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了风声。在那贾琏心里,怕只将我当做金陵城里得了便宜,攀了高枝儿的小商户吧!”
英莲仰头,掩了唇朝他笑了一回,却又道:“那可不一定。贾琏是个聪明人,自他入府后,我们明里暗里防他,他如何看不出来些什么?只如今被困在林府里,无计可施罢了。我总觉得,他再玩一阵,迟早是要按耐不住的!”
冯渊闻言,只摇摇头,在她脸上重重一把道:“你啊,别总是杞人忧天了。前一阵子操心林大人和林妹妹,如今林大人身子好了些,林妹妹如你的愿得了隐芳园那二位的指教,行事举止愈发大方谨慎了,这会子又操心起贾琏来?”
英莲听他说了这一通,想着今儿得了溪儿的好信儿,自己确实不该扫他的好兴,忙讨好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过提上一提,谁操那闲心了?再说了,林妹妹那事儿,外人眼里虽都是我出面,但从头到尾都是阿渊在替我谋划。若说操心,我如何能比得过你!”
冯渊顿了顿,只望着她笑道:“既你知道,那你要如何报答我?”
“报答?”英莲微怔,片刻却莞尔道,“我才不要报答你呢?阿渊莫要忘了,你可说过,有你在,我本来就无须操心别的。”
说完,却是得理不饶人似得,瞪了一眼眼前的人,跟着却是挪了挪身子,自觉沉到他怀中去了。
美人投怀送抱,冯渊岂会推拒的,唇角微勾,只将她抱紧,微热的手掌裹住她一只手,声音愈发温柔:“古来都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如今看来,圣人诚不欺我!”
不想惹得英莲在他怀中笑倒,几乎气绝,竟是缓了许久才平复,只在他额上重重亲了一口,郑重道:“现在才知道,迟了!”
转眼便近年关。腊月初十这日,扬州知府霍约忽登门拜访,探视林如海,顺便送来了从神京请来的两个教习嬷嬷。
话说,林如海经过这大半年的调理,身子早比从前好了许多,只为了瞒住贾琏,才装作久病郁郁,不理外事,平日里即便下床走动,也不过是往返卧室书房罢了。
然这日,听得霍约前来,其中道理他自是明了,忙打发人去闻兰阁唤慕耀前来,自己也整了衣冠,亲自在大厅接待。
彼时,林如海与那霍约相见,少不了一番客套逢迎之语。之后,二人入了座,一面饮茶一面等慕耀前来。
不想,片刻之后,被派去闻兰阁的小厮却独自回来回话道:“老爷,慕少爷今日一早儿便与小何少爷一道出门闲逛去了,这会子还未回来。”
林如海眉头微皱:“可知去了何处?”
那小厮摇头道:“小的问了房里的人,都说不知。”
“这……”林如海顿了片刻,却是朝霍约抱歉一笑。
那头霍约忙摆手不迭,哈哈大笑道:“小弟今日来,原是为了探望如海兄病情,不为其他。便慕少爷不在,也是无妨的。”
林如海忙笑道:“既如此,多谢霍兄。教习嬷嬷一事,也在此一并谢过。”
“哪里哪里,不过举手之劳,如海兄不必放在心上。”霍约说着,却是起了身,告辞道,“如今如海兄身体未愈,我也不便多打扰了,只等来日再来拜会。”
林如海自是不拦,命詹大好生送他出门。
等那霍约一走,林如海忙将刚才回话的小厮重唤到跟前,问道:“慕少爷当真不在府里?”
