找到了起威客栈的柜房,要求住店。
“你老真是慧眼如炬!选了咱们起威客栈,包您不后悔,”迎客的伙计眉开眼笑,“敢问几位老爷,是住城里还是城外?”
“怎么,你们家客栈还有分号?”杨世祥问。
“是,城里城外,一共有八家客栈,”伙计十分的骄傲,“您想住哪片吧,小的这里都能安排!”
刘三想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去佛山,进不进城没关系,便说:“不用进城,我们明早就动身去佛山,有就近kao路的吗?”
“好叻,”伙计从架子上取下一本毛边纸账本,翻了一翻,“通济南桥店正合适。主仆六位,敢问怎么住?”
“三间上房。”刘三说。
伙计写上单子,撕下一张来,马上叫来等候在一旁的小伙计:“找三顶轿子,送老爷们去通济桥店。另外再寻个脚夫帮老爷们搬行李!”
起威客栈的通济桥店就设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离去佛山的官道很近。一进门,大家就觉得这地方与众不同,和传统的客栈以院落为中心的布局大相径庭,倒和现代的旅社差不多。!
正文【分卷阅读】 第一百三十七节 佛山之行(三)
伙计引着他们穿过中间的过厅只见大院子里是三排两层的长楼,楼与楼之间设有通道,风雨无阻。一间间的房间按楼层排列,整整齐齐。这种新奇的结构让杨世祥啧啧称奇,对刘三和黄天宇来说却并不新鲜――想来这图纸多半是建筑公司的某人设计的。
所谓的天字号房,也就是上房,专门设在最后的一栋楼里。全部是套房,不但有卧室,还附带供佣人休息的下房。窗户很大,照明充分。卧室里的家具铺陈以本时空的标准来说堪称舒适卫生。
高弟和同来的陈同,放下行李就忙着铺设铺盖――本时空的客栈是不提供卧具的,一律客人自备。伙计忙前忙后,送来洗脸热水,又沏了茶来。一面就跟他们搭话,问问来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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