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马先换上了衣服,戴上乳胶手套和口罩。把白布xian开。死者还是一个青年,很瘦小。肌肉筋腱却发达有力,小腿和手臂上有静脉曲张,显然是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
河马在在尸体的颈下塞进去一个枕头,把手臂摆好。时袅仁摆出了他们需用的解剖器械:解剖刀、肋骨剪、夹钳、破颅骨的锯子……一切都清洗得很干净。但是并不象外科手术室器械那样必须经过严格消毒。这里不需要担心病人感染,医师们只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就行了。
“再过一会小护士们就来了。”河马说。
时袅仁打趣他:“在她们面前解剖你觉得很兴奋?”
“她们不把我当吃人恶魔就好了。”河马苦笑道,“现代社会大家虽然对解剖在情感上接受不了,起码还知道这是对医学有益的事情。这里?”
“要慢慢来么,观念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她们就是现代医学的种子。”时袅仁说着拿起一份四页的解剖分析单,一面看,一面说。
“死因是什么?”
“猝死。大概是冠心病之类吧。”河马说。
“本时空的话,冠心病可是很少见的。何况他还年轻。”时袅仁端详着那张年轻但是已经变得灰白的面孔,“他很瘦。轻度营养不良。”
“我来填尸体情况记录。”河马拿过文件夹。
他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左臂有一道外伤疤痕,”他把那条手臂摆到了一边,说:“对不起,老兄。”记下:“轻度肌肉僵化。”翻开眼皮,写:“瞳孔等圆,直径0。3厘米。”又把已经僵硬的颌骨撬开,说:“看看牙。”
外边甬道有脚步声。解剖室的门打开了,是艾贝贝来了。
“她们来了。”她身后边有一群年轻的女性,都是护士中的佼佼者,而且是穿越者们最乐于毒害的孤儿。时袅仁准备把她们培养成医生,甚至还教了她们一些基本的医学上的拉丁文。
“早安,”艾贝贝招呼道。“你们都进来吧。”
护士们门口站成一排,一共是六个人。在她们走进屋里的时候,都紧张地看了台子上的尸体一眼。
她们在卫生部门已经服务了好几个月,见惯了各种场面,也参与过收尸。对疮、血肉模糊的肢体、腐烂的皮肉……这些场面和气味已经慢慢的适应了,但是观看一场人体解剖还是第一次。
“大家戴上口罩坐好,不要乱动了。”
时袅仁挨个地欣赏了一下这些姑娘们。郭芙也来了。这是他最喜欢的护士之一。虽然年龄小,但是在护理工作上表现出来的热诚和能力却比许多年龄更大的女孩子要强。特别是不怕脏,不怕血,而且一点不迷信。
女孩子们看到尸体都有些紧张,虽然她们见得已经不算少了。但是这是第一次要看活生生的“尸体解剖”。也就是象上课的时候看得那张有些怕人的挂图一样――只不过这次是真正的把人剖开了给人看。
郭芙很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反应。现在她已经觉得心里有些异样了。作为一个护士,她已经习惯于看见死人,但是,目前对她来说,尸体解剖还是新的、可怕的经历。
“早。”艾贝贝和他们打了招呼,径直走向更衣间,拖了白袍,戴上口罩,从架子上拿下一件外套,把胳臂伸进袖子。也在一边穿外套的时袅仁殷勤的帮她把外套的背后的带子系好。然后,这两个人,象排练好了似的,一前一后走到洗手盆前,洗完手后。艾贝贝拿起一筒滑石粉洒到时袅仁手上,又撑起一副乳胶手套,时大夫把手指伸了进去,这些都不用说一句话。
时袅仁走到解剖台前,从河马手里接过纸面夹,集中思想看着。时袅仁此时一眼都没看台子上的尸体。河马暗自观察着这位教授的动作,突然感觉这场面很象是一个交响乐团的指挥上台时的情景,只是缺少了观众的鼓掌。
艾贝贝爬上解剖台一边的木梯,居高临下的给尸体拍了一张照。
“这是具青年男性的尸体,”艾贝贝说,“发育正常,轻度营养不良,体型偏瘦……”
时袅仁根据这些体征,分析了死者的发型、面貌、牙齿磨损程度和颅骨缝愈合等情况,之后说:
“死者是一未婚青年男子,年龄在二十三到二十六岁之间。”然后他转身对那些小护士们说:“这是你们第一次看尸体解剖,对吧?”