那小厮忙回道:“老爷,慕少爷好好儿的在闻兰阁的。只小的刚去请人,慕少爷却不愿意来见,只叫我随便编个谎儿应付过去。”
林如海闻言,只淡淡一笑:“我一猜便是如此。”
只听小厮又道:“慕少爷还让小的回老爷,说他在林府叨扰多日,此次教习嬷嬷一事全当报答,不为其他,请老爷无须挂心。还说,他如今是闲云野鹤,早不管从前的人和事,若下次再有人来,也无须再派人请他了。”
“呵呵,这个慕耀,倒是撇得干净!”林如海摇摇头,苦笑道,“好吧。既如此,一切听他所言便是。”
接着,又嘱咐小厮道:“等詹管家回来,你叫他派人领了那两个教习嬷嬷,送去二小姐屋里。再有,告诉二小姐,回头领着这两个嬷嬷往闻兰阁去一趟,好生谢谢慕少爷。”
等小厮应了,林如海却是独自一人又在客厅里想了许久,才往房中去了。
彼时,清荷苑里。
英莲从屋里出来,刚想喊外头的白芷往房里再添个炭炉,却一眼看见慕耀与小何进了院子里来。
“九儿,好冷啊,我想喝你前日烧的萝卜羊肉汤!”小何往手里哈了一口气,几步就蹿到了英莲跟前,“好九儿,你今日再烧一回给我吃吧。”
英莲望着他冻得通红的鼻尖,眼中惊奇:“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慕耀徐徐上了前,笑道:“这倒奇了,我们两个不是天天来么?”
英莲因道:“可我才听人说,扬州知府霍约来看爹爹了,还送了教习嬷嬷来,你不是应该去前头看看么?”
“那些人我以前都未见过,有甚好看的?”慕耀笑笑,又将小何的微微敞开的衣裳领子拢了拢,向英莲道,“外头实在冷得很,先进去再说吧。”
英莲忙点头,后头海棠已替他们掀了帘子,放几人进去。
一进屋,冯渊正在屋里练字,见了英莲,脸上一愕,直到小何匆匆冲了进来,才笑道:“阿瑛才说要去忆竹轩的,我才想着怎么回了,竟是你们两个来了!”
小何因道:“霍约来林府了,林大人才派人来请五师哥过去,五师哥不想见,便拉我来这儿了。”
英莲沉吟片刻,问道:“那霍约不是你父亲的人么,我听阿渊说,他升迁扬州,怕多半也是因你父亲惦念你,才安排他在此处照应,怎地你却连见都不想见?”
不想慕耀却是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正是如此,我才不愿见他。一来,官场上那套虚与委蛇我最是不屑的,二来,他定要苦口婆心,劝我回神京。”
“什么?”英莲吃了一惊,“劝你回神京去,这是为甚?”
这回答话的却是小何:“九儿,你想想,五师哥自下山后,便随大家一块回了金陵,之后虽同大师哥一起入神京,回家了一趟,可呆了不过两个月就又来找我们了。想来父母定是十分挂念的,想叫五师哥回家也是情理之中的啊!”
如此,却叫英莲更奇怪了:“既如此,慕少爷当初怎么不随徐少爷一起入京了,也好回家看看父母啊?”
慕耀闻言,一向温和的面容少有地严肃起来,只听他幽幽道:“若只是如此,我怎会不愿意回去?只我父亲的意思,有心叫我回去以后便入朝为官,投身经济仕途之道。我自小在山上长大,最喜任性自由,实在不想回去?”
“竟还有这种事?”英莲张了张嘴,讪讪道,“怎么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呢?”
第77章 贾琏闯祸()
“竟还有这种事?”英莲张了张嘴;讪讪道;“怎么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呢?”
慕耀入了座,端起热茶徐徐饮了一口:“这些二师哥他们皆是知道的,只这几年我日日跟你们一块儿,也想不起告诉你罢了。”
英莲恍然,忙道:“正是呢;平日你在几个师兄弟里是最潇洒自在的;从无半分烦恼;我哪里会想到这些?”
慕耀舒眉一笑:“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不比几位师哥,都是家中独子;须侍奉双亲;继承家业。我上头还有两个兄长,皆已长成朝中栋梁;足以承欢膝下,光耀门楣。且我自幼长在姑姑跟前,京中本就鲜有人知道旭国公府里还有个三公子,当年下山回去一叙,也已全了人伦之情再无遗憾,原也没想过久住的。”
不想英莲闻言,心中却生起狐疑:“那你当年既回了府,你爹娘怎忍心再放你出来呢?”