“是的,院长。”姑娘们齐声回答。
时袅仁点点头。“今天我们进行的是大体解剖。之所以要解剖这个人。”他指了下解剖台上的尸体,“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大夫的人能够清楚的了解人体的结构和状态。同时知道他们为何而死。”
时袅仁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墙壁,对女孩子们说:“请你们看墙壁上的字句。”
姑娘们的目光随着他的手落到墙上用黑色墨水写在白色粉墙上的一句格言。
MortuiVivosDo…cent。
时袅仁大声朗读了这句拉丁文,然后翻译出来说:“死者教育生者。”他又把目光收回落到尸体上。
“解剖台上的这个人,是在劳动中突然死亡的,之前没有任何发病的症状,我们称之为猝死。”他目光威严的扫视着姑娘们,看到她们屏气凝神的望着他,就好像他过去带的研究生一样――谁能想象她们在半年多前还在广州的人市上正等着标卖为奴或是在街道上蹒跚求乞。
“我们现在将从尸体解剖上分析他到底是因何猝死。”
说完这句话,时袅仁检查了一下摆在他面前的一套解剖器械,选了一把解剖刀。他用眼睛扫了一下下刀的部位,然后,干净利落地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地扎进了尸体。
这一刀下去的时候有女孩子惊叫了起来,马上被艾贝贝呵斥了。
河马暗自观察那些护校学生。他知道心太软的人、有洁癖的人是看不了尸体解剖的。即使是有点经验的人也不大愿意看这切开的第一刀。到此时为止,台子上的尸体模样还有点象活人。
但是开了第一刀,就不再有任何幻想了。尸体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一切尊严。不管它曾是男人、女人、小孩子,现在不过是一堆骨头和肉,淋巴和血管。
时袅仁因为从事研究工作,过去解剖做得不多。不过D日之后他知道今后动手术的事情任重道远,所以一有尸体就划拉。又从新锻炼出来的熟练的刀法。下刀如行云流水,从容而敏捷地开始了解剖。
他从尸体的双肩向下,用刀划了两刀,刀口会合于胸腔的底部,然后从这里一刀割至生殖器,打开腹腔。三刀端端正正地形成一个“Y”字。在下刀的时候,只听到“扑哧”的一声,皮开肉绽,照时袅仁的解剖经验,营养过剩的现代人照例这里会有一层黄澄澄的脂肪,不过这个人却没有――真是精瘦精瘦。
河马和艾贝贝都在看女护士们的表情。有三个面色已经刷白,另外一个呕了一下,转过身去;其余二个在坚持着,没有动。
按理说,她们这一批资深护士见过不少奇形怪状、肚穿肠流的尸体了。海盗攻打博铺的时候,当时的第一期卫校学员倾巢出动去收尸,目的就是练胆。虽然当时吐的昏天黑地,晚上宿舍里做噩梦惊叫,但是久而久之,她们也就慢慢的习惯了――这个时空的人对死亡的态度要坚强或者麻木的多。
艾贝贝拍了拍手:“谁想出去几分钟是可以的。忍不住到外面去吐。”
不过没有人动弹。解剖停了一会,待到所有人都习惯了之后才继续下去。
现在河马戴上自己的手套和时袅仁一道工作了。这位教授开始用大一点的解剖刀把皮肤剔离肋骨,迅速剥开。然后再用一把锋利的肋骨剪剪断肋骨,lou出心包和肺叶。手套、解剖刀和台子上满是血。艾贝贝打开了水龙头,开始用胶管冲洗。
河马在台子另一边把下面的一扇肌肉割开,敞开腹腔。
“这是胃……”
时袅仁讲解着,随着讲解,河马把胃和肠从腹腔内提取出来,放在不锈钢浅皿里展示给护士们看,然后再检查一下有无具体的病变,再放入玻璃罐里。因为化工部门能制造的甲醛数量还很少,暂时他不准备制作太多的人体标本。
时袅仁一边讲解,一边解剖,屋子里很快就是浓重的血腥味和臭气了。艾贝贝打开了通风开关,屋子里的味道好一些了。
正文【分卷阅读】 第九十四节 医药规划
现在河马和时袅仁一起把动脉管结扎起来,切断,以减少解剖中的出血时袅仁从解剖台上面的器械架上拿起吸引器管子,用脚踩动气压阀门,抽出流入腹腔的血液,又吸出胸腔的血液。
当河马开始剥头皮,准备开颅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的冲了出去,呕吐起来。
“我们是不是休息一会?”艾贝贝问。
“也好,一会开颅要拉锯子。”时袅仁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血迹。
休息十分钟之后,解剖继续。艾贝贝问有没有人要退场?结果倒是无一退出。看来还是可造之材。能够过的了这一关,当医生才有指望。
不过在锯子锯开颅骨的时候,还是有人退场了,过了好一会才回来。手术锯在颅骨间拉回磨擦发出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也只有河马这个在骨科干过的人才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时袅仁小心的把头盖撬开,lou出包着脑子的脑膜,这种刺激足以让神经不坚强的医科一年级新生晕过去。他又看了护士们一眼。看样子她们挺得住。他注意到有人的眼神甚至lou出了一种欣快的狂热感。
“注意!我剪了。”
时袅仁提醒了一下,用一把快剪剪开脑膜中央从前到后的一条大静脉,他忽然发觉自己居然忘记这条动脉叫什么了――难道自己老了?血液立即涌出,流到剪刀和手指上。他注意到血液是流动的,没有栓塞迹象。此人显然不是死于脑梗塞。又仔细观察了脑膜后把它挑开,lou出了大脑。他用一把解剖刀小心地把脑子和脊髓分开,轻轻把脑子取出来。这时,艾贝贝拿过来一个盛着半缸福尔马林的玻璃缸,时袅仁慢慢把脑子放了进去。这个大脑的状况非常好,时袅仁决定保留下来作为标本。
“这是人脑。如果整个人体是一个国家。人脑就是朝廷。”他用通俗易懂的话讲解着,又讲了大脑、小脑、脑干的区别和作用,时袅仁的解剖刀又转向心脏。
时袅仁从从尸体里取出心脏,在那里仔细观察着。现在他把目光转向女护士们,说道:
“诱发猝死的最大可能性是冠心病。我们先检查一下是否符合这个推论。”
女护士们现在已经麻木了,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器官本身上面,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轻巧地打开心脏动脉血管。
“我们应该在这里找到栓塞点……”他用金属探针的尖部指着。“但是什么也没有。冠状动脉的主枝上,完全没有任何血拴的痕迹。”
“现在我们检查心脏本身。”时袅仁把心脏放在解剖板上,用解剖刀从中间切开,把两瓣心脏转动着查看一下,然后向护士们招手,让她们过来。她们迟迟疑疑地围拢过来。
“他显然不是因为冠心病猝死的”时袅仁说,“在这个心脏里,看不到急发性血栓,也看不到心脏梗死并发心脏动脉瘤。”
“那他是怎么死的呢?”时袅仁用探针指点着心脏,“左心室一有显著的扩张,还有灰白色的心肌疤痕形成。他生前有风湿性心脏病。这就是诱发他猝死的原因。”
他放下了探针:“你们仔细看看。”
他并不指望这些女孩子们能在一二年里就变成一个真正的大夫,但是起码要她们消除对人体的一切恐怖感和迷信。
郭芙现在已经镇定了一些。她觉得她能对付过去了。在解剖刚开始不久,当她看见锯子锯进死人的头骨时,她觉得自己脑袋里的血液猛往下边走,头直晕。当时她觉得就快要晕过去了。但她下了个决心,坚持不倒下去。