慕耀因摇头道:“爹娘兄长虽心有不舍,然我命中与血亲缘薄,本就不得多亲近,再则我的确不惯京中拘束日子,便去皇宫求了我姑姑。说来我被姑姑一手带大,姑姑、姑父皆视我如己出,只要姑姑同意,她贵为国母,向父亲开口放我离京自是再简单不过的。”
英莲想了想,道:“可你姑姑不会舍不得你么?”
慕耀道:“儿时我几经生死,最后还是舍给了高人才得以保全性命。姑姑看在眼里,如何不心疼的?我深知她心里,是生怕我再受磨难的。便是再不舍,也会依我。”
小何闻言,面上生出几丝落寞:“五师哥,你姑姑真好!”
慕耀笑笑:“我已说过,她与姑父视我如己出,如何会待我不好?当初新皇初立,按照礼制为皇家重制腰牌,姑父特意嘱咐,要按皇子规制为我留出一块青玉腰牌来。”
说话间,他伸手从袖中将那腰牌掏出,目光灼灼:“当日姑姑将这腰牌予我时,虽说是另有他用,可其中惦念我如何不知?”
冯渊原只是在一旁静静聆听,不想听到这里面上却是一滞:“另有他用,却是何用?”
慕耀抬眼与他对视,却是抱歉一笑:“这事儿本该早些告诉你们,只临别时姑姑有交代,不可随意泄露,故我也从未与你们说起。”
冯渊微怔,片刻后却释然道:“既如此,不说也无妨。”
慕耀因道:“以二师哥的机智,这会子便是我不说,怕也猜到了吧?”
那头冯渊却并未答他,只勾唇一笑,徐徐捧起手中热茶,品尝起来。
然何连之却始终猜不透,急得嚷道:“二师哥,到底是何事?既你已猜出来了,那也不必瞒着我们了啊!”
慕耀叹了一口气,只瞪了小何一眼,口中斥道:“你啊你,如今一天大似一天了,怎么还是顽童心性,半点也沉不住气?”
“谁叫你瞒着不告诉我的?”何连之委屈得咬唇,沉头不语。
慕耀因道:“罢了罢了,告诉你们也不打紧。我回京时正值姑父登基不过一二年,天下初定,各地总还有许多乱象,惹得圣心不安。那日我去求姑姑,姑姑虽允了我,却交代我四处游历之时也顺便替圣上体察体察民情,及时上报。若遇上贪官恶吏,或不公不允之事不平之事,也可凭那青玉腰牌惩治一番。只这些年,我怕身份暴露反而误事,所以鲜少拿那腰牌出来。”
“原来如此!”小何恍然大悟,点头不迭道,“怪道这些年来,除了那回在我那老子跟前连同隐芳园那嬷嬷两处,从未见过你拿腰牌示人过,不想里面还有这番缘故!”
英莲听罢,惊呼道:“如此说来,慕少爷你岂不是就是钦差大臣了?”
慕耀闻言,哭笑不得:“九儿,你切莫乱说。我无官无职,算哪门子的钦差?不过是出来游历,刚好能管管闲事罢了!”
“好吧,原是我失言。”英莲忙福了福身,玩笑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明白小何的爹爹怎会无缘无故平调到别处去了!”
何连之微怔,倏忽忙看向慕耀道:“五师哥,真是你干的?”
慕耀见瞒不住,只得道:“当初九儿被林府认作女儿,和二师哥一道留在扬州,我便知他二人恐怕要在扬州久住。如此一来,依你那倔性子,只怕日后我们要来扬州望一望他们,也要别扭许久。想你那糊涂爹爹任这扬州知府多年,却无甚建树,倒不如叫他往别处去,也好叫你眼不见心不烦了?”
说完,见何连之咬着唇不说话,又道:“怎么,难不成你不想这样?”
何连之忙把头一扬:“才不是呢。”眼角却是挂着湿润,半晌只幽幽道,“五师哥,多谢你!”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英莲忙拉了他坐下,笑道:“好了,原是我的错,不该提这个惹你伤心。你才不是喊着要吃萝卜炖羊肉么,我这就去与你做,好不好?”