好象无缘无故地,她忽然想起了流浪时候的一件事。田凉曾经小腿受伤溃烂,走到一个小镇上的时候已经发起了高烧,后来有个走方郎中,见他们可怜就给田凉治疗。他就是用一把刀把烂肉全部割掉,直到出现鲜红的肉来,然后再敷药。当时没有人敢看,只有她在田凉身边帮郎中的忙。后来田凉瘸了几个月才完全康复。她一直照顾田凉,即不怕他伤口的血和脓也不在乎那可怕的伤口。这给了她很大的力量。她知道过了这一关,以后再看尸体解剖就不成问题了。以后也能象首长们那样为大家看病了。
解说完肺部之后,这场解剖演示课也就结束了,河马把取出的内脏器官又放回体内――防腐液不够,制作不了标本。这些都只能浪费了。
时袅仁说:“谁愿意来缝合刀口?”
女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很有挑战性的工作。
“我来!”郭芙站了起来。
“好,你去换上衣服,我看你缝合的技术怎么样。”
卫校的学员缝伤口都学过,只不过实践的机会不多。好在给尸体缝合不需要太精心,也无需考虑疤痕问题。郭芙缝得倒是很仔细,只不过水平依然欠佳。
“还行。”时袅仁点点头,河马也点点头。艾贝贝微微一笑。技术一般,态度很好,这个女孩子有培养的前途。
尸体用水清洗干净从台子上抬到车子上盖上白布,一会就送到翠岗去安葬――解剖室虽然是地下室,温度要低些。但是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温度也有二十多度。尸体很快就会腐烂。要是正规的医学院或者医院,这种事情照例不需要他们动手,自会有人来处理,这里只有他们自己动手了。
他们换过衣服,从解剖室里出来,回到地面上,河马吐出了一口浊气,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水。
“得装个空调。”
“要我说最好能装个冷库。”时袅仁点上一支新的香烟,“反正现在的温度实在不行,等夏天更要命了。屋子里肯定热得象蒸笼,药都保存不了。”
“李潇侣不是搞过一地冷空调的图纸吗?我看我们可以申请一次。反正夏天就要到了。”河马说着话,女孩子们从门里走了出来,郭芙走了过来。
河马对这个年轻女孩子kao近身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的滋味。那浆洗得笔挺的蓝色衣服勾勒出的身段,蓝色帽子下边略有点蓬松的鬓发,要是用手一摸会是很柔软的。他定了定神,说:
“干得不错,小郭。”他夸奖道。
“谢谢大夫。”女孩子羞红了脸,微微的低下了头。脖颈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大概就是处女的体香?河马有些遐想了。郭芙长得挺漂亮――当然是按21世纪的标准,在临高几个月的享受了充分的伙食和足够的锻炼之后,身段也很不错。河马注意到她的胸部不小。蓝色的护士服虽然不是裙装,但是也够修身了。
“小郭,快来。”艾贝贝在叫她了。
“没事情的话,我先走了。再见,大夫。”她微微的笑着躬了躬身子,转过身去了。这个女孩子我要了,河马忽然下了决心。
郭芙和赶上了其他女孩子,她们都在问她缝合尸体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怕不怕。她随口回答着,想到那位河大夫的眼神很不一样――她的脸又红了。
艾贝贝把女孩子们打发走了之后,照例回到主任会议室准备参加周一的全院例会。所谓主任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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