“我早就把那些人忘得干干净净了,才不伤心呢?”何连之说着,只朝九儿咧嘴一笑,“九儿,今儿你可得多做些,上次我都没吃饱!”
众人都被他逗笑,英莲正乐得不行,却见门外紫苏掀了帘子进来,回道:“奶奶,二小姐来了。”
话音未落,外头紫鹃已搀了林黛玉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脸生的嬷嬷,众人便知是今日霍约派人送来的那两个嬷嬷。
今日天冷,黛玉穿了一件绛紫色浣花锦纹杭绸小袄,外面罩了蜜合色带竹子图案的锦缎披风,一眼望去,明媚鲜妍,却有不失清雅,原本白皙的小脸被外头的冷风激得生起两团酡红,十分惹人怜爱。
英莲忙过去卸了她的披风,拉她到银炭炉子跟前取暖,嗔她一眼道:“这么冷的天儿,你跑过来做什么?若是有事,打发紫鹃雪雁她们过来说一声便是。”
“姐姐,我如今身子胜过从前许多,走这一遭无事的。”黛玉轻轻挣了双手,一双美目却是幽幽望向了慕耀,缓缓道,“此番黛玉得了京中两位好嬷嬷,爹爹特意嘱咐我要亲自谢过慕公子。不想我才去闻兰阁,却听里面的人说慕少爷和小何少爷来了这,便跟着来了。”
说完,只轻移莲步,款款走到慕耀跟前,郑重福了福身道:“慕少爷,黛玉在此谢过。”
慕耀忙伸手扶道:“原是分内之事,林姑娘不必多礼。”
黛玉起身,抬眼间不想竟直直撞上慕耀的眼神,四目相对,心下竟是莫名一动,脸上两团酡红蹭蹭热了起来。
“好了。”身后早有英莲上来宽慰她道,“好妹妹,慕少爷不是外人,用不着如此!”
黛玉心内有事,只觉耳根烧红,拉着英莲的手再不敢出声了。
正在这时,院中忽传来一片吵嚷,屋里人都十分诧异。英莲刚想叫海棠出去看看,却见幻雪急慌慌从外面冲了进来,含泪喊道:“爷、奶奶、二小姐,大事不好了!老爷、老爷……”
冯渊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低喝道:“慌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说!老爷怎么了?”
幻雪抹了泪,却依旧哽咽不止:“老爷、老爷晕过去了!”
“啊?怎会如此?”这下,一屋子的人都变了脸色。
幻雪忙道:“都是那个琏二爷。他听说了早上老爷接见霍大人的事儿,方才急匆匆来找老爷。才进门请了安,后面便说老爷如今既能亲自见客,必是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说神京里的老太太、太太都惦记着二小姐,过完年便要带二小姐回去。老爷听了,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就晕过去了!”
黛玉听完,眼泪便跟着如雨直落:“爹爹才好些,琏二哥急个什么?”
英莲急得啐了一口:“我就知道这个贾琏,忍不了太久!”
还好冯渊镇静,问幻雪道:“现下那边情况如何?可曾去请大夫?”
幻雪忙点头不迭:“詹管家已派人去请了,老爷昏迷着未醒,这会子思烟带着人在旁边照顾呢。琏二爷见闯了祸,也不敢乱动,只跟着守在老爷边上!”
冯渊想了想,眼中忽闪过一道精光,只点头向众人道:“既如此,我们也别愣在这儿了。五师弟、六师弟你们是客,不便叫那贾琏看见,先回闻兰阁。待我跟阿瑛、黛玉先去看看,晚些时候再去找你们细说。”
二人自是点头应了。
彼时,林如海房中。
“爹爹,你醒醒啊,你莫要吓女儿!”
“爹爹,你早上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子便成了这个样子了……”
英莲和黛玉跪在床畔,哭得泣涕涟涟,屋里的一众丫鬟也跟着抹眼泪,气氛好